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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夫,怎么样?”

 “嗯…范师傅,表少爷的病好生奇怪。没有发热的现象,却大量出汗,全身又冷得如冰似。非风,亦不像寻常热病,这…”行医四十余年的年迈老大夫垂眉,脸色难看,言又止般,低声道:“倒是和当家很是相像的病症。他们表兄弟俩短时间相继患病,也许,这怪病有传染。”

 “什么?”在旁边偷听到的宗政晓吃一惊,急忙捣住口鼻,退开三大步。

 范师傅看他一眼,确定他并没有打算嚷嚷跑出房门,这才不动声地转开视线,望向一直站立在角落的素颜姑娘。

 她唤什么名字?好象是孙望吧。之前从门仆那边听闻有如此一位姑娘的存在,还以为会是个带有风尘气息,又或美动人的女子,没想到,只是个相当平凡的姑娘。

 会这样独身跟着男人,难免让他有先入为主的想象。范师傅心里感觉惭愧并且失礼,无论对方有何理由同行,此时,那双眼眸里所透出来的真诚关心,都是不容置疑的。

 打从他和老大夫被宗政晓带进门,这姑娘就动也没动过了。

 想到还有一个人也病倒了,范师傅担忧地叹息。

 “范师傅,我先给表少爷开昨给当家的同一张方子,稳住他们的气血,希望他二人吃了会起作用。”老大夫将葯方递给范师傅,随即背起葯箱,面色凝重。“我现在就回去,好好查查这是什么病。”

 “有劳。”范师傅恭敬送走老大夫,一回头,望见少年害怕地贴在墙边,他上前,温声道:“你家公子还有我的主子,他们两人生病的事,暂时别张扬出去,知道吗?”

 “呃…嗄?”宗政晓迟钝地瞅住他。

 “避免造成惊恐,弄得人心惶惶。”

 范师傅直接道出理由,让宗政晓马上明白了。少年以点头作为响应,他便道:“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必待在这里。”

 闻言,宗政晓一双眸瞠大,很快地摸到门边,范师傅再次提醒道:“记得我说的话。”

 宗政晓用眼神表示听进去了,随即一溜烟地疱走。

 范师傅疲惫地着额问,其实为照顾韩念惜,他已两夜没有合眼。望着上的宗政明,他微微皱眉。

 这病,来得太突然,太没有预兆,也太…巧合和诡异了。

 边的姑娘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他想着这病如果会传开,那就不适合让其它人接近病者。但是,他自己也无法不去探探那个人…

 “哪…”

 正待离去,孙望突然出声,范师傅虽然惊讶,却也停住脚步。

 “有什么事吗?”他态度和善。

 “你是…范师傅吧?请问你…他…”她始终垂着眼,凝视上不曾睁开双目的男子。“他得的病,是会让别人也得到…而且难以康复…是像痲疯病那样的…病吗?”

 她的嗓音相当轻细,尤其是最后两句,不专注点大概根本听不到。

 范师傅沉良久,叹出一口长气,说道:“对不住,在下并不知道。”

 她似乎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孙姑娘…”他的性格温良,想安慰对方。不料唤她却没反应,他再开口:“孙姑娘。”

 “嗯…咦?”这次,她迟了半晌,才宛如醒来似的抬起脸。

 看见她那副恍惚的模样,他也一时忘记自己能说些什么。只温声道:“也许你该歇息一会儿。”

 “啊…谢谢好意。”她笑了笑。“不过,在这里就好。”

 “那好吧。”范师傅体贴地没多说。

 他走出去,带上门。步上长廊,一种莫名意念让他昂首望着房顶。

 昏暗夜之下,一瞬间,好象感觉有人站在那里。

 …。。

 “现在该怎么办?”

 大白天的,宗政晓蹲在庭园里,自言自语着。

 他家公子的病也不知会不会好,这下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原本他是有目的才跟着公子的,现在变成这样,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该怎么办?

 想到宗政明有可能会病死,他就觉得好生气。

 “奇怪,他对我又不好,我干啥这么担心他?”相处大半年,害他好象不小心地生出一点点感情,他不要这样啊!“可恶可恶!他不怎么管我,也不叫我做重的活儿,从来没骂过我或打过我,让我吃得很,我身上还有好多用不完的铜钱…我为什么要惦着他?他不就是…不就是、让我觉得有点像哥哥,可是他没表情像尸体,根本一点都不好啊!”抱住自己头,他扁着嘴抱怨。随即气地站直身,不晓得能做什么,但不到处去晃晃却又无法克制胡思想。

 行经孙望的房,想到这几好象都没看到她人,这府里,除了公子,也只有她算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人,他迟疑了下,上前敲门。

 “孙姑娘?孙姑娘?”

 没人应声。他又再喊,还是一样o/心里觉得怀疑,她该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这里吧?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想法让他觉得颇为气愤难平,虽然自己也很怕公子的病,但还是留下了啊,他以为公子和孙姑娘感情不错呢。

 绕到后面窗台想要确定,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没料有人就坐在窗边,他吓一大跳,败叫出声音。

 “啊…孙、孙姑娘!”

 以为她看到自己了,没想到她却是在他喊人之后才抬起脸来。

 “…咦?是你啊。”孙望说道,随即又低下头。

 听到她这么开口,宗政晓顿时觉得自己笨到无可救葯。

 算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好奇她专注地做着什么,他干脆将窗开得大一点,踮起脚尖瞧着。

 这一看,他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上推满了纸,每张都写得密密麻麻的,桌旁放着一只木桶,里头全是黑水。她该不会…从前夜回房后就没出去过?

 见此情景,想到她两天两夜都在房里做些什么,他霎时错愕地忘记言语。

 孙望伏首案头,没有理会他,只是提笔振书。

 “你到底是…”他识字不多,当然看不懂她在写的是啥,只是、只是…桌上的蜡炬已经烧干,他瞪着她墨污的指尖。

 她…难道她以为这样拼命地写着这些玩意儿,就可以帮助公子康复清醒吗?

 忽然发现她额上有块瘀血,他不口道:“你的头怎么了?”

 她好象根本没听到。

 又是没有响应,宗政晓歪着脖子看她一会儿,遂低声道:“公子他…一定会好的。”语毕,他掩上窗板,走开了。

 孙望彷若未闻,也没注意有谁来去。

 她抄写着祈福祝祷保佑的经文,一再地磨墨、蘸墨,写完了,就换另外一张新的。就像她爹病的那时候,她只能这么做。

 连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象体力不支地趴倒在桌上,等她悠悠地转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一片橘红。

 衣服上墨痕累累,她没管,笔尖干了,写不出字,她瞪着半晌才搁下。

 想要站起来,‮腿双‬却麻软无力,及时撑着桌角才没又坐倒。

 她一身冷汗,身体细微地颤着。她作了梦,梦里,又有人死了。

 扶住墙,她缓慢步出房间,不知忘记穿鞋还是怎地,赤着双脚,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最后,终于站定在宗政明的房外。

 因为范师傅代过,所以没人会接近这里,她也明白自己不应该,但是…

 推开门板,她走进去,然后关上门。

 房间里并无烛光,只有窗外斜照的残余余晖,寂寞又荒芜,她讨厌这种不好的感觉。缓缓走近铺,她望住纱帐里的人。

 男人的脸色苍白不似活人,双目闭合,静静地平躺在那里。看起来就像已经死去了一样。和她的梦境那么相像。

 她急忙帐,伸手探他鼻息。

 发抖的指间触摸到微弱呼吸,她这才稍微平静下来。注视着上的宗政明良久,她缓慢抚上他冷冰冰的脸皮。

 “宗政…宗政…宗政…”出神似的重复唤着自己心里唯一在乎的名字,她弯下身贴近他,低声道:“你…不要睡了,起来,好不好?”

 他并末真的就这样睁开眼睛。于是,她凑轻缓地吻上他冰霜的瓣,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茫然地道:“你不是要我教你吗?这就是喜欢,你懂不懂,知不知道?你不醒来,我要怎么教?我怎么教…”

 看不到那双黑白分明的深眸,他也不再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她心口涌起一阵难忍悲伤。

 视线朦胧起来,她就瞠着一双泛的眼,张手环抱住他。

 “我都做到这样了,你还不醒?我真的要生气了!”她紧咬住瓣,几乎出血。微怒道:“你要跟着我一辈子的啊,一辈子,你自己说的…你…你…”喉咙彷佛哑了,她无法再说下去。

 为什么她总得经历这些?为什么?

 一次又一次,难道她真的不吉祥,会害死至亲的人吗?

 彬坐缘,她伏在宗政明冷冷的身躯上,双手紧抓住他的衣,无声出不甘心的泪水。

 倘若自己从来没有遇见他,这样她就不认识他,他也不会被她害了吧?

 如果神佛真有慈悲,为什么听不到她的祈求?

 “我不哭,我不哭…我、我…只有你了啊,我只有你…”从袖中拿出自己的玉镯,放入他的怀中,凝望着他。她强忍住呜咽,嗓音不稳地说:“宗政,我把镯子给你,因为它对我很重要,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请你醒来,醒来!好不好?”

 泪眼中,似乎见到他的手微微动了下,她心一跳,马上唤出口:“宗政?”

 忽地,碰地一大声,背后有人鲁地撞开房门!

 她吃了一惊,赶紧抬眼转首望去,只见一个气质柔的青年踉跄走进来。

 “那个…姓范的呢?”韩念惜拼命地息着,话都说不好,满脸汗水,虚弱地必须扶着身旁的木柜才能站住。他断断续续地道:“不、不来照顾我,又、跑到尸脸人这了吗?”居然敢要他在房里休息别走,他不过是风寒,和尸脸人才不一样,好得很!

 费力地扫视四周,没见到要找的人,这才将目光放在孙望身上。

 她赶紧抹干眼泪,困惑道:“你是…”

 在宗政明刻意的回避之下,她尚未见过韩念惜。

 “咦?你…”他甩甩头,意识好象模糊掉了。“你是谁…该、该不会是那尸脸人的相好…哼,他都已经踏进棺材…”

 “你、你胡说什么!”她恼怒打断他。什么棺材?宗政还好好的!

 摇摇晃晃向前,他冷笑道:“他本来就已经…踏进棺材了。我没说错。”看着她,不知怎地,脑壳里好象有股旺火在烧,指尖得不得了,令人暴躁的情绪在体内猛烈翻搅蠢动。他恨恨地说:“倒是你…居然敢顶撞我!”在还有两步的距离,他一阵冲动,倏地伸手,竟用力掐住她的颈子!

 “呃啊!”孙望没料他如此举动,不及闪躲,只能推着他的膀臂抗拒。

 一反刚才病弱的模样,他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一手箝住她的肩膀,将她退到墙角去。

 “痛…”背部撞上墙,她疼得动弹不得。

 “真奇怪…你、你有点面啊…”他咬牙切齿,病捌鹧劬Α?br>
 孙望的容颜朴素,清秀普通的样貌,其实不会给人太深刻印象,就如同街边随处可见的姑娘。但…韩念惜就是感觉自己见过她。

 “放…放开…”颈间被紧紧扼住,像是要致她死地般的用力,她无法呼息,脸色发白。

 “嘻嘻。”诡异地发笑,他的瞳眸闪烁,神情变幻,道:“你和他…都去死好了。”

 那手,又又冷,带着强烈恶意;他的表情扭曲,宛如想发狠把她彻底地圆捏扁,让她脊骨发寒,升起一股恐惧。

 “你…”挣脱不开,眼前一片空茫,她的眸眶润起来,忽然放弃地觉得真的就这样死了也好。

 亲娘因为生下她而失去性命,她绝不能不珍惜自己。但是如果宗政不在了,那她…她留着,又有什么意思?

 “是在哪里呢…我看过你…”韩念惜的脑?镉行矶嗥畏墒哦T诤芫煤芫玫囊郧埃坪踉谀掣龊诓患盏牡胤剑獍愕叵蛩档溃骸叭媚恪退阋酪菜啦坏茫酪菜啦坏谩粤耍且蛔牛 ?br>
 他总是伫立在桥尾,等待各种脸孔的到来。

 记忆回溯的同时,他却像是断线的人偶,猛然松手昏厥在地!

 “咳、咳咳!”脖子上要命的紧缚消失,孙望难受地曲咳嗽。“咳…”退开一个距离,她不明所以地看着突兀昏的韩念惜,他面朝下卧倒,全身汗,甚至在地上形成一摊深的水渍。

 她不懂青年的行为,她根本…不识得他啊!

 察觉黑色的袍襬在眼角飘晃,只一瞬,她赫然抬起脸,惊讶得说不出话。

 她激动低喊:“啊!你、宗…”

 没让她有能够唤出全名的机会,房里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细微的声响,宛如相互碰撞般嘎叽吵耳。

 一剎那,变得无比强烈,地面亦骤然开始摇动!

 …。。

 他看着他自己。

 或者说,看着那个名为宗政明的“壳”

 他的魂魄和身体已经分离,所以那个躯壳里,残存的,只是一口气而已。

 双手被拘魂索所捆绑,铁黑色的炼,只能用来箝制鬼魂,如同在肩头上加诸千斤重量,是仅有灵魂才会感受到的沉重。

 要来拘提他的使者站在房顶,等待着时辰的到临。

 那个,将轮回导入正轨,最适当的时机。

 只需要一瞬间,所有错误的事情都会得到纠正。一切都已安排好,这是无法违抗的命运,所以,他只是站在房间的角落看着上的自己。

 有人悄悄地推开门,他缓慢望过去。

 是她。

 前,她也来了,一整晚伫立在他边,只是注视,没说一句话。今天,她的鬓发有些散,手指和衣袖沾着黑墨,神情迷茫,看来相当疲惫,额头上…有块明显的青黑瘀血。

 他想起她爹过世的那一年,她每夜跪在房里磕头,到头昏脑为止;她拼命地抄写经文,到手不听使唤为止。他在窗外,冷冷地望着她。

 她想要让她爹活下去,但是她爹寿已尽,一定会死。她所做的,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在缘看着他即将死去的身体,他在角落睇住她木然无语的容颜。

 不知什么理由,她额间的伤口,有些刺目。

 斜进房的夕曛惨淡,手上的拘魂索起始牵引,他逐渐地被拉离。

 “宗政…宗政…宗政…”

 她的声音缓缓传递过来,那是在唤他,是他拥有二十年的名字。所以他不觉慢下了。

 “你…不要睡了,起来,好不好?”

 他不是睡,是死。跟她娘、她爹一样,要离开她了。

 嘴有着温软的感触,他偏脸看过去,是她弯下,和他的躯壳瓣相贴。

 “你不是要我教你吗?这就是喜欢,你懂不懂,知不知道?你不醒来,我要怎么教?我怎么教…”

 喜欢。她曾经说过,那是她对他的感情。

 成为宗政明的二十年,他仍是感觉不到自己的七情六,亦没有喜怒哀乐。因为,人的情感太复杂、太混乱,他下明白,也下会,更想不起来。

 也许,他根本从未当过人。一直都只是个鬼。

 “你要跟着我一辈子的啊,一辈子,你自己说的…你…”如果有一辈子,他真的会跟着她。可是,他现在要被抓回去了。

 她伏在他的身上,无声出眼泪。那泪水滑过脸颊,渗入他前的衣服,她的表情像是极为忍耐,却又难掩万分的悲痛以及伤心。

 第一次尝到她的泪,是因为她的娘过世;第二次知道她的泪不完,是因为她的爹死去。然后,她便说自己再也不哭了。

 如今,她为何流泪?

 是为他?

 他不想看到她哭泣。虽然他始终不能真切了解各种情感,但是他知晓,伤心并非是一件好事。

 他看见她把玉镯放入躯壳怀中。瞬间,他的口,有热意冉冉浮动,他愈走愈慢,愈慢愈迟疑,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宗政,我把镯子给你,因为它对我很重要,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请你醒来,醒来!好不好?”

 她气般的话语,就在他的耳边。

 拖着他的拘魂索逐渐地得更紧,在腕骨形成可怖的凹陷。他双手一颤,却再没往前移动。

 “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你而已。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她曾对他这么说过。

 所以,如果他这样走了,她就会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畏黑又怕热,他不能再站在她房外,无法替她遮,或者陪伴。

 他也…永远感受不到她给他的温暖了。

 一种无名意念,让他慢慢地转过身,近乎无意识地朝自己的躯体走去。

 才跨出脚尖,拘魂索就勒得他的手腕几乎断去。剧烈的痛楚却没让他的步伐变得犹豫。

 已经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他意外成人,一旦遭到阎府拘拿,若非被打入地狱受罚,就是又会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做捏胎鬼。

 当人,只有这一世。

 脑中响起这句话的同时,更凝聚某种深刻意志。

 每走一步,每向前一点,他整个魂体就像被由头至脚硬生生剥扯掉一层皮。那是一种,因为活人无法承受而会死亡,所以只有鬼魂才能感觉到的可怖痛苦。

 被折断的双手垂落,他继续走;三魂七魄一而再地遭受撕裂,他仍不停。

 那些七情六,太多太复杂,几十年的人生,他学不会。

 但是,他想知道她的喜欢是什么喜欢,她的重要是有多么重要。他想明白、想理解,想懂得她对他的感情…

 他想要成为人!

 终于接近触碰到躯壳的同时,强大的力量由四面八方朝他挤而去,一道狂的气旋往外推阻,他却瞠目凝神执着向前。

 那已是具寿该尽的半尸,要再进去,会比离时更难受千倍。在灵魂和身体终于相合的同时,他的骨骼如同错位重接,经脉揪扯扭转,血!宗政明忍受全身每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一瞬间猛地张开双眼,汗水已了整张铺。

 他…回来了?

 “是在哪里呢…我看过你…让你…就算要死也死不得,要死也死不得…对了,是一座桥!”

 一清醒就听到韩念惜的声音,宗政明看见他掐住孙望的颈子,彷佛遗忘蚀入骨髓的疼痛,探手就要阻止,才刚触到他的肩,对方就马上倒地不起。

 他注视着昏厥的韩念惜,然后望住自己的掌心。

 “咳…”孙望一抬头,发现他居然醒了,兴奋地喊道:“啊!你、宗…”

 “他们是要收回两个。”宗政明息冰凉,汗浃背,低幽地说道。

 “什…”孙望只瞧到他动了动嘴,却没听见说的是什么。

 突然间,旁边的木柜抖颤起来,脚底传来压抑地鸣,随即就爆发开来!只不过眨眼,震撼变得巨大而且强烈,天摇地动了!

 “地震!”孙望错愕喊叫。

 如此大的地震,她小时遇过一次,只要等摇完就没事,就没事…一片动之中,她站也站不稳,只能扶着墙。宗政明则冷冷地垂首,始终看着地上的韩念惜,她忽然觉得他们两个好相像,那样青白得像是不像活人的脸色。

 摇动呈现趋缓的迹象,房顶喀叽的声响却愈来愈明显,尘灰落在颊边,她一愣,才昂首,一大块的屋脊就这样在他们头顶上直接地砸掉下来…

 宗政明见状,伸手就要推开她,孙望却不管危险,反而紧抱住他的膀臂,气愤地瞪他一眼,像是在说即便会死也要一起,跟着奋力拉他往铺方向滚倒。

 仅是瞬间,只听得砰磅几声巨响,一阵尘烟暴起,许多破碎砖瓦纷纷跟着落下,直到再没有声音为止,宗政明方能睁眼视物。

 天黑了。

 他横躺在已垮掉一半的铺上,从破裂的屋顶睇着皎洁明月,偌大的石块在他腿边,只差分毫就会将他和孙望捣成烂泥。

 罢才的情况,应该是躲不过。是出差错?还是神迹?

 房顶上有两个黑影缓慢地消失,不留残像,云散烟消。那块脊梁,目的本是要砸死他和韩念惜的。他脑?锖鋈幌肫鸷钕Ц詹诺幕埃骸叭媚恪退阋酪菜啦坏谩!?br>
 周围已经恢复平静,前一刻的烈震动像是作梦。夜风灌吹进来,拂过他的四肢,他抬起手,几许柔软的青丝乘风与他长指绕着。

 好真实,他不握在掌心里。

 孙望就趴在他的身上,挣扎一会儿才半撑坐起,她的发梢尽是泥灰,衣裳和面容也都完全脏了,她没有丝毫重获新生或为自己感到万分庆幸的喜悦,仅是双眼润并带有责备地狠瞪住他。

 用力口气,她紧抿嘴角想要忍耐,眼眶却完全红了。

 “你说…你现在就说!说你再也不做只顾着救我这种蠢事!说你从此以后再也不生病!说你会活到一千岁!说你一定不会比我早死!快说啊!”她忿懑恼怒,抓着他的衣襟,全身都在细抖,却依然掩不住啜泣,出的涕泪,弄得满脸都是,哭得像个孩子。

 他的记忆回到她很小的时候,她也是像这样坐在他身上。

 以为二十年短暂,但原来,他也拥有“回忆”这样子的东西了。

 宗政明伸过手,拭去她的泪,然后放到去。

 是温的,这就是眼泪。

 她怔住了,瞠着泛的双眸瞅住他。

 “小姐,你生,我就不死。”

 他白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嗓音还是一样清冷。

 闻言,她却屏息凝视他,跟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他的颈项,像是永远也不会再放开。

 宗政明住她柔软的,身躯贴紧得没有空隙。下知是她的还是自己的,鼓动的心跳打在腔上。

 他是一个鬼。

 一个,想要当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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