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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今天是你生日呢!”

 崖下水声赫赫,崖上风声飒飒,几乎淹没他细不可闻的低语。

 独立崖边,只差一步,他就会坠入水湍急的河心。

 这座突出水面的绝崖虽不甚高,但是崖壁内斜,上窄下宽,崖下水湍急,巉岩处处,掉下去有死无生;人死情绝,所以这里才叫绝情崖。

 凝视着崖下的涡,殷振叹了口气,神色无比惆怅。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是半年了!”

 半年前的退婚风波死了钟采苹,可笑的是,他为谷冰盈而要求退婚,却在退婚之后疏远了她。

 必于死钟采苹的流言,他并未向谷冰盈提起,也许是他私心里想逃避现实,却因此让她极不谅解。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让她破坏我们的幸福?”

 比冰盈的不满他可以理解,她几乎已经开开心心地做出阁的准备,当然不愿见他为钟采苹之死自苦自伤。

 可是,他们的感情里夹着一条人命,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又叹了口气。他怎么能怪罪冰儿呢?她是为了他才会这么做的,若说有错,也错在他不该在身有婚约时去招惹她。

 他对不起冰儿,更对不起师妹,如今师妹芳魂已杳,他也只能在无穷无尽的怅恨中自我折磨作为赎罪。

 “师妹,我真是对不起你。”

 “既然对她这样抱歉,何不到九泉之下亲自对她说?”

 轻柔的女音突兀地传来,殷振回过身,才发现不知何时,三个容貌俏生生,却一身凄冷冷气息的少女已立在他身后不远之处。

 三人的衣衫虽是同式样的劲装,泽却各有不同,淡蓝衣衫的少女着一条金丝长鞭,鹅黄衣衫的少女手中持着一对判官笔,绿衣衫的少女手中则是一柄形制古雅的长剑。

 这等装束、这等兵刃,殷振不由得脸色一变。“幽冥三姝?”

 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首推“鬼门关”鬼门关的招牌就是幽冥三姝…司公主、地狱花、美阎王。据说她们出道以来还不曾失手过。

 淡蓝衣衫的少女敛衽一笑,道:“正是,我们三姐妹受人之托,今特来送你上路。”

 这下子可是大大的不妙了!殷振并非孤身前来,虽然他在崖上独处,但仍有手下在附近守卫,这些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更堪虑的是他的境况,他正站在崖边,仅一步之差就会跌到崖下去,她们若要致他于死,只要把他下绝崖便成。

 “能让三位同时出手,也算是殷某的面子。”

 边说着,他不动声地挪动步伐,意图尽快身。

 “不是你的面子,”绿衣衫的少女似是看出他的想法,轻笑着拔剑出鞘,亮出起手式。“是血海书生的面子!”

 话音才落,剑光暴涨,人也到了殷振面前。

 殷振虽惊不,右掌斜斜拍出,一股劲风把长剑开,脚尖一点,想要先远离危险之至的崖边。

 他没有把握能胜幽冥三妹,但自恃身法诡魅玄奇,当可从容遁走。哪知黄衣少女却似早已料定他的去向,一对判官笔正堵截在他前方,笔尖一转,点向他右臂的“孔最”、“尺泽”、“侠白”、“天府”手法奇妙迅速。

 她凌厉无比的点手法让殷振大吃一惊,连忙向左跨开一步,右手划了个半圆,拂开判官笔,左手骈指如戟,点向对方口的“气户”

 黄衣少女双笔半敛,封住殷振的攻势,随即招式一变,竟是拿判官笔当双刀使,一时间有如叶里藏花,双蝶飞舞,好看之极,但她的目的似乎只是要拦阻他的去路,招式眩人却不见杀机。

 同时,金鞭也无声无息地掩来,殷振险地,既要小心脚下,又要制敌还招,自是吃力无比。

 在蓝衣少女加入战圈后,殷振更是有苦说不出,她的鞭法不重杀,却极是黏,鞭势牵引之下,他几乎失去平衡。

 但他心中最为骇异的是,不论他的身法怎么变,她们总能把他困在离崖一步的边缘上,仿佛她们对他的身法走向一清二楚。

 这是绝无可能的,血海书生的“幻影迷踪”身法蔚为江湖一绝,小时候,他曾多次见到师父与人比试时,轻松游走于各式不同兵刃之间,衣不沾尘,悠哉游哉得简直像在花园里散步!

 可是事实不容不认,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现在正被一长一短两种兵器克得死死的。

 他身边若有寒螭带遮护,或许还能藉这斩金断玉的利器顺利逃,可惜在钟采苹追回此剑之后,他便再没用过任何兵刃。

 无暇细想,金鞭再起,向他膝上的“陵泉”,便在这时,蛰伏已久的长剑由正面攻来。

 殷振兵行险着,竟俯身徒手捉住鞭身;虽是行险,也可看出他的胆大心细《衣少女鞭法柔韧,意劲变化全在鞭梢,他捉住鞭身绝无大碍。

 殷振顺势一扯,蓝衣少女似是反应不及,被他拉近身来,左手一探,一掌正印在她的肩头。

 但这却是祸不是福,蓝衣少女的身子仿佛另有一股强大的力,让他灵便奇巧的身法为之一滞。

 仅是慢上一慢,黄衣少女的判官笔已如白鹤展翅斜掠过来,左笔点中他冲脉的“商曲”,右笔点中带脉的“五枢”

 或许是心恨他伤了蓝衣少女,绿衣少女剑锋一转,一剑穿他的肩头,几乎削断了他的琵琶骨。

 蓝衣少女反手一掌,终于将他打下崖去。

 “大师姐,你要不要紧?”

 “大师姐不碍事吧?”

 蓝衣少女摇摇手,若有所思地道:“我没事。没想到血海书生的徒儿如此了得,合我们三人之力,竟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绿衣少女点头附和道:“‘幻影迷踪’身法果然名不虚传,若非他不用兵刃,就是一把普通长剑,我们都会更麻烦。”

 “理他那么多呢!他反正死有余辜。”黄衣少女嗤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二师姐,一个非得要我们三人联手才能对付的敌人,难道不值得尊重?”

 暗处走出一名华服女子道:“三位的恩德,石棣茹永铭于心。”

 蓝衣少女潇洒笑道:“我们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已银货两讫,又有何恩德可言?”

 石棣茹依然固执申谢:“不,你们不明白这件事对我的意义。我不懂武功,他方才击伤了你吗?”

 蓝衣少女笑了笑。“他下手不够重吧!”

 这正是她若有所思的原因,殷振那一掌气劲凝而未吐,几乎不曾伤到她,这实在不合稠,总不是他想一死赎罪吧!

 石棣茹颔首道:“你没事就好。”

 “我三人不便久留,石姑娘请保重。”

 话才说完,幽冥三姝已如轻烟消逝,不见形迹。

 石棣茹走近崖边,望着崖下的水,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苹儿,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还喜欢吗?”

 崖边的强风吹散了她的悲咽,只幽幽回着…

 “生日快乐。”

 …

 身体在汹涌的河水中飘移,记忆之河也历历由他心底过,一幕幕喜乐悲愁重现眼前,最后的烙印却是一张浅笑盈盈的娇颜。

 是的,在这半年来,他总不断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钟采苹的点点滴滴,尽管当他在石府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但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明知道所有的假设都是多余,但他总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偏执地想要一个懂武功的子,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今自己想来也觉得好笑,他有意地结识冰儿,有意地追求她,有意地想要划清与师妹的界线,为的…竟不过是一个懂武功的子。

 会不会武功有什么要紧?一时间他竟想不出子非懂武功不可的理由。师娘不会武功,不也和师父恩爱逾恒?

 也许他和师妹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一对平凡夫,她虽经络受创武功尽失,但她仍可以将武功传给子女呀!

 只是一切都迟了!师妹早在半年前跃下绝情崖,如今,他也在相同的地方以相同的方式走上相同的结局。

 殷振只觉得神识逐渐涣散,冰冷的河水似乎没能帮助他维持清醒,肩上的剑伤仍大量出血,失绪的真气杂乱无章地在体内相冲突,而身体和河中礁石不住碰撞,更让四肢百骸无不抗议着蚀心刻骨的剧痛,浮沉中,口鼻不时入河水,更是令人难过得不如死了好。

 他自嘲地想,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死法。

 他是罪有应得,师妹是个几乎掐得出水的女儿家,他却得她无所眷恋地跃下绝情崖,在无情的水湍中遍体鳞伤以致于死。

 今的一切算是报应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仍在河水里载浮载沉,却分不清楚是幻是真,或许在连番撞击之后,肢体已无知觉,或许他早已经魂魄离体,往生极乐,才会连之前的痛觉都没有。

 昏昏沉沉之间,河水好似转了方向,耳边突然的呼啸让他勉强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阒黑,极尽目力仍不见一物。

 他真的很累很累了!颓然闭目就死,他已无余力再和死神周旋。

 轰然一声巨响,他觉得自己好似被抛起,坠落在一处软柔的地方。他无力理会自己置身何地,只依稀知道水在他脚边缓缓动,不复方才的盛大湍急。

 隐隐约约地,他听见一声低低柔柔的叹息。

 全然不知自己是死是生,但他勉强把眼睛撑开一道隙,只见一点红光从远处逐渐向他靠近。

 他以为他已经大声呼喊,但耳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想动一动身体,却连手指也不听使唤。

 微弱的红光渐行渐近,仿佛从幽暗的空气中幻化出一个朦胧的人形,像是一个举着火炬的身影。他似乎嗅到一股淡雅的馨香,是普渡众生的天女,抑或是魅惑人心的妖姬?

 当那人俯身检视他时,他确定自己一定已经死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张纤柔娟媚的脸,尽管已暌违半年,他仍深知那就是他相思刻骨的丽影娇容。

 他又见到了钟采苹。

 …

 “师妹!”

 仿佛没听见他深情款款的柔声低唤,钟采苹只是若有所思地轻锁蛾眉,怔忡地盯着上的男人。

 和半年前比起来,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周身的伤痕减损了他人的英气,却更让人打心里泛疼。

 钟采苹不由得苦笑。她是成了圣人还是哪肠子不对头,居然会为她自尽的男人心疼?

 他伤得很重,她知道,他右肩上那个只要再偏半寸,一条手臂就算玩完了;他的冲脉带脉均有道受制,若非及时为他推血过宫,至少也会功力大减;至于他全身上下的擦伤挫伤瘀伤,更是多得连提都懒。

 所以她只是同情他,就像同情受伤的小猫小狈?

 或许这是一部份原因,但主要还是他瘠哑痛苦的低语,令人动容地断续诉说着他的无奈、歉疚、悔恨…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假话,她心里有数得很,若非他心心念念记挂着的都是她钟采苹,在他性命关之时,口中唤的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在他的呓语中,没有提到他的娘亲,没有提到他的妹妹,没有提到他的情人,他只是反反覆覆叫着“师妹。”

 比冰盈呢?他不是为了谷冰盈所以要退婚吗?没了她这个绊脚石,他们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她恶意地想着,如果现在谷冰盈也在此地,听到丈夫声声句句叫着别的女人,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可惜只是空想。

 “师妹,不要…”

 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候她还是个无忧无虑不知愁的快乐小女孩,耳边总是有人不停地絮叨着:“师妹,不要爬树!”、“师妹,不要挑食!”、“师妹,不要晒太阳。”

 像个小老太婆似的一天到晚管她东管她西。

 也许她被吵得怕了,也许是被他烦不过,只要一听到他微带不悦的…“师妹,不要…”她就乖乖地屈服了,比爹娘说她都有用。

 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听话。

 “师妹,不要恨我。”

 能不恨他吗?他要退婚已是难堪的羞辱,但她可以接受,毕竟婚姻中若带着勉强,以后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他有必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她身上,四处散播不实的流言,她自尽以示清白吗?

 可笑的是,他竟还希望她不要恨他!他若曾经在乎过她的感受,今她就不会在这里了!

 可是他在伤势如此沉重的时候,想的不是他至亲至近的家人,却是旁人眼中早成枯骨的钟采苹!她的爱恨情仇在世人眼中早已灰飞湮灭,他却哀哀切切地恳求她的谅解,要不听不闻真的好难啊!

 叹了口气,她瞥向脚边的小凳,刚煎好的葯汁还热气蒸腾地冒着烟,烫得不可能入口,而她也只能继续等,等葯凉、等他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伤势大致稳定,伤后受寒的高烧已退,再休息几天应该便无恙了。

 “师妹,不要!”

 殷振突来的大叫打断了她的思绪,说大叫是抬举他了,他的音量比常人交谈还来得轻细,可是和一般猫叫似的呓语相比,显然要来得嫌卩了。

 不要什么?钟采苹苦笑着。从他的激动反应和连来的梦呓判断,他大概是梦到她跳崖的情景了!

 殷振一头大汗,双手在空中一阵抓,他想抓住她跳崖的身子吗?他不想她死,又得她不得不死,真是个矛盾的男人啊!

 钟采苹摇摇头。他这样在意她的事不是好现象,她只希望两人之间再无瓜葛,他不必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右肩的伤势极为严重,这样双手挥舞,只怕会牵动伤口。

 握住他不安份的双手,钟采苹轻柔的声音宛若一泓清溪泉漫入他的心田:“没事了!我在这里。”

 对恶梦中的殷振来说,他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之中,而她的声音便似一道微弱的光芒,带给他救赎的希望,指引他出口的方向。

 师妹不怪他、不恨他了吗?或者心慈的她早成了神佛,特意来渡化他罪恶的灵魂?不论如何,她软软的声音都让他安下心来。

 只除了…

 足地用脸颊磨蹭她的手,再度沉入梦乡前,他提出她最难同意的要求:“师妹,不要离开我。”

 钟采苹试着想出自己的手,可是他根本不肯放松,在几回失败的尝试之后,她霍然明白,他是认真的。

 …

 喉头像有火在烧,殷振只觉得全身骨头像散了一样,无处不作痛。他现在是在哪一层地狱?

 一股似曾相识的淡雅馨香沁入鼻端。是她吗?那有着师妹般的容貌,前来接引他亡魂的天女?

 逐渐收拢涣散已久的意识,他却不想睁开眼睛,可是上突来的温热细致的轻柔压力骇着了他。

 她想要干什么?

 灵巧的小舌驾轻就地挑开他的牙关,在他还无法反应前,一股苦涩的葯汁已入他口中,让他不得不咽下去。

 说来丢脸,他一直都怕吃葯,正确地说,他怕吃苦的东西。还记得小时候师妹很是挑嘴,他总在餐桌上她吃她不想吃的东西。有一回师妹让他管得恼了,竟伙着师娘做了一桌子“苦瓜宴”教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发现拘谨乖巧的师妹也会使坏,从此之后,才六七岁便聪慧伶俐的她开始教人头疼。

 她总是能找到旁人的弱点并加以利用,偏偏她的个性又不太好,一旦惹了她,她总要想办法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报复回去。

 是了!小时候没有人会把她的玩笑放在心上,正因为“无伤大雅”;却没有人想到她已培养出极其深沉的心机和极糟糕的个性…别人若是让她不好过,她也绝不会让对方幸福快乐。

 她的个性造成她的悲剧。

 以致于那梳着两小辫儿在山林间嬉笑奔跑的身影,竟成了他最心痛的回忆。

 殷振的思绪犹自驰骋在遥远的回忆空间里,不知不觉间,一碗黄连也似的葯汁也被喂得差不多了!

 殷振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真的已经作古,毕竟鬼魂没有吃葯的必要,而在他昏之前见到的女子,该是师妹吧?是她救了他吗?

 …他相逢,你我便如陌路。

 她决绝的宣告犹在耳边反覆,一次又一次地撕裂他的心。

 她不可能是师妹的,他对师妹的伤害万死莫赎,若她真是师妹,见死不救也无可厚非,没有一刀结束他的性命更是宽柔,又怎会费心费事地救治他,甚至不避嫌地亲自喂哺葯汁?

 是或不是都不要紧了!他已无法再承担失去师妹的痛苦和悔咎,她一度走出他的生命,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又咽下一口葯汁,但在她的移开前,殷振拥住了她,霸道的舌长驱直入,闯进她口中恣意品尝她的芳美。

 他怎么会…

 不是第一次这样喂他吃葯,他怕苦的习这些年来并没有长进多少,在他几回拒绝咽之后,为他的身子着想,钟采苹只好牺牲,用这种情人间的亲昵行为,让他乖乖把葯下去。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却趁人之危偷吻一个男人,即使他们曾有婚约也是太过份了!

 初时她总要努力说服自己,事后也免不了要脸红心跳好一阵子,但几次下来也就习惯了!反正他在昏中,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害羞给谁看?

 可是现在,他的吻来得让她措手不及,僵在他的怀里,她想挣扎又怕牵动他的伤口、影响复原的情况,然后她的意识渐趋模糊,只剩下陌生的愉,随着和他齿阵阵她的感官。

 手中的葯碗早已让她随手搁在一旁,攀着他宽阔的肩,一阵阵如惊涛裂岸的刺让她恐怕自己就要灭顶了!

 可是他还觉得不够,他的舌锲而不舍地追逐纠着她的,直到她本能地回应他的挑逗,让罪恶的快化作炽烈的狂涛巨,席卷她全部的意识。

 她口中有苦苦的葯味,却依然香甜得不可思议!不论她是不是师妹,她都必须成为他的,这是他的誓约,已然以吻封缄。

 葯效迅速地发生作用,而他们也迫切需要空气,他不得不中断让彼此心醉神驰的缱绻。

 在再度陷入昏睡前,他足地低唤了声:“师妹。”

 钟采苹伏在他的口上剧烈地气,他的吻让她觉得全身虚,一时半刻还恢复不过来。他的双臂虽无力道,但仍固执地圈绕着她不盈一握的纤,如果不是顾忌他的伤势,她真想就这么窝下去。

 这就是吻吗?

 无意识地轻抚着被吻得红肿的双,钟采苹呆愣了半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吻她。他方才是醒是睡?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想找一个女人代替她?或者他知道她就是钟采苹,所以才吻她?

 她愈想愈生气,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他现在与常人无异,甚至比一般人还不如,她要反抗应该易如反掌,可是她却由着他,怕扯裂他好不容易才愈合的肩伤。他都有力气轻薄她了,她还管他伤不伤的呢!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手臂,为他掖好被子,稍事整理,她又坐在沿上,怔怔地看着他犹带笑意的睡容。

 她只是不希望连辛苦毁于一旦!她试着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但内心里却知道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她原以为自己的心防已经很严密,在她忍辱含悲地走出石家的那一夜,她的心也已成了槁木死灰;不料他的吻却毫不费力地攻破一道缺口,在她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湖上扬起阵阵悸动的涟漪。

 一旦动了心,便是万劫不复!她始终如此告诫着自己,但上抹灭不去的他的气息,仿佛注定他们终将夹不清。

 钟采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快要醒了,可是她却要如何面对他?或许他醒来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他现在神智不清,很可能以为他只是作了一场梦,醒后便无痕无迹。

 可她能忘吗?

 直到错愕地看见他脸上突来的水珠,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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