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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正是冷冬,寒风低吼,当其他人都在享受欣的年节气氛时,翠袖几人也只能窝在屋里养“不怕冷的蚊子”不好意思自己去找乐子快活。

 人家遭遇不幸的事,又在养病,他们总不好放鞭炮庆祝吧?

 不过这么一来,日子也着实无聊了一点,多半就是因为如此,翠袖才会向金提出一项特别的要求。

 “教我说京片子。”

 “你的舌儿卷不起来。”

 “试试看嘛,就算真的学不来,听得懂也行嘛!”

 “好好好,教你,教你,从明儿个开始教你。不过…”金滑稽的对她挤挤眼。“你得先告诉我,为何要离家千里跑到这里来投靠汪家?”

 “为什么问这?”

 “好奇。”

 好奇?

 嗯,很正常的理由。“好,我告诉你。”

 于是,半个时辰后,金特地去买来一大堆热食以便一边聊一边吃。

 “喝过酒么?”

 “没有。”

 “那你还是喝茶吧!”

 款?凭什么她喝茶,他就可以喝酒?

 因为他是男的。

 翠袖不甘心的噘起了红。“那你也不能喝太多。”

 “为何?”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嘛!”

 金莞尔,饮下一杯酒,再自行斟酒。“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你是在躲什么人吗?”

 翠袖瞥他一下,吃了几口桂鱼后才开始说话。

 “我爹是建昌镇总兵,虽然有四个女儿,却没有半个儿子,我娘曾要他再娶个妾室来生个儿子,但我爹不肯,他说若是上天注定他没有儿子,又何苦要强求。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招赘…”

 难怪她说一定要娶男人。

 “为何一定要你?你还有三个妹妹不是?”

 “我是大姊嘛,这种责任自然要由我来承担呀!”翠袖说得天经地义。“再说,想要招赘,对象不能太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不太可能的,这种痛苦我怎能让妹妹去承担,无论如何,我是大姊啊!”“也不一定要招赘,”金的转着酒杯。“过继个孩子不也行么?”

 “不是不行,是不够!”翠袖重重地说。

 “哪里不够?”

 “就算我可以生个孩子过继给袁家,但一旦我和三个妹妹都嫁出去了,过继的孩子也还小,爹娘没有儿女在旁边伺候,他们会好寂寞的,所以我非留在他们身边不可!”

 酒杯落回桌面,金惊讶的望定翠袖,后者解释完后就忙着剥虾吃。

 原以为她单纯到不行,脑袋纹路只有一条单行道,这种人多半都是过一天算一天,从来不会为明天打算,更不会顾虑到别人。

 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不但考虑周详,面面俱到,而且义无反顾的把自己身为长女、长姊的责任确确实实的承担起来,不逃避,也不推诿,仔细斟酌,谨慎思量,于是下定决心要取代爹娘的儿子来孝顺父母,呵护妹妹。

 想到这里,他下有点惭愧。

 身为长子、长兄,他从未想到孝顺父母、照顾弟妹这种事,即使阿玛和额娘并不需要他多管闲事去关心他们,弟妹也希望大哥最好不要去管他们,看他们自己过得多快活,然而这些都不能拿来做理由,因为他根本不曾有过那份心。

 事实是,太过宽裕与顺遂的生活使他忘了本身的责任,不过,这依然只是个藉口,一个使他更加惭愧的借口。

 “你是个孝顺的好女儿,温柔的好姊姊。”

 “那些原就该我做的不是吗?”

 或许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汪映蓝就不做如是想,她对父母的付出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报偿罢了,父母生下她是一种恩情,所以她必须把恩情还给他们!就像是还一笔债务,而事实上,她对他们并没有任何感情。

 不,她彻底轻视他们。

 看看她对待母亲与弟妹的态度就知道了,对母亲,她尽其所能付出实质上的需要,却吝于付出半点感情上的关怀与体贴,态度极其冷淡:她自认不欠弟妹什么,所以她对待弟妹根本是一种懒得理会的高傲姿态。

 那个女人,美是美矣,却令人厌恶得很。

 “那么,你究竟是要躲避谁呢?”

 翠袖又瞄他一眼,低头继续剥虾子,剥好的虾子却不是进自己嘴里,而是伸长手拿到他嘴边给他吃。

 “我知道我爹一定会反对我招赘,所以我不敢告诉他,因此我一及笄,爹娘就开始请媒婆为我找亲事,当时我并不怎么在意,相信只要我说一句不喜欢对方,我爹就下会勉强我。没想到…”

 “怎样?”

 她咧开嘴,苦笑。“你知道,有些媒婆会先拿了姑娘家的八字去给算命先生看看,她在说媒的时候也比较知道该说些什么…”

 金眉梢儿一扬。“怎么,你的八字不好么?”

 “是就好了,”翠袖深深叹息。“偏就不是,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注定要嫁给一位身分高贵的夫婿,连朝中;叩大官都得对他行礼呢…”

 金眉梢子又跳了一下,眸中飞过一丝异采。

 “于是,一切都不对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翠袖继续往下说。“也不知怎地,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话给传了出去,突然间,我家的大门槛被求亲的人踩得差点断成两截…”

 “那不过是算命的胡抡侃混口饭吃罢了,信他做啥?”

 “我也这么认为呀,问题是…”她大大叹了口气。“那位算命先生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他不但一天只看三位客人,而且不收金、不拿银,只要人家给他一包花生、一碟豆干、一壶老酒…”

 =逗可稀奇。”金喃喃道。

 “最可怕的是,他说过的话没一个字不应验的,所以…”翠袖哭丧起脸儿。“他的断言没人不信,话,一下子就传开了;人,也一下子就涌上门来了,当时我还以为川境所有男人全跑到我家来求亲了呢!

 金失笑.“他们以为娶了你,有朝一便能平空得到高贵的身分么?”

 翠袖可怜兮兮的点点头,有些委屈,也很懊恼。

 “我又不像蓝姊姊或黄姑娘那样美若天仙,人也不算聪明,更挤不出半点气质来,女红中镇倒还可以,武功也还不赖,但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谈诗论词更没辙,自然不会有什么身分高贵的人主动上门来要娶我,所以说,必然是娶了我的人将来能够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可难讲。”金低喃。

 “呃?”

 “没什么,我是说,请继续。”

 “总之,一夕之间,我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还有休了大老婆再来提亲的人呢!其实那也还好,拒绝了便是,但若是碰上那种拒绝不了的人…”

 “哦?谁?”

 “四川巡抚纪山。”

 大眼睛陡然睁得比汤圆更圆,元宵还没到,他的汤圆已经可以下锅了。

 “那个老头子要娶你?”金不敢置信的惊叫。

 “不,他要让他小儿子娶我。”

 这还差不多…款,不对,这也不对,亲本就不对,不管对方是老头子或小头。

 “那又如何?你爹是正二品官,巡抚是从二品,怕他做啥?”

 翠袖横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

 他不懂?

 才怪!

 “哦?我哪不懂了?”

 “虽然爹是正二品官,但他是武官,向来镇守于边疆重地,与朝廷大臣少有交往;而巡抚是文官,纪山大人在就任四川巡抚之前还曾是镶黄旗汉军都统呢,在朝廷里的交往要比爹广阔多了。告诉你,这种交往关系可是比官品重要呢!”翠袖严肃的点着小脑袋。“我娘说的。”

 又是她娘亲说的!

 不过,说得也确是事实,金无言以驳。“他的官还不够大吗?”

 “但他儿于一个个都是蠢才啊!”翠袖咧咧嘴。“我爹说的,纪山大人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

 “所以他连算命这种事都信了?”

 翠袖无奈地颔首。“他信了。”

 “于是你就逃了?”

 “我爹说那个花花公子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他不会把我的一生葬送在那种家伙手里。”翠袖点着头说。“至于我,不能招赘的就是不行,所以我就听爹的话,逃了。

 “而且一逃就逃到这儿,纪山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可不好大大咧咧的跑到别人的地头撒野。不过如今…”话声一顿,没再往下说。

 翠袖苦着脸,又叹气。“我不能不回去了!”

 凝着眸子,金深深睇视她片刻。

 “安心吧,我相信这消息早已传到你爹那儿去了,他应该会料到这种状况,也会早做打算。我想,在进入川境之前,你可以先送个讯儿给他,让他知道你快到了,他必然会捎信来告诉你该如何最好。”

 “我是想到该这么做,只是…”她停下剥虾子,声音不自觉放低了。“真希望不会给爹带来更多麻烦。”

 “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但我会在意啊!”翠袖又放大声。“为人子女本就不该让父母为我们担心的嘛!”

 “你只是一个小姑娘。”

 “我已经十六岁,不小了!”

 见她气唬唬的鼓起了腮帮子,那模样分外娇甜人,金一时不觉看痴了眼。

 “是啊,可以嫁人了呢!”

 “不,我不嫁,我要娶!”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回答,他竟又升起一股‮摩抚‬她的冲动,而他也真的摸下去了,在她红的粉颊上。

 “咦?又有蚊子了吗?”这是翠袖的反应。“跟你说要打用力一点啦!”

 他怔了一下,豁然大笑,口却有一种心被融化的感觉,带着点怜惜,透着些、心酸。

 “是是是,下回我一定会记得用力!”

 她真的好单纯、好憨直,又那么体贴、那么窝心,一个教人无法不怜爱的小姑娘…

 不知额娘是否会喜欢这种儿媳妇呢?

 元宵过去了,汪夫人的病尚未痊愈:惊蛰也过去了,汪夫人的病也未好全;直至清明前,大家终于可以上路了。

 不过上路后也不是那么顺利,娇弱的汪夫人不时得停下来口气,而这口气差不多都得上三两天,一路走、一路,拖拖拉拉将近两个月才到川贵边境的一个小镇,翠袖决定停在这里暂住,得先着人去给她爹爹送封信。

 至于送信的人,翠袖自然不可能去自投罗网,汪映蓝根本不懂武功,金也不会…至少大家都这么认为,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其他什么也不懂的富家小少爷,除了身材够颀长、够拔之外,连胎都还没长全呢,那张纯真可爱的小娃脸上更是明明白白写着: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喝

 于是剩下的选择只有黄家兄妹和玉弘明。

 “玉公子去我就去,玉公子不去我也不去!”黄秋霞抢先撂下话。

 “好吧,我去。”黄希尧叹道。

 他离去后,翠袖便上汪夫人的房去探望,而汪夫人也总是躺在上掉眼泪,她的身子差多半都是因为心情不好,这点翠袖完全帮不上忙,因此一出得房来,她便转入隔壁房找汪映蓝。

 “蓝姊姊,你是不是多陪陪汪伯母比较好呢?”

 “有弟妹陪她就行了。”汪映蓝在看书,翻着页回答她,看也没看她一眼。

 “但他们不懂得如何安慰汪伯母呀!”翠袖碰碰汪映蓝的手。“你去一下吗,蓝姊姊?”

 放下书,汪映蓝平淡的注视她。

 “你以为汪家得投靠袁家,你就有权利管我的事了吗?”

 避她?

 “不是,不是,”翠袖慌忙摇两手否认。“绝不是那样,蓝姊姊,没的事,没的事!”她没有想管谁啊,她只是很同情汪伯母而已嘛!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语毕,汪映蓝又回到书上去了。

 翠袖沉默了会儿,黯然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娘说得对,她的脑袋太单纯了,有时候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弄巧成拙,甚至惹人“硌应。”

 唉,世间事为何总是如此复杂呢?

 近端午节分,虽然没有龙舟可看,但粽子、香包、艾草和雄黄酒是少不了的,整个小镇上弥漫着浓浓的时节气氛,翠袖忍不住也去买了针线来,打算趁空绣几个香包。

 “给我的吗?给我的吗?”

 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着孩子气的期待光芒,金绕在她身边团团转,翠袖不耐烦的把他推开一些。

 “好啦,好啦,绣给你啦,那你要帮我忙喔!”

 “搭手?搭啥手?”

 “你乖乖坐着等,等我好一半,你就帮我把香料进去!”

 “没问题!”像个最听话的乖小孩般,金在一旁静静坐下,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一副可以等到天荒地老的姿态。

 不过才一会儿,他就像全身爬满了蚂蚁似的耐下住了。

 “翠袖。”

 话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许是嫌太麻烦了,金便自动省略了姑娘这两个字,直接叫唤她的名宇,由于彼此年岁“差不多”翠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就很自然的跟着改口了。

 只不过每一回她叫他的名字,嘴角就会不自觉的翘起来,出抑不住的笑意。

 金?今

 “嗯?”

 “你要先做给我吗?”

 “你是最后一个。”

 最后?

 “我抗议!”

 “你抗议什么?我自然要先做给我爹娘还有妹妹们,然后才轮到你呀!”

 “喔。”金沉默了会儿。“翠袖。”

 “又干嘛了?”

 “除了你爹娘和妹妹们,你没有特别想做给他香包的人吗?”

 说了半天话,一直埋头做女红的翠袖这才讶异的抬起眸子来瞄他一下。

 “谁?”

 怎地反过来问他!

 金翻了一下白眼。“譬如打小儿一块儿玩大的青梅竹马,或者你爹的部下之类的。”

 翠袖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爹的部下那么多,要都做给他们,我不做死了!”

 谁跟她说那个了!

 金抚着额头,哭笑不得。“我是说,没有你喜欢的人么?”

 “我喜欢的人?”脑袋歪另一边,再想一下。“我爹的部下人都很好,我多半都喜欢啊!”金愣着眼,更是啼笑皆非,单纯是好事,但这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吧!

 “你不是说不习惯和成的男人相处?”

 “我说的是陌生的成男人,而我爹爹的部下许多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没什么好不习惯的。”

 也就是说“敌人”是以千百计数的。

 “好吧,那我说白点儿好了,呃,有没有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甚至跟你求过亲的人?”

 “跟我求亲?”翠袖怔了一下,恍然大悟的喔一声,终于懂了。“有啊,还不少呢,不过多半都不愿意入赘;愿意的我爹不同意,爹说那些家伙没有前途,将来会苦了我,他舍不得。”

 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很不是滋味。“你喜欢他们?”

 翠袖耸耸肩。“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不愿意入赘。”

 “但你喜欢他们?”他坚持要得到答案。

 她奇怪的看看他。“喜欢啊,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哥哥嘛!”

 原来是哥哥!

 金松了口气。“换句话说,没有半个你想嫁,不,想娶的男人?”

 “唔,这个嘛…”

 见她又迟疑起来,金一颗心不也跟着噎上喉头。“有?”

 “其实…”翠袖犹豫着“也不算真的有啦,”她慢地说。“但有两位是在我及笄之前就向我爹求过亲的,他们都同意入赘,爹也觉得他们很有前途,是好男人,可是我…”

 “你怎样?”金忐忑的急问。“你喜欢他们?”

 “我当然喜欢他们,”翠袖用力的说。“但他们一个大我十二岁,平常我都是叫他叔叔的,要我和他成亲…好奇怪喔!”

 大她十二岁的男人,她叫叔叔,那他…

 额上悄悄滑落一滴汗珠。“是…是么?”

 翠袖颔首,又说:“另一个才大我五岁,是我爹收养的孤儿,从小苞我一块儿长大,他对我可真好,和他成亲应该是可以的,只不过…”她困惑的放下女红。“也不知怎地,一想到要跟他成亲,我也会觉得很别扭,也就没点头。不过他说他会等我,将来要是真找不着合意的,我想我最后还是会同意和他成亲吧!”

 听她这么一说,金再次松了口气。

 看来她下意识里也会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人,并不是真的只要愿意入赘的男人就可以,不然这位从小苞她一起长大的家伙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她不应该拒绝的,但她拒绝了,表示她还是会认真挑个自己中意的。

 他放心了,不,只放下了半颗心,至于另一半…

 想想,有些事还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吧!

 两天,黄希尧回来了,会武功就有这点好处,来去如飞,省时间。

 “大金川土司作,令尊领兵到小金川去了,不过临走前他留下了一封信给令堂,代说要交给袁姑娘你。”

 看完信之后,翠袖沉片刻。

 “我爹说我还不能回去,但蓝姊姊你们随时都可以去建昌,我娘已为你们准备好住处了。”

 “你要到哪儿?我陪你!”金自告奋勇充当护卫。

 汪映蓝眉尖轻蹙。“我不能让你单独一个人和男人在一起,我也陪你。”

 说实话,这并不是她有多好心,也不是她的体贴,事实是,当初汪家只收留了翠袖一个人,现在换袁家收留汪家一家子四口人,加加减减算来算去,她觉得欠了袁家的,而她最痛恨欠人家人情,所以她必须尽快把这份人情还给袁家。

 但这么一来,情况又变成一面倒了。

 “汪姑娘不会武功,必然需要我的保护。”玉弘明如是说。

 “我跟玉公子一起!”黄秋霞再次表明她跟定玉弘明了。

 黄希尧又叹气。“好吧,那我和玉兄先护送汪夫人到建昌,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陪袁姑娘到她要去的地方。”

 半年多来,他们四个人一直僵持在这种相当尴尬又奇妙的状况,谁也没多进一步,谁也没后退半步,表面上似乎很融洽,其实只有汪映蓝一人能够保持平常心,其他三个人都恨不得碍事的人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却又不敢明白表示出来。

 只因为他和玉弘明都不想做得太难看,招来汪映蓝的厌恶。

 “那你们不是要再往回走吗?”翠袖猛摇头,反对他们来回多走上一大段冤枉路。“既然大家要一起走,那我们就先一起到家村,然后再麻烦黄公子和玉公子一起护送汪伯母到建昌,等你们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出发。”

 十天后,一行人到了四川云南边境的家村,再由黄希尧与玉弘明把汪夫人母子三人安全送到建昌交给袁夫人,连口茶都没暍,马上转头“飞”回小镇,就怕动作太慢会被翠袖他们给“溜”了。

 “好,人都到齐了,咱们可以出发啦!”

 “翠袖妹妹,袁世伯究竟要你到哪里?”

 目光移向西方,翠袖微微一笑。

 “川境里最美,宛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稻坝。”

 若说美丽有分类型,那么江南的山林水便是秀丽婉约、诗情画意的美;而四川凉山的高山河谷则是犷原始、桀傲不驯的美,同样是美,却有不同的感受,可以品味到不同的心灵飨宴。

 “别看藏族外表野蛮俗,其实他们都是相当豪迈善良的…”

 一路上,翠袖顺便向大家介绍川地的风光和当地人的习俗。

 “请等一下,这里住的是藏族吗?”

 “不,这里是蠡族区,不过很快就会到藏族区,再走下去直至稻坝也都是藏族人的地区。”

 “难怪他们穿的衣服跟藏族不一样。”

 “总之,只要小心不去犯他们的忌,他们通常都是很友善、很好说话的。”

 “那如果不小心犯上了呢?”

 “那得看你是犯上什么样的忌,小的,谨慎道歉赔个罪也就可以了;若是大条的,尤其是犯上他们宗教上的忌讳…”

 “怎样?”

 “他们可能会出动全族人马追杀你!”

 黄希尧微微了口气。“有这么严重!”

 翠袖严肃的点点头。“是有这么严重,藏人是最信神的,如果我们犯上他们宗教上的忌讳,他们会认为如果不杀死我们,上天会降下报应来惩罚他们。”

 玉弘明轻轻一哼。“无知!”

 “但我爹说,既然我们住在这儿,自然要尊重人家的宗教信仰,”翠袖义正辞严地辩驳道。“不然人家也不会尊重我们。”

 “这倒是。”黄希尧赞同的点点头。

 “那你最好把他们的己忌讳全说了给我们知道,免得我们无意中惹翻了他们,”金喃喃道。“我可没有把握跑得过他们!”

 翠袖偷偷笑了一下。“我会尽量,不过有些我也不太清楚…”

 于是,她尽全力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告诉他们,不过真正在听的并没有几个,金最认真,黄希尧也听进去了,玉弘明听一半,汪映蓝不屑听,黄秋霞是根本不理会翠袖的警告。

 然后,过了安宁河,他们进入上路以来碰上的第一座藏族小村寨,翠袖提出建议。

 “我想我们最好换他们的藏袍,免得他们老是用戒备的眼神看我们。”

 “好啊!好啊!”金拍手兴奋的附和。

 藏袍,藏语称为“曲巴”虽有地区差异,但基本上是大襟、宽、长袖、超长、无扣,着装十分讲究,先穿上衬衣和衬,然后将袍摆提高,男至膝,女至脚面,再用带扎紧,双袖横扎于际,最后穿上统至膝盖的藏靴,戴上狐皮帽。

 这是藏人最普通的穿章打扮,到哪里都买得到。

 随后不久,在挑选衣服时,翠袖讶异的发现不只她会讲半生不的藏语,金竟然也会说几句,更惊人的是,玉弘明的藏语尤其流利。

 汪映蓝也很惊讶,多看了他好几眼。

 “为何你会讲藏语?”

 “我有‘朋友’住在大小金川,我常到那儿走动。”

 玉弘明说得轻描淡写,金听得若有所思的悄悄瞄他一下。

 他是不是应该警告玉弘明,朝廷已经得到消息,说南明余时常在大小金川活动呢?

 “那你呢?”翠袖问金

 金耸耸肩。“去年我才到川境来过一趟,不过那回我只在成都逗留。”

 “原来你不是头一回来呀!”

 “稻坝这儿我是头一回来。”

 “这里是仙山,离稻坝还远得呢!”

 “…我们究竟要上哪儿去?”

 “桑堆,”翠袖一边挑围裙,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我爹爹的军队向导住在那里,现在他们父子跟着军队走,屋子就空下来了,我们正好可以去住。”

 金拎起一支大得十分夸张的宝石耳圈,表情十分滑稽。

 “不会要我戴这个吧?”

 翠袖大笑。“你不想戴就不要戴,又没有人叫你一定要戴。”

 “幸好。”金喃喃道,把耳圈放回摊子上。

 “不过这个是一定要的啦!”她顺手帮他挑了火链和藏刀等好配在带上。

 半个时辰后,他们换好装又出发了。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过一宿?”黄秋霞嘟囔抱怨。

 “我想最好不要,”翠袖小心翼翼的瞥她一下。“如果不小心犯了他们的忌就不太好了。”

 简单两句话,其他人听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因为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然而听入金耳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惊讶。

 她竟然注意到了。

 她竟然注意到当她在解释藏人的己忌讳时,起码有两个人没有听进去,这么一来,得罪藏人是可预期的结果,所以她才会反对住在藏寨里。

 真教人意外,她是单纯的,却也是细心的,而这份细心恰好弥补了太单纯可能造成的错失,或许是有人提醒过她,也可能是她自知太单纯,所以才格外小心,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的缺点,也努力想弥补它。

 不过,她也不是随时都很细心的,只有在她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会特别细心,平常时候她仍是单纯又憨直的,才会不时说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来,但这也使得她更加惹人怜爱。

 思索至此,他情不自又摸了她的粉颊一下,旋即,在她有所反应之前,抢先一步开口说话。

 “还要多久才会到?”

 “呃,路不好走,大约还要一个多月左右吧!”

 当翠袖说出这个回答时,全然没有料想到,他们永远都到不了预定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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