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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有钱人的生活环境终究是平凡老百姓匪夷所思也望尘莫及。一个生日竟然搞出国际级颁奖典礼的空前盛况,却比不上她生长的淳朴乡下常见的水席来得亲切。

 虽然美其名为生日宴会,实则邀请的清一皆是商场、政坛有利益关的“亲朋好友”她倒觉得这样的宴会像商业活动,只不过“顺便”庆祝生日。

 而她,只不过正巧沾上了有钱人的边。

 “娸娸!娸娸!娸娸呀!”

 由远而近的惊喜叫声穿透重重人墙,激动的程度媲美现场演唱会实况,让齐娸误以为自己蜕变成某位天后级歌手。这无法无天的嚷嚷来自于生日宴会的主人翁、应氏集团的大龙头…应汉升。

 齐娸才正准备踏进会场门口,应汉升也已抵达她面前,斑白的发梳理得有条不紊,笑咪咪的和蔼脸孔让人无法想像他曾叱吒商场,呼风唤雨的狠劲。

 “你今天好漂亮,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谢谢。”实际上她也只有这一套“外制服”无论婚丧喜怯诩以它蒙混过关。

 应骥超冷眼看着老头自然而然挽起“他的”秘书,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向来知道老爸非常喜欢齐娸,但他从来没注意到老爸喜欢她的程度是这般严重,而且不顾形象。

 “怎么这么晚才到,Archer不是早早就去接你了?”口气中埋怨不孝子的成分居多。

 “车。”齐娸苦笑。她原本不打算搭顶头上司的车子来会场,刻意东躲西藏、偷偷摸摸去招计程车,结果绕了一大圈还是落入他手里。

 “生日快乐,董事长。”齐娸将手上包装精致的礼物交给应汉升。

 “人来就好,还这么客气。”应汉升心底甜孜孜的。

 “小小敬意,董事长您别嫌弃。”

 “你又叫我董事长了?不是早要你改口叫应伯伯吗?”应汉升突地一顿,出失望的表情。“但我还是最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爸’或‘Daddy’。”

 又要开始婚了。齐娸暗暗翻个白眼,正巧碰上应骥超关注的眼神,她忙不迭低头…咦?她干嘛这么紧张呀?又没做啥心虚的事!

 心思虽如此,她的头却不听使唤的低垂。

 “你年龄也不小了,有没有男朋友呀,要不要考虑考虑我那五个儿子?”应汉升五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齐娸入主应家,成为他的宝贝儿媳妇。“滕德虽然风评差了点、性格烂了点,不过他很有担当…”

 “董…应伯伯,您忘了总经理已经结婚了?”齐娸提醒。

 “可能这几个月内就会结束婚姻关系…吧?”他说得不确定。大儿子和大媳妇的婚姻关系扑朔离,媳妇每天嚷著要离婚,离了三年仍在原地打转。

 “三年前您也是这么说。”

 “那老二承关吧,他不错耶,为人正直,绝对是好老公。”应汉升不死心。

 “恐怕不太适合。”嫁给应承关还不如抱尊神像回家供奉,反正五官跟气质都很神似,至少神像还会三不五时空保佑她咧。

 “御飞…不好,那个孩子脚的,弄伤你这身细皮会让我心疼。”应汉升直接推翻齐娸嫁给应御飞的可能,并跳过老四应骥超。“就巳龙吧!他可是我这群孩子中唯一正常的。”

 知子莫若父,应汉升总算还明白自己生了一群“异种。”

 “巳龙长得帅的,个性又好,跟你外形也相配。”

 “跟应五先生比起来,我的年龄恐怕…”而且应巳龙已经死会了吧?对象正巧是她的蕴蕴妹妹。

 “老少夫有什么关系?我的第三口子也比我大上五、六岁,何况你和巳龙才差两、三岁。”

 “巳龙今天说要带女朋友来给你看,宣告主权。”应骥超双手袋里,冷冷提醒。

 “啊!”应汉升恍然忆起“对耶,我忘了,那就没有人选了…”他口气懊恼,早知道就多生几个儿子,以供齐娸选择。

 臭老头!你将我置于何地?我就不是你儿子吗?应骥超冷哼,音量足以让齐娸和应汉升同时转头看他,又极有默契地一同移开视线。

 “Archer这孩子,我已经对他绝望了,五年这么长的时间都擦不出火花,以后也不会有太大进展,我看叫他娶一本字典算了,反正他眼里看到的就只有字。”他想要齐娸当儿媳妇的心愿果然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应伯伯,您换个好的角度想,或许再过不久您就会新增几个好媳妇,或…一本字典。”她忍著笑,但看到应骥超投来不满的目光时,就再也不下肚里作怪的笑虫,进出阵阵笑声。

 “应先生,美国连锁商场的代表已经到场。”管家上前朝应汉升说道。

 “我去随便打个招呼,娸娸,记得第一支舞是属于我的哦,你先吃些东西,别饿著了。”应汉升离情依依。

 “嗯,您去忙吧,别招呼我了。”齐娸含笑送走老顽童似的董事长。

 应骥超看着兀自笑开怀的齐娸。“听到字典你很得意?”

 “我在想您挽著装饰华美的字典或超大辞海步入结婚礼堂的画面,呵呵。一真有趣,也很令人期待呢。

 “原来结婚当天你不想穿白纱,而想打扮成一本字典?”

 齐娸心中警铃大作。“你结婚关我什么事!”老天,千万别让她恶梦成真

 “你以为我会放你在一旁看戏?”他初入情网,她也别想身。

 应骥超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舞池中央。

 “老头子只能得到第二支舞,第一支舞的权利是属于我的。”他霸道宣告。

 “你…”齐娸努力想回手,却不希望引来太多关注的目光。

 “乖乖的,否则我就在大庭广众下吻你。”

 “你敢!”他竟然威胁她!

 应骥超没回答,勾起浅笑,右手半举在空中,等待她自个儿认命将手放在他掌间。

 他敢!他真的敢!齐娸苦著小脸,从他眼中读到这个恶耗,当下只能不甘不愿地闭紧红,任他搂著她的,在没有音乐伴奏下舞起优雅的华尔滋。

 会场里的眼光开始朝舞池中的翩翩缓影投注,随著悉悉卒卒的耳语,优美的钢琴乐音轻缓

 “我纠正刚才说错的一句话。”应骥超低头在她耳畔说道。

 “啊?”他终于要反省自己的恶霸蛮子劣,决定放她离开舞池了吗?

 应骥超公告答案:“连第二支、第三支…今天所有的舞都属于我。”叫老头子在一旁乾瞪眼吧。

 齐娸敢怒不敢言。

 怎么办,好想踩他的脚…齐娸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坏坏的念头,姑且不论他是否会生气,她暗自笑了。

 既然他爱跳舞,她就陪他跳个够!

 “哎呀!应先生,真是对不起,踩到您的脚了。”她佯装无辜又内疚的道歉。呵呵,刚刚那一下踩得很重哦。

 好,再来一次。

 “哎呀!再次对不起,我不太会跳舞…”

 “噢!我的手肘不小心拐到您,您的口还好吧?”

 “Sorry,扯到您的头发…”呵呵,揪掉五呢。

 当她第N次准备犯案时,被他一旋身给锁在怀里,双手反剪在身后。

 “你玩的游戏不够采,咱们换点别的吧。”应骥超笑得不怀好意。

 齐娸不安地挣扎,写满防备的眼瞅著他“换什…”

 她的最后一个字还来不及离口,就被他用舌头堵了回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应骥超!你这个…混蛋!

 齐娸努力转动头颅想甩开覆在她嘴上的薄,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动作却像是沉醉其中、乐此不疲…

 缺氧!缺氧了啦!他都不用换气吗!

 心跳声好急好响,是他的,抑或她的…咦?怎么还会有口哨声?

 齐娸偷睁开眼,才发现那不是心跳声,而是全场免费看戏的宾客拍手叫好、频频呼唤安可的騒动!

 应骥超总算心满意足,他才松手,齐娸马上像尾受惊过度的滑溜鳝鱼,迅速往二楼遁逃而去。

 “这样是不是代表娸娸将会是我的儿媳妇?”应汉升凑到儿子身边,双眼晶亮地询问。

 应骥超笑得好神秘,伸舌边甜香的口红残渣。

 “不孝子,娶不到她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得不到儿子正面回应,应汉升急得跳脚。

 应骥超一怔,考量许久,出为难的蹙眉愁容。

 “你这种说法,会让我不知道该不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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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到地可以把自己藏起来,齐娸乾脆蜷缩身子窝在二楼书房的桧木桌下,准备等到宴会结束再偷偷从后门溜掉,然后明天一大早到公司收拾细软,从此消失在顶头上司…不!是应骥超那只大魔眼前!

 “为什么我得躲他像老鼠躲猫一样呀?他要找女人不会到应氏大楼去广播,包管上百个娇滴滴、水的女人会心甘情愿扑倒在他西装下,为什么我就这么倒楣?”她抱著由沙发上偷渡而来的靠垫,在静寂的房间里自言自语“难道越是得不到的,男人就越有兴趣?”

 思考这种艰钜又无解的难题太伤脑筋,反正她恐怕还得窝上两、三个小时,乾脆先睡一觉吧,等睡完再来烦恼最大的苦难源…应骥超。

 毋需太长时间,齐娸已发挥她最大的专长,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睡。

 迷糊糊间,她一直听到书桌上方有人在交谈…

 好吵。

 睁开惺忪睡眼,反望着腕间的表,距离她入睡到现在只不过十五分钟。

 她实在不是故意要偷听人家的对话内容,可是字字句句要自动滑进她耳朵里,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听个大概,并希望秘密对谈能尽早结束,还她一个清静的睡眠空间。

 “巳龙决定站在我这边,而我相信你也一样。”清朗带笑的嗓音以一种绝对信任的口吻陈述。

 “嗯,御飞呢?”

 “御飞的子烈,但他听你这个二哥的话,所以我不担心御飞。倒是Archer…”

 二哥?在外头说话的人有一个是应承关?那另一个男人是?

 整个应氏直呼顶头上司英文名字的人不多,除了自家兄弟之外便只有…

 “我不认为Archer会站在你这边,毕竟他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回台湾,若说兄弟,你比他更像应家人。”

 “承关,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最后那句话。”语气中的笑意消失殆尽。

 应承关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我道歉。”

 轻笑的语气再度恢复“我对Archer的看法和你一样,所以我才以他的部门为踏脚石,让游戏从国外部开始。”

 让游戏从国外部开始?什么游戏?齐娸屏息聆听。

 “希望一切真的只是游戏。”应承关低低沉沉的声音听来满是无奈。

 “世界上哪个人的生命不是游戏?操纵者都是云端上人人膜拜的神只。不过既然要玩,就得认真玩一场,至少得让老头子和‘他’清楚自己犯过什么错,而不是像现在高高在上,看了教人作呕!”嗓音一顿,而后传出拍击肩胛的声响“你对我的做法不赞同?”

 应承关无语,看来是真不赞同。

 “无所谓,赞不赞同都无所谓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应承关再问。

 “不是‘接下来’我打算怎么做,而是‘接下来’应氏集团国外部将爆发最严重的亏空案,应四公子涉嫌重大…既然我无法确定他的立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将他撵出应氏。”

 齐娸瞪大双眼。她是不是听到什么重大阴谋,正朝顶头上司伸出魔爪!

 “事实上我不想对Archer作绝,毕竟…兄弟情分在,事情结束后我会亲自向他请罪。”

 “嗯。”这声像叹气。静默许久,应承关才再度开口“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好好好,别对我摆出关公表情,我说实话就是了…”又是数声云吐雾的吁,而后答案出笼“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收手,直接告诉老头子,让你认…”

 低咆声打断应承关的话“承关!我不希罕老家伙的施舍!二十七年前不希罕;二十七年后更不希罕!”

 应承关只能摇头叹息并给予忠告:“Archer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公子哥,我不认为由他身上展开行动是明智之举,况且…他是应家兄弟中孤独最久的人。”

 “我不会收手的,不要企图挑起我的内疚感。”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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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密对谈在五分钟前结束,齐娸满脸愕然,慌乱地归纳脑子里大大小小的问号,睡意全消。

 应承关、应巳龙都是应家的人,为什么要帮著外人来欺负顶头上司?虽然平她对顶头上司诸多抱怨,却不能眼睁睁看应家亲兄弟连手对付他!

 齐娸将自己前二十分钟决定“包袱款款”逃离应氏的念头抛诸脑后,补好妆后,佯装若无其事地回到会场,重新面对众人指指点点,甚至是祝她与应家四公子白头偕老、永浴爱河的贺词,她也懒得多做解释,不是假笑蒙混过,就是点头道谢。

 绕完会场一圈,先是撞上之前由国外部迫降到保全部担任秘书的小弥勒佛同事,向来爱笑的脸上挂满委屈泪痕,哇的一声冲出会场,而后又遇上横冲直撞的应御飞,齐娸差点让他的蛮劲撞倒在地,但应三公子懒得停下脚步理会她,迳自追著小弥勒佛同事的步伐而去。

 之后又被应汉升捉到一旁表达他即将为人公公的喜悦和应家家训…以为贵的优良传统。

 接下来又撞见传言中同异梦的夫…应滕德和君清晏,在会场的某个隐密角落从争吵、冷战到…呃,十八的尴尬场面。齐娸没敢出声打搅,识趣地退离。

 她撞上不少预期之外的人,独独碰不著顶头上司。

 “有没有看到应四先生?”她随手抓过服务生询问。

 “应四先生?他好像在后庭水池那边。”

 匆匆丢下一句谢谢,齐娸拉起碍事长裙小跑步绕过重重花圃。

 寂静昏暗中,人工池的泉声更显清冽,她见到顶头上司哼著外国老歌伫立在池边,黄澄澄的灯光打在他那张比池畔男雕像更形完美的脸庞上。

 好美的一幅画面,而他是其中最雕细琢的成品。

 他是应家兄弟中孤独最久的人。

 齐娸想起应承关的话,莫名感到口一窒。

 扑通一声,一枚金属物品在应骥超眼前瞬间闪过,落在池水中央,他回过头,笑看那名之前躲他都来不及,此刻却反常出现在他眼前的齐娸。

 “这是做什么?”他指著水中微亮的铜板。

 “许愿。送你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他挑著眉,满睑兴味,朝她伸出手。

 “在合理范围之内。”齐娸缓缓走近。

 应骥超顺势搂住她“我想要你。”

 “要求太超过,无效。”单凭一块钱就要求这么巨大的愿望,太贪心了。

 “喔?许的愿望大小和投到水里的金额成正比?”

 “也许。”她耸耸肩。

 应骥超从西装门袋中摸出亮晃晃的东西,投入水中,没起太大的水花。

 “可以刷卡吗?”他笑。

 “你疯啦?那是金卡耶!”她没听说过许愿池也能刷卡的!

 “这样够不够许刚才的愿望?”

 拜托,金卡才不是这样用哩,他应该把金卡送给女伴,提供无限量的刷卡金额,这种务实的做法远比把钱投到水里有效上千倍!

 “神仙诸佛可能会托梦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她猜想神明大概不接受刷卡签帐的香油钱。

 应骥超只是笑着。

 “对了,应先生,我刚才听…”齐娸停下话。她该用什么方式把那些毫无头绪又苦无证据的话告诉他?提醒他小心,却不知道该小心什么?提醒他注意,却连注意的重点也摸不著边?

 “什么?”

 她话锋一转“你们兄弟的感情好不好?”

 “普普通通。为什么问?”

 “是五个兄弟彼此都普普通通,还是只有你跟他们普普通通?”

 应骥超轻摇晃手中的酒杯,琥珀体转出小小漩涡。“真是个好问题,我想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吧?”冰蓝的眼扫向她。

 “你会觉得孤单吗?”

 他轻笑“不,一点都不会,这与我自小生长的环境没有任何差别。”反正都是独自一个人。

 漂亮的薄啜饮琥珀邑体,夜风下的及肩褐发飞扬。

 “你知道中国人有句成语:‘防人之心下可无’吗?”

 “你是要我小心身边的兄弟?”应骥超反问。

 “如果你信任找…我希望你提防任何一个在你身边的人。”齐娸仰著头,神色认真。

 应骥超伸出手缓缓抚过她的两颊、颈项及披散的波鬈发。

 “好。”他颔首应诺“你是我第一个让我从眼中看到担忧的人。”

 齐娸心虚地移开视线。担忧?她的眼中真的写了这两个字?她又又眨,想抹去眼底无形的字眼。

 应骥超坐在池畔,半强迫她落坐在他腿上,双掌握在她前方,嗅著她的发香。

 口有点渴耶…齐娸垂涎地看着在她眼前闪动人晶光的酒杯,她拿过杯子嗅了嗅,有柑香酒、柠檬汁及可乐的甜味。

 “我好渴,借你的饮料用用。”话才说完,她仰头饮尽。

 “好喝?”

 “不错。这是什么?”酸酸甜甜的,像果汁一样。

 “长岛冰茶。”

 齐娸睁大眼,看着原本尚有八分满的空酒杯。长岛冰茶!虽然名称中有个“茶”字,却和茶扯不上半点关系,酒浓度更是惊人,甚至于被人戏称为“失身酒”…因为它的后劲绝对不是酒量差的人所能抵挡!

 完了!齐娸感觉到酒在胃里作怪的强烈烧灼感,接著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应骥超怀里,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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