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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直到离开了京城,褚寻还是摆不掉皇上存心耍他的感觉。

 他无法不觉得自己是白痴,放着太平日子不过,人海茫茫、漫无头绪地去寻个不知是生是死的小姑娘…不,更正,小鲍主才十五六岁,应该算个娃儿!那他又算什么?娘吗?

 这要寻得着,别说皇上了,连他都佩服自己的“英明神武!”

 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他,褚寻,皇上亲封的宁遥侯,官居一品,驰骋沙场,南征北讨多年,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今,却沦落到当娘的地步,这还有天理吗?

 早说了要辞官退隐嘛,皇上明知他生潇洒,无意于功名利禄,才封他个“宁遥侯”解释得白一点,就是宁愿逍遥的意思,偏偏皇上知道归知道,仍是说什么也不放人。

 就说皇上一定是气他动不动就闹辞官,存心整他,肯定是!

 “侯…”

 身旁传来恭敬的叫唤,褚寻一抬手,制止了他。

 徐观涛自知失言,连忙改口:“少爷。”

 褚寻这才回他一记“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想说什么?”

 这次离京,他只带了名追随他多年的随从。此行是明察暗访嘛,岂可惊动太多人?

 “属下是想,这小镇热闹的,少爷要不要在此停留几?”

 褚寻想想,也好,寻人一半也是凭运气的。

 沿着大街一路走走逛逛,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眼前正好出现一家客栈,风飘扬的布旗上只写了简单的“永康客栈”四字。

 他正跨人…

 “公子请留步。”

 褚寻停了下来,不怎么确定地回头:“老丈是叫我?”

 那是个简陋的算命摊,摊子破旧到风一吹就得四处找木块拼回去的地步。

 “是的,公子,要不要算个命呢?”年约六旬的算命仙摇着签筒问道。

 徐观涛在一旁蹙了下眉。侯爷向来最排斥力鬼神之说,江湖术士之言,也是从不理会的。

 就在他以为侯爷会二话不说地甩袖而去时,褚寻耸耸肩:“有何不可?”

 就在徐观涛错愕的子下,他很轻、很轻地在摊子前坐了下来…真的很轻很轻哦!实在是太怕这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木椅经不起摧残,就这么当场垮掉。

 反正闲着没事做,再多做桩蠢事又何妨?就当他银子太多,怕死自己,用来接济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快要饿死的老人家好了。

 像是看穿了他的不以为然,那算命仙也没多说什么,笑笑地问:“公子要看相还是测字?”

 “测字。”

 算命仙将纸笔递给了他:“那么,请写下一字。”

 褚寻凝思了会儿,潇洒挥墨,勾勒出豪迈苍劲的字体。

 寻…他的名,也是他此刻正在做的事。

 算命仙看了眼,问道:“公子想问什么?姻缘?仕途?还是…”“都不是,是寻人。”

 “那么,恭喜了。近之内,公子必可寻获伊人。”

 褚寻玩味地挑眉:“怎么说?”

 “您瞧。这‘寻’字由下往上拆解;不正是告诉您,‘寸’步之内,只消开‘口’一问,必可不费‘工’夫地成就一个‘寻’字。”

 不愧江湖术士,反应够快,拗得也够妙。

 褚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要成就‘寻’字,可不单一个‘寸’、‘口’、‘工’便能完成的。”

 “当然,我还没说完呢。”算命仙在最后一个字上头加了几笔,便成了“伊”“伊人、伊人,人在尹旁,老朽敢笃定,公子寻之人,必然远在天边,近在身旁。”

 这下,褚寻更是不客气地直接拆招牌:“我人在此,也开口问了你,可身旁只有你和我的随从,你们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稍安勿躁。公子那‘寸’步尚未跨出呢。”算命仙不气不恼,笑笑地回他。

 “我就不信多走两步路会有什么差别!”褚寻叹了口气,更加认定自己做了件蠢到极点的事。

 没打算多费舌和他辩,褚寻留下银两便要离开。

 “若算得不准,公子随时前来砸摊子。”正跨出步伐,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算了吧,他不至于没风度到这种程度,算命之举,打一开始便是抱着打繁间听笑话的心态,还不至于当真,转眼就已忘得一千二净了。

 他依着原先的打算走进那家客栈,点了几样小菜先填填肚子,一面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徐观涛见他始终不发一言,沉不住气地开口道:“少爷,那江湖术土之言,分明是信口开河,不足采信,您千万别…”褚寻微愕,戏谑地扬眉:“你以为我信?”

 “呃?”不然少爷怎么都不说话?不是在思考那算命仙的话吗?

 “不可否认,那术土有一套…”见属下张口言,他笑笑地抬手阻止,接续道“我是说随机应变的本事有一套,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出一套理论,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的确不容易。”

 “少爷不信?”呼,还好、还好!没让人给骗去。

 褚寻讶然失笑:“我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算命嘛,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不然他赚什么?”

 “那么少爷如今做何打算?”

 “向掌柜的要两间上房,咱们在此停留几,明天一早去拜访此地县官,过滤出年满十五的少女,找找有没有符合条件的,若是没有,再另做打算。”

 “属下这就去办…”

 “不急,先吃再说。”褚寻微笑着将竹筷重新回徐观涛手中。

 他跟对了主子。徐观涛再一次肯定了这一点。

 他本是江湖中人,年少血气方刚,便爱逞凶斗狠,一回受了伤,性命垂危,就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时,他遇上了褚寻,并将他由鬼门关中救回。

 此后,他便恪尽忠心、肝脑涂地地誓死追随至今。

 虽然,褚寻一再强调救他是随兴所至,不要他报恩,但他所报的,其实不止救命之恩,还有一分知遇之恩。

 之后,褚寻的官愈做愈大,待人处事的态度却始终未变,情绪再怎么糟,都不曾盛气凌人、摆脸色给下头的人看,甚至由一些无意的动作之中,都可以感受到他对部属的体恤。

 随主子征战沙场数年,徐观涛曾目睹他威仪飒的马上英姿,以及破敌时一夫当关的磅礴气势,纵使受了再重的伤,也不曾见他哼过一声,说他是条铁铮铮的硬汉,任谁都不会有意见。

 本以为,一名武将本该如此,可后来,无意间瞥见他夜里静坐书房,持卷细读之态,竟是如此地沉静悠然,一身白袍更加衬得他清雅出尘。之后才渐渐发觉,他亦有满腹文采,若去考文官,那么,文状元之位也肯定非他莫属。

 如此文武兼修、风华出众的人才,也难怪知人善任的皇上如此器重他,说什么都不让他辞官而去,能为这种人效命,徐观涛着实有着满腹与有荣焉的骄傲。

 扣除自身的才干不凡,褚寻亦有张出色的俊逸容貌,徐观涛自认已算美男子了,但与眼前的主人一比,再好看的相貌都不算什么了,一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曾见过能与俊伟绝伦的褚寻一较高下的人。

 他的出色,很难用言语形容。俊美,却又不失凛然的男子刚气息,所谓的亦狂亦侠亦温文,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想着、想着,没留意到自己竟又瞧呆了。

 靶受到强烈的凝注目光,褚寻似笑非笑地抬眼望去:“怎么?本王秀可餐?你不吃东西,光瞧我就会了吗?”

 “呃?属下失敬,冒犯王爷…”

 没等他说完,褚寻挥挥手:“得了、得了,本王从没拿你当外人看,你也用不着这么拘礼。”

 要不是太清楚他这属下的向,他准会误以为徐观涛有断袖之癖,老是动不动就痴愣愣地看着他,只差没下口水。

 大概是被调侃得无地自容,徐观涛匆匆填肚子起身:“属下去问问还有没有空房。”

 “唉…”褚寻还来不及开口,他已一溜烟地跑掉了。

 “急什么呀?”褚寻摇头叹笑,喃喃自语“就算来不及下嘴里的食物,好歹也清理一下嘴角的饭粒嘛!”

 他能体谅徐观涛满嘴食物,已无那颗饭粒的“容身之处”可就这样抓着筷子、挂着饭粒到处招摇,那也未免失礼了些,他开始谨慎考虑,等一下要不要擞清关系,假装他不认识这个人。

 才刚站起身,正准备跟上去提醒徐观涛别将他这个当主子的脸丢光了,没想到一转身,都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不明物体便在忽然之间朝他扑来。他后退一步,稳住跌势,顺着本能抢救倾跌的娇小身子。

 一阵头昏眼花后,乔浣儿认命地紧闭着眼,可是等了半天,就是没等到预期中的疼痛,她疑惑地张开眼…“喝!”眼前怎么多出个“庞然大物?”

 “没事吧?姑娘?”似乎对她呆愣的表情不感意外,都怪他这张脸太容易“惹祸”了,印象中,第一眼见到他的女人,似乎没有不在他卓绝出众的相貌下失魂的,唉!他也知道长这么俊美很罪过,偏偏…他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呀,真是伤脑筋。

 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男人,乔浣儿觉得新鲜极了,眨巴着大眼瞧着。

 他的眉毛比她,但是很好看,如果不是太麻烦了,她其实很想数数看,到底要几,才能组合成这种恰到好处的浓淡适中;还有眼睛,很深很亮,就像晚上的小水潭一样,丢颗石头下去,还会有波光闪动,她差点就要伸手去戳戳看他的眼睛有没有同样的“效果”…“你做什么?”褚寻蹙眉,伸手阻止了她,不晓得自己惊险地避过了失明的危机。

 热情女子他是见得不少,可也不曾碰过第一眼就在青天白、众目睽睽下对他“脚”的。

 “啊?”乔浣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差点干了什么“好事”后,不由得心虚地悄悄吐舌。

 唉,她就是有这毛病,太投入于思考某件事情时,行为上就会不知不觉地为自己的揣测做验证,而那些个“验证”十件有九件都是蠢事…剩下的那一件呢?就不蠢了吗?不,那叫没意义。

 见他皱着眉,她赶忙以傻笑粉饰太平:“呵,呵呵!别介意,我不是故意的哦,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我也很困扰耶!”

 克制不装非礼”男人的行为?她…她花痴啊?他无法想象,在他之前,还有多少男人曾惨遭她的蹂躏与染指…思及此,想保护自身“贞”的意念更是坚定了。

 奇怪,她都解释过了,怎么他表情还是没多好看哪?乔浣儿娇憨地眨了眨灿灿灵眸:“叹,你…”“姑娘,你还打算在我臂弯里靠多久?”他抢先打断她的话。没办法,再这么和她耗下去,他怀疑,落西山后他们仍会在这里凝眸相望。

 “呃…也对哦!”她偏偏头,傻气地笑了笑,然后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瞪大了眼,直盯着被他握住的右手。

 褚寻也留意到了,赶忙松手,退开一步,急着解释:“姑娘别误会,在下并无冒犯之意…”乔浣儿根本没听到他吱吱喳喳地说了什么,用力再眨了几下眼,死盯住仍留有他余温的小手…“姑娘,请别想偏了,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他自恋,实在是他天生命犯桃花,走到哪儿都避不掉红颜劫,次数多到连他都怕了,也难怪他会早作声明,怕她会错了意。

 “你、你还想辩解!明明就是你…”乔浣儿小嘴一扁,可怜兮兮地指控。

 “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了,你可别…”褚寻鬓角隐隐痛,老天爷!可别又来了,他自身麻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添笔桃花债!

 “不管!这种事怎么可以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愈说愈委屈,眼看已泪儿汪汪。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嘛!”难不成为了维护自身“贞”不小心握了下她的手,就要他负责娶她吗?别笑死人了!

 “我要你赔我醋溜鱼来!”她仰起小脸嚷道。

 “醋…”一不留神,让口水给呛了下“醋、醋溜鱼?”他在说什么?她又在说什么?褚寻思绪一下子接不上来。

 “对!”她重重点头,伸长了手“想赖呀?明明就是你偷去的,赔我醋溜鱼来!”

 褚寻像看妖怪似地死盯着眼前的小手,怀疑到底精神错的人是她还是他。

 她磨了他这么久,为的就是一尾醋溜鱼?而他居然还以为…这是哪门子的烂笑话!

 “我没偷你的鱼。”用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口气,他郑重澄清。可怜他褚某人的魅力,居然不及一尾鱼?

 “骗人!人家的醋溜鱼明明端在手上,怎么会不见了?说,你是什么时候偷吃去的?偷吃也就算了,还连盘子都不留给我,真是太恶劣了…”“我没有!”强忍住想叹气的,他打断那一连串令人哭笑不得的长篇大论“是你刚才撞到我,不小心打翻的,你没留意吗?”

 他以眼神示意她往某个方位瞧去。

 果然,地面上正躺着一尾“晚景凄凉”的鱼儿。

 “那那那…”乔浣儿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褚寻心想,这女人终于意识到是他伸出援手帮她,懂得感恩了吧?

 或者,她是因为误解了他而愧疚得难以成言?

 不管是前者或后者,那都无妨,只要别死赖着要他负责就好。

 “姑娘别放心上,误会解开就好。”他也预备很宽宏大量地原谅她。

 那、那、那的那了半天,终于给她那出下文来了:“那你更不可原谅!吃掉就算了,起码没浪费食物,可是现在…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饿着肚子没东西吃啊?呜呜呜!都是你害的,我一定会被雷公爷爷打死的啦!”

 褚寻闭了下眼,命令自己从一数到十,确定自己够冷静,然后才反问她:“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先抢救食物,任你跌伤?”

 “本来就是啊!食物可以吃,我又不可以。”她理所当然地回道。何况跌一下又不会怎样,她从小摔到大,早就摔到皮厚不怕疼了。

 “好,那么是我的错,我道歉。”他咬牙挤出话来。

 站在一旁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想她再丢人现眼下去,忍不住开口:“浣儿,你又闯祸了。”

 乔浣儿心虚地吐吐粉舌,很可地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不关人家的事哦,大姐,你听到了,他自己都说是他的错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那是人家公子风度好,不和你计较。何况,你没忘记这是你今天砸掉的第十二盘菜吧?”乔织不给面子地直接拆她的台。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乔浣儿嘟嘴“是他突然站起来,我又…”她指向闲闲看戏的褚寻,忘了另一手还端着温酒,就这样尽数往他身上倒去所有人全傻了眼,而褚寻因为太过惊愕,居然没能避开。

 不会吧?她她她…刚才没能将那盘醋溜鱼往他身上砸,她觉得很可惜是吗?非得再来这么一手?

 不用等雷公爷爷劈她了,她相信,他现在就很愿意直接劈死她!

 由他眼中,浣儿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这一刻,除了傻笑,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果然是天下第一麻烦…在场所有的人都能证明这点。

 女人果然个个麻烦,尤以乔浣儿为最!

 褚寻盯着前的酒渍,闷闷地低咒。

 倒不是说他有多介意她将酒往他身上倒,而是…在那之后赶回来的徐观涛看了看情况,很快地说了句:“属下搭救来迟,少爷恕罪。”

 他连一个小丫头的“攻击”都要靠随从“搭救”而凶器只是一瓶酒…真是丢脸到令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当时面对的是敌人,他早死千百回不止了。

 乔、浣、儿…这个名字,是他在不久前知道的,一个令他威仪尽失的名字。

 在客栈中所有人同情且习以为常的神情下,客栈的女当家…也就是那个小麻烦的姐姐…出面代为致歉,并且将他请进了这间上房里来。

 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两个人真的是姐妹吗?怎么会差那么多?一个是娇绝丽,顾盼间风情尽展,应对谈吐更是温雅得宜,玲珑慧心,另一个呢?姿勉强可评个清秀可人,而情更是…唉,不提也罢!

 一阵无章法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游走的思绪,褚寻前去开门,在见着门外的人后,马上防备地退开好几步:“你你又想干什么了?”

 “姐姐说,祸是我闯的,要我自己过来赔罪。”

 乔浣儿双手捧着热水盆,噘着小嘴说道。

 赔罪是吗?有待商榷。

 可让人站在门外又不是他的待客之道,他抿抿,想试着再信任她一次:“进来吧!”

 马有失蹄嘛,他只要能试着把之前“阵亡”的十一道菜,外加砸向他身上的第十二道…噢,对,还有一壶酒…这些全都当成意外的话,那么,他还是有勇气再冒一次险的…然而,下一刻,他立即为这个蠢到极点的决定,懊悔得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晓得她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事情就是发生了!

 她才跨出一步…真的只有一步而已唷,整个人就往前仆跌。他要是没良心一点,可以侧身避开,甚至也可以解救那盆水,然后任她去跌个七荤八素,但…唉,少之又少的良心不容许。

 他张手一拦,全盘接收了她倾跌的冲撞力,就算接下来她又要指责他“多少地方闹旱灾没水喝,他该先解救那盆可以喝的水,而不是不能喝的她…”诸如此类的话,他也只能认了!

 然而这回,他可没那么幸运了,她突如其来的跌势太猛,他一时稳不住身子,竟陪她跌了个晕头转向。

 水花溅得满地都是,当垫的他几乎撞散了骨头,而在上头的她…人说祸害遗千年,她都还没活过一千岁,因此,他预估她应该是没事的。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乔浣儿眨眨眼,望着身下的他,像是也对如今的局面感到不解。

 “乔姑娘…”他叹了口气,用相当、相当无力的口吻回道“我也正准备等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究竟该死的是怎么一回事?”

 “解释?”当下,她果真专注地思考起来,眯着眼努力回想“我记得…我正要进来时,不小心左脚绊右脚,右脚又绊到门槛,然后…”褚寻闭了下眼,只觉无语问苍天。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她也做得出来?他褚寻甘拜下风!

 一愣一愣地解释完,她将视线移回他脸上:“我说完了,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躺在地上?想睡觉要回上去,睡地板会着凉的哦…还有,你为什么一副很想哭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她…不会吧?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而他也能理解她的反应迟钝到有多么人神共愤的地步,但…她会蠢到不明白他又做了次英雄救美的低能举动?

 “没有人欺负我。乔姑娘,麻烦你…”“不用客气啦,喊我浣儿就可以了。”她甜甜地回应。

 “好。”他不经思考地改口“浣儿,麻烦你先起来好吗?让人看到会误会的。”

 “噢。”她乖巧地点头,挣扎着想起身,但偏偏找不到着力点,她抓呀抓地不经意扯着了桌巾,瞬间,桌面上的物品,包括茶壶、茶杯,以及燃烧中的油灯等等大小杂物,全都乒乒乓乓地一倾而落,他不看傻了跟…所幸,惊愕归惊愕,反应及行动力仍是十足,褚寻搂住她,迅速滚向一旁,虽然还是慢了一点点,但他以身子护住她,所以让瓷杯给砸到头、几乎快痛毙的人,只有倒霉的他,而始作俑者依然很没天理地毫发无伤!

 油灯灭了,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褚寻瘫在地上,放弃挣扎,他已经气得无力再表示任何意见了。

 这丫头何止是小麻烦?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灾星!

 “褚…大哥,你还好吗?”久久听不到一丝声响,她紧张地戳戳他的膛,低声喊道。

 “托你的福,还没死。”但是若再让她这么搞下去,他就不保证了。

 “真的吗?”听不出他的嘲弄,乔浣儿一脸兴奋,迭声道“可姐姐都说我是生来制造麻烦的耶,你真的有托到我的福吗?”

 当然有,托到她的福,差点和阎王套情去。

 褚寻叹上长长的一口气,很谨慎地询问:“你确定,你是来赔罪的?”不是来谋杀他的?

 明知他一身的酒渍,还将油灯往他身上砸…他承认,是有很多人说他是人中龙凤,但,他一点都没有兴趣当只浴火的凤凰啊!

 他再也不打算拿身家性命,来和她那颗迷糊到根本只能当装饰用的脑袋赌运气。身形一翻,利落起身,摆不清的暧昧状况,她小姑娘迟钝,不晓得要害羞,他一介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可不住她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

 尽管在黑暗中,他仍是有相当的敏锐度,知晓她并未起身,只好朝她伸出手:“要我扶你吗?”

 乔浣儿坐起身,双手环抱住曲起的‮腿双‬,良久,闷闷地传来一句:“我是不是很笨?”

 褚寻微愕,答不上话来。

 “我知道我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所有人都说,我只要不闯祸,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可我是真的很想帮大家的忙呀,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很简单的事,到了我手上,就是会搞砸…”是很不可思议,这丫头简直就是闯祸高手、奇葩一株。

 纵然心里十分认同,但见她一副伤心到无以复加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也不晓得哪神经搭错线,居然开口安慰她:“也…也没那么糟啦,你只是迷糊了点,只要多留神,就不会有问题了。”

 “真、真的吗?你是说,我也可以很聪明?”她仰起小脸,寻求保证似地问着。

 “应…应该是吧!”褚寻昧着良心,僵硬地回道。

 “对嘛,我就说我是很聪明的,大家都不信。”

 忘了前一刻才难过到快要死掉的情绪,她沾沾自喜地发表高论。

 褚寻不小心让口水给呛了下:“是…咳、咳!是吗?”

 “好了,我要回房去睡觉了。”拍拍股离去前,又突然回过头来“对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啊!”他瞪大眼,赶忙用力摇头“不、不用了…”“你讨厌我对不对?我就知道…”就着微弱的月光,褚寻看清了门边低垂下头的小脸挂满失落的神情,突然冒出头的良知,强烈地鞭笞着他的“铁石心肠。”

 “不是这样的,我是说…你如果太忙,就不必麻烦你多走一趟了。”他硬着头皮说出一串违心之论。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水灵大眼再次燃起光彩“我明天一定会再来看你的!”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蹦蹦跳跳、开心地离开了。

 一等她走远,他又开始后悔得想一拳打昏自己。

 他真恨自己,没事干什么如此心软,再任她这么胡搞下去,他这条命要是被她给玩掉了,那也实在不必太惊讶。

 被她撞出的满身酸疼,再回头看了眼一屋子的杂乱,他认命地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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