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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诗虹雨完全没注意自己正失神地盯着面前,与自己同桌低头用餐的男人。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现今这个社会,还存有如此刻正努力埋头苦吃的那人一般“朴拙”的男人。

 标准的身材、得体的名牌西装,理论上该是颇吸引人的现代雅痞,但将这一切转移到那男人的身上,竟显得如此…呃,或许只有“猴子穿新衣”可以形容那种拙劣感吧

 “你怎么不吃?”可能是发现她始终没有进行式的动作,男人终于抬起头,莫名地睐了她一眼。

 诗虹雨暗叹一声,半点没有因为受到他的注意而引发任何食欲。“对不起,我吃不下。”

 多可惜啊!如果他可以将那一头工整得过分的发弄得一点、有型一点,如果他可以摘掉他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又如果…

 哎!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她只不过是一颗棋,一颗养父母手上可以运转利用的活棋,她根本不该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那是不对的、是罪恶的,甚至是忘恩负义的

 这些全是养父诗文渊和养母林欣怡灌输给她的观念,从小到大不曾改变。

 “你来之前吃过东西了吗?”男人问。

 “没有,我只是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男人的镜片太厚,她完全看不清他的眼,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男人了张面纸擦擦嘴,看得出来颇具教养,听说他还是贵族学校毕业的资优生呢!虽然她就他的外表半点都看不出来。

 “嗯,你知道你今天跟我出来吃饭的目的吗?”男人也不弯抹角,打算直接将事实摊在桌面上。

 “知道。”她乖巧地点了下头,事实上,这就是她之所以没胃口的主因。

 她原本有个疼爱她的哥哥,是诗文渊和林欣怡的亲生儿子,也原该是她丈夫的诗季康。

 从她懂事以来,养父母从不隐瞒她不是诗家亲生女儿的事实,也从不讳言她就是收养来为体弱的儿子诗季康继承香火,以防他将来因太过孱弱的身子娶不到老婆,而及早为他准备好的媳妇人选。

 诗季康对她很好,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他的新娘,只可惜,诗季康等不到她长大为他披嫁纱,就在他即将满十六岁那一年英年早逝了。

 自此之后,她在诗家的地位更卑微了。

 她的房间由原本舒适的套房被换到阁楼,诗家也大量缩减佣仆人员,除了煮饭的之外,大部分的洒扫工作全落到她一人头上;因为她可以利用的剩余价值已然消失,所剩下的,不过是个吃软饭的没用女孩而已。

 可是随着年纪渐渐增长,养父母似乎也不再对她那么疏离,偶尔,他们还是会出如同别人家父母亲那般的亲切,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这一切又是其来有自。

 诗文渊的公司出状况了,像连续剧似的因为经营不善,急需有人为他撑起摇摇坠的公司;还好他的人脉不差,找到有人愿意赞助他的公司,但条件是,他的女儿必须成为“祭品”嫁给对方那“乏人问津”的儿子。

 据说,那孩子严肃得过火,和家里生疏得过分,一个人单身在外,久久甚至迫不得已才会回家一趟;据说,他个性古板且不近人情,做的是餐饮服务业,因为生活忙碌和毫无‮趣情‬的个性,一直不到女朋友。

 起先诗文渊有些道德上的挣扎,但转念一想,既然诗虹雨在家里已经没有任何足以存在的价值,那么,看在养她这么多年的分上,也该是她回馈诗家的时候了;因此他没问过诗虹雨的意见,便自私地为她订下这纸婚约。

 这也就是诗虹雨此刻出现在这里,陪着这陌生男子吃饭的原因

 她在等待对方“鉴定”鉴定她有没有资格成为他的

 不论他的答案是哪一个,她完全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如同她卑微的出身。

 “你同意?”男子挑高眉,虽然看不见他的眼,但诗虹雨发誓,她感觉到他明显的笑意。“这么没有道理的婚姻,你同意接受?”

 她出一抹苦笑。“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会了解,这就是她的无奈啊!

 着镜片看她一眼,男人微眯起眼,似乎在打量她的“价值。”

 “如果我点了头,却不能保证对这个婚姻的忠实度,这样你也没有意见?”这倒好玩了,他很想玩玩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孩,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忍耐底限?

 诗虹雨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她没想到这会是今晚讨论的问题之一,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可能的问题,她只是单纯的来履行义父代给她的任务,试试自己能不能过关而已,其它,她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对于如此尖锐的问题,她不知道怎样回答才算得体,只能木然地摇了摇头。

 但显然男人误会她的意思了。

 “很好。”他点了点头,选定了这回游戏的对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日子就订在下个月五号。”他习惯操控一切,自然连这种日子也有所算计。

 下个月五号?诗虹雨茫然了,一时间搞不懂他这些话背后的真正涵义。

 “下个月五号。”男子出今晚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浅笑。“还有,我未来的太太,请你记住你丈夫的名字,宋于涛。”

 收起桌上备用的报告资料,诗虹雨浅浅地叹了口气。

 老实说,她实在没办法将“宋于涛”和那个大木头似的男人划上等号,她总觉得那个名字太过霸气,不像那么刻板的男人该有的名字。

 “嗨!虹雨,你的毕业报告准备得怎么样?”刁小不管自己是不是身处安静的图书馆,蹦蹦跳跳地绕到诗虹雨身后,热情地猛力拍上她的肩,那是她一贯表现友情的方式。

 诗虹雨闷哼了声,犯痛地被拍疼的肩头。“嘘!小声点啦!你想被管理员赶出图书馆吗?”

 她们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小姐是有名的凶,加上未婚且有体重过重的嫌疑,因此几乎全校的学生都在她背后骂她是嫁不出去的凶肥婆娘。

 “哎哟,小声小声,走到哪里都要这么小心,那人生多无趣啊?”刁小信仰的名言便是“及时行乐”大而化之的个性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她自己过得高兴快乐就好。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里是大家做功课和看书的地方。”诗虹雨或许懦弱惯了,她不太习惯别人将眼光驻留在她身上,所以是能避一事是一事,最好把自己变成隐形人,别引起任何人注意更是天大的好事。

 可刁小的处事态度却和她截然不同。

 刁小是她的同班同学,两人由大一同班到大四,虽然两人的个性南辕北辙,可是因这剪不断的牵连,竟也就这么成了好朋友,真不晓得谁的不幸多一点?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刁小不满地嘟囔了句,还是顺着她的意降低音量。“我今天的进度完成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嘛,明天我还不是摇摇摆摆、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末了还不屑地冷哼了声。

 “我也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到外面喝杯咖啡好不好?”诗虹雨将笔记和数据收到背包里,发觉管理员已经往她们这边扫视而来,赶忙拉了拉刁小的袖子,示意她一同离开。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

 两个女生匆匆离开校内图书馆,在管理员带着不满却又来不及发作的憎恶眼皮底下离去,惹得她们忍不住一路直发笑。

 “你有没有看到凶肥婆娘那便秘的嘴脸?”刁小就像颗停不住的陀螺般动个不停“哈哈!这种感觉实在透了,一天不玩上那么一回,就觉得今天好象什么事都没做到一样。”

 诗虹雨微微一笑,却难掩重重心事。“你小声点,让人听见了不好。”

 刁小毫不在意地在她身边跳来跳去,受不了她的隐形哲学。“我就是这样,要是跟你一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不闷死才怪!”

 “我…我哪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或许是心虚,诗虹雨微微沁出冷汗。

 两人很快就到达校外的咖啡厅,吹着沁凉的冷气,随口便向服务生点好咖啡。

 “欸,我发现你这阵子好象更安静了。”先灌了口开水润润喉,刁小这才能将话说得完整。“是不是你爸妈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因为两人的“孽缘”实在牵扯太长,所以或多或少,刁小避免不了地大概了解她的家庭状况,也因而更为心疼这个沉默的同学,总是忍不住多关心她一点。

 诗虹雨擦拭汗珠的手顿了下,一双美眸没个定点地胡乱飘动,就是不敢定在刁小脸上。“有、有吗?我自己怎么没发现?”

 刁小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嘴角出顽皮的上扬弧度,眸底却渗入几不可辨的忧心。

 “没有吗?那你的声音为什么发抖,你又为什么不敢看我?”她佯装无心,却字字犀利地戳破诗虹雨的牛皮。

 “我…”诗虹雨身体变得僵硬,瓣轻轻嗫嚅了下,幸好服务生送来刚煮好的咖啡,适时化解了她的尴尬。

 可惜服务生实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和必要,在送完饮料之后便欠了欠身走人了。

 眼看诗虹雨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愁苦模样,刁小也不好继续追究她不想谈的话题;虽然两人情同姐妹,但还是得该保有各自的私普间。

 她不想把诗虹雨得太紧,宽容地给她一个息的时间。“报告这个周五就得了,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但她却没料到一个平凡到不行的话题,竟会引起诗虹雨如此大的反应

 只见她拿着糖匙的小手一抖,顺势一挥,才刚端上桌的热咖啡立即泼洒而出,弄得防水桌巾上一片汪洋!

 “啊!”诗虹雨惊叫了声,不待服务生闻声赶到,刁小当机立断地将桌巾四角全数高,以防咖啡四处窜。

 服务生赶过来将桌巾一把提走,很快地再换上新的桌布并送上另一份同式咖啡,一团混乱于瞬间敉平。

 “天!好险你在,你总是那么机灵,要是我自己一个人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诗虹雨一颗心还惴惴地跳,整个人放松似地瘫进位置里。

 刁小楞了下,带笑的神情转眼间变得愁怅。“是喔?”

 “小?你怎么了?”她的样子太怪异,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刁小,诗虹雨关心地问。

 “我只是觉得,女人还是不要太强悍的好。”刁小淡淡地说了句。

 强悍?她何时说过这么有深度的形容词?“谁?谁敢这么说你?我去宰了他!”

 刁小被她逗笑了。“少来,你的子我又不是不清楚,叫你拿把刀切切水果还行,砍人?下辈子吧!”

 “噢!”气馁地眨了眨眼,诗虹雨实在无法反驳她的一针见血。“你一定要把我说得这么没用吗?”

 刁小不再答腔,撑着下颚凝望窗外,看起来像幅岑寂的画,美丽,却不真实。

 这种氛围让诗虹雨微微感到不安,她揪了揪桌下的裙子。“小…你不是、呃,想知道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算了算了,她的确有些事必须找个人倾诉;如同小所言,一直闷在心里,早晚给闷出病来!既然小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那么,她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何况她还需要小的力和帮忙,要是她现在说不出口,到时候她的麻烦就大了。

 “喔?”刁小挑高眉,下颚仍顶在手掌之间,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模样。“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讲,我绝对不会你。”

 人类,是最不得的哺动物;当所有人鼓励你去做一件事时,当事人不是裹足不前,就是一头往前冲,例如此刻的诗虹雨。

 原先,她不是那么肯定自己能与小谈论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但被她一,她又觉得非讲不可,真是莫名其妙的心态!

 诗虹雨撅起小嘴,石破天惊地宣布。“我要结婚了!”

 果然,刁小的手肘一滑,下颚滑出掌心,连带地坐姿倾斜,差点没因她的宣告而跌倒。

 “嗄谁?谁这么想不开”她夸张地左右张望,就是没将眼定在她面前的诗虹雨身上。

 “我啦!”气馁地捧住她晃动的小脸,诗虹雨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没什么想不开,只是照着家里的安排走而已。”

 “照家里的安排走”刁小的嗓音拔高了,完全不管是否会引起咖啡厅里其它客人的注意。“这么夸张的事你也答应了?你到底有没有头脑啊”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诗虹雨难得顽皮地笑了。“有啊,不就长在这里?”

 刁小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直到咖啡微凉

 “决定了吗?”头一回,刁小不再那么有自信,她甚至不太敢听清好友的回答。

 她太清楚诗虹雨的懦弱和她的家庭背景,也明白以她一人的力量不可能反驳她养父母的“裁示”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或许离诗家的掌控,反而是种最好的方式。

 “嗯。”啜了口变得苦涩的冷咖啡,诗虹雨能感受她不寻常的安静。“下个月五号,你要来当我的伴娘。”

 “呿!凭什么我要去当你的伴娘?”夭寿喔!她这辈子除了学生制服之外,没穿过裙子,要她穿那么正式的小礼服,不是准备要她的小命吗?“不干!”

 诗虹雨倒是没料到她会拒绝,小嘴惊楞地微张。“不行啦!你不能不去啦!”

 这是哪一国的笑话?刁小更不屑了。“为什么?”

 “你看过没有伴娘的新娘吗?”更重要的是,诗家丢不起这个脸,何况她不想到时养父母随便找个人充数,那会让她更没安全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连你都不能帮我…”

 惨惨惨!刁小最怕看到她那副泫然泣的“鬼样子”像被下了符咒似地骨。“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诗虹雨漾起淡淡的笑,眼眶红依然。

 这下可考倒横冲直撞的刁小了。

 对啦,她们是好得像姐妹的姐妹淘,可是没道理她就得为好朋友两肋刀啊!

 她几乎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穿过裙子那种累赘的服装,现在要她穿得像个淑女,简直光想就会要了她的命!

 那…她该要求什么回报咧?

 一个荒谬且大胆的想法在她脑袋里成形

 “行!条件换,你今晚陪我去一个地方!”

 “Tao,帮人家调杯‘欢乐晨光’嘛!”坐在吧台旁的妖娆女子,以充满挑逗的嗲嗓拨吧台里的酒保。

 酒保回过头看了眼那名女子,在晕黄灯光的照下,他俊美的五官和优雅的气质展无遗。

 一头找不到固定生长方向的不羁蓝发,刀凿似的坚毅轮廓,浓密的眉和深邃人的蓝色眼瞳,配上高的鼻梁和感的,仿佛上帝将他最得意的五官全捏塑于他一人脸上,直教人一眼便失了心魂。

 Tao挑高眉尾,对女人的挑逗再清楚不过了;这种女人他看得太多,往往以为只需轻轻拨便可他上

 以前的他是这样啦,不过近来他收敛很多,但却不是为了怕染病还是年纪大了什么的无聊原因,而是最近他很懒,懒得再应付这些花痴般的女人,即使他在学生时代曾是“把马社”的社长。

 “‘欢乐晨光’是吧?马上来。”低醇的嗓音微微划过女人的耳膜,令她兴奋地抖颤了下。

 稔地将琴酒、香蕉香甜酒和柳橙汁注入雪克杯,以舞动般的姿态充分摇匀杯里的体,再将水注入冰过的酒杯“欢乐晨光”便完整地呈现在女人面前。

 女人暗示描绘得火红的瓣,轻轻掬起凉沁心底的酒杯。“Tao,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品尝‘欢乐晨光’呢?”

 后后!她的暗示够明显了,简直可以用“明示”来形容。

 扯开绝魅的笑,他的笑意不曾到达那双人的蓝眸。“我今晚值夜,不方便。”

 这个女人太贪心,妄想与他一夜贪便罢,竟还想陪他到天亮?呵…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当他转身想彻底忽略那花痴般的女人时,不经意瞟过店门前一对稍嫌别扭的女孩,状似鬼祟地推门而入。

 Tao微微眯起眼,深邃的蓝瞳锁住其中一个较为熟悉的身影

 喝!那女人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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