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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后来,方款总算知道,那天他们两个在谈什么了。

 下个月初,是“她们”的生日。

 这又是她另一项极度埋怨父母的事了,没事干么让她的“制造期”无巧不巧的和方燕同一天?害她年年生日都成了场灾难,没一年快乐过。

 疼女如命的方振东,总会为方燕庆生,原本一场小小的生日宴,弄到最后,都会搞成贺客云集,热闹非凡。

 当然,她说过了,方燕有的,也不会忘了她,只不过…寿星有两个,光芒却永远只属于一个人。

 在方燕刻意的表现下,所有人眼中都只看得见娇美如花的小佳人,每年、每年,她都是被放逐到没人记得起的角落;不明两人暗汹涌的方振东,还以为是她生孤僻,不爱热闹。

 她不要言仲夏看到这样的场面,然后再让他有借口奚落她,所以他从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天。

 可…今年躲不过了。

 好不容易有借口接近言仲夏,这么好的机会,方燕哪会放过?

 在受邀名单内的言仲夏,最后还是来了,至于…为的是她,还是方燕,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整晚,看够了方燕像花蝴蝶般周旋在来客之间,言笑宴宴,顾盼生姿,如同往年般,抢尽一切光芒。

 懊死的方燕!又在作秀了!

 她软硬兼施,非要两人一同庆生,为的就是这个吗?任谁都看得出来,主角只有一个,那又何苦硬要拉她下水?就为了看她作秀?要不是不忍伯父失望难过,她才不甩她!

 到此为止,她自认受够了!

 不愿再忍耐下去,她转身退出这个不属于她的舞台,反正她无足轻重,这里的任何一名客人都比她重要,她的消失不会惊动到任何人的。她自嘲地想。

 走出户外,面而来的夜风,凉凉爽,将她口堆积了一晚的郁气吹散了不少。

 “不上道的小寿星,想落跑啊?”

 平空冒出的声音,吓了她好大一跳。

 “你、你、你…”他不是正在和方燕谈笑风生,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吗?

 一整晚,他甚至没主动过来跟她说上半句话。

 想起他对方燕至少柔柔淡淡说了句:“生日快乐。”对她,却什么都没给…

 她的角不垮了下来。

 “干么愁眉苦脸的,今天你生日耶!走…”言仲夏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前跑。

 “喂、喂!要去哪!]

 “你不是要跷头吗?我陪你!”言仲夏回头丢下一句,脚下没停。

 他、他要陪她?

 抛下如花似玉的俏佳人,他,要陪她?

 她楞得回不了神。

 十七岁这年的生日,意外的有他相陪,满室扰攘中,唯有他,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说不出的感觉,在心湖浅浅,盈暖心田。

 今年的生日,将与众不同。

 “你等我一下。”半途中,言仲夏跳下机车,找了家已经要打烊的店家,发挥他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男魅力,总算说服老板及时现做了个小蛋糕给他。

 将蛋糕丢给后座的她,一路狂飘到西子湾。

 常听人说,入了夜的中山大学很美,一对对浓情意的爱侣,会教人郁卒到吐血,形单影只的失意人最好别来触景伤情。

 方歆从没来过,并不清楚,可是如今看来,还真不假。

 放眼望去,全是相倚相偎的情侣,亲密互拥着低唱情话。

 言仲夏取出蛋糕,点上腊烛凑上她面前。[这才是属于你的生日,许愿吧!”

 哇!是她最爱的草莓蛋糕耶!扁看口水就快下来了…

 “我叫你许愿,不是叫你幻想它有多好吃。”言仲夏白她一眼,真不知道该拿这个贪吃鬼怎么办。

 “好嘛!”她闭上眼,谨慎地许了三个愿望,然后吹熄腊烛。

 “许了什么愿?”

 “第一,我希望我的成绩有一天能超越你。”别老被他损得无地自容。

 言仲夏哼笑。“小姐,这不叫愿望,这叫奢望。”

 她当成没听到。“第二我希望燕燕能成点。”

 言仲夏不予置评地耸耸肩。“那第三呢?”

 “第三个要放在心中,不能说出来,不然会不准。”

 “想不到你那么迷信。”

 “你管我!”食指挖了蛇油,报复地往他俊帅的脸抹去。

 “恩将仇报的女人!”他不甘示弱,以眼还眼。

 早料准他卑劣性格的方歆尖叫避开,差点一头栽下海里。

 “喂,不要命啦!”言仲夏拉她一把,同时…也顺道附送那团油。

 “可恶,我是寿星耶!”居然这样欺负她!

 方歆不甘愿地还以颜色,拿腊烛丢他,两人闹成一团。

 “好不好吃?”你一口,我一口,边喂对方吃,也不忘顺便替他上点白色彩妆,一个蛋糕,玩掉的比吃进去的还多。

 “好吃得不得了。”言仲夏也捻起有草莓的那一角凑向她,她都已经张着嘴等待了,入口前,他又临时拐了个弯,往自己嘴里送。

 他当然知道她最爱吃草莓了,呕死她,哈哈!

 “啊,人家的草莓…”果不其然,她心痛地哇哇叫,凑上前要抢,只可惜他动作太快,迅速丢进嘴里,方歆收不住跌势,失了平衡的身体朝他栽去,不偏不倚地印上他的

 意外来得太突然,两人都呆住了。

 呃呃呃?这…什么情形?

 方歆惊惶地退开,窘得想挖钻进去。

 天!居然花痴地强吻了他!

 娘呀,爹呀,方家的祖宗十八代呀,她不要做人了啦!

 言仲夏尴尬地扯了扯角,干笑道:“不必爱吃成这样吧?我怕庄克群砍死我。”

 “只要你不多嘴,谁会知道!”她已经胡言语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言仲夏僵了僵,他知道自己笑得多勉强。“放心,全天下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你为了一颗草莓,丢了初吻。”

 方歆不解地抬头。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讽刺?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只是背靠着背,看海一波波拍来,数着天上的星星,谁也没再开口。

 长长的一阵静默过后…

 [言仲夏,你还欠我一句生日快乐。”她可是很介意的。

 “对不快乐的人说生日快乐,是很讽刺的一件事。”

 方歆愣住。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快乐吗!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恍然顿悟,这世上若有谁最懂他,那便是身边这个虽然嘴上老是得理不饶人,骨子里却比谁都关心她的男人!

 就在这一刻,她冲动地想告诉他…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她和庄克群交往,那她分手好不好?别为了庄克群而疏远她,她怀念从前与他打打闹闹的日子…

 “笨蛋歆。”他早了她一步开口。

 “干么?”她没好气地应声。他就不能叫好听一点吗?

 “好好把握你的幸福,既然这么喜欢庄克群,就抓牢他,别让他跑了,知道吗?不然,我会狠狠地嘲笑你的愚蠢的。”

 来不及出口的话,卡在喉间,默默咽回。

 原来他并不在乎,是她想太多了。

 是啊,她想太多了,男友和朋友,终究是不一样的,哪能相提并论?

 还好她还没说出口,不然,又要让他嘲弄了。

 “我当然会!那还用得着你说!”不知是失望还是赌气,她冲口而出。

 “那就好,那就好…”声音低不可闻,不知在说给谁听。

 西子湾的夜,愈晚愈热闹,然而,环绕在他们周遭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寂寥

 方家有门,言仲夏赶在十二点之前,将她送回。

 进门前,他俯低头,在她耳边低喃了句:“生日快乐。”

 她错愕仰首。

 她不快乐,所以他不说,那他现在说了…是因为他认为现在的她是快乐的?

 这呆样,令他习惯性地又敲了她的头一记,轻嘲:“笨蛋歆!”

 在他离开前,她忽然想到什么,扬声问:“你到底跟蛋糕店的老板说了什么?”不然人家哪肯大费周章?

 言仲夏耸耸肩,丢回一句:“你猜?”

 卖什么关子啊!方歆踢了踢石子,没好气地转身进屋。

 身后的言仲夏仰望星空,低低叹出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幽寂惆怅。

 我想给女朋友一个最难忘的生日…

 她想听的,是这一句吗?

 一句连他都觉得可笑的谎言,有何好说?

 既然言仲夏要她好好把握庄克群,方歆决定善尽当人女朋友的义务,全心全意的和庄克群交往,她才不要让他给看扁了。

 所以这些时候,她天天都和庄克群腻在一起,出双人对,几乎没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和言仲夏,也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

 某天整理课本时,发现他的笔记还在她这里;努力回想,才恍然发现自己竟记不起上一回和言仲夏交谈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从生日那天过后,他们就甚少有集了…

 她拿了笔记,匆匆来到言家,半途遇到正要回家的言孟

 “来找仲夏?”

 “是啊,言大哥。他在吗?”

 “如果没和你一起,那应该就是在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听得她莫名揪心。

 除了她,他还是不愿与谁深吗?

 接着,一串对话飘了出来。

 [言立冬!今天和你一起回来的小女生是谁?”门都还没打开,远远就听到言仲夏的质问声。

 “噢,她叫小昭。”言立冬随口答。

 “昨天那个好像不是她。”

 “不是,那个叫敏敏。”

 “不懂。”言仲夏听得一头水,现在的小孩到底在想什么?

 在一旁的言季秋,义务地解说:“很多男生喜欢敏敏,而小昭喜欢立冬,但是敏敏和小昭都对立冬志在必得。”

 天!在拍武侠剧吗?又是小昭,又是敏敏的,该不会刚好姓赵吧?

 “那敢问无忌大侠,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都不喜欢。”回得可酷了。

 [人家那么喜欢你耶,还为你拒绝了无数追求者,为什么不喜欢?”他很好奇小弟的想法。

 “就像你那么喜欢方歆,为她而拒绝数不清的爱慕者,她还不是喜欢上别人了?”言立冬心直口快地回道,话一出口,才发现失言。

 言仲夏脸色一沈,默不作声地丢开手中的杂志,起身上楼。

 “都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言季秋轻声斥责。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晓得他那么没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人追走,却连吭都不吭一声,真没用。”

 方歆僵在门外,这段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带给她太大的冲击。

 言仲夏…喜欢她!开玩笑的吧?

 她没忘记,他骂起她来有多恶毒,和她打起架来,有多不留情…这算哪门子的喜欢法?

 但,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不否认?

 是因为这笑话荒诞无稽到让人连反驳都嫌浪费口水吧?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她根本不敢再想下去,脑子成一团,无法在这时面对他。

 “这是言仲夏的笔记,麻烦你替我还给他。”匆匆到言孟手中,拔腿就跑。

 言孟舂并没喊住她。

 他是故意让她听见弟弟们的对话,也许,明白仲夏的一番心意后,两人还有一丝转机。

 他不相信歆歆对仲夏一点情意都没有,说什么都不信!

 晚上,方歆与庄克群有约,但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快吃啊,别发呆。”庄克群殷勤地替她挟菜。

 看着被挟进碗中的卤蛋,不期然想起,这是言仲夏最爱吃的…

 从认识到现在,都快数不清他抢劫了她多少颗卤蛋,害她每次吃饭时,只要有卤蛋,一定要躲起来。

 坦白说,庄克群是个相当体贴的情人,无时无刻都会妥贴地照料到她,不像言仲夏那个恶质男人,只会和她抢食物吃,半点男人的风度都没有。

 “我的风度是给美女的。”她记得他曾这么回过她,最恨的是,他斜眼看人!

 想起那个恶质男人,她就胃口尽失,不懒懒地放下筷子。

 少了言仲夏的劫匪行径,连食物都失去美味了吗?

 “怎么不吃?”庄克群停下来看她。

 “你吃吧,我减肥。”她胡乱搪了个理由。

 庄克群轻笑。“你已经够瘦了。”

 是吗?有人就老骂她猪八戒,再吃早晚肥死…

 唉呀,怎么又想起他了!不想、不想!绝对不能再想起有关言仲夏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行!

 想想她亲爱的男朋友吧!

 “我们等一下去哪里?”

 “看夜景?”

 “好啊、好啊!”只要和言仲夏无关,一切好商量。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什么地点不选,居然好死不死的挑西子湾!

 妈呀,今天被言仲夏搞得还不够烦吗?

 她几乎要出声了。

 “方歆,你有心事哦!”“唔…呃,啊!哪有?”她刻意避开生日那天,曾与言仲夏共同碰触过的景物,可是回忆却由不得她,那嘻笑欢乐的情境,一幕幕在眼前跳跃…

 “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耶!”

 “哪里不一样?”

 “嗯…”庄克群想了一下。“话很少。”

 “有吗?”难道她以前很聒噪?

 “声音很小。”

 “嗯哼。”所以她以前很大嗓门。

 “没以前那么活力充沛。”

 所以结论是,她以前很聒噪、大嗓门兼举止鲁?

 果然就像言仲夏所形容的,她是失败版的女范例,活该没人要。

 “你也觉得我很差劲吗?”她没什么元气地问。

 “怎么委靡不振的呢?我早说过,那是你的特质啊!”庄克群笑笑地道,顺手揽住她的肩,方歆一僵,几乎是未经思索地挣开。

 两人同时怔住。

 “呃…对、对不起,我不习惯…所以…”老天!她在做什么啊!人家是她的男朋友,她却连搂个肩都小器得不让人碰,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对言仲夏的碰触,她却可以很自然地接受?国中时期上体育课,有好几次偷懒溜到后山坡去睡觉,他还会聪明地选择方位,舒舒服服枕在她腿上,很贼的让她替他挡太阳咧!

 那时,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要将他踹去撞壁?与他扭打成一团麻花辫,不过气的时候,她又为什么没想过男女之防?

 女矜持现在才复活,会不会晚了点?

 “没关系,我说过不勉强你的。”庄克群牵强地笑了笑,但是方歆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是介意的。

 他愈是体贴,她的罪恶感就愈重,像要挽回什么,她亡羊补牢地勾住他的手

 臂。“走吧!”

 庄克群看了她一眼,舒缓眉头。“你是真心要和我在一起的吗?”

 “当…当然啊!”突然被问起,说不上来为什么,还心虚一把的。

 “好,那我懂了。”他探手按住她的肩,拨了拨她风而舞的俏丽短发,温浅眸光凝视着她。

 吧么这样看她?看得她心头小鹿撞成一团,他该不会是要…

 她已经准备好做这样的付出了吗?老实说,她不知道,心里的惘多过一切实质感受。

 凭良心讲,他长得还好看的,端雅俊秀,文质彬彬,也堪称女孩们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了,只不过比起言仲夏还差一大截就是…

 唉呀!真是要命,怎么又想起那个烦人的家伙?若要论起温柔厚道,言仲夏可连人家一都比不上咧!

 下定决心要将不受的想法踢出脑海,她命令自己不许妄动,等待着他温润的移靠过来,落在她光滑的额、眉、心、鼻尖,然后是

 并没有什么让她很难受的侵略感,只是的碰触,温度融,点到为止。

 看着浅浅退开的他,方歆松了口气。

 这就是接吻吗?

 好像也没那么复杂,不过就另一种的肌肤相触,至少他没让她吃到他的口水,也还好没有,不然她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觉得恶心,就反动作地一掌劈去。

 唉…

 她在心底叹上一口气。

 言家兄弟那番话,应该纯属玩笑质,她不该老想些有的没的。

 就这样了吧!既然都已经做下决定,认定眼前的男子,那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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