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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和阿光到台南以后,日子变得容易感伤颓丧。

 夏日的安平,在午后斜柔情的拥抱下,让人错愕起时光的步调,哀愁的海滩,我想。幸福像颓倾的沙堡,每一撮沙都蕴含着憧憬希望,一个打来,就将全部的心情渴望为乌有。

 “别这么颇丧!”阿光说:“幸福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啊!就是想太多。”

 想得太多,也是一种罪过。

 醉月湖水,混浊而不见清澈,几次不小心走过,湖畔情侣双双对对,湖中央,掩映着湖心孤亭一座。

 有黄昏过后,夕阳霞晖入波心,湖光粼粼,像煞那年仲秋游泳池畔的风光。我看着,看着,出了神,喃喃念着:“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开,也则难留。

 念武林人远,烟锁泰楼。

 惟有楼前水,应念我,终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心里觉得怅怅的,怎么装作不在乎,还是摆不了这阙“凤凰台上忆吹篇。”

 阿光不好说什么,只是“你啊你”就不再多说。

 这日子,我依然一派闲散,摘星攀月,四处游,虽有愁,不再诉说,闲爱孤云静爱佾,总算体觉得到什么叫逍遥。

 大傅却很不以为然我的不务实际,我们戏剧地在外双溪重逢。

 重相逢,我依然如昔的不长进。

 时间没有冲淡我们的熟悉,却网就了一层隔阂。

 绿意一直邀我到溪城小聚,我千推万拖,直到再无法推拖,只好下定决心前去。可是,世事就这么巧,一圈操场还没有逛完,就在楼台处遇见大傅。

 乍相逢,我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些微不自在。大傅微笑招呼,我也含笑回礼,两人神情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存在发生过。反倒是绿意,尴尬地站在那里,一直小声地对我说:“我不知道会碰到他,真的!”

 夏绿意什么时候开始会顾及别人的心情?我奇怪地看她一眼,却看到了大傅身后那年在雨中也曾遇见的女孩。她叫绿意“学姐。”

 学姐?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一开始,绿意就知道可能会遇见女孩和大傅两人。

 我笑了笑,对绿意说,肚子饿了。

 原以为就此可以摆他们,大傅却带着女友,偏偏跟我们围就一桌而坐。

 我要了豆干、海带、鲁饭、担仔面。绿意说:“叫这么多,你不怕吃撑!”

 “反正又不是我花钱的,怕什么!”我笑着说。

 “苏宝惜,你就是存心坑我,是不是?”绿意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

 “别这么小气,”我又笑了。“这又花不了你多少钱。要不然,鲁饭不要好了。”

 我回头跟小摊老板大声说不要鲁饭。

 绿意的学妹…哦!就是大傅的女朋友,惊讶地看着我,我对她笑了笑,一边拆开卫生筷子。

 “怎么样?功课还好吧?”绿意问道。

 “还好!补考一、二科就没事了。”说着,筷子住她头上一敲,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关心我?”

 大傅严肃地盯着我,我觉得怪怪的,不太像从前我认识的,那个自大自负、一身锋芒的傅自有。

 我举起筷子,挟了一块豆干,又笑说:“我是那上京应考而不读书的书生。”

 忘了在那本书上看的诗。这些日子,我看书看得很杂,天文、地理、武侠、科幻、志异,鬼怪、言情、童话、侦探、推理,传记、诗集…

 “啊!温瑞安!”我突然叫出来。这一句,温瑞安写的“黄河”中的一段。不过诗文顺序我记得模糊,只记得几句印象特别强烈的。

 我是那上京应考而不读书的书生,

 来洛是为求看你的倒影…

 而春天是爱笑,

 明天我的路更远…

 就是爱情和失恋,

 使我一首诗又一首诗,

 活得像泰山刻石惊涛裂岸的第一章…

 绿意拍我一下,说:“干嘛?想吓人?业余学生一个,连懒散都有藉口!补考若是不过,看你怎么辫!”

 这时有个人经过我们桌旁,看见我,惊叫一声:“ECHO!你怎么在这里?”

 是班上同学,我笑着指指绿意,和对方寒喧一番,一点也不像从前老是颦眉蹙额,充满不耐烦的我。

 大傅默默看着,突然说:“你想的就是这些人吧?人家拒绝联考,也要是建中毕业的,你呢?你算什么!”

 随着大傅这句话,气氛突然僵硬凝重起来。

 大傅转头对身边的女孩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女孩起身离开,绿意织趣地也跟着她一道走开。

 “苏,过去的事,我很抱歉…”大傅说。

 我扬起手,不想听他接着说的,笑着口道:“说什么抱歉!反而我一直很感谢认识了你。”

 “可是你怎么变得这么…堕落颓废。”

 我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做这个反应举动。

 “我本来就这么颓颓废废的。倒是你。怎么那种猖狂嚣张气焰都不见了!”说着笑了笑:“不要忘了你那自信、放肆的笑脸!有时候虽然看了令人觉得刺眼,可是,说真的,我一直记得你那霸气十足、狂妄自负的神态。我真的很感谢认识了你,今得再相见,总算无憾了。”

 大傅跟着笑了笑,展现的是不同于从前盛气凌人的另外一种自信。他说:“这叫成。总要有所收敛的!”

 成?也许吧!我开玩笑说:“那我算是大器晚!”

 他哈哈大笑,把嘴里的饭得满桌都是,我赶紧把豆干抢救过来,他跟着也抢了海带过去。

 又像是昔日瞎闹的景象…

 “这以后,很难再见面了吧?”大傅突然说,神情微有一丝黯淡。大概他也想起了从前…

 “怎么这么说?”我还是笑笑:“又不是什么死生契阔的事,有机会,随时都可以见面。”

 他苍凉地笑了笑,其实彼此都知道,全是些安慰骗人的话。这以后,再用什么名目来往?友情?难!不是我把感情的事看得太狭隘,观看我们日常周围这情谊,除了些人际互动,就是应酬敷衍了事的场台。所谓知已,除了将心给他的那一个,其余的,谈什么都难!

 要离开了,大傅拥着女友,朝我们挥挥手,我也对他们挥手说再见?幔那牡氐袈洹?br>
 绿意看见我眼角的泪水,问我为什么难过?

 靶情真是件太累人的事。为什么…这一切,不能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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