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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从客栈踱出来,一如数天来的习惯,祁天寒刻意的放慢步伐,伴着沐心边逛边聊,耐十足。

 至于沐天,祁天寒全然不在意他走到哪儿去了,反正他总是会跟上来打岔…

 在最不恰当的时候!

 哼!

 苞在他们后头的沐天分毫未减的接收到祁天寒投来的嫌恶眼色,懒懒的掀了掀眼睑,肚里暗笑。

 哟,祁兄又朝他脸白眼耶!

 无意中回头的沐心眼尖的捕捉到兄长眼底的窃笑与不怀好意,怔了怔,她口问道:“休天,你在笑什么?”

 “没事。”

 “真的吗?”她更狐疑了。

 不会是撞了吧?祁大哥成天望着她笑,笑得她六神无主,现在连沐天都被他感染了,老是莫名其妙的暗自偷笑,甚至还笑得怪模怪样,更引发她的好奇心。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老是笑,少年老成的沐天更不可能!

 “你一定有事!”她很确定这一点。

 “啧,你不提我还不觉得。”

 “怎么着?”

 “说也奇怪,方才忽然觉得身子起了阵哆嗦。”

 “你不舒服?”她紧张的朝他走去。“怎么不早说?”

 “说不定唐兄是奔波过久,太劳累了,的确该多歇着才是。”祁天寒意有所指的故作关切。

 “对,沐天,咱们回客栈,今儿个就别出门了。”

 眼角瞥见祁天寒闻言后神情变了变,既无奈又哀怨,沐天险些突出来,忍住对他挤眉弄眼的冲动,只是摆了摆手。

 “那倒不至于,我的体力还多得很呢。”

 祁天寒的神情依然不展。

 这么说来,他还要跟下去!

 “唐兄的兴致真好,连逛了几天的大街,不腻呀?”真想将他一子给打回杭州去。

 哟唷,有人不知心存感激,反倒明着赶起人来了?

 “说起我这耐呢,还不都是跟祁兄您学样的呀!”

 “跟我学样?我这可是心有所图。”无奈,他几乎是半抖出自己的心意了。

 沐天没装不懂,笑着摇头。

 “而我呢,就怕你的图谋不轨呀,心再急,你也得捺下,慢一慢,待我盘算妥当才行。”

 很难得,祁天寒叹起气来。

 他懂沐天的意思,将心比心,所以才甘心忍下这些天来他跟进跟出的举止,没吆喝他滚。

 “你们在聊些什么?”一旁,沐心略显不耐了。

 他们的话,她有点儿懂,却又不是全懂,总觉得兜来兜去,似乎都在暗喻着与她有关的事情。

 “没什么!”见她发难,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敷衍。

 没什么?

 她朝他们拢起两道弯弯的柳眉,脑海布满片片疑云。

 若只有一个人应声,她或许会信,可是,当两个家伙都不约而同的一言盖过她的询问,这代表了其中想必、绝对、肯定有异。

 沐天常笑、爱笑,乐天知命,可他也有副深沉的心绪,而依她的观察,祈大哥不常笑,也懒得笑,视生命中的挫折为挑战,这类人的心眼更是深奥难解。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肯说,她就甭想问出终究。

 但,她真的是很好奇,好奇死了。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要不要吃糖葫芦?”

 “要。”她想也不想的点点头。“可是,我更想知道…”

 “街角有人在卖呢。”

 “甭说,这我早就瞧见啦。”不耐的瞪了存心捣蛋的沐天一眼,她忙不迭的将话题拉回来。

 “天色还早,那糖葫芦跑不了的,先不急着找吃的,我现在只想追究底。”

 两双突然极有默契的黑眸飞快的推托着责任,眨眼工夫,祁天寒恍若责无旁贷的立即接下了这难题。

 “咱们买一支来尝尝。”不待她接话,他有礼却又不容她挣脱的扣住她的手肘,引她朝小贩走去。

 摆明了他们希望她就此打住,别往下问了。

 他们俩联手要她闭嘴!

 无奈又不满的瞪了他们一眼,沐心噘着红,不甘愿的被拖着走。

 才几天的光景,沐天就跟人家称兄道弟,说起私下话来了,然后将她撇得远远的,哼,过份。

 “要什么口味的?番茄吗?”

 “李子!”她偏要跟他唱反调。

 而祁天寒更聪明,他干脆两种各买一支。

 反正这实质上没几分重量的甜食撑不了胃,嗜甜如命的沐心绝对会一支接一支。

 嘴上点了李子的,沐心却先接过另一支。小心的慢慢嚼,漫不经心的拉开话题。

 “祈大哥,造船厂里头是不是摆满了船只?”她抬眸瞧他,模样煞是娇媚。

 既然不爱她追问,那换些话来说说总行了吧?

 “是摆了一些。”

 “一些?有战船吗?”

 “你很好奇?”

 点点头,心细的听出他口气里有着宠溺,她情不自地笑了。

 祁天寒像条蛇般的黏了他们好几天,言谈之中难掩那份出身荣贵的桀傲气息,这些种种,不必跟爹走遍大江南北的沐天提起,她也瞧得出。

 沐天还提过,远在北的祁家堡早就是一方之霸,只是,多年前曾因为祁家老爷的失当决策,导致祁家堡的一切几乎化为乌有,连几座收益极丰的矿山都差点儿被迫拱手让人。

 祈家老爷因而气得一命归天、所有的烂摊子全由祁天寒扛了。

 所幸他不负众望,凭借着一身傲骨与过人的毅力,挽回了自祁家老爷手中所失去的一切,甚至。在稳住祁家堡的原有基业后,被喻为经商奇才的他,致力拓展新的商业触角,不出几年,祁家在扬州的造船厂已稳占鳖头之位。

 对于祁天寒的传奇,她敬佩不已,但,她已经见过他,跟他说过话,甚至共处了无数天,好奇心不再强烈如初,这会儿引她注意的是造船厂。

 她好奇死了!

 沐天曾带回几本画册,其中有幅大船航行在狂涛巨中的景象,不知怎地,她瞧了久久难忘。

 她不只一次地冀望,有朝一能登上船舶,远离陆地,深深地、长长地嗅进那带有咸味的空气,感受海风吹拂在身上的新鲜滋味。

 “造船厂其实也没什么。”

 “我喜欢探一探什么也没有的造船厂。”

 她笑盈盈的坚持牵动着祁天寒的好情绪。

 “若你们不弃嫌,改天不妨到祁某的造船厂一访。

 他不反对敞开大门让她见识见识!

 “为何改天?”有门道了,她才不想拖呢,打铁要趁热。

 “要不,就择明儿个吧,如何?”熠亮的秋瞳祈求的望着沐天。“沐天?”

 沐天当然深知妹子的渴望,他也不反对,反正好处也会算他一份,问题在于这造船厂又不是唐家的,总不能他们喳喳呼呼,就一定能去呀。

 见他迟迟不作声,沐心的笑颜怔了怔。

 “沐天,你反对?”

 “不,只是说不定祁兄忙着呢,哪能依你说明儿个就明儿个去呀。”他以退为进,谅祁天寒也不忍心直接否决沐心的提议。

 果然,沐心直接来到祁天寒眼前。

 “祁大哥?”

 “当然可以,就明儿个吧。”

 话题一旦开启,自然就顺着生意谈下去。

 “祁兄这趟南下,纯粹是视察产业?”沐天暂时放下他与妹妹的“儿女私情。”

 “这是其一,事实上,来江南也是为了想多了解这儿的织绣行业。”

 听他提起,兄妹互视一眼,眼神亮得似乎闪耀着万丈光芒。

 北的商业之霸提到了织绣,这可能代表一件事…生意上门了!

 “祁兄对织绣有兴趣?”

 “的确。”

 没再互望,兄妹们也知道彼此心中的雀跃感觉加深了。

 “或许小弟该这么问,祁兄有意思拓展这条生意线?”

 “没错。”他应得很干脆。“听闻江南的绣坊以风家与唐家为其中翘楚…”

 他说江南的风家!

 沐心闻言,神情微挫,没什么耐心的打断祁天寒的话。

 “是唐家!”

 “嗯?”

 “唐氏绣坊的绣品、针法比风家更具风格!”抬高下巴,沐心信心满满的撂下这句宣言。

 祁天寒笑得很含蓄,沉稳的黑眸闪过一抹宽容的和悦。

 “此话怎讲?”’

 “因为唐氏绣坊有位奇才,她有双巧手,织挽、染、丝织提花,样样皆通,甚至是各类提花品种也行,举凡你列得出来的绣法她都会,连妆花绒跟金彩绒也难不倒她。”

 “她这么行?”

 “那可不,否则唐氏绣坊怎能首列第一呢!”夸起自家妹子的绣才,沐心小巧坚的鼻子又顶得更高了些。

 瞧她得意扬扬,祁天寒的笑容更柔和了。

 “我猜,那位奇才该不会是你吧?”

 “我?”喜乐参半的垮下肩头。“祁大哥瞧我行吗?”

 “是有点困难。”

 “可不是吗!”她无奈的叹道。“也不知怎地,我的十指对针线活儿完全没辙。”

 “可一拿起笔就不同了?”

 “呵,我喜欢画画。”一提到兴趣,她整个人更是闪闪发亮。

 而他,喜欢极了当她静思作画的模样。

 他曾在客栈里见过她作画。

 浸在汹涌思中的沐心去了平时的逗趣娇稚,呈展出一份娴雅柔媚的慧黠美态,爱笑的眸神轻敛起顽,淡淡的浮现那属于成女子的风采。

 无论是笑或是专注的模样,他发现他都百看不厌,甚至可以说逐渐入了。

 “沐心,唐氏绣坊是否由你画画,那位奇才将你的构思呈于绣布上?”

 “呵。”她不带惊诧的轻笑着。“祁大哥真是聪明,一猜就着。”

 祈天寒极有脑子,这一点她早就察觉了。

 难怪自从遇到祁大哥后,沐天对他的欣赏与俱增…说到沐天,沐心发现他正在祁天寒身后对她猛使眼色。

 歪着脑袋,她无声问着…

 怎么了?

 你给我过来!

 现在?

 那当然!

 沐心很快的被沐天拉到一旁,兄妹俩正大光明的咬起耳朵来了。

 “啥事?”

 “沐荑什么时候连金彩绒都学会了?”他有些不满自己遭受排挤,兄妹四心向来相连,可她们却瞒着他这个秘密!

 “金彩绒?”

 “正是这事,你刚才不是跟祁兄炫耀?”

 “沐荑的确是还不太上手呀。”

 他一愣。“那…”

 “做生意嘛,偶尔也需要吹捧夸张些,你不是常这么教我们?”

 “吹捧?你竟然敢骗他?”他听了好气又好笑。

 是他的错,虽跟沐心聊了些祈天寒的丰功伟业,却没跟她提过他素来在商场上的威吓声名。

 祁天寒纵横商界近十年,有点石成金的眼光及脑袋,称得上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子,重允诺,从不暗坑伙伴,但,他也极痛恶他人的欺瞒。

 而今沐心竟然漫不经心的对他使出这一招!

 “为何不?他又不是咱们家的人。”

 哟,沐心当真这么“公私分明”呀?他原以为,在她心中祁兄多少有那么点份量…

 “你笑啥?”

 “万一祁兄因你的蓄意吹捧而转向风氏绣坊…”

 沐心闻言笑了,只是笑得有些不太确定。

 “你傻啦?正因如此,咱们才要好好的吹捧一番。没先揽下他的生意,他说不定就直接跑去风氏绣坊了,我这全都是为了唐氏的生意呀!”

 真是这样?

 他打量着丝毫没有愧意,甚至有些不怀好意的沐心,刷一声,闲逸的轻摇起扇子。

 “沐心哪…”

 “我又还没走,有事你就请讲,这么客气兮兮,害我都浑身冒起皮疙瘩。”

 “你是跟祁兄有深仇大恨?”

 怔了怔,她笑得盖弥彰。

 “沐天哥哥言重了。”

 “我真言重了?想想,妹子你向来不玩吹捧之类的无聊把戏啊,还有,是谁说过,咱们唐氏绣坊凭的是真材实料,所以不怕比较?”

 “这话是我说的,可那又如何?”

 “你存心欺他。”

 “我哪有。”她勾干笑。“几句话罢了,我说说,他听听,无风光,反倒是沐天哥哥您把它看得太严重了。”

 “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嘛。”她当然得打死不承认。

 丙真让沐天她承认自己小鼻子小眼睛的行径,会一辈子倒媚的!

 他绝不会放过嘲笑她的机会。

 “是吗?”忽然他心生一计。“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那天,你跟他是如何相识的?”

 老天,沐天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都已经强迫自己忘了那码子事了,他还提?他简直比她还要欺人嘛!

 “身为妹子唯一的兄长,我好歹得弄个清楚才行。”

 这坏到骨子里的兄长,真想狠狠的踹他一记…”

 “妹子,我还在等着听呢。”

 “就…我跟他…嗯…就是在街上…

 手一摆,沐天摇头晃脑,笑得很恶。

 “这段支支吾吾我早听过啦,我要听的是实话。”

 “实话?”

 “对,实话。”说真的,他也好奇。

 绣帕是沐心亲手所绑,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他好奇的是,为何已有过接触,他们却是对面相见不相识?

 见他坚持,沐心不又犯头疼。

 前后两次都跟他有磨磨蹭蹭的肢体接触,这事能说吗?

 其实,那天情况特殊,只能说是差的误会一场,怪谁都不对,但不知怎地,她就是难以启齿,也不想跟默契十足的兄长掏心掏肺的说出经过。

 “怎么,莫非你们之间有隐情?”他追问。

 嘴里说是隐情,可浮现在那双笑眸的却是“情”这两字。

 沐天攻得直接,沐心躲得无奈且尴尬,正烦恼该怎么一言蔽之,响亮的鹰啸划破天空。

 她一乐,转开话题。

 “阿弟在做什么?”

 天际不见凌霄轩昂的身影,只有阿弟嚣张的盘据着朗朗晴空,约莫是领悟到自己引来主子们的注意,它又翻飞回首,在掠过他们视线时愉悦的扬啸,随即有个小黑点笔直落下,极巧的是,异物的落点摆明了就是祁天寒所在之处。

 老天爷!

 瞧清楚了它耍的把戏,沐心愕然的微张着嘴。

 “你教它的?”

 “我…呃…”她无力的苦笑连连。

 的确是她教导阿弟在捕获猎物时不准贪心独占,可是她没教它…这么欺负人呀!

 包叫兄妹俩傻眼的是,事情发生得极巧也极快,早已察觉到苗头不对的祁天寒优雅的旋身移步,恰恰躲过了异物的突袭,呼吸吐纳完全规律如常。

 沐天将扇一收,击掌呼好,而沐心笑不可抑。

 “祁兄的身手真叫人佩服。”

 “好说。”他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们。“只是我向来不信任从天而降的任何事物。”

 “这倒是个好习惯。”沐天忍不住再夸他一句。

 阿弟又仰天长啸,未几,另一声更沉稳的厉啸加入,凌霄的英姿映人众人眼底。

 祁天寒记得他初见沐天时,也是因为天际传来两声尖啸,而后,他们就寻着了沐心…

 “有哪位能替我引见你们的伙伴?”不知何时,他已在沐心身旁站定。

 “那是凌霄。”简短一句话,沐天就住了嘴。

 睨睇着面迟疑与不满的妹子,他不怀好意的眨眨眼。

 年初,她硬是将阿弟抢去独霸着不放,这会儿阿弟在大伙儿眼前丢了脸,看看她这个主子怎么下台!

 他的落井下石,沐心看得一清二楚。

 “呃,另一只是阿弟,就是那个…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小家伙,它…呃,它…它也是沐天养的!”

 下巴一松,沐天啼笑皆非。

 “这个节骨眼,阿弟就变成是我的责任了?”

 “对。”她大言不惭的点点头。

 谁叫他先是问她,害她绞尽脑汁想法子蒙混过去,而今又想她揽下阿弟的不智之举,这种伤神的事情做多了会短命的。

 而她还想长命百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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