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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曲:和我交往好吗
 铃--闹钟漫天作响,仿佛在和它的主人比耐,矢志不移地要将她从周公身边挖回来--柔软被窝中,伸出一只白纤长的小手--“啪”一声,阻止它再放肆嚣张。十分钟后,被子边缘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纠正,是有着两圈“大大熊猫眼”的眼睛。

 昨晚又没睡好了,唉…她叹上一口气,瞪着天花板,两眼无神。讨厌,为什么老是作那种梦呢?倒不是说多讨厌那个梦,而是它太真实,真实到恐怖的地步,而且每回醒来时,口空得可怕,好似缺了什么,惆怅失落--

 有时候,真实虚幻错,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爱过那一场,甜蜜过、痛苦过,刻骨铭心。秦以雍,她记得这个男人,见过三次面,她一次比一次更喜欢他,本来,她已经准备好要去赴那个约了,谁知道临时来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害她鞋子穿到一半,还开门回屋子里接,结果咧?

 “楚曦,不要去,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的,相信我--”

 神经病,她要去赴谁的约,关这女人鸟事啊?她干么一副谁家死人似的,哭得那么惨烈?又不是抢了她男朋友!她没当一回事,挂了电话出门,却因为这一耽搁--唉,那个夸口技术一的计程车司机害她出车祸,失约了。

 也许,他们注定在爱情中无缘吧!失落不是没有,好几次也曾想过,若那晚他们相遇了,又会撞击出什么样的爱情火花?她知道他不会让她失望的,这男人,有道最温柔深情的灵魂--

 然而,一切终究是错过了,虽然遗憾,但这是她的选择,甘心赌,就要勇于承受后果,没什么好怨的。这些年来,她也陆陆续续谈过几场小恋爱,但是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直提不起劲来,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只是说也奇怪,从她失约、住进医院的当晚,就开始作这个奇怪的梦境。也许是受了这场梦的影响吧,任何人,谈过一场如此深刻美好的恋情之后,谁还会对别的男人感兴趣?

 没能赴那场约,她一直耿耿于怀,想着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有所思,才会延伸出那个故事,在梦里延续他们的缘分,足现实中不能足的一切吧!

 她不知道自己想像力也能如此丰富呢,可以改行当小说家了。想归想--唉!楚曦,你要清醒一点啊!梦就是梦,再怎么真实也不会成真的。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现实,随意瞄了眼闹钟,整个人马上惊跳起来。

 “完了、完了!姑婆会杀了我!”她火烧股般地由上弹跳起来。要说有多重要的事吗?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过就--相亲。

 谁教她有个当媒婆又热心过度的姑婆,大半辈子成就了多少良缘,自家侄孙女儿却嫁不出去,传出去岂不砸落招牌了?

 泵婆自是不会让她毁了一世英名,这阵子好努力在帮她安排相亲,结果她相了三十七次,也搞砸了三十七次,每次都有不同的状况发生,这次要再砸锅,姑婆一定会杀了她,绝对会的!

 自从过二十九岁生日之后,身边每个人好似不约而同地产生危机意识,突然关注起她来,一个个怕她嫁不出去一样,成天耳提面命,要她把握良缘,偏偏她还嘻皮笑脸,浑闹度,简直气坏一干亲友。

 想来也真悲哀,活到这把年纪,仍然一事无成。恋爱?So

 So,没啥可歌可泣供人茶余饭后嗑个牙;工作?平平,没啥大起大落,混吃度便是;存款?月底依然窝到姊姊家吃霸王餐…

 匆匆赶到餐厅,果然,她迟到了两个小时,听说她那个相亲的对象还有事情,前脚才刚走她就来了,算得真准!当然,她被姑婆骂得满头包。

 这种事,每个月都要上演个几回,她已经听到很麻痹了,先把肚子填再说。

 说穿了,其实她只是有点小恶劣地在吃变相的霸王餐。月底又快到了,多省一顿晚餐钱,又可堵一干长辈的嘴,一举两得,她何乐而不为?

 吃到七分时,姑婆也终于决定念够了,开始为对方歌功颂德。

 “这孩子啊,人品真是好,说话轻声细语--”

 那叫娘娘腔。她暗补一句。

 “对女人又体贴--”

 那叫做作,表面工夫强。

 “等你两个小时也没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风度好--”

 废话,他肚子里一把火在滚,你看得出来吗?难道要掀桌才叫不高兴?

 “相貌又好看得没话说--”

 通常长得愈好看的,十个有九个都是Gay。

 “听说是当什么设计师的,收入很高,养得起你--”

 收入高代表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恃才傲物,用鼻孔看人。

 “要不是他坚持说他有重要的事情,一定得先走,姑婆今天非得让你们认识,个朋友不可!”

 …你是拉皮条的啊?

 “姑婆活了大半辈子,不会看错的,嫁给他,绝对是会疼老婆,让女人好命一辈子。可惜,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

 我说要嫁了吗?怎么姑婆一副已经听到结婚进行曲的样子?反正她就是看任何男人都不合意、不顺眼啦!她的心还在哀悼那场胎死腹中的恋爱,那个差点成为她初恋的男人…

 唉,秦以雍、秦以雍、秦以雍…你真是害人不浅。赞叹了半天,完全没察觉侄孙女的心不在焉,兴冲冲地硬了张照片给她。“这么好看的男人,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偷偷向他三婶婆要来他的电话,你自己要懂得把握啊!”喔,对了,说到这个很复杂的关系,听说是什么母系姻亲那里的二叔公的表姨妈的侄孙女的三婶婆…反正就是一表三千里,得不能再的姻亲关系,她猜男主角自己应该也搞不清楚,被抓来吃这场相亲饭吃得莫名其妙。

 强迫推销真是全世界最文明的野蛮行为!这群大人能不能别闹了?她看也不看,顺手进口袋里。

 “真是的,枉费我们还特地挑情人节这一天,你们年轻人不是最爱搞这一套吗?餐厅多难订你知不知道--”

 还没数落完啊?她撑着头哀叹。“噢,原来今天情人节。”

 “还敢讲,都怪你不争气,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泵婆的叨念,她一句也没听进耳,把玩着餐巾纸:心思早已远扬--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啊!

 不知何时,她专注聆听餐厅中浅浅,那轻柔忧伤的乐曲,入她微酸的心扉。

 睁开眼我的天空一片星海还以为这里就定爱你的未来

 为什么黑暗之中充满期待却传来更多沉默的无奈

 忘不了爱只剩下手心里的温度才知道聿福只定短暂的幻影

 我走在雾花园里寻找爱走过的记忆

 半清醒半醉来去的痕迹

 梦醒突然发现已经不足原来自己

 一颗心徒留下错误的相遇

 落花有意水太无情有缘相遇擦身火分离

 琴声悠悠辗转到天明最爱的人你在哪里

 落花有意水太无情最爱的人你在哪里

 (错误的相遇词:施.立)

 她突兀地站起。“姑婆,我要走了。”

 “又想落跑?”才念到半套而已,以前都要念完成套的。

 她哀叫。“姑婆,我真的有事,既然他人都走了,那我留下来也没有用嘛,姑婆,拜讬啦!”

 “去去去!拿你没办法。”

 她马上谢主隆恩,冲出餐厅。

 也许有那么一点傻气,但有个地方,她一定得去。

 坐公车、转捷运、搭渡轮,她来,赴六年前来不及赴的那场约定。

 “秦以雍,我来了。”站在情人桥前,她喃喃自语。

 不为了等待,只是一种形式,也许是凭吊,也许是思念,也许是太多太多的因素,她来赴约,在某方面而言,以另一种形式与他会。

 十一点五十分,她赶到了。

 她由桥下,沿着阶梯一级一级往上爬,开始念起诗词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她念得认真,踩着长长的阶梯,一阶一阶地拾级而上,抚着纯白的桥身,走往另一头。

 “金风玉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七夕、鹊桥,情人相见之夜,情人相逢之处,她的情人呢?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爬上桥中央,仰望天空,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到底是什么?

 她敲了敲脑袋。“真是的!想不起来了。”

 “一个人,喃喃自语些什么?”前头,传来温柔含笑的嗓音,一如每个‮夜午‬梦回,萦绕在她心灵深处的眷恋…

 她浑身一震,惊愕望去,无法置信出现在眼前的身影。

 这回,不是作梦了吧?

 “你--”她发现声音哑掉。“一直在这里?”

 “每年。”不管他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做什么事情,每年的这一天,他必会赶来,一夜等候。

 “你,等很久了?”六年,好漫长的等待啊--

 他摇头。“不久。”只要能等到人,都不算久。“我说过,不见不散的。”

 因为不见不散,她一定会来。

 因为不见下散,他不能走开。

 因为不见不散,若是其中一方放弃等待,另一个排除万难而来的人,见不到对方必然会慌张失措。

 她眼眶浮起了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感动,好想哭。

 “那,你准备好了吗?有些话,六年前来不及告诉你,现在,我要说了哦!”“说吧!我洗耳恭听。”

 她用力了口气,鼓足肺活量朝他宣告:“秦以雍,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请你考虑一下,和我交往好吗?”

 他笑了,张开双臂。“考虑完毕,所请照准。”

 她,飞奔而去,而他,收拢入怀,那一瞬间--对了,她想起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是什么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后来,在他将她抱牢的同时,也及时抓住由她身上飘落的照片,他低头看了一眼,挑高眉。

 “呃--那是我今晚的相亲对像啦!”她说得很心虚,像要解释什么般,很快又补充:“虽然姑婆说他讲话轻声细语--你知道的,那叫娘娘腔;对女人体贴--多做作,心机一定很深;等我两个小时之后托词有事就走人,姑婆居然还以为他没生气、风度好,明明就是肚于里藏了一斤足以炸掉101大楼的火葯,拂袖走人了;而且,长得好看十之八九都是…”开始Copy餐厅里,姑婆V。S.曦的完整对话加内心独白。

 不等她长篇大论完,他将照片举高,让她看清背面的字痕。

 那个“Gay”出口的同时,她也几乎狠狠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上头,除了电话号码外,清楚写着三个字。

 秦以雍。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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