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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每一夜,他将自己融人冷沉而死寂的阒黑,因为它适合自己,适合他无情冷酷的心。

 易子扬,他是个没有爱的男人。

 脑海不期然浮起一张年轻娇美的容颜,她好青涩、好纯真,一颗不染世俗的洁净灵魂,与他世故沧桑的心成了强烈的对比。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喜怒哀乐全刻画在脸上,不必刻意探索便可觑个明白,而在他的世界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已成了生活模式,她的出现就好像一股清,短暂使他放下了千层面具。

 这女孩的好奇心似乎很重,那一天,从他进咖啡屋开始,她就一直用探索的目光在打量他,他这个向来没有什么名誉可言的人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干脆就放手让身旁女伴发挥个尽好了,他可是很善解人意的,泼人冷水实在太对不起那女人的"搏命演出",毕竟人家也使尽了浑身解数在上取悦他一个星期嘛!他总要"回报"人家一下,免得到时古孝伦那小子又要说他冷血寡情、残酷麻木。

 女人,你的名字叫愚蠢!然而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不识相而又愚不可及的女人,她以为与他上了几次就能代表什么吗?居然就以他的女人自居,这还在他的忍耐范围,不至于令他无法容忍,她要当可笑的丑角、想闹多少笑话就任她去。但更可笑的是,他的沉默竟让她当成了包容与默许,闹得更加放肆,竟蠢到以为她已可以支配他的感情!需索无度也就罢了,对金钱他向来看得不重,反正钱赚了本来就是要花,至于是什么样的花法,他倒不是很在意。错就错在那个自抬身价的女人在得了利之后,竟不知足地进而求名,要求成为他的公司下一季推出的秋装秀的轴模特儿之一。

 哼!女人,你的名字又多了一个贪得无厌!

 他轻扯嘴,鄙夷地冷哼。

 笑话,他宁可将自己设计出的心血结晶套在一只母猪身上,也不愿这个浓装裹、装模作样的騒包货摧残辱没他的心血。

 大概她是真的蠢得很彻底,竟当真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胆敢在他面前撒泼,他易子扬的眼光有这么差吗?能让她在他的上待一个星期已经是奇迹了,他甚至崇拜自己居然能忍受她七天。

 她充其量也不过算是他玩过的女人之一,只是"之一"而已!

 他从来就没有标榜自己是多清高的角色,无啦、下啦等等之类的话听多了,早没感觉了,他本来就不希望自己活得太"干净",就算无又何妨?礼义廉

 又不能当饭吃,他清高给谁看啊!

 饼往的无数女伴,他总告诉她们:"别给我来这套负责或真心的把戏,我不是任何一个女人能驾驭得了的,给得起的,我不会吝啬,给不起的,你们也求不来,所以也别告诉我,你认真了,什么心碎心痛、心伤的,别怪我明白告诉你们,痛死活该!我早说了,我没有真心,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真心,你们甚至可以在跳下我的后再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我无所谓,但前提是不许把病传染给我。"

 这话够狠、够毒、够冷酷,是吧?

 而事实证明,扣除周黛丽这种女人之外,绝大多数的女人在他游戏人间的心态下,仍义无反顾地栽了进去。明知得不到他丝毫的感情慰藉,却又不由自主地沉沦,犯下他的大忌…爱上他!

 当然,他通常是挥挥衣袖,毫不留恋地绝然而去。

 他的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

 她们可以用太多词汇指责他。但,就是不能说他薄情负心。打一开始,他就把一切都说得很明白,她们甚至悲哀到连恨他的理由都没有。

 他的无情冷酷,众所皆知。

 玩世不恭的人很多,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也不在少数,但从没有一个有他的纪录:女人为他怀孕的次数是…零。

 他突然想起前一阵子与好友古孝伦的一段对谈…

 "喂,子扬,你常去的妇产科是哪一间,介绍一下,不知道朋友介绍有没有折扣哦?"

 易子扬懒懒地抬起一道眉,"你什么时候变去了?"

 "噢,好久了。"古孝伦"搔首弄姿"、娇嗲地偎向他,"还不都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辜负了我一片真心,为了成为你的'红颜知己',奴家我不得不变为女儿身,好与郎君朝朝暮暮,但求能得公子青睐垂怜…"

 易子扬快如闪电地起身,害得"投怀送抱"的古孝伦扑了个空,整个人往他几秒钟前才坐过的椅子上摔。

 惨叫声不负众望地响起,易子扬双手环,闲闲地望着他。

 "噢,亲爱的,你不表现一下怜香惜玉的英雄本,拉我一把吗?"看来,古孝伦正在兴头上,玩得罢不能。

 "停止你那恶心巴拉、令人噩梦连连的鬼声音!"

 "噢,我的心碎了…"在易子扬足以刺穿心腑的警告目光下,他乖乖收起恶作剧,耸了耸肩,"你真是愈来愈没幽默感了,在你身边做事,周围有如冷气团境,快使人窒息。而我,为你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只差没死而后已,结果你居然狠心到连我苦中作乐、自我消遣的权利都要剥夺,你自己说,这恶不恶劣啊?"

 见易子扬的脸愈绷愈紧,他又赶在他开口之前叫道:"少给我摆那副死人脸,现在是你对不起我耶!"

 易子扬面无表情,"你不辞辛劳、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地由你十三楼的办公室搭电梯'远渡重洋'到我的办公室来,为的只是要阐述你的劳苦功高与肝脑涂地的忠诚度?"

 "我才没这么无聊,反正早习惯了你的没心没肺,不指望你良心发现,兴起罪恶感。"古孝伦挥挥手,对易子扬阴沉难看的神色视若无睹,很嚣张地大咧咧坐上总裁的专属坐位…也就是易子扬方才坐过的地方。

 以他们的情,没有什么玩笑是不能开的,打小学开始,他们的情谊便已深柢固,可以说他们比兄弟还亲,若说易子扬对世间情义尚未失望,心中仍存有一丁点属于人的温暖感情,那么绝对是因为知他、懂他的古孝伦。易子扬忍不住叹息的冲动,对于好友胆大妄为、宣宾夺主的行径似乎早已麻痹,"我说,古大经理,你该不是来和我联络感情、'纯哈拉'的吧?"

 "噢,差点忘了,易大情圣,区区在下我可否卑微地请教你,你通常上哪间妇产科?"他逗人的兴致又来了。

 "我没事上妇产科干吗?"易子扬毫不留情地一脚将鸠占鹊巢的古孝伦踹下椅子,在他的哀嚎声中光荣夺回他武林盟主的宝座,完全不理会他过于莫名其妙的问话。

 "别小气嘛!'好康报人知',我们可是死忠兼换帖的好哥儿们,哪间医院服务较好,告诉我又不会死。"

 易子扬忍不住翻白眼,"都说我没上过妇产科了,你'青番'哪?"

 "那女伴珠胎暗结、蓝田种玉怎么办?我以为你陪女人上妇产科的纪录可以登上元老级的资格了。"古孝伦忍着笑,继续调侃他。

 他故意不看古孝伦讨人厌的贼笑,若真要和他计较,自己早被气死了。

 "我不需要妇产科。"他再一次声明,免得古孝伦烦死自己。

 "什么?不会吧?难道你都让人家随便买藥吃吃就算了?喂,兄弟,这就不是我要说你了,连这种钱你也省,实在…"

 "古孝伦!"易子扬死瞪着慷慨昂的好友,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再、说、一、次!没有女人怀孕,没有女人怀过我的孩子,就算有人敢这么说,那个也绝不会是我的孩子,听懂了没有?"

 迸孝伦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会吧?难道你…"

 在震惊过后,一抹促狭的谑笑浮现嘴角,"老天,我终于懂了,原来你早就…'不行了',那些不计其数的女人只是为了掩饰真相的障眼法,我说老兄,你也别这么爱面子嘛!不行就不行,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去你的!"易子扬没好气地朝皮的古孝伦丢了支铅笔,"狗嘴吐不出象牙,开口没一句好话!"

 "难道不是?"古孝伦俯身,戏谑地瞅着他。

 易子扬想也没想,手肘用力顶了他膛一下,在听到他的闷哼声时,满意地别过头,抓过桌前的卷宗阅读,一边淡淡回道:"当然不是,我的纪录绝对令你自惭形秽,汗颜到想找个地钻进去,自叹枉为男人。""呵!好个大言不惭,真是坚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是为易子扬的"零纪录"佩服到五体投地,"喂,你怎么办到的?"

 "怎么办到坚强吗?"他故意曲解他的话,"噢,这个啊!当然你要有这个本钱啦!不然女人一旦起来,你要是吃不消,真的就会应验那一句'女怀中死,做鬼也下…"",标准发情的公狗!"古孝伦下了个评语,"我跟你说正经的啦!难道没有女人怀孕,然后将责任硬扣到你身上?"

 易子扬耸耸肩,这种情形当然有过,只不过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诚如他一开始声明的,要跟多少男人是她们的事,他不会去干涉,有了孩子,也别卑鄙到往他身上栽。

 "若没十足的把握和安全措施,‮情调‬技巧再炉火纯青的女人我也不会碰她一下,女人想为我怀孕,借机套牢我,机会完全等于零。"

 哇!迸孝伦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下,他不能不佩服易子扬了!同样是男人,他知道情一旦点燃,想全然控制住自己简直是…非人哉!

 尤其是做到易子扬的"零纪录"!

 "难怪你老人家现在还能安然坐在这里,有一阵子我还为你担心得要死,你知道的,现在病多猖獗啊!什么淋病、梅毒,噢,最流行的是AIDS,你知道吗?我连'祭友文'都写好了耶!"

 "念来参详、参详。"他目光不曾离开案牍,转着手中的笔,头也没抬。应付这个烦死人的"窒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从容以对。

 迸孝伦清清喉咙,装模作样地整整仪容,只差手中没一把潇洒的檀木扇!

 然后,他自编自演地开了口,起被他改得惨不忍睹的"念奴娇"。

 "大江东去,淘尽,千古下人物。就在此处,人道是:北部易郎天母。情,惊涛裂岸,卷起放。游戏人间,一时多少雄风…"他顿了顿,"精彩吧,全然道出了你罄竹难书的丰功伟业,还有下阙呢!"

 对着闷不吭声的他,古孝伦不减兴致。

 "遥想子扬当年,果初尝了,雄姿英发,所向无敌,笫间,生命灰飞烟灭。罪有应得,滥情应笑我,早得淋病,死有余辜…"

 天,这能听吗?

 所幸苏东坡已然作古,不然古孝伦非落个气死才子的罪名不可。

 易子扬再也受不了了,他抬起头,森森地盯着他,"不挖苦我你会死是不是?"

 "谁叫你这么风…噢,不,是下。"

 "我警告你,要再让我听到你这段不伦不类的'祭友文',我绝对会让你比我早一步人土为安!然后,将这篇伟大的祭友文当成墓志铭刻在你的墓碑上,不信你给我试试看。"

 哦喔,老虎发威了!

 "噢!不了,小弟我何德何能,承担不起,还是大哥你留着慢慢享用。"说完,他马上脚底抹油,逃离下一刻极有可能成为"命案现场"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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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回思绪,易子扬不由得摇头苦笑。也只有古孝伦才敢向天借胆,屡屡惹得他雷霆大发,火冒三千丈!

 窗外雨丝依然,这种雨绵绵的天气已经由下午维持至此时。

 他顺手关了窗子,拉下窗帘,原本尚有微弱月光照拂的一室,马上陷入了全然的黑暗。

 这种天气,连猫头鹰都睡死了。而他,全无睡意,一双灵灿的美眸浮上脑际,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机,只有全然的无

 她仿佛精灵一般的天使,生气起来的模样…好娇俏、好生动,让他忍不住加深逗弄她的兴致。

 如今想来,抛伞的举动连他都觉得诧异,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他不是向来冷血的吗?怎么见着她轻颦眉的无助神情,会这么不假思索地送伞傍她?还好他没冲动地开口说要送她回去,否则他现在一定会鄙视、唾弃自己的可笑行径。

 他甩甩头,抛掉脑海的遐思,她只是一个黄丫头罢了,没什么好挂记的。

 三秒钟内,他会完全忘了她,并且不再忆起!

 别怀疑,他就是有这种本事,连古孝伦都说他"天赋异秉",上一刻才在上打得情火热,下一秒转身下了后,再来问他刚才和他上的人是谁,他会皱着眉告诉你:"不知道耶!总之是女人就对了。这样的问题很无聊。"

 也就是说,对象是谁向来不是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他不认为有什么意义。

 所以,如果有人问他:游戏人间这么多年,周游于千娇百媚的众多红粉中,其中更是不乏国天香的倾城大美人,你可曾真正为谁动过心、难以忘怀?

 告诉你,易子扬会很放肆地大笑,然后像看白痴一样地盯着你,"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迸孝伦就曾遭到这样的待遇。

 女人,是没智商的劣等动物!而会为女人动情的人,简直就是愚不可及的蠢蛋,尤其,他看尽女人最丑陋的一面,更不可能重蹈覆辙。

 也许,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动摇这样的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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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晴,又出去啊?"楼少钧目光自眼前的报纸移开,对着在玄关穿鞋的弄晴问道。

 "嗯。"回答的声音竟有些心虚,"家里头闷嘛!出去走走,透透气。"

 "小心点,别太晚回来。"他习惯性地叮咛着,有时都觉得自己像十足的超级爸,唠叨大的、看顾小的,堪称本世纪最命苦的男人。

 "知道了。"她背起帅气的小背包,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长发扎成了马尾风摇曳,她是属于充满朝气、青春洋溢的女孩。信步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中,她又来到了一个多月前曾来过的咖啡屋。

 抬首望了望辽阔天际,晴空万里,高照,已不再是一个月前的阴暗沉沉。

 不受控制的双脚往前跨去,她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这个位子上。

 点了杯咖啡,她将浏览窗外的视线调往放在膝上的背包,纤细素手不自觉地隔着背包抚上其中折叠整齐的伞。

 目光再度习惯性地飘向角落的位置,空旷的坐位令她心头涌上几许失落的惆怅,几不可闻的幽幽叹息逸出畔-

 蚌月来,她每有空暇便会潜意识地来到这里,背包内的雨伞已跟了她三十来天,每每不是望着它出神失魂,便是若有所盼地来到这间咖啡屋,坐在同样的位子,连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起初,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不想欠别人什么,想将伞还他,仅仅如此而已!虽然,这薄弱的借口解释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落寞,以及愈来愈沉重的怅惘愁绪。

 今天,她能再度见着那个傲视群伦的孤冷神采吗?

 一个月的等待,竟让她揪心地冀盼着,缕缕相思将她原本无忧的少女芳心绕绕,陷入了酸楚低的境地中,再也无法逃脱。

 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是否过度在乎、思念得毫无道理可言?或许只因他的孤冷狂傲牵动她心灵深处纤弱的心弦,令她深刻难忘的缘故吧!

 垂下眼脸,她心不在焉地搅动杯中的苦涩体,清脆的风铃声在空气中飘,显得格外悦耳,她连看一眼也懒,反正不会是他,何需多此一举。

 但一个月来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使她在进门的人经过她桌边会随眼一望,然而这一望,竟让她整个人惊愣地呆怔住,很失态地低呼出声:"你…"

 易子扬收住步伐,不解地转身望着她,"我们认识?"

 他忘了?弄晴没来由感到气恼,她这么惦记着这件事,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完全不记得她!

 "不认识,我认错人了。"她赌气地冲回而出,别过脸不理他。

 "子扬,你们?"一旁的古孝伦望了望俏容含嗔的弄晴,又看了看易子扬,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说来好笑,易子扬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古孝伦恐怕比易子扬本人还清楚,可是眼前这女孩他完全没印象啊!而且,她也不像是易子扬会去碰的那种类型,她太纯、太真,美得有股飘逸的灵气。

 易子扬抬手制止了他,畔泛起耐人寻味的淡笑。起初那句话,只是乍见时的本能反应,在见她俏脸紧绷、生动的嗔怨模样后,曾短暂驻留心间的倩影又浮上脑海。

 他悠闲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修长的食指在她眼前晃呀晃的,"噢,NO、NO、NO!我们见过,小孩子说谎不是好习惯。"

 "谁说谎了?还有,我也不是小孩子。"弄晴气呼呼地叫道。

 "子扬,有点分寸。"古孝伦轻声说着,他的意思是:这女孩不是他能招惹的,别误了人家。

 他听得懂。

 "我心里有数。"易子扬回道,"你先回去,有事我们改天再谈。"

 "好,我先回公司。"

 待古孝伦离去后,他收回目光。"我们是不是有笔账待算?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真的以伞为媒,缘定今生了?"

 "缘你的大头鬼!"她迅速取出背包内的伞,然后将眼前的咖啡重重放在他面前,"喏,伞还你了,咖啡也请了,我们两不相欠!"

 她起身走,连她都不了解自己,好不容易盼到了他,为何又言不由衷,亟逃离?

 反应灵敏的易子扬马上按住她的手,"哇!你真的带在身上啊?"

 "你管我!"她心下一羞,先声夺人地嚷着,好似深怕他窥得羞涩的少女情怀。然而,娇容窜起的红霞却背叛了她。

 易子扬不解于她颊上的赧红,真奇怪,她要有随身带伞的习惯,那天又怎会求助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纵然智商高如易子扬,面对这种小儿女的纤细心事,他却全然不解。

 "这样就算扯平啦?你没礼貌的耶!谁晓得你有没有感冒、霍、伤寒、肺结核、A型肝炎、B型肝炎、德国麻疹、淋病、梅毒…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敢喝你喝过的东西。"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她听得晕头转向,其中有几样是借由唾感染的她也搞不清楚,根本就是欺侮她中学健康教育读得七八糟嘛!

 "呃…你拐我,淋病和梅毒才不是这样传染的。"她小小声地说。

 "不然呢?"他闲闲地问,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何时卸下脸上终年难化的冰霜,以难得的轻松心态与她相对。

 "是…呃…"她鼓起嫣红的双颊,"骗人!你才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和感冒差不多吗?"他装出好苦恼的表情。

 "啊?"弄晴瞪大眼,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混的学生啊!"是…是差…不多。"差了十万八千里咧!可是她也只能这么说,不然他要是追问下去,她怎么回答嘛!

 易子扬当场低笑出声,虽然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已好久不曾如此开怀。"老天!你千万别去当老师,以免误人子弟。"

 弄晴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感冒和淋病、梅毒之间的差别吗?"拜托,十岁小孩都知道,当他智障啊!

 "你…恶劣!"她还是只会骂这句

 啧,她骂人的技巧还是这么拙。

 他好整以暇地轻啜了口咖啡…当然是服务生刚送来的,她的盛情,他已原封不动地归回原主,还说了句:"敬谢不敏。"

 "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微挑起眉,"好让你咬牙切齿地咒骂?"

 "不说算了。"她故作洒,心头却悄悄涌起失落。

 却在此时,她听见了语调淡然的三个字…

 "易子扬。"

 "易水的易,子女的子,扬名的扬?"她进一步加以肯定。

 "没错。"他的父亲望他扬名,而他…哼!名气可响了,只不过他比较致力于负面效果,而且乐此不疲,"你呢?"

 "弄晴,楼弄晴。"

 "柳外飞来双羽玉,弄晴相对浴?"他加了个注解。

 "对,是那个弄晴。"她微感讶异,"原来你也能这么诗情画意。"

 此言令他一愣,他已多久没碰诗词?年少轻狂的日子早已离他好遥远。

 他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账单起身。

 "你干嘛!不是说好由我请客以表达谢意的吗?"弄晴急叫,其实为的不是谁付账的小问题,而是她明白他准备离去。

 "很抱歉,你恐怕碰上了道地的大男人主义者,我没有让女人付账的习惯。"他出被她情急之下握住的手,淡然走向柜台。

 不需回头,她知道这间曾经有过他的气息的咖啡屋,此刻已不存有他的身影。

 似乎,她已习惯他不说再见的离别方式。

 望着对面犹有余温、残存着香浓体的杯子,她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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