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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梁依絪果然如关子熙所料,一连发了好几天的烧。

 忙着照顾她,关子熙已经三天不曾到医院去,甚至连上网解答病人问题的时间也没有。

 方才他监督她吃完东西、服了葯上休息后,这才偷了个空上网去看看留言。

 打开电脑,发觉留言还真不少。在浏览时,他发觉有两封分别由王仁复和一位属名“妈咪遭软的小孩”写给他的信。

 王仁复不是看他不顺眼?没法子,医术太差又不图弥补,成天想出风头可惜没本事,董事会当初怎么会让他进医院的?

 他会写信给他八成没好事,不看也罢!

 他点阅那小孩的来信。

 傍下完种就跑掉的男人:听说你是我老爸,忽然间多了个爸的感觉很奇怪,我目前还在努力适应。

 三天前你带走了我妈咪,借用期太长了,赶紧还来。如果你想“续借”那也得我这所有人同意。

 你最好自己找上我,否则我去报警了。

 妈咪遭软的小孩留关子熙看完了信之后,不由得仰头大笑。

 老天!这孩子真的只有六岁吗?怎么写的文字看起来那么老气横秋?虽然光看他的遣辞用句就确定是他的孩子。

 那么小就这样霸气而会威胁人的小孩只怕不多吧?

 看来,在摆平梁依絪之前,他得先收买这小子的心,否则届时他来个窝里反,即使他重新掳获了佳人芳心,自己的儿子恐怕会成为阻力。

 六岁的小予君,他看过徵信社给的照片,可至今仍未见过本人。看是父子该重逢的时候了。

 顺手他回了几句话,然后将它们了出去。

 约莫一个小时左右,看完了所有的信件,回覆了该回覆的后,他来到梁依絪的房门外,敲了门,然后推门而入。

 房间内没有人,而浴室的门是关着且透出些光线。

 不一会儿浴室的门推开,只见她穿着浴袍、头发半的走了出来。

 在看到关子熙大刺刺的坐在上盯着她看时,她有些讶异,白皙的脸上飞上两抹红霞。

 相处了好几天了,前一、两天她病得正严重的时候,她的饮食起居还都是他照料的,甚至连发着高烧不宜洗澡的情况下,以着温巾擦拭身体的清洁工作,也都是他帮她。尽管如此亲密的行为都有了,她还是不太习惯他的存在。

 尤其当他那双墨黑而若有所思的眸子盯锁着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更不知道往哪儿看。

 必子熙走向她,拿起她盖放在头上的浴巾,帮她将头发擦乾。

 “我身体好很多了,可以自己来,不麻烦你了。”每一次他一靠近她,他独特的气息便影响她,心跳会无预警的失速狂奔。

 “不麻烦。”他将她推到镜子前让她坐下,拿起吹风机帮她将头发吹乾。

 感觉他修长的手指在头皮和发间轻抚拨弄,她的心跳跳得更快,眼一抬,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像关公。

 “我…我还是习惯自己来。”她伸手就要去拿吹风机,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会因心跳过度衰竭而亡。

 必子熙将吹风机拿高。“你技术会比我好?”他可是从欧憬羲那里学了不少哩。

 “你习惯帮女孩子吹乾头发?”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意外的发觉他很会照顾人,那种贴心的温柔,不太像以前她所认识的他。

 “别把我说得好像是专业美发师一样。”他将她的头发吹得七、八分乾停了下来,到目前为止,他只帮两个女人吹过头发,一个是沙芙亚,一个就是她。

 对前者的温柔、照顾,那都是因为“被骗下所产生的同情心”;可对于梁依絪,他却是发自内心的想去宠溺她、珍惜她,为她做些什么。

 “虽是如此,你只怕也不是我专属的吧?”她低垂下头,怕他听出她探询下的真正心思。

 “那是你的希望?”如果是,那对他来说是一种讯息。

 她摇了摇头“开玩笑的,别当真了。”在被伤害前先避免掉被伤害的可能。

 这辈子关子熙不可能是她的,她早有这样的觉悟了。即使有时候仍会管不住自己的心有所希冀、期望,可她最终还是会强迫自已压抑下来。

 他可选择的对象太多,她不认认自已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他可以眷恋一辈子,而自己对于感情又十分死脑筋且懦弱,她玩不起那种“不在乎地久天长,只在乎曾经拥有”的游戏。因此,她选择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我当真了呢?”

 她被瞧得不自在,站了起来。“这不像你…关子熙。”

 “什么叫不像我?你到底认识我多少?”他拉住她,强迫她面对他。

 在不得不面对他的情况下,她也豁出去了。“你希望我认识你多少?也许我认识你不多,可我却知道你所谓的『当真』只是说说,这种听似深情的话你可以跟许多女人说。告诉我,你究竟对多少女人当真,我又是第几个?”

 “你在怨我?”他悉她情绪的变化。“如果你对我没感觉,那你现在就不会怨我,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又怎么样?”在情绪激动下,她口而出。

 他看着她,方才沉肃的表情忽然缓和下来。“你终于也承认对我的情感。”

 她沉默了许久,一颗心怦怦直跳。“你早知道的事情,我说不说有什么差别吗?”她回避他的眼睛。

 必子熙一直是个有自信的男人,也清楚他对异的吸引力。这样的人对异对他的感觉该是很敏锐的,她不相信他需要靠她亲口说出来,才脑葡定她对他的感觉。

 “当然有差别。”

 “足一己的虚荣心?”

 “把投注在你身上而赢得虚荣的时间投注在其他女人身上,想必我能获得的更多。”为什么她总要把她的想法硬套在他身上?

 女人的情感对他这种人而言是负累,这样又可以足他什么虚荣心?

 他不明白她对他的排斥感和那种他可以感受得出来的恨意和嗔怨,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知道这七年来他对她和孩子是有所亏欠,可会有那些亏欠,她不该也负些责任吗?怀孕的事她根本没告诉过他,若不是她的父母找上他,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那你就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既然你说我是浪费时间,就知道我不可能一无所获的身走人。”他生气了。“起码要对得起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

 “你在我身上花时间只怕只是要孩子。”她推开他,拉大彼此的距离。“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我真的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不可能。”他的声音依然冷沉,像是没有情绪波动。“除了孩子,信不信,我也会让你成为我的。”

 “我知道你一向自信,也知道你涸岂,更知道你一向志在必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逃出你的掌握。可是,我也相信,即使这样的你也会有踢到铁板的一天。”

 “你让我踢到铁板?”他的笑容中有着玩味的嘲讽。

 “不信?”

 他又笑了,浓眉一挑“相信。”但他还有补充“因为你的心,永远比你的嘴巴诚实。”他在暗示他,假使哪天他真的得到她了,她也会找理由撇清。

 “我说不过你,你高兴怎么说那也由得你了。”

 “由得我?你说的?”

 她提防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移话题的说:“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明天一早我就回去。”

 “随你。”

 他的答案令梁依絪有些讶异,原本以为他又会耍什么花招,藉故不让她离开呢。“你倒是答应得爽快的。”

 “我答不答应你都要离开,不是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你一向的作风吗?”她反问他。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对于你,我总是此对其他女人多了一份特别的感觉,因为你够了解我。”这样的话算不算有些嘲讽,褒奖得不够完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的确是他的作风。看来,他们彼此之间目前看来是有些水火不容,可默契还在,契合度仍够。

 “你想说什么?”

 “我的确不会那么快就放弃,也没有漠视你在我身边时,对于处理彼此问题的好处。”每当他笑的时候,他发觉她就一脸草木皆兵的样子,那样子令他笑意更深。对她而言,他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吗?“可是,既然你离开后,很快的又会回到我身边,那我又何必太斤斤计较不让你离开一下呢?所谓小别胜新婚嘛。”

 “你觉得我还会回来?”他又想玩什么花样了?

 “应该说,我还会让你再回来。”

 “你…你…”现在的关子熙真的和她当年所认识的是同一人吗?

 以前的他是霸道而傲气的一个人,他不主动追求女孩子,在彼此感情不能继续时,他提分手也从来不拖泥带水,因此她实在没法子理解,对于她这个早和他画清界限的人,他何必如此苦苦纠

 “我怎样?”

 “你别傻了。”

 “精明太久也累的,偶尔傻一下也无损我的精明不是?”他仍一脸嘻皮笑脸的说。

 傻吗?关子熙在心里嚼着这个词。

 是啊!的确是傻。他那样努力的想去对一个女人好,可人家却无视他的心情,一味的认定他在玩花样,忙不迭把他的真情挚意往外推,视若洪水猛兽。

 人家说傻人有傻福,可这“傻”真的能帮他达到目的吗?

 算了!他这个人天生不是什么多情种,为女人动心这是头一遭,只怕也没下一次了,即使傻那也傻这么一回。

 就傻到底吧!

 **

 这就是…梁予君?

 必子熙自诩向来没有什么可以扰他的心绪波动,可此刻面对面看着他六岁大的儿子,他的心情不免激动了起来。

 仔细端详,这孩子长得和他小时候好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浓黑的眉宇,秀俊雅的五官,小小年纪已是小帅哥样,长大以后成为“少女杀手”的未来可期。

 “你是梁予君?”

 都已经把人带到这里来了,才问名字确定身份会不会嫌太晚?虽是这么想,梁予君造是回答“是。”

 “六岁?”

 “是。”

 “八月三号生?”

 “是。”好烦呐!“要不要我列一张基本资料给你,省得你得一一问,我一一回答。”

 这孩子说话的语气不太像六岁的孩子,还有那眼神,那精明而闪动着顽皮探索光芒的眼神…他一点也没有六岁小孩该有的涩赧,而且相当有主见。

 这孩子…很有趣!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或者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在没有心理准备下约见面,关子熙今天讲起话来,好像没什么逻辑。

 不知道他是谁还敢跟他走,那不是太呆了吗?梁予君摇了下头“你和我妈咪的事,我知道了不少。”

 “她告诉你的?”他想知道在孩子面前,梁依絪是怎么说他。可显然的,他失望了。

 “她从来不提任何有关『播种人』的事。”

 梁予君会知道关子熙是他老爸,那还得感谢梁依絪感冒不在家,而由向巧凡充当代理保母的那几天,她把手上进行的梁依絪的故事带到他家写。

 而他在无聊时看到妈咪的字迹,于是把她的手稿当故事阅读。他从很小时在保母家,那保母就训练他看国字,因此即使他才上国小一年级,已经有阅读文章的能力了。

 看完了那份手稿,又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开始着向巧凡问东问西,终于给他问出许多事,甚至是手稿中的“X”即是关子熙都给钓出来了。

 在妈咪所有的朋友中,最好对付的就是向巧凡,因为她对他始终没防心,认定他就是小孩,什么都不懂,因此只要他设下的陷阱,即使她掉进去十次,她还是会努力向外爬,然后认定自己倒楣,到道观去煞了事,一点也不会怀疑他。

 播种人?关子熙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孩子,你似乎太早了。”

 柄外教育开放他是早知道的,只是六岁的孩子,未免也启蒙得太早了吧!难道国内这些年的教育步伐也跟上欧美了吗?

 “知道的东西多,不见得是早。”他知道他说“播种”并不代表他真正了解它的意思。有时候他必须承认,他的心智成长好像永远经不过智力成长。“不谈这个了,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事吗?”妈咪都回家了。

 “我想见你,顺便,问问你妈咪的事。”

 “你说话的次序弄颠倒喽。”梁予君一脸很了解的表情。“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又是一句他懂得用,却不是十分了解它含意的俗语。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什么呢?难道女生只要长得漂亮都会是陷阱吗?那么对播种老爸而言,妈咪也是个陷阱喽?

 而既然知道是陷阱,那又为什么不逃开反而自动黏过来呢?长大后的男生真奇怪。

 他的话令关子熙忍俊不住的大笑。这小子…“好吧,我直接承认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和你妈咪可以重新来过,一家三口团圆。”

 “为什么呢?你要我是因为我是你儿子,那妈咪呢?”向阿姨说过,老爸是个花心大萝卜,对于女人他从来不是真心过。“你为什么要她回到你身边?”

 “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他苦笑。

 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爱梁依絪怎么会爱得那么迟钝,爱得那样毫无理由,而这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事,他怎么说?

 “那你就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我。”孔、孟、易经都是很深的学问,可是现在也有儿童版的,那些他就看得懂。

 “我爱她。”

 喔!也太简单了吧?不过这方式他喜欢。“妈咪知道你爱她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他很努力的以行动告诉她,他对她的在乎。只是,由她的反应看来,她好像常常曲解他的好意。

 “我爱你”三个字他不曾对任何女人说过,之前是没说的对象,现在即使有了,他还是说不出口。

 会对梁予君说,那是因为他是他儿子,而且求爱三字箴言,六岁大的小孩该还对那些话处于似懂非懂的情况,因此他才说得出口。

 “那她肯定不知道。”梁予君作出这样的结论。

 “为什么?”

 “感觉嘛。”出卖老妈的事他才不说哩。

 由妈咪的手稿看来,她还真是很爱、很爱,简直就爱惨了他的播种老爸。可打从她生病痊愈返家后,她更不快乐了,而且盯着他发呆的频率和时间都变多、变长了。

 妈咪说过他长得像“一个人”后来他终于从向阿姨那里知道,所谓的“一个人”就是指他的播种老爸…关子熙。所以喽,每当妈咪盯着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又在想他的播种老爸了。

 如果妈咪知道老爸爱她的话,她应该不会愁苦着脸吧?可见她不知道。

 “我和她之间有很多问题。”

 “只怕还有误会。”妈咪当初会带着他跑掉,那也是因为她认为老爸那个时候脚踏两条船,在伤心无助下才走人。

 不过,这些事他不会告诉播种老爸。

 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更何况,他是妈咪养大的,即使他再怎么喜欢播种老爸,他也不会出卖妈咪。

 好汉做事好汉当,老爸曾惹得妈咪伤心,那他现在多吃些苦头也是活该!

 大人之间的事他不了解,也帮不了忙,他只要静静的看着事情发展就好了。

 “你知道?”关子熙讶异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猜的。”他舀了一口快化掉的巧克力冰淇淋吃。

 “你想…我和你妈咪有没有希望?”

 他又了一口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我也想知道啊。”他当然乐观其成喽。不过成败取决不在他,他也帮不了忙。

 “如果,我和你妈咪之间,有时需要你帮一点忙,你会不会答应?”

 “会伤害她吗?”

 “我和你一样爱她。”

 那也就是不会喽?“那…可以啊。”原来小孩在大人的世界里也有足的馀地啊,只是,帮忙?帮什么忙呢?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当然。”

 “你想再吃一些什么吗?”

 “先欠着,下回再请我好了。”他看了下电子表。“我要快点回家了,太晚回去妈咪会担心。”

 “今天见面的事,暂且别跟你妈咪提起。”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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