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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不能枕,就算爬上了自己闭紧双眼,苗翠滟依然无法入睡。

   "算了!"一声无奈的轻叹,她干脆爬起身子,打算到隔壁书房找些书籍来打发时间,顺便试试看这妙方是否能助她安眠。

   穿着素净的亵衣,她下步向房门,门一拉,一股强劲的冷风直扑而来,她猛打哆嗦,寒竖起。

   "天寒冻,还是再披件衣服较妥。"一番泊言自语,苗翠滟随即转身走回屏风,拿起之前挂在上头的外衣往身上随意一披,仗着对翠竹楼环境的熟悉,她末带任何灯笼,直接跨出房门。

   顺利进入书房之后,她随手拿下一卷厚厚的书册,身子一转正想退出时,陡然传来砰的一声,总这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地。

   莫名其妙的,东西竟然会自己落了地,这是怎么回事?

   "谁在里头?"是喜儿?肿樱故窍≈?

   想到宵小,苗翠滟不由得紧张屏息,她直觉的不想管它,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缓缓往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欺近。

   她屏气凝神,保持眼看四方、耳听八方的高度警觉,一步步的往声音的出处迈近。

   但这屋子实在太暗,净是一片漆黑,怎么看得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苗翠滟攒眉心忖,看样子不燃火还是不行。

   取出随身携带的火石,她正燃起烛火之际,突然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后头狠狠地往她身子一扑。

   强劲的力道再加上毫无防备的状态,使得纤细的她完全无法负荷,身子不由得往前倾斜,她口惊叫一声:"啊!"

   她双手齐挥,就想遏止这不幸的事件发生。

   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到最后她依然被俯趴于书房内的案上,全身动弹不得。

   "可恶!放开我。"不甘受人钳制的她,怒极开口斥喝,更狂悍的挥手踢脚。但不管她如何使力挣扎,仍旧无法挣脱压制她身上的人。

   苗翠滟知晓背后的他是个男人,这点可从扑近她鼻翼的气味以及两人紧贴的身躯得到证实。

   "你这只敢在女人背后装神弄鬼的脓包到底是谁?"

   可恶!从不曾吃过这种暗亏的她只有满心的愤怒,根本无心细忖眼前这等情况,对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来说具有多大的威胁。

   就因不曾细忖,苗翠滟依然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破口大骂:"你若真是个男人就放开我,要不本小姐绝不轻饶。"啧啧,这威胁还真吓人!

   "敢问姑娘,以你目前的情况,拿我如何?"

   这苗翠滟未免也太不识相,还搞不清楚状况便胡乱开口威胁,当心到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我…"对啊!她怎大意的忽略自己此时所面临的窘境呢?这下该如何是好?

   经黑暗中的他提醒之后,苗翠滟总算清楚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她不由得心慌意,不断的胡思想。

   记得前几上街闲逛时,她曾听街上妇人提起最近杭州城出现了个采花大盗,专挑名门闺秀为目标,不只辱其清白还夺其财物。

   想着想着,苗翠滟心更是惶恐,就怕背后的他真是那无的采花贼。倘若真是那人,那她的下场…不敢想!她简直不敢想像那龌龊不堪的下场。

   全身冰凉的她忍不住沁出一身的冷汗,还不断打着哆嗦,"你、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何目的?"抖着声音,她胆怯的问着。

   不错嘛!这女人还懂得怕,这下总算还有葯可救。"你说呢?"他故意暧昧的反问,更坏心的在她颈背上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热气。

   颈背上的温热就如看不见的魑魅魍魉,极端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打转着,终让苗翠滟失了理智,此时的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开口尖叫:"啊──救命啊!喜儿、乐子、唐护卫,救我、救我…"

   玩过头了!听她又急又慌又惊的刺耳呼救声,黑暗中的男子方才顿悟自己这玩笑开得过火了。

   毫不迟疑地爬起身子,将那哭得满脸泪水的女人紧抱于怀中,还不断温柔哄劝着她说:"别慌、别怕,我是唐聿,别怕,翠滟,别怕。"

   理智尽失的苗翠滟根本听不到他的劝哄,她一心只想着──这采花贼就快要动手了,她的清白终将不保。

   倘若当真落此下场,她不只对不起自已,更对不起死去的娘,这辈子她将完了,一切都要完了。

   不!不要啊!如同困兽做垂死的挣扎,苗翠滟不断舞动四肢,使尽全身力气,只想推开这龌龊肮脏的怀抱,还不断发出尖锐的嘶吼:"放开我,饶了我,求求你,不要!不要…"

   "翠滟,把眼睛张开看清楚,我是唐聿,别怕、别怕…"该死!他怎会把她吓成这副模样?

   唐聿眼看自己把这心高气傲的女人吓得一脸惨白不说,还不断发出哎哎嘶吼,直觉以口吻住她的;好巧不巧,这时喜儿与乐子两位婢女先后闻声而至。

   当她们亲眼目睹唐聿正在做的丑事,再忆起小姐之前所发出的呼救声,这么连贯一想,两姐妹当即义愤填膺的跨上前去,一个抱着小姐,一个用力推开那无的恶徒。

   "小姐,没事了,乐子来救你了,没事、没事。"乐子边温柔安抚依然嘤嘤啜泣的小姐,边不忘狠瞪那无的恶男。

   "唐护卫,你无!不要脸!竟敢对小姐如此无礼,我、我这就告诉老爷去。"忿忿不平的喜儿指着他骂完之后,当真身子一转便想找老爷告状。

   "我…"唐聿心急的想喊住找苗得富告状的喜儿。

   哪知话都没说完,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哭红的眼眸,只见扬手一挥,跟着啪的一声响起。

   这声音的震撼力还真是不可小觑,它不只遏止住喜儿的脚步,还把乐子吓傻了眼;而唐聿则捂着刺痛灼热的脸颊,呆呆的凝望已然恢复平静的苗翠滟。

   其实早在唐聿的嘴贴上她的樱之时,苗翠滟便已找回失去的理智,也看清楚正在轻薄她的究竟是何人。

   得知自己遭人戏弄的她,心火立即上扬,一心只想着报复,报复这使她丑态百出的可恶男子。

   不曾,她不曾如此失态;不曾,倔强倨傲的她从不曾对人恳求;不曾,她从不曾如刚刚那般声嘶力竭的哀号。

   这可恶的唐聿竟把她吓得创下那么多从未有过的经验,这笔帐不算清楚,她就是死也不肯甘心。

   就因为不肯甘心,她亟报复,虚假的配合他的探索,大开门户就等着牙刃祸首的机会;倘若不是喜儿与乐子适时的出现,此时的唐聿铁定成为“无舌之人。”

   报复不成的她,栖身于乐子的怀抱中嘤嘤啜泣,就为了那丧失的好时机。

   当她听到喜儿要找爹亲告状,她当即推开乐子,转身面向唐聿,想都没想直接挥掌而下,狠狠地先赏他一记耳光再说。

   "喜儿,这件事不准你宣扬出去,就是老爷那儿,本小姐也不准你说。"苗翠滟冷着脸,语气森的下达命令。

   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小姐甘心就只赏唐聿一巴掌了事吗?喜儿、乐子两姐妹同时奇怪的心忖着。

   唐聿则明显的松了口气。今晚这事儿只要不传到苗得富的耳朵,他的计画便可延续。

   看仇敌明显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苗翠滟冷然一笑,那笑让人看来还真有几分诡异。

   "唐护卫,今晚这笔帐本小姐记下了。想我苗翠滟做事向来不假手他人,自然也就不会找我爹告状;不过,哼!从今晚起,还请你多多保重自己,因为你是属于我的,是生、是死,只有我苗翠滟能替你作主。"话落,她又甩了他一掌。

   吃下了她两掌的唐聿,眼看她竟犹未尽打算再来第三掌时,当即迅速抓住她的手不放,脚却遭她狠狠地一踢。

   她这一脚的脚劲可真是狠劲十足,不只顺利夺回双手的自由,还使得他不自主地拧眉忍痛。

   显秋这报复对苗翠滟来说还是不够,所以她狡猾的再狠狠补上一脚。"哼!咎由自取,活该。喜儿?肿樱颐亲摺?冷嗤晒笑之后,个性强悍的她当即拂袖离去,不管他的死活。

   亲眼目睹所有后续发展的乐子,忍不住摇头轻叹,"唉!"可怜的唐聿,这下日子可难熬了。一番欷殹昂螅辖糇飞闲〗恪?br>
   "你真是笨!怎会傻得去轻薄我家小姐呢?"喜儿虽看不起他之前的举止,不过说实在的,她还真有点同情这蠢笨至极的男子。"告诉你,你若想逃过这生死大劫,就赶紧向我家老爷请调。否则…唉!我看你是没啥希望啦!"她边摇头边跨出书房,还不忘边忖:敢惹恼她家小姐的人,绝没好下场;就算他真能逃,也逃不过她家小姐的手掌心。

   唐护卫,我喜儿同情你,还希望下次相见之时,你的下场可别太惨才好。惨?真的会吗?唐聿可不这么以为。

   之前他之所以乖乖吃瘪,为的只是想弥补心里的愧疚与不舍;若非如此,他怎能容忍苗翠滟的报复呢?

   算算,这该算是一报还一报。

   她请他喝泻葯,他则捉弄她一顿;他把她吓得形象尽失,她则赏他两掌两脚,接下来的可得公平竞试。

   苗翠滟若真有整他的功力,尽管放马过来无妨,他保证绝对全力以赴。

   这么一来,可就输赢难料。

   *****

   夫君早已赴泉台,妾身空等一十载;燕子失偶能同归,人儿岂能独徘徊?

   琴音铮铮凄泠动人,可那低的嗓音,却比琴音更加感人。

   它不只诉说爱人的悲哀,同时也感叹世间的无常。

   什么上泉碧落下黄泉、什么蝉到死丝力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全都是骗人的谎话。

   就如娘亲对爹一般,生时倚门苦盼,为了爹,茶饭不思、拧心志忑;临终之前,还见不到爹的最后一面,以至于连死也不肯瞑目,坚持等爹回来才垂下血泪安心踏上黄泉。

   何苦来哉?

   苗翠滟边弹琴边,边回想过往的一切,不由得泪水沾襟却浑然不知,直到一方巾帕出现在她眼前,她方才从痛苦的回忆里挣扎出来。

   "不用。"不想接受那方帕的好意,可当她抬头一瞬,看清楚递方帕的对象是谁后,她立即寒着脸开口拒绝。  她宁愿挂着泪,也不愿接受唐聿的好意。

   "何苦呢?"个性固执,折磨的只是自己。看苗翠滟如此,唐聿不只心痛,更加无奈。

   "哼!"倔傲的冷哼,她起身一站,远眺翠竹楼的全景,心中不屑的忖着,苦不苦全是她自己的私事,与他何干?

   "还在为那晚的事情生气?"都已经过了两天两夜,她怎么还有那么多的气可生?唐聿还真是摸不透她的心思。

   想起他在京城的风光岁月,与现在这遭白眼、贴冷股的待遇相比,唉!当真是天地之别啊!

   哼!生气、发怒实不足以形容她的盛怒,以她现在的心情来说简直是恨;若非时机难寻,他早已尸骨无存了。

   看她不愿答,唐聿真有点自讨无趣。"耶?喜儿与乐子这两姐妹怎么不在你身边服侍?"

   她们一向不离苗翠滟三步之遥的不是吗?怎看来瞧去,就是见不到那两位姐妹在呢?

   一个负责打探近向她爹提亲男子的弱点,另一个则被她唆使去找些整人的葯物回来,为的就是对付你。苗翠滟迳自在心里暗自思量。

   90看她依然固执的保持缄默,唐聿不得不鼻子一模,打算站回自己该站的位置,

   哪知…

   苗翠滟突然开口,提出一个令人怎也不可能料到的邀约。

   "你若有空,不如陪我四处走走。"

   他没听错吧?这女人怎会突然开口邀他逛逛,这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有诈,一定有诈。

   不过无妨。

   "好啊!能陪小姐四处逛逛,可是唐某的福气呢!"心有防备的唐聿不只大胆的接受她的邀约,甚且笑得特别从容无惧。

   尽管笑无妨,待会儿你可就笑不出来了。"唐护卫,请。"

   "小姐,请。"

   各怀鬼胎的两人,相互礼让一番,苗翠滟在前,唐聿在后;两人一起步下阶梯,缓缓往翠竹楼的庭园而去。

   "小姐方才的的那首诗,出自何处?"很凄美也动人,听了令人不感到辛酸。

   当真是浩瀚学涯,无边无止,任你活到老学到老,也未必能尽览天下古籍名册。

   "杭州、燕子楼。"苗翠滟本来不想回答,但为了松懈他的警戒,不得不给予最简单的回答。

   "听了那首诗的意思,似乎是在表达女子对自己相公的忠贞,以及深刻的情感?"空等了十载,能等这么长久的时间,这女人还真令人感佩,也就难怪苗翠滟会因此而伤心落泪。

   "哼!傻女人一个。"就如她娘一般。

   听那不屑的轻骂,他可真被她给搞胡涂了。"既骂她傻,为何又为她落泪?"这点,唐聿想不通。

   "落泪之因,不是为她。"这般傻蠢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人同情,她苗翠滟一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如她这般痴傻的女子。

   "那又是为了什么?"这问题问得实在不妥,这点唐聿也知晓,但就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他想彻底搞清楚苗翠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喜怒无常、晴不定的她实在让人太难以捉摸,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可多了解她,他使不放弃。

   他又犯了她忌的戒条了!可恶!这男人为何总要惹她发怒呢?

   怒火冲天的苗翠滟,身子一转,步步近他说:"你问够了没?要不要本小姐把自己所有的事情一一对你诉说?"他若敢开口说个“是”她保证绝不会轻饶他。

   当她近他时,唐聿还真有点晕眩,因她身上所带着的清雅香味。"小姐若肯说,小的自当洗耳恭听。"他实在爱极了她身上的味道,因此他不退反进,无形中更加缩短两人距离。

   "你…"可恶!他竟敢得寸进尺!一想到此,苗翠滟水眸一转,趁着他近之时,双手用力往他膛一堆。

   遭此一堆,唐聿眼看自己就要跌入身后的池塘。

   好!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拉她一起。

   扑通一声,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苗翠滟凄厉的喊叫:"啊──"不谙水性的她直觉的伸手紧紧攀住身旁的人,"你…可恶。"被一并拖下水的她,怒火攻心的扬手便想再赏他一记巴掌。

   不过这次唐聿可机伶许多,当下抓住她的柔荑不放。

   "我都已经承受你的两掌两脚…哦,不对!应该说是两掌三脚,包括那在市集上的那一脚,这样也该够了吧?"

   目瞪口呆!他的话语教让苗翠滟感到意外。

   "你全知道了!告诉我,你是否早已看出本小姐便是那的“他”?"倘若真是如此,他更是不可饶恕。

   "容貌依然,不过是换了身衣裳罢了!这样的伪装,任何人也看得出来,包括你自己的…"

   "住口!"讨厌!苗翠滟最讨厌的就是看穿她所有伪装的人,尤其是他,更令她愤恨。"我讨厌你,讨厌你让我感到自己有多愚蠢、讨厌你总是令我频频失态,更讨厌你把我看穿,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一个讨厌换来的就是一个拳头,一个恨字亦然,被人看穿的狠狈使得她完全失控,大意的忘记戴上令所有人却步的冷脸。

   这才是最真实的苗翠滟。

   外传她是个笑不齿、行不摇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那不是她。

   身着男衫、四处闲逛的也不是她。

   以恶作剧、捉弄人为乐的任千金,同样也不是她。

   只有被他紧抱于怀中不断嘶声怒吼、不顾一切槌打着他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苗翠滟。

   为了让她发心里的苦与泪,唐聿静静的承受所有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狠拳,不还手也不制止,一切随她;只要能让她尽情发,一次哭得痛快,他相信自己便能找回那在京城寺庙中曾遇上的机伶、慧黠、笑靥如花的聪慧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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