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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雍野
 花纤盈坐在玉水寨惟一的一家茶楼里,正生很大的闷气。

 说是茶楼,也只是临街人家在二楼的竹台上,开出的一个小铺面,搁了几张桌椅做些零星生意。

 “死楚,臭楚!”这两句话,是邓宣听完一百句抱怨后的浓缩华版。

 如果没有人阻止,花纤盈是继续翻来覆去念上两百遍,还是花样翻新再另创新版,邓宣猜不出,只无奈地看着花纤盈嘴巴不停,眼睛发直地来回盯着街道的两头,不耐地等着前去打听楚凌宇下落的风卫回来。

 “放心吧,既然他能一个人回返玉水寨,就说明伤势不会太重。”邓宣终于忍受不住噪音的折磨,咳嗽了声安慰道。

 “这个傻瓜,受了伤不好好待着还四处跑,活该受罪。”花纤盈哼哼道。

 真正在活受罪的人,该是我才对吧?邓宣很想这么回答,但忍了下来耐心劝解道:“也许他是有别的什么急事,不得不马上赶去。况且凭不夜岛少岛主的修为,肩膀上挂出点小伤绝不会碍事。”

 花纤盈鼓眼道:“小伤?你说那是小伤,怎么不自己割一剑试试?”

 邓宣脸色微变,气道:“你似乎很希望挨刀的是我而不是楚凌宇,对不对?”

 花纤盈怔了怔,体会到邓宣话里的怒气,垂下眼帘道:“人家心里着急才会一时口误嘛。你别生气,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好了。”

 邓宣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只得自嘲地一笑道:“你可不是在胡说八道么?我用的是,就是想自残也只能捅自己一个窟窿。”

 花纤盈噗哧一笑,道:“你这人还是会逗人开心的,干嘛平非端出一本正经的臭架子,搞得十足的少年老成样?”

 邓宣看了眼另坐一桌的太四圣,叹道:“多少人瞧着我呢,不老成行吗?”

 花纤盈低声道:“你离开金堡那么多天,不会有问题吧?要不你先回去,反正我要找的人就在附近,他跑不了的。”

 邓宣笑了笑,道:“没关系,家里有裘老他们照应,出不了事。何况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雍野,我也很想看看热闹。”

 花纤盈托着下巴叹道:“你真够哥们,唉,要是他也肯这么顾着我该有多好。”

 邓宣扭开头去,看到长街一头飞速行来的两名风卫,道:“或许有楚凌宇消息了。”

 花纤盈早跳了起来,没等那两人上来便冲下楼去问道:“找到了么?”

 一名风卫回答道:“属下没有探听到楚凌宇的行踪,倒是遇见了贵宫的花宫主一行。听说烈火宫、天石宫也有大批高手潜入雍野,所以特来回禀。”

 花纤盈大失所望道:“我爷爷来作甚么?还有天石宫、烈火宫又想凑什么热闹?”

 苞在身后的邓宣冷静分析道:“他们不来才是怪事。东西两冥一旦合并,声势之大堪比当年的逆天宫,不单正道各派大为忌惮,魔道各家也同样深以为忧,再说林熠身怀破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已不是秘密,谁不见宝眼红?”

 另一名风卫道:“宫主所言极是,所以属下觉得咱们需尽早拿定主意,免得莫名其妙卷入这场局里。”

 邓宣沉道:“东西两冥和谈的事我们不管,反正有那么多人在心。破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虽好,可咱们金牛宫的传世绝学也足够受用了,更不必去蹚这潭浑水,找到楚凌宇,我们就回返金堡。”

 两名风卫齐声应诺。

 花纤盈这才隐隐约约醒悟到,此次邓宣的雍野之行,虽说是陪自己来的,但作为一宫之主,却有很大的可能被卷进漩涡之中,随时遭遇无法预测的凶险。

 她心中感动,第一次真心对邓宣道:“谢谢你─”

 邓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谢什么,你把我当哥们儿,自然要义气当先。”

 花纤盈灿烂一笑,补充道:“对,铁哥们儿,谁也拆不散。”

 邓宣转开话题道:“花宫主来了,你是否要去见一见?”

 花纤盈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吧,等找到楚大哥再说。”提到楚凌宇,这丫头又气不打一处来,恨道:“他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去和林大哥拼什么命?”

 邓宣道:“师门血仇不可不报,楚凌宇是别无选择。”

 花纤盈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晓得林大哥怎样了,说不定邙山双圣和小衡已找到他了。但愿他不会被那群正道的笨蛋追杀到。”

 这时另外四名风卫也陆续回返,居然也没能带回关于楚凌宇的消息。

 正在花纤盈想拆桌子的时候,一名花枝招展、娇柔动人的‮妇少‬袅袅婷婷走上竹楼,朝着邓宣妩媚一笑道:“这位便是邓宫主吧?”

 花纤盈很受不了这‮妇少‬的做派,绷着脸没好气地冲口而出道:“你是谁,找邓宫主干什么?”

 ‮妇少‬涵养颇好,笑容不改回答道:“你是青木宫的小鲍主吧?姐姐我姓凌,在雍野唐教主手下混口饭吃。特奉命来请邓宫主莅临雍野,惠顾今次的圣帝寿辰大典。”说罢取出一封请帖递向邓宣。

 一名风卫抢先接过,查验没有异常,才恭恭敬敬双手转到邓宣手上。

 邓宣展开扫了一眼,不动声地问道:“不知贵教还请了谁?”

 凌幽如道:“凡是驾临雍野的各路贵宾,敝教都发了请帖。其中自然也包括花小鲍主的青木宫在内,可说是无一遗漏。”

 花纤盈不屑地一哼道:“请了就一定要去吗,我要不想去呢?”

 凌幽如道:“哟,我一个跑腿发请帖的,可不敢硬架着诸位赴约,再说,敝教只是发出邀请,去与不去悉听尊便。”

 看到邓宣沉不语,凌幽如笑问道:“花小鲍主,听说你在找人?不夜岛的楚凌宇,对不对?”

 花纤盈道:“那又如何,我找不到他,难道你就能找到他了么?本小姐才不信呢!”

 凌幽如回答道:“姐姐我不用找他本人,楚少岛主的爹爹也就是不夜岛岛主楚镇昙,今上午已接受了敝教的邀请,一准赴约。我想楚少岛主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赶往雍野与他爹爹会面吧。”

 邓宣收起请帖,沉声道:“邓某赴约就是,不必将楚少岛主拿出来说话。”

 凌幽如娇笑道:“邓宫主少年锐气,说起话来就是爽快。敝教的车队已在街首恭候,诸位赶到雍野正可用宴。”

 花纤盈懒洋洋道:“谁稀罕一顿晚饭?咱们多留会儿再走不许么?”

 凌幽如明眸闪动抿嘴一笑道:“当然可以,那就明一早与正道八派的车队一起出发好了,花小鲍主正可趁此机会见到楚少岛主的爹爹,只是委屈邓宫主和花小鲍主要在玉水寨再将就一晚。”

 并入正道各派浩的车队中?拜见楚镇昙?这两项打死花纤盈也不愿意,可又不肯服软,便把眼光递向邓宣。

 邓宣淡淡笑道:“好,就烦劳凌大姐在前引路。”

 众人下了茶楼行到街首,果然看见一列车队停在玉水寨后门。

 率队的,依然是昨接待容若蝶与仇厉的叶幽雨,天石宫的右天尊石右寒、穹海宫的宫主水无痕,还有那个自以为是、惹人厌烦的隆雅安尽皆在场。

 这些人三五成群,散坐在西冥事先搭建起的凉棚里饮茶聊天,虽多为旧识却又壁垒分明。

 稍过片刻花千迭率着青木宫的部众赶至,凌幽如道:“二哥,除了烈火宫外人都到齐啦,我可把他们都交给你了。”

 叶幽雨笑问道:“三妹不和老朽一起回雍野吗?”

 凌幽如叹苦道:“不行啊,赤宫主他们还没找到,这跑腿的活儿实在不是人干的。下回说什么也不接了。”一阵香风飘过,踪影渺然。

 叶幽雨将众人请上车,这前后的次序也大有讲究。依照“金木水火土”的序列,邓宣在各宫首脑中虽资历最浅,却仍被请上了第一辆大车。

 花纤盈当仁不让也坐了进去,六风卫与太四圣骑上蛮牛护翼左右。

 隆雅安作为云怒尘派出的副使排在了最后,本是老大的不快,但临上车前叶幽雨却笑呵呵地奉承道:“隆鲍子乃是云老门下的贵宾,身分非同一般,怎也该请在最后出场。何况咱们同气连枝原是一家,所以教主特意吩咐,对隆鲍子万勿见外。”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幽雨的话听着又让人舒服,所以隆雅安明晓得是托词,可窝了一肚子不满也不方便发作,冷着脸坐进最后一辆车里,放下珠帘闭目养神。

 车行辘辘,临近傍晚时分抵达一座山口前停下。

 花纤盈从车里探出脑袋疑惑道:“怎么停下来了?”

 叶幽雨一路和她谈笑风生已混得极,笑答道:“小鲍主仔细了,老朽给你看一奇景。”说完这话,左前方的那座山峦自上而下,宛如瀑布般亮起一束银光,转眼延伸到了山脚。

 银光缓缓朝着两边扩展,放宽到三丈左右才凝住不动。

 花纤盈目不转睛咋舌道:“你变的什么戏法?”

 叶幽雨捻须道:“这可不是戏法,而是正在开启通往雍野的“九曲幽径。””说着向前头的扈从吩咐道:“走吧,路上加紧些。”

 车队避开那条谷口的山道,转向闪着银光的山脚行驶,花纤盈干脆坐到了外面的车辕边四处张望。

 忽地,眼前银白色的柔和光澜扑面而来,视野短暂地失去景象,待一切恢复时,车子已驶入银光背面。

 脚下伸展的再不是黄土大道,而是一种动着、深不见底的青色光波。

 蛮牛的腿有一小半没入了光波中却不沉下去,反而走得越发轻快。

 这条奇异光波铺就的道路宽约三丈,刚好与银光展开的尺寸相符,两边光雾缭绕,影影绰绰都是浮现于虚无缥缈中的峰峦迭嶂,亭台楼阁,如同真的走进了一幅水墨山水画卷。

 花纤盈留心细数,车队沿着光波幽径接连转过九个弯,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门楼。

 门楼背后两侧青山如画,当中一片葱翠沃野,河湖泊星罗密布,村庄小镇遥遥相望,直抵百多里外的另一座雄峻山脉。

 天高霞远,风清云淡,令人谈虎变的冥教起源圣地,竟是一番世外桃源的安宁秀丽景象,若非花纤盈身在此中,绝难相信。

 她仔细打量门楼,正中金灿灿的“雍野”两个大字映入眼帘,让人不能不相信的的确确是到了地头。

 门楼前红毯铺道肃立着十二名西冥弟子,左侧为首的中年男子冠四羽,阔步上躬身施礼道:“叶长老一路辛苦。”

 叶幽雨点点头,回首扬声招呼道:“请诸位在此下车,咱们步行前往“忘尘泉。””

 众人下了车抬目眺望,果看到门楼后百丈远处,有座巨大的泉从地底涌出,高达十数丈冒着腾腾的雾气。

 泉周围是座小潭,架了座竹桥直深入泉水中央,桥边守着八名冥教弟子,两两相对目不斜视,对来人不看一眼。

 如花千迭、水无痕这般阅历老道之人,一路行来,对雍野的一景一物大感意外。

 然而除了花纤盈可以心无旁骛地猎奇探幽外,其它人暗地里无不在提高警觉,仔细观察强记沿途状况,早做准备以防不时之需。

 但万一局势改变,是否真能找到出路顺利退出雍野,此间任何人都不敢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两名门楼外的弟子引导邓宣、花纤盈等人走上竹桥,顿时感到寒气森森沁入骨髓。

 花纤盈不住打了个哆嗦道:“好冷!”

 西冥弟子走到桥尾朝左右一闪,彬彬有礼道:“请。”

 花纤盈看看面前哗哗的忘尘泉有点踌躇。

 邓宣皱眉道:“你是要我们淌过泉水?”

 “是,”一名弟子回答道:“穿过忘尘泉便能直接到达“轮回台”敝教周长老正在台上恭候诸位贵客大驾光临。”

 邓宣从说话弟子的脸上瞧不出什么异色,点点头暗一口气,低声叮嘱花纤盈道:“我先走,你在后面别走得太快。”小心翼翼地迈步跨入泉水。

 出乎意料之外,他非但没有一脚踏空的感觉,甚至没有一点沉入泉水被浸的感觉,但眼前水幕腾腾,分明人在忘尘泉中,耳朵里仍能清晰听到跃动的水声汩汩而鸣。

 走出丈许,水幕消失,前方是一座建筑于高台之上的三层红楼。

 这座高台完全用上等的汉白玉砌成,拔地而起超逾十丈,四周暮霭缭绕凉风习习。

 他微觉惊诧地回头一望,恰好看见,花纤盈正从身后凌空悬浮的一片云层里漫步而出,向他娇声笑道:“邓宣,这儿又有趣又古怪,太刺了。”

 邓宣定了定神,俯瞰台下才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已经是高台的顶层,下方还有两层平台相拥环抱,每一层上亦都赫然屹立着布局精美、气象万千的建筑群。

 而高台本身则是筑造在了万仞雄峰之上,距离山顶却尚有不短的一段路程。

 透过脚下盘桓的云雾山岚,依稀可见广袤的绿野碧湖无限伸展,笼罩在夕阳西下的暮色之中静谧而祥和。

 从方位判断,此处应该就在那座面对门楼、遥在百里之外的雄峻山脉中。

 花纤盈羡道:“以前我只当青木宫已经拥有天底下最宏伟的楼宇建筑,连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今天总算大开眼界了。”

 邓宣也深有同感但没说出来。

 花千迭、木仙子等人从云雾深处鱼贯现身而出,花纤盈冲邓宣小小地扮个鬼脸,上前去亲热地拉起木仙子的手道:“姑,您看这儿真漂亮。”

 花千迭朝邓宣稍一颔首示意,说道:“邓宫主,有劳你一路照料盈儿。”

 邓宣不卑不亢地略略躬身道:“花宫主客气了,其实邓某并未以此为苦。”

 后面有人轻笑道:“早先听说金堡一场惨变,青木金牛两宫兵戈相见势同水火,老朽心下不胜唏嘘。可如今看到两位宫主谈笑甚,孙侄女儿又与邓宫主把臂同游情投意合,才知谣言绝不可信。”

 这声音如同忘尘泉的水音般柔和悦耳,但邓宣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一阵别扭,抬眼打量,见说话之人是位身着水绿色长袍的老者,肌肤细光洁,相貌秀雅清俊,一双丹凤眼神韵内敛,遥想当年必是位风倜傥的俊彦才子。

 不需谁再费舌介绍,对方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身分。

 果然花纤盈一撇樱桃小嘴道:“水公公就喜欢拿盈儿说事。”

 水无痕哈哈笑道:“乖盈儿,你可以叫我“水叔公”、“水爷爷”哪怕直呼“水无痕”都行。可“公公”这两个字却千万用不得,那可是别人专用的。”

 花千迭神色不动,答道:“水兄说笑,只怕没有哪个皇帝老儿有此福气,能请动水兄屈尊伺候。”

 这时一名白袍老者率着四名随从面行来,遥遥以冥教礼节欠身招呼道:“老朽周幽风恭诸位大驾。”

 花千迭还礼道:“周长老盛名,百年之前本宫便已如雷贯耳,大凡上些年岁的人,有谁不晓得雄踞“风雨如晦”四大七羽长老之首的“风扬”大名?”

 周幽风谦逊笑道:“花宫主过誉,老朽蛰居雍野远避红尘,不过是个半死之人而已。早年的那些事情,说来不免更让人惭愧。”

 几句客套话一说,叶幽雨陪着隆雅安也步上了高台,所有来宾尽数云集,当下由两大长老一前一后,陪同邀引走进红楼底层大厅,分宾主落坐用茶小憩。

 石右寒滴水不进,抚杯问道:“叶长老,我们何时可以得见贵教唐教主?”

 叶幽雨不慌不忙道:“稍后的晚宴便是由唐教主亲自主持。”

 隆雅安冷冷哼道:“请问叶长老,贵教唐教主打算什么时候单独会见本使?”

 周幽风摆手笑道:“不着急,一切都有安排,请隆鲍子稍安毋躁。”

 叶幽雨接口道:“诸位身后都专门安排了一名敝教的弟子随侍,如果想早些前往馆舍下榻的,只需向他代一声。晚宴开始前,自会有敝教弟子相请。”

 隆雅安率先站起来,一言不发步向厅口,周幽风向他背影望了一眼,端起茶盏满面笑意道:“诸位,请用茶。”

 隆雅安出了大厅,从后追至的西冥弟子恭声道:“隆鲍子,往这儿请。”穿过一条纵贯轮回台的玉石长廊到了红楼背后,立足之处是一片向外凭空凸出的平台,倒有些像运河岸边的船码头。

 平台外悬浮着十几片狭长如舟的白色云絮,那侍从轻盈跃上其中一片,稳稳站住说道:“隆鲍子,请。”

 隆雅安抑制心头讶异,携着血卫登上云舟。

 山风徐动,云絮四平八稳冉冉朝上升腾,转眼轮回台已远在脚下数十丈,遮掩在蒙蒙云雾中。

 云舟升至山顶折而向西甚为轻盈,恍然真有一种轻舟破的舒畅快

 飘浮里许前方云层乍开,一片错落有致的山庄别院近在眼前。

 云舟在庄外的玉石平台前停下,向前行了数步就看见庄口牌楼上的“驻云”二字。

 进了驻云别院,那侍从不疾不徐引着隆雅安走到一座宅邸前,停步介绍道:“隆鲍子,这座“同源居”是敝教主特意为贵使团安排的下榻之处。左首的西跨院里现下住的是东圣教的贵宾,东跨院则是留给贵使团专用。”

 隆雅安似笑非笑道:“唐教主将本公子和云洗尘的使节安排在一栋宅院里,就不担心半夜里会有故事发生么?”

 那侍从愣了下道:“请隆鲍子赐教,半夜会有哪些故事发生?”

 隆雅安见他装傻,冷冷一笑,双手负后昂首跨进宅邸。

 穿过第一进的厅堂,后头是片天井甚是宽敞,左侧的门口侍立着一名黑衣青年,穿着打扮明显与西冥弟子不同,却是仇厉的大弟子钟奎。

 九间堂的档案资料里,自然少不了有关冥教的情报,隆雅安一眼猜出了他的身分,假作不识有意无意地抖了抖袍袖。

 身侧花圃中,一朵盛开正的雪雏兰忽然飘起,慢悠悠飞向钟奎。

 钟奎若无其事伸出右手,用拇指与食指一捻,轻轻捏住花梗含笑道:“多谢隆鲍子赏花,可惜在下不是赏花的少女。”

 隆雅安看也不看,嘿嘿低笑了一声,拂袖走进右侧的水月形门

 直等最后一名血卫从对面门后消失,钟奎才徐徐收敛了笑容松开双指。

 雪雏兰的花瓣一片片凋谢零落,紧接着“砰”地微响,花梗碎成粉末。

 他伸直手掌递到面前,眼里跃动着两簇森寒的光芒,也是冷冷地一笑。

 两指尖表面慢慢崩裂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纹,血水渗出,已是受伤。

 一阵风拂过,飘落在地的花瓣被吹向不知名的远方,有人无声无息地从门后现身,徐徐问道:“知道你为什么会受伤么?”

 钟奎的神情马上变得肃穆恭敬,垂首道:“请师尊训诲。”

 仇厉注视空无一人的天井,淡淡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却想成为他的对手,这是其一。”

 钟奎怔住了,虽然没有追问可目光里却充满疑惑。

 仇厉面无表情地接着道:“其二,你过于追求完美,但永远得不到完美,反而忽略了其实瑕疵也是一种美。”

 说完,他转身扔下独自思索的钟奎,走过小院在一扇虚掩的门前停住脚步,向里面说道:“容小姐,隆雅安到了,就住在我们对面的跨院。你猜得一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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