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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最好找机会跟薇薇安道个歉。”

 “什么?”程庭琛猛然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忽地闯入他办公室,正闲闲倚在门边的潇洒男子。

 是他的学长威廉。班尼特,他双手握在前,长腿也以一个闲散的姿势叠着,浑身上下出一股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况味。

 尤其是那对勾魂碧眸,多年来,他便是凭着这对勾魂眼游戏情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而今,那对不知倒多少女人的漂亮碧眸正凝望着程庭琛,蕴着淡淡嘲弄意味。

 “我说,你最好跟薇薇安道歉。”威廉重复,语气慢条斯理。

 程庭琛回瞪他,半晌“凭什么要我跟她道歉?”他垂下头,重新埋首方才秘书送进来的档案夹“我不认为自己得罪她。”语调是有意压抑的冷淡。

 “你就是得罪她了,亚历。没有女人能忍受你公然在大众场合挑衅。”

 “是吗?”程庭琛挑挑眉,仍然不以为意。

 威廉瞪他,良久,终于叹息“英宇是我们的大客户,我们得罪不起。”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怎么?”抬头望他的黑眸一闪“她打电话来施了?”

 “没有。”

 “‘还’没有。”程庭琛修正威廉的说法“她迟早会打来对你施的,等着瞧吧。”他一顿,面容忽地阴沉“她就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威廉闻言,更想叹息了“你既然明白她不好惹,为什么就偏偏要得罪她呢?”

 程庭琛不语,只是耸耸肩。

 “忍着点,亚历,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威廉劝他“过几天我们几个合夥人就要召开会议,评估你是否能够升任合夥人,这个时候不宜节外生枝。”

 “英宇对我们的影响力有多大?”

 “很大。”威廉坦白地说“英宇集团是我们排名第三的大客户,而五个合夥人中有三个跟英宇建设的董事长李麒私良好。”

 “包括你吗?”程庭琛淡淡一句,面无表情。

 “站在公司立场,我不希望失去英宇这个大客户。”威廉客观地指出。

 “我明白了。”程庭琛颔首,语气不见丝毫起伏“让我考虑一下。”

 威廉凝望他,许久“向她道歉,亚历。”最后叮嘱过后,他重新扬起嘴角,又是一贯开朗潇洒的神情“工作完了早些回家,别老是一个人闷在办公室。”

 “我不像你天天有美女等着送入怀。”程庭琛淡淡自嘲“没约会当然就在办公室工作罗。”

 “瞧你这么酸的语气,”威廉朗笑“你可以约丽西出来吃个晚饭啊。”

 “丽西?”程庭琛一愣“我前天晚上才跟她见过面。”

 “我也是前天晚上才跟薇薇安见过面,可己忍不住渴望再睹芳颜了呢。”

 “怎么?”他忽地蹙眉“你今晚约会的对象是薇薇安?”

 “怎么?”碧眸闪过调皮灿光“不许吗?”

 “奉劝你不要。”他心一跳,语气却保持冷漠“这种蛇蝎美人最好少沾惹为妙。”

 “我就爱这种辣脾气的美人。”威廉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就算死也别死得莫名其妙。”

 “放心吧,亚历,我跟她不过玩一场你情我愿的都会爱情游戏而已,能有什么伤害?”威廉眨眨眼,仍然笑得灿烂而无害“我走罗,你也早点下班吧。”

 语毕,他戏谑地挥挥手,旋过身,一面吹着口哨,一面踏着富有韵律的步伐离去。

 一直到那拔的背影淡去于程庭琛视界,他仍然无法辨清那忽地涨满他膛的复杂滋味。

 他最憎恨的前与他最尊敬的学长约会…该死的!

 程庭琛不晓得心底那把怒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只知道当他脑海一浮现出李曼如半偎在威廉怀里谈笑风生的画面心脏便忍不住重重一,而当意识到这对都属前卫的时代男女也许很快便会在上水融,更完全无法克制出声诅咒的冲动。

 他不知道是哪一样比较令他生气…是李曼如竟敢招惹他的学长,或是威廉竟笨到要去追求那女人!

 他只知道,他必须快点找到方法了结他与她之间的恩怨,否则心中这口闷气难出。

 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必须尽快了结!

 “刚才的会议你表现得很好,曼如。”男人蕴着讥刺的语音扬起,冷冷地向李曼如耳膜。

 她从落地玻璃窗前旋过身,指间还扣着方才秘书尢她送上的Espresso咖啡,向男人的脸庞平静无痕。

 “谢谢你,国霖。”她甜甜地笑,笑意却不及眼眉“以后还需要你多帮忙。”

 她语气礼貌而平淡,可听在男人耳里,却仍是无法承受的打击。他瞥她一眼,几乎掩藏不住恨意。

 李曼如心中明白,表面却若无其事,只微微扬起手臂,轻啜一口咖啡,一面优雅地品着,一面在脑猴估量着男人的敌意。

 眼前的男人正是英华土地开发的副总李国霖,也是她安叔的儿子,她的堂哥,对她这个由集团主席亲自指派的空降总经理十分不满,更何况她甫上任便立即召开会议,除了聆听各部门主管的报告,也针对公司年度的营运目标及策略作了一番重新部署。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原以为稳坐总经理席位的李国霖面色大变,连表面的风度也快维持不住了。

 她可不会同情他。

 李曼如想,角依然扬着清浅人的笑弧。

 安叔是个老狐狸,偏偏养出这么个不成材的儿子,送来英国磨练两、三年却还是成不了气候,不仅在公司对外的业务上没什么足以称道的贡献,对内的营运也得不到员工的全心爱戴。

 就因为没有几个主管或基层员工站他那一边,才会让她接收的工作如此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阻挠。

 她只花了一星期,便让伦敦英华上下近百名员工承认她才是真正老板,不必理会专门狐假虎威的李国霖。

 李曼如有把握这样的成果不仅能令她哥哥李麒感到欣慰,甚至父亲李开平都会大加赞赏。

 可她自己却觉得不满意。

 击败一个不成材的阿斗没什么乐趣,更别提任何一点成就感。与其留在英华陪李国霖玩这种不入的斗争游戏,她宁可拨出时间来打理她的英群证券。

 她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盘算着英群证券伦敦分公司的营运时程表,至于李国霖,她甚至懒得多跟他说一句话。

 “我记得哥哥对我提过,我们跟英宇建设在南威尔斯合作的游乐园开发计画,在收购土地方面遭到了一点困难。”这句话是不经意提起的,纯粹只是她用来打发与李国霖同处于她办公室既尴尬又无聊的时间而已。

 可后者的反应却不甚寻常,李曼如甚至感觉到他硕大的身躯微微一颤“只是小问题而已。”李国霖解释,可她却感地听出其间似乎语气勉强“有一户农家硬是不肯割爱土地,谈什么家族的荣耀…你知道,就是这一类的废话,总之还不是只想乘机哄抬价码而已。”

 “那块土地多大?对开发计画有多大影响?”

 “没多大,不过数千平方公尺而已,偏偏夹在两块主要土地中间。”李国霖回答,浓的眉一蹙,黑眸却掠过两道异光“放心吧,我已经派人跟那个地主做最后谈判了,反正他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狮子大开口,给钱就是了。”

 “是吗?那就辛苦你了。”李曼如微微颔苜,明眸直直凝定他“谈判的人回来要他来见我,我要知道最新情况。”

 “知道了。”李国霖点点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那总经理忙吧,我先出去了。”

 “嗯。”目送李国霖的背影消失于门外后,李曼如畔的微笑迅速一敛。她搁下咖啡杯,拾起办公桌上的话筒,直拨李麒专线。

 对方一接起电话,水红芳立即吐落清脆嗓音“哥哥,你晚上什么时候到家?我要见你一面…”

 一团混乱。

 程庭琛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赶来这幢位于肯辛顿区的高级公寓,总之,他一醒神,人就已经在这儿了。

 而这里,一团混乱。

 苏格兰警场穿着制服的警探、看热闹的围观人群,甚至连好事的记者都来了,熙熙攘攘,全挤在雕花铁门外,将采用洛可可式细心打造的十二层楼公寓团团包围。

 人声鼎沸,加上镁光灯不停地闪,令原本就因整个晚上与客户商讨案情而略感疲惫的程庭琛开始头痛起来,太阳微微发疼。

 他努力排开人,神经不觉有些紧绷。好不容易,他抓到了一个正尽力维持秩序的警探。

 “怎么回事?”他急切地问,可却得到对方一个狠狠的白眼。

 “你是谁?这里是凶杀现场,滚远一点!”

 “我是律师。”他一面说,一面秀出自己的名片。

 “我们这儿见鬼的不需要律师!我们已经有了法医跟检察官!懊死的!”年轻的警探不耐地诅咒,显然为这凌乱的场面感到厌烦“这些见鬼的记者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他高昂的吼声震得程庭琛包加头疼,他蹙眉,却决心问清状况“里头发生凶杀案了吗?被害者是谁?”

 “一个香港人!还是一家什么建设公司的董事长…”

 他心一跳“李麒吗?”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那么果然是真的了。

 得到年轻警探的确认后,程庭琛缓缓退到一边,两道剑眉蹙得更紧,神色亦凝重起来。

 他想起约一个小时前在办公室里接到的电话…

 “亚历,出事了。”

 “什么事?”虽然周围人声嘈杂,他仍认出手机另一端传来的是威廉的声音“你不是正跟薇薇安约会吗?”

 “我跟她约了去她家晚餐,可到的时候却发现…”

 “发现什么?”他低哑着嗓音,心脏因听到李曼如与威廉在家里约会一阵拉扯。

 “李麒死了!”

 “什么?”

 “李麒死了,被杀…”

 李麒因击而致死。

 当时正与客户讨论着案情的他一听到这句话便顾不得礼貌,马上道歉告辞,匆匆赶来。

 他不敢相信,上个周末在寿宴里还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被杀了?究竟为什么?谁干的好事?

 曼如她…怎么办?

 一念及此,程庭琛才忽地醒悟,令自己放下一切匆忙赶来的原因正是李曼如。

 才刚到伦敦不久的她面对新工作已然是重大挑战,这会儿身为英宇集团欧洲区领导人的兄长又遭谋杀,心理与生理上的压力肯定难以负荷。

 包何况,她和李麒兄妹关系一向不错,当初他跟曼如闹离婚,李麒还亲自登门警告他,差点与他大打出手。

 对曼如而言,李麒是个疼爱自己的好哥哥,如今乍然失去他,她心中肯定苦不堪言…

 懊死!程庭琛忽地在内心诅咒,两道英眉愠怒地蹙紧。

 这些干他什么事?他跟李曼如早已毫不相干,她内心苦不苦干他阿事?她难过伤心自然有他人去安慰,根本轮不到他多管闲事!

 他也不想多管。

 他心里这么想,可偏偏步履不肯听他的,仍是驻足于原地不肯离去,直到一对男女的身影在一群警探的护卫下在公寓外的雕花铁门处出现。

 曼如!

 他不上前一步,瞪着裹着一身米连身长裙的李曼如在威廉的扶持下,缓缓走向一辆黑色警车。

 她容颜憔悴,神色却木然,只有微微红肿的眼眸显示她曾经哭过。

 程庭琛心一紧,看着她在镁光灯的不停照下木然地坐上警车,接着,威廉也跟着坐上去。

 警车呼啸而去。

 他静静伫立着,望着逐渐淡去的车影,黑眸中的神情深奥难解。

 “爸,你放宽心,这边的一切我会处理的…嗯,他们已经起诉嫌犯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代理哥哥的职位的…嗯,你好好保重,再见。”

 币断电话后,李曼如无力地滑落在地,她背靠着墙,墨密的眼睫跟着悄悄掩落。

 她感觉很疲倦、很累,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把她累坏了。

 首先是那天晚上回到公寓,上楼想找李麒谈南威尔斯的土地开发案,却惊觉后者横尸客厅。

 望着哥哥不肯瞑目的惊恐面容,她当场崩溃,痛哭失声,连报案也忘了,还多亏与她约好一同晚餐的威廉替她处理善后。

 之后的一切,更宛若一场恶梦。

 谤据公寓警卫指证,当晚有一名衣着轻便的灰发中年人亲临拜访李麒,而根据警方绘图的结果,发现对方正是英宇建设目前积极收购的一笔土地的地主…

 麦克。葛林。

 警方怀疑是因为英宇建设与英华开发行使手段恶意收购农家土地,导致麦克。

 梆林怀恨在心,因而一时愤开杀人。

 检方在提讯麦克。葛林一整晚后,决定以涉嫌谋杀将他起诉。

 消息传出,不仅没有安定市场大众惶惑不安的心,反而因为英宇集团形象受损,造成伦敦英宇集团关系企业的股票一律狂跌,连带影响香港的英宇集团,两地同时重挫,所有股东资产严重缩水。

 连续几天,李曼如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从大股东到小鄙东,从李氏家人到小报记者,全都将矛头对准她。

 远在香港的父亲一听到独生爱子遭人击的消息,当场便因中风入院,昏了整整一天才醒来。神智一清醒,马上打电话给李曼如,以集团主席的身分要她暂代李麒在英国的职务,负责挽救集团企业危机。

 乍然被付此项重任的李曼如,不但要面对李氏其他族人的质疑,更要面对所有于此役遭受钜额损失的股东痛责。

 几天奔波下来,她心力瘁,身体累,心更累。

 谁来救救她吧!她才刚到英国不久,对伦敦这边的家族事业都还未真正了解,竟然就被迫接下这样的重责大任,被迫负起挽救企业形象的重担…

 她何德何能,不过是一个将近三十的女人,就算再怎么精明能干,也无法强装坚强。

 她只是一个失去哥哥的妹妹啊!为什么还没来得及为亲哥哥的去世感到哀伤,就必须挑起这一切纷然杳至的负荷?

 天!谁来救救她吧?

 “…你还好吧?曼如。”微哑的嗓音刷过李曼如耳膜,她忽地全身一凛,扬起头来。

 是程庭琛!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瞪着他,半晌,不知哪来的气力忽地一骨碌站起,窈窕的身躯傲然立。

 她瞪着他,抹去面上所有疲惫神色,只馀平淡无痕“你来做什么?”她锐声问道,恨方才有一刻被他逮到自己的脆弱。

 他没马上回话,只是递给她一只保温杯“我在楼下买的,你不是最爱喝Espresso吗?”

 她一怔,半犹豫地接过温热的保温杯,眼神仍是防备“你怎么进来的?”

 “我告诉你的秘书我跟威廉同一个事务所,她就让我进来了。”程庭琛淡淡地说“显然她过滤访客的技巧还有待磨练。”

 李曼如瞪他一眼,接着低下头,打开保温杯盖。

 一股香浓的味道立即扑向她鼻尖,跟着,眼前缭绕淡淡烟雾。她瞪着看来香醇好喝的咖啡,心弦忽地一扯,眼眸微微酸涩。

 幸亏咖啡的热气为她掩去了瞬间脆弱的神情,再抬头时,已是一贯的平静淡漠。

 “你今天来就是特地送咖啡来给我喝?”她低声问,语音略带嘲讽。

 程庭琛眸光一闪,俊容在制那间似乎掠过犹豫,可只一转瞬,又是面无表情“你真认为我会那么好心,专程送咖啡为你打气?”他不答反问,语气漠然。

 “如果你是来确认我是否撑得下去,告诉你,我可以应付得来。”她扬起下颔,强迫自己冷淡地回应,告诉自己他绝不可能纯粹来表达关心。

 他今天来肯定另有动机也许是为了看笑话…

 一念及此,李曼如忽地抿紧,清丽睑庞堆上淡淡霾。

 “我不是来看笑话的。”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他主动开口道。

 “那你究竟来做什么?”

 湛幽的黑眸掠过一道光“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为麦克。葛林辩护。”

 “什么?”保温杯伴随着尖锐的厉喊掉落在地,棕色的体迅速溢,满室咖啡芳香。

 可李曼如完全感受不到,甚至没察觉出自已昂贵的西装长也沾染上几滴咖啡体。

 她只是瞪着程庭琛,瞪着那张平静无痕的俊容,心海毫无预警地翻腾滚滚,漫天狂啸。

 “你、说、什、么?”

 “我要为麦克。葛林辩护。”

 “你要为麦克。葛林辩护?你该死的竟要为杀死我哥哥的凶手辩护?”她厉声锐喊,神智濒临发狂“这是某种报复吗?程庭琛,你真恨我恨到如此地步,以至于竟然要为杀死我哥哥的凶手辩护?你真的…真的这么恨我吗?”

 “随便你怎么想,曼如,但我认为他不是凶手…”

 “他是他是他是!他该死的就是凶手!”她锐声喊,双眸泛红,完全失去了冷静“而你这个没有度量、小气又自私的男人,竟然宁愿为一个凶手辩护,竟然为了报复我宁可赚这种黑心钱…”

 “住口!”

 “你以为你出面帮他,就可以帮他逃过罪刑了吗?你别作梦了!我警告你,我不会让你如意的!”黑眸怒睁,燃烧着熊熊烈焰“我李曼如发誓,即便用尽一切手段,都绝不让你打成这副如意算盘!”

 “那么你尽管做吧!”程庭琛忽地低吼,也被她挑起了漫天怒气,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临她“尽管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吧,李曼如,我不在乎!”

 黑眸灿灿,出两束慑人怒焰“告诉你,我程庭琛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你要跟我斗,谁胜谁负还不晓得呢。”

 “我…我会要威廉将你逐出事务所,让你当不成合夥人!”

 “请便!我早有心理准备,大不了自行开业。”他睥睨她,语气既嘲弄又冷傲“这里不是香港,曼如,只要我的律师执照没被吊销,我不怕没案子接。”

 “你…”她气极,杏眸圆睁,纤纤玉指一扬,指向办公室门口“你滚!宾出我的办公室,滚!”

 他冷冷瞪她一眼“我会离开,可绝不是用滚的。也许你的眼睛不灵光,可请你看清楚,我是人,不是一条你可以呼来喝去的狗。”

 “是吗?”她回瞪他,怀疑似地朝他上下打量,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调甚至比他还冷淡几分“在我眼中,你比一条狗高贵不了多少。”

 “尽管逞口舌之利吧。”他不怒反笑“等这桩案子开庭,你自然明白我程庭琛是不是一个能任你讽骂怒责的男人。”

 她忽地蹙眉,呼吸因他森至极的神惰紧紧一凝“你…究竟想怎么样?”

 “何不走着瞧?”他冷冷回应,黑眸阴沉合郁,教人无法认清其中意味“总之你过去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会加倍讨回。”

 “你!”她藕臂一扬,眼看就要摔去一巴掌。

 他却反应迅速地接住,将她柔的手腕紧紧扣住“以眼还眼,以眼还眼…这是你教我的。”

 他烈的手劲弄得她手腕发疼,可她却毫无所觉,眼眸一迳怔怔地望着他面上两汪深不见底的墨潭。

 忽地,纤细的身躯微微一颤。

 他是认真的。

 看着电视萤幕传来他对着摄影机静定发表宣言的画面,李曼如忽地深深呼吸。

 他是认真的,当着采访记者、当着全国观众面前宣布他要为这桩凶杀案的嫌犯麦克。葛林辩护。

 “…程先生,听说英宇集团跟贵事务所的关系一向良好,怎么你会决定为凶嫌辩护呢?”在沸沸扬扬中,一位记者拉高嗓音问道。

 “我们与英宇确实关系良好。可这并不妨害我实现正义的理想,”他坚定地对着镜头说道,出他那招牌的“百万烛光”的微笑“我相信我的当事人是无辜的,我愿意为他争取鲍平与正义。”

 鲍平与正义?

 李曼如瞪着电视萤幕,强忍着想要搬起重物砸电视的冲动。

 他称之为那个凶手辩护为争取鲍平与正义?他该死的竟敢如此不要脸地在所有人面前装出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他才不是什么维护公平与正义的大律师,只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公报私仇的伪君子!

 他说那个麦克。葛林是无辜的,难不成有罪的倒是她无端被杀的哥哥,难不成他遭人杀还算是报应?

 那可恶的男人!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还有英国这群不辨是非的媒体跟着他起哄…

 “曼姐,曼姐?”清亮的嗓音忽地扬起,唤回李曼如蒙的思绪。

 她回眸,望向她留着一头秀丽长发的女特助…庄静。

 庄静跟她好几年了,这回被父亲与哥哥拉来英国,她谁也没带,可却要求庄静无论如何要跟着。因为细心温婉的庄静一向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也唯有她,能察觉出主子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有动静吗?”察觉一向沉稳的庄静面色有些苍白,李曼加立即知道不妙。

 因为英宇集团这几天股价连续重挫,她担心有人乘机扫货,特别要求庄静替她注意市场状况。

 现在看来,得到的肯定不是好消息。

 “市场上好像有人正趁低纳英宇集团的股票,英宇建设、英华开发,都发现有人持续吃货。”

 “是吗?”李曼如沉,早有心理准备“香港那边也是这样吗?”

 “嗯,我请人查过了,香港那边英宇建设的股票这几天累计下来已被走百分之二的流通股数,还在持续增加中。”

 “买家是谁?”

 “不确定。”庄静蹙眉“买家是透过好几个不同的经纪商买入的,也许是同一个,也许是不同人…暂时还查不出来。”

 果然有人趁低在市场上大量扫入英宇集团的股票,尤其是核心事业…英宇建设。

 李曼如咬,脑海迅速玩味着特别助理告知的消息,愈是细想,愈觉得一切不单纯。

 事情这么巧,哥哥一遭人谋杀,英宇集团的股票应声下挫,市场上便有人开始大量扫货。

 她几乎可以肯定在市场上默默吃下英宇股份的人绝对是李氏家族中人…不是李开安就是李开云,或许两派联合。

 是巧合?或是预谋?

 不,不可能是预谋,她不相信那些李家人会为了争权而杀了她哥哥。

 她咬牙,硬生生推开脑海不受的念头。

 他们本来就想掀起派系斗争,只是正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已。

 李曼如想,角拉开嘲讽弧度,半晌,黛眉忽地一凝。

 问题是,一心为凶手辩护的程庭琛是否也涉入了这件事?他坚持为凶手辩护只是单纯为了与她作对,或具有更深一层的动机?

 一念及此,她心脏忽地重重一烈地疼痛起来。

 程庭琛…真这么恨她吗?不仅要为杀死李麒的凶手辩护,让她哥哥死不瞑目,甚至参与了她李家的家族斗争,以斗垮她与她父亲为目标?

 他真这么恨她,不仅要毁了她,连她父兄也逃不过他的报复?

 天!她合眸,紧握双手,瓣苍白微颤,心海狂却一波接一波,愈推愈高…

 庭上,我的当事人无罪。

 今天早上法庭初次开审,程庭琛对法官以及陪审团自信满满的宣称忽地在她耳畔回旋。

 庭上,我的当事人无罪。

 不,麦克。葛林有罪,他杀了她哥哥!

 庭上,我的当事人无罪。

 他也有罪,因为他竟然为了私利不惜为杀人凶手辩护!

 庭上,我的当事人无罪…

 懊死!她不会轻易让他得逞的,他要玩游戏,很好,她就陪他一块儿玩!

 李曼如想,倏地眯起眼,瞪向电视萤幕的瞳眸火爆而危险。

 她就来陪他玩这场游戏,看最后究竟谁胜谁负…

 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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