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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一夜,他们成了夫,恩爱鸳鸯朝夕相依,过足了浓情意的日子。

 石莫怀很体帖,凡事总以湘影为第一考量,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温柔细心的程度,让湘影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放在他心头宠着、怜着,珍爱万分。

 一个月当中,他们一路游玩下来,白天访遍各地名胜,夜里便相依相偎,细诉属于他们的旎柔情,数着彼此的心跳,熨帖着彼此灼热的肌肤,绵着、依偎着直至天明。

 一路玩到了杭州,他们当然不会错过一游西湖的机会。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空蒙雨亦奇,把西湖比湘儿,淡妆浓抹总相宜。”完,石莫怀乘机往身旁的美娇娘偷了个香。

 “呀!”湘影低呼了一声“你讨厌啦!不正经。”

 青天白之下也敢来,不怕被人当成登徒子啊!

 “是!”他很受教的点头,大不了先忍一忍,晚上再加倍要回来罗!“不过有句话倒是真的,西湖美景天下闻名,像你这种贪看世间美景的人,不曾走上一遭难免会有遗憾。”

 有句话说得好,吃在苏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既然要玩,当然不能错过杭州西湖。

 怀着悠然惬意的心,他温存多情的伴着佳人,徜徉在浑然天成的绝美景致当中。

 “西湖有许多唯美的传说,相传远古时候,天河边住着一条玉龙和一只金凤,它们无意间在仙岛上拾得一块奇异的石头,便将其琢磨成晶莹灿亮的明珠,凡是明珠所照拂之处,便四季长青,百卉争妍。

 “后来,王母娘娘得知此事,也想得到它,争夺中,明珠不慎掉落人间,就成了今的西湖。于是,玉龙和金凤也随之降落,变成了玉龙山和凤凰山,永远守候在西湖之滨。

 “历代诗人所咏不歇的西湖十景,指的便是苏堤晓、平湖秋月、花港观鱼、柳闻莺、双峰云、曲院风荷、断桥残雪,三潭印月、雷峰夕照,以及南屏晚钟。”

 “好美!”她沉醉地低叹着,光听这些如诗如画的名字就醉了。

 “是很美。”他附和,视线看也不看周遭美景,反而直勾勾地瞅着她瞧。

 湘影听出他言下之意,娇容扑上浅浅红云。“你认真点啦!”

 “谁跟你不认真了?我是真的觉得再美的景致,都没我家娘子美呀!”他一本正经的回道。

 “你…不跟你说了!”她娇嗔地背过身去,藏起羞赧。

 石莫怀低低一笑,展臂圈抱住她,嗅了口她发间的馨香,脸颊亲匿地抚蹭着雪颈,这才又接续道:“我们现在正位于断桥,就是传说中许仙与白娘子相会的地方,可惜不是冬天,不然,你就可以看到断桥残雪的蒙之美。”

 “断桥残雪…不,那太凄凉了!”她似有若无地自言。

 “嗯?”他偏过头,打量她宛如浸在一波烟雾中的离神情。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哦?说来听听。”

 “我只是在替白娘子不值。想想看,这么浪漫唯美的邂逅,本当结下百年良缘的,没想到却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异类又如何?至少她是真心在对待她的丈夫呀!

 “可是许仙又是怎么对她的?满口承诺爱语,道尽了地老天荒的痴狂,到头来,却一点也不起考验,受了法海煽动,背叛了爱情!而白素贞呢?一片真情,换来的回报却是被镇于雷蜂塔下,试凄受难!”

 石莫怀被她认真的神态给撼动,不自觉便被她的话题所牵引。“你猜,她恨不恨许仙?”

 “我不知道。每个女人面对爱情的态度都不尽相同。”

 “那如果是你呢?”

 “我会恨他,只要还活着的一天就恨!”她极为专注的回道:“我想,被镇于塔下受尽磨难,对白素贞而言,并不是最痛苦的。她最深的痛,应该是源于她付出了一切、全心信任的丈夫,却如此狠心的对待她,那才是血淋淋难以磨灭的伤痕。我如果是白素贞,绝不会原谅一个曾经绝情待我的男人!”

 石莫怀没由地一凛。

 不知怎地,听了她这番话,竟令他心惊不已,莫名地感到不安。

 “莫怀,你会不会也这么对我?”她突发此语,仰首盯视他。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辈子我都要死着你,才不会轻易放开你呢!”他以轻快的语调说出口,像要说服她,同时也驳斥心头那来得突然的惶然。

 “那就好。否则,我绝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恨一个薄情负心的男人,你记住罗!”

 “说什么傻话!”他拥紧了她。

 这一刻,他也更加看清了湘影的子。她看来虽柔顺温婉,但却有着此一般女子更为刚烈的子,一朝爱上,可以义无反顾,痴狂到底;而恨一个人,也能恨到天绝地灭,至死方休。

 对爱情,她要求得极为严苛,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是真情的女子,他暗暗告诉自己,要用一辈子,认认真真的对她。

 游完西湖,经过香火鼎盛的月老祠,她突然道:“进去拜一下好不好?”

 “为了我?”他戏谑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眸底闪烁着笑意。

 “你想得美喔!”她轻嗤,看都不看他的走了进去。

 “女人就爱言不由衷。”他喃喃自言,也跟了上去。

 止住步伐,她站在两行对联前。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个缘

 她细细玩味,笑了。

 “这分明是在说我们嘛!”他大言不惭地戏言道。

 “你再不正经一点,冲犯了神明,我可不理你。”

 “又错啦?”看着她的背影,石莫怀一脸好无辜的表情。

 见她拈了三柱清香,一拜再拜,还拉着他一道陪她。他心思根本不在求神问卜上,只是趣味盎然的偏着头打量她闭眼专注的模样。

 想也知道她求了些什么,见她这么认真,他的畔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难免都有傻气的一面,现在的她就是。

 如今的她,纯稚得令他好生爱怜。

 她天真的相信,一对男女只要诚心的相偕前来求愿,月下老人便会成就姻绿,让他们相守到老。

 真傻呵!他才不管月下老人是否在姻缘簿上为他们记了一笔,总之,他要定她了,谁也改变不了!

 求了道签,她依偎在他怀中,读着手中的签诗,而他则欣赏着地甜美足的笑靥,怎么也看不够她。

 忽地,她的笑凝结在畔。

 石莫怀见她神色有异,低问:“怎么了?”

 随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只见签诗上头写了四句话:雨打鸳鸯劳燕飞,好事多磨徒伤悲;

 两情若是久长时,云开月明总相随。

 是“柳暗花明签”难定好坏。

 见鬼了!这是什么烂签诗!早知道就不要进来了。

 “湘儿…”他想说些什么,却在视她含愁的神情时震了一下。

 “会吗?我们的感情,当真会多灾多难,不受祝福吗?”她担忧的问。隐约的恐慌,如今更加深浓了起来。

 “别信这些无稽之谈。”他当下果断的掉她手中的纸张,在掌心,看也不看一眼的往身后丢去。

 就算他心里真有一丝的不安,也绝不会表现出来!湘影忧惶的神态惹疼了他的心,他只能用全部的心力安抚她,同时也在心中一遍遍拿那句“云开月明总相随”来定自己的心神。

 “叹!”他“毁尸灭迹”的速度太快,她想拦都来不及。

 “别胡思想,我们会无风无雨,平顺至白头。”他回给她肯定的笑。

 “可是,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话语未完,来势汹汹的烈吻面烙下,他将娇柔的身躯完全嵌进怀,狂热地掠取红,吻得她几乎不过气来。

 “这样,你信了吗?”柔吻移向她的耳畔“我会一直这样抱着你,绝不松手!”

 “嗯!”他的柔情安抚了她的心,她这才注意到,他们狂放大瞻的举动,已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你快放开我!”小手轻捶了他一下,她羞得无地自容。

 “我们夫恩爱,关他们什么事!”他不以为然的嗤哼,改搂向她的纤,两人相依相偎的远去。

 临去前,湘影犹频频回首“这里真的好美,好舍不得走。”

 “无妨的。正式成亲后,我们还是可以再度重游旧地,何况,世间美景并不仅只有西湖,不论你想去哪里,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与你一同迹天涯,当对神仙眷侣。”

 “真的可以这样吗?”波光转的秋瞳出向往的神情。

 “当然可以,只要你高兴就好。”他伸手拂开她风轻舞的发丝,凝望她的神情是满满的包容及宠溺“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此地,那么当我们走遍千山万水之后,便在这里结庐而居,共朝阳,同送落,过着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悠闲生活,好吗?”

 “好,当然好!”这是多美好的远景啊!无俗务身,又有个坚毅深情的臂弯供她依靠,伴她度过漫漫晨昏…

 想着、想着,她勾起了微笑。

 饼足了两人世界的逍遥日子,家门也已在眼前。

 “玩也玩够了,你心情调适好了吗?”

 “我…有点紧张。”湘影退却地道。

 拜托!她可是武功不凡的侠女耶!江湖杀戮都见识过了,居然会因为要面对他的父母而胆怯?

 他忍不住笑谑道:“放轻松,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点气魄好不好?”

 瞧他说得好像要上断头台似的,害湘影的心绷得更紧。

 石莫怀习惯性的搂了搂她“有我在,你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我爹娘不会为难你的。”

 “嗯!”她点了一下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坚定的信念,飘浮的心才逐渐踏实了起来,与他携手跨进门槛。

 长年离家的儿子突然返回家门,对石云峰而言,不啻是莫大的惊喜,一得到消息,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到前厅来。

 “莫怀!天哪!怀儿,真的是你!”石云峰激动的扑上前,将儿子牢牢抱了个满怀。

 “爹…”石莫怀有些别扭,不大自在地喊了声。

 两个大男人抱成一团,成何体统嘛!真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你这个不孝子!这三年多你死到哪儿去了?连封家书也没有,我还以为你给阎王爷招去做女婿了呢!”

 石莫怀苦笑,确实差一点他们父子两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人间便有美娇娘,何须上穷碧落下黄泉,那太麻烦了啦!”他以调笑方式一语带过,拉来身后的佳人“阎王爷的夜又女儿,哪有我柔情似水的湘儿美,不孝子的眼光不错吧?”

 石云峰愣愣地看了过去,瞬间慑于湘影绝无双的美,还以为是天上仙子下了凡尘呢!

 “晚辈顾湘影,见过伯父。”她微微一礼。

 “早就是一家人了,你该跟着我喊爹。”石莫怀不苟同地纠正她。

 两人一来一往,石云峰都给听傻了。

 “怀…怀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那生飘泊如风的儿子居然要娶了!而且还是个美得不同凡向的人间绝,要他不惊讶都难。

 “谁开玩笑了,要不是有湘儿在,你儿子我如今恐怕真的在和阎王爷套情了,我当然要‘以身相许’罗!”

 石云峰神情突然复杂起来“他还是不放过你?”

 他耸耸肩“无所谓,反正身边有个似水佳人照料,不算太糟糕就是了。”

 他还在想,要不要包个媒人礼过去。

 “所以,你就顺道将人给拐了过来?”

 “那也得你儿子俊,否则谁理我?”什么叫“拐?”真难听,他可是正大光明的追求呢!

 “莫怀!”湘影扯了扯他的衣摆,怎么他连对自己的父亲说话都口没遮拦的。

 未料,石云峰竟大笑出声,想不到他这狂放不羁的儿子也有被人管束的一天。

 “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小姑娘,你最好再谨慎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嫁给这子!”他笑谑道。

 乍闻此言,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嘿,爹!你怎么可以坏人姻缘,若吓跑了我老婆,你要我上哪儿找娇啊?”石莫怀马上抗议。

 “莫…”

 石莫怀不避讳地环抱住她,没等她开口,便在她耳畔低语:“小傻瓜,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已经得到我爹的认同了。”

 是吗?湘影不晓得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石云峰默默旁观,小两口眼波转间,有着显而易见的挚情,他出会心地一笑。其实,这样的莫怀,反而比较让他放心。

 早几年,莫怀太过沉郁,一直到近几年,才渐渐开朗得多,眉心不再总是颦蹙着,不知道是他看开了,不再期待,所以便不再受伤,还是将所有的失落在心灵深处,小心掩藏,不去碰触…

 这唯一的独生儿子,太过令他心疼。

 而今,多了个女子真心待他,使他的生命更加圆融,他想,往后的莫怀,不会再轻尝悲涩,他该可以安心了吧?

 见过了未来的准公公,石莫怀将湘影安置在房中,一路风尘仆仆走来,难免倦怠,他体帖的要她好好休息,而自己则稍作梳洗,马上又赶往母亲所居的院落请安去了。

 汤婉晴的居处,一年到头都是这样,不爱仆佣成群的喧嚣,少有人走动,往往总是静得只有风声与落叶声,清清冷冷的像是与世隔离般。

 每一回他来,总是看见她独自一人地立于窗边,默默看着不定时飘下的落叶,任时间流逝,从不开口说一句话。

 “娘,孩儿回来了。”怕吓着母亲,他说话总会不自觉放得轻缓些。

 汤婉晴连看他一眼也没有,目光停在那片适时飘落的绿叶上,像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些时以来,孩儿在外头,时时挂心着家中的一切,不知娘过得可好?”母亲给人的感觉过于纤细,他总难克制那份怜惜之情,明知她不需要,他还是抑不住强烈的情感想关心她。

 她的沉默,是意料中的事。

 一直以来,总是他在说,而她坚持她的沉默,从来不会回应他什么,有时,他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不只对他,对爹,也是一样的。

 曾经,他有过很荒谬的感触,竟觉得她强烈的怨恨着他与爹,好像他根本就不该存在,是他和爹害了她,所以,她对他们恨之入骨…

 是错觉吧?娘看他的眼神,始终是一片空幽寂,找不到一丝情感,他甚至怀疑她是没有情绪的,又怎么会明白什么叫恨?

 头一偏,看向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他叹了口气“娘,您又忘了用餐了吗?”

 上前端过犹有余温的汤,他轻拍了一下母亲的肩“先喝点汤,再用餐,好吗?”

 汤婉晴终于回过身,眼眸定在他脸上,冰冰冷冷的,不泛一缕温度“你打搅了我的宁静。”

 不该太意外的,她什么都不要,不希罕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希罕待她一往情深、无尽包容的丈夫,甚至不希罕这个她怀胎十月的儿子,而只要她的宁静。

 “娘…”他眸底浮起一抹长年来极力压抑的伤痛。

 明明早该习惯母亲的冷酷,偏偏他还是无可避免的受到了伤害。

 她找了张椅子落坐,面无表情地开口“回来做什么?”

 有没有他,一直都无所谓,他要是能永远消失在她面前,那是最好不过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他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努力不让太多的情绪剌伤自己,事实上,他已经很习惯这么做了。他了口气,才又道:“特来禀明娘亲,孩儿即将娶。”

 娶

 这字眼令她震了一下,回首看去。

 能得到母亲的注意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本以为她会再用无动于衷的神态回应他,于是他又道:“湘儿是很好的女子,孩儿很在乎她,非卿莫娶,请娘成全。”

 在乎?非卿莫娶?

 汤婉晴细细玩味着这个字眼。他也识得何谓情深似海,何谓刻骨铭心了吗?那么,如果一对生死相许的男女被恶意拆散,他明白那会是什么滋味吗?

 瞳眸飘过一丝晦。这憾恨,她尝了二十多年,也该换人来尝尝。

 如果石莫怀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怕会是一阵胆心寒惊吧!

 “娘?”看不出她的情绪,他忧虑地轻道:“我让湘儿过来见见您,好吗?”

 “不必,你的事毋需问我。”她侧过身,优雅地轻抵着螓首假寐,什么都不再说了。

 石莫怀垂下眼睑,掩去落寞。

 是他奢求了,她连他这个儿子都能不当一回事的忽视了二十多年,又岂会在意他所喜爱的女孩会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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