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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午休过后,她又回复原来那个爱笑爱闹的方歆,若无其事地和他瞎扯打

 但,不知怎地,言仲夏忽然觉得,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快乐,脸上那抹阳光灿笑看在他眼里,竟觉有些不真实,就像他总以温文儒雅的表象示人,那只是一种保护

 放学后,想当然耳,方歆是被言仲夏给揪着一同走出校门的。

 一整个下午,言仲夏出奇静默,只会用一双研究白老鼠的眼神看她,任她再会搞笑耍宝,久了也会没劲儿。

 过了前头的十字路口,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一等前头的号志灯由红转绿,她跨出步伐,言仲夏突然由身后握住她的手腕。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他沈了数秒。“我收回那句话。”

 也不等她有所反应,他放开了她,转身往反方向走。

 留下方歆微张着嘴,像个呆瓜杵在原地,回不了神。

 他…这算道歉吗?

 这么自负自傲的男孩,也会向她道歉?

 在那之后,两人同进同出,校里校外都可见两人斗的身影。

 她不是没想过要落跑,可是很遗憾的,最后还是被逮个正着。

 久而久之,她也懒得抗议了。反正,她要真有心惹事,哪是他盯得住的?

 经过她强力的宣告后,总算将“方歆死倒追言仲夏”的裴言语,硬拗成“方歆和言仲夏是好哥儿们”的版本。

 然后,她又好笑地发现,她成了女人堆中炙手可热,争相巴结的对象。

 正所谓暴政之下必有反民,长久处于言仲夏的暴政欺之下,她也学聪明了,懂得远到机会,就由他身上揩点油水,例如…

 “叹,方歆,你知不知道言仲夏喜欢什么?”

 “巧克力、甜点、蛋糕!”她想也没想,说了一串甜食。

 “是吗?”同学满脸的怀疑,男生也喜欢吃甜食?

 “是你自己问我的,信不信由你喽!”她满不在乎地转身走人。

 没有意外的,她所列的那串清单,在放学前便传遍各班级,然后隔天,那些东西会一一出现在言仲夏的座位,并且在放学前,全进了方歆的肚子。

 于是乎,全校都知道言仲夏爱吃甜食,情人节那天,言仲夏收到的巧克力多不胜数。

 时光,就在这样似敌亦友,对立却也相互照顾的笑闹情谊中流逝,三百六十多个日子过去,言仲夏没有意外的年年连任模范生,段考从未拿过全年级榜首之外的名次,荣誉榜时时有他为校争光的杰出表现,赫赫功迹,让人想忽略都难。

 而另一方的黑名单,打架闹事她也从不缺席,方歆二字所代表的,是全校师生眼中的头痛人物,恨不能早早扫出校门。

 相形之下,怎不教人感触良多?

 偏偏,他们又老爱厮混在一起,古圣先贤不都说物以类聚吗?任谁也想不通,出色优异的言仲夏,为什么偏偏只与方歆这个不安分的闯祸亲近深?还形影不离咧!

 每回听到类似的评论,方歆总会很不屑地嗤之以鼻。

 谁不晓得这家伙是在利用她来衬托天堂与地狱的分别,她愈差劲,就更能彰显他的出众不凡。

 至少,他一直不遗馀力地在告诉她这一点。

 自卑吗?哼哼!在他长期的训练之下,她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要不,她哪还能活到现在?不早早被“气死验无伤”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每回考完试,经过中廊,视线还是会毫无道理地飘向荣誉榜,直觉地将目光往上移,在全年级总成绩统计的排行榜首位找到熟悉的名字那瞬间,畔不自觉地出浅笑。

 而另一方的言仲夏…

 “又一个小饼。”他叹了口气。“姓方的,你几时又给我跑去校外和人鬼混?还飙车!”最不可原谅的,是逊毙得让大肚鱼给逮个正着,智障啊!

 “那不能怪我,是那群人太嚣张,我看不过去,才…”

 “你还有理!”他不客气地一指往地额头戳去。“看看你这回考的是什么成绩,除了国文,没有一科及格,数学还给我抱鸭蛋,说到跷课、打架,你倒很在行,姓方的!你到底想不想毕业!”真是愈想愈气。

 她哪有那么不可救葯?

 “我、我有很努力了,至少英文…”方歆努力反驳,洗刷冤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英文之所以还有个位数可拿,是因为有选择题让你给蒙到。”不提还好,说到这个更火!

 方歆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教她考英文时,用铜板掷被他给看到。

 “那也是我做人成功,老天才有保佑…”她小声咕哝。

 很不幸的,他又听到了。

 “是哦,保佑你得六分!”算一算,不过才拗对三题而已,她做人还真是“成功!”

 什么嘛,训人训得这么顺畅流利“好听搁抹跳针”他以为他是她的谁呀!

 方歆不地正要回嘴…

 [三年五班,言仲夏同学,请到训导处来一趟。”

 便播器适时传来的深情召唤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去吧、去吧,模范生,大肚鱼在一不见,如隔三秋了,和我鬼混没什么好前途的。”她解地挥手赶人,去吧、去吧,千山请独行,她绝不相送。

 八成是为了保送甄试的细节,这群师长倒是很关心他的升学状况。

 “别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他白她一眼,之前往训导处,打算稍后再议。

 “谁理你啊!”方歆在他背后猛扮鬼脸。

 还好熬过这学期就可以摆他了,没见过有男生比他更的,再让他管东管西下去,她就快抓狂了!

 下一堂是体育课,离开训导处后的言仲夏,没在球场上找到她的人,便直接到教师停车场后的那片山坡地,果然见她懒洋洋地靠坐在树底下。

 他顺手将那盒刚收到的黑森林蛋糕面抛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没去打球?”

 “等我的下午茶啊!”肚子好饿,哪有精力打球?

 她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品尝起精致蛋糕。

 [真怀疑你前世是什么动物!”没见过食量比她更大的女人,有够能吃的,而且超爱吃甜食,可偏偏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

 她根本打一开始就居心不良,当全校师生都知道他爱吃甜食时,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利用人家的纯情少女心,行敲诈之实。

 天晓得,他根本不爱吃甜食,最后那些点心,还不都是入了她的口。

 他伸了伸杆往后仰躺,枕着她的玉腿,舒舒服服闭上了眼。

 在她面前,他可以随兴自在,全不设防。

 [怎么不说话?”他低问。

 “嗯…”将最后一口蛋糕送进嘴里,才道:“在想明天的菜单。”

 她只要放出风声,说言仲夏想吃什么,明天绝对会毫无意外地送到她眼前,言仲夏就这点最够意思,有好料的,绝对少不了她一份。

 言仲夏撑起眼皮,没好气地瞥她。“你一点都不会羞愧耶!”

 还拟菜单咧!他真的觉得他的“美”被卖得很彻底。

 羞愧?那会比杏仁酥更重要吗?

 思考了三秒,还是决定要杏仁酥。

 “好,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吃杏仁酥。”

 “吃你个头啦!”言仲夏拍她大腿一记,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放学后到我家来,不要再想吃的事了!”

 “要干么?”她兴致缺缺,还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呵欠。

 “我帮你温习课业,下回给我考像样点的成绩,别老拿那种连孔老夫子都想死给你看的分数。”

 “不要!”这回更嚣张,直接往另一个方向倒头睡去。

 “起来,不要装死。”他坐起身,推了推她。

 死坚强,不理他。

 “方、歆!你给我起来!”他欺上前,两手面团似的,毫不怜香惜玉地捏她脸颊。

 “不要在我身上,你很重耶!”痛到不行,她护着被捏红的脸颊,死命推他。

 “那你去不去?”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笑话,叫她去就去,太没原则了。

 “非常好!”修长的手移到她颈上。“我直接掐死你,免得你丢尽学校的脸,把师长们气得集体自杀!”还真掐下去了?

 [言仲夏!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干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看她日子惬意,他眼红嫉妒吗?

 “对,我就是看不惯你浪费生命的人生态度,怎样?”

 “干你什么事了?婆!”方歆拍掉他的手。“走开啦,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彼此、彼此!反正我看你也没多顺眼。”

 方歆踹他一脚。“那还不滚?”反正她从没奢望过任何人来喜欢她。既然相看两相厌,那更好,一拍两散嘛,何乐而不为?

 言仲夏吃痛地闷哼一声。“你这番婆!”

 “我还有更番的,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在她有下一波暴力行为之前,有了前车之鉴的言仲夏曲起修长的腿压制她。“我警告你,别想放技重施。”

 “你去死!”一旦她火起来,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想也没想就一拳挥出去。

 一直到刺痛感由脸颊泛开,他都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真的给他打下去了!

 长这么大以来,她是第一个敢打他的女人。

 是错愕、愤怒,还是其它,他分不出来。

 “好、极、了!姓方的,就为了你这一拳,我们这辈子扯不完了!”

 “那不然你能把我怎样?”一双黑眸充满不驯地回视他。

 不晓得是不是被她给气过头,他居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得…令她发

 他坐起身,沈思般地支着额,好半晌才不着边际地冒出一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大哥做点心的手艺是一的,不输给五星级的师傅?”

 “那又如何?”反正又吃不到。

 “就当是条件换吧!你到我家来,乖乖陪我复习功课,我请我大哥做点心招待你,要是你觉得难吃,你连着盘子一起砸到我头上。”

 胁迫不成换利,他还真不死心。

 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就因为看不惯她醉生梦死当废人?他以为他是救世主啊?

 不过…听起来人的。

 “要是…我仍然不屑呢?”很好奇他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如果你还想顺利毕业,最好不要和我辩!”他沈声警告。

 答案出来了,是威吓。

 方歆承认,她是真的很没志气。

 因为,她最后还是败在美食的手上了。

 言仲夏没唬烂她,言大哥的手艺真是好得没话讲,让她甘心为了吃一盘美味点心而抛头颅洒热血,更何况如今只是坐着听言仲夏的催眠曲。

 “姓方的,你敢给我睡着,咱们就走着瞧。”老规矩,一本厚重讲义招呼上她昏昏睡的后脑勺,再有天大的瞌睡虫,也全跑光了。

 他就这点最不可爱,老敲她的头,再聪明的脑袋瓜也被他打笨了。

 她不地挥出拳头。[言仲夏,你明不明白什么叫爱的教育?”

 习惯了她动不动就诉诸暴力的恶行,要再被暗算,那也只能算他蠢了,而他言仲夏一向都是聪明人,而且适应能力极好。

 他反应迅速地偏头避开,同时扣住那只犯案中的手。“对你只适合用铁的纪律,野蛮人!”

 “谁像你,老拿一张温文无害的面具欺世盗名,双面人!”

 言仲夏哼笑。“不错嘛,你还知道什么叫“欺世盗名”那上回的国文模拟考,你为什么写不出来!”一掌更是不客气地拍上她脑门。

 “可恶!你就会欺我!”方歆卯上了,手脚并用地攻击他。

 由于动作太大,她一时重心不稳,干脆恶劣地拉他一同跌下去,两人在地上斗成一团。

 “看清楚,这才叫“欺!””仗着高出她一个头的优势,言仲夏以身体压制她,一点欺凌弱小的羞感都没有。

 “是、吗?”她笑得很假,手肘狠狠地拐了他膛一记。

 “唔!”言仲夏痛哼。“你这泼妇…”

 端着刚烤好的饼干进门的言孟,一眼就看见地板上纠得难分难舍的少男少女。

 他叹了口气。“请问你们是在复习课业还是玩摔角?”

 两人同时止住动作。

 “哼!”就连不屑地撇开头的动作都很一致。

 “起来吧,洗洗手,先吃完蜂松饼再…呃,继续。”言孟说得很含蓄,实在很难预估他们是会继续读书,还是继续打架。

 一说到吃,方歆马上精力充沛,一马当先地冲上前去,一点都没有作客的自觉。

 “唔!真好吃,言大哥,我真是太爱慕你了。”一口松饼、一口果汁,吃得不亦乐乎。

 “滥情!”言仲夏闷哼着坐起身,随手捞起掉落地面的讲义。

 言孟笑笑地走上前去。“仲夏,你不吃吗?”

 “气了。”翻动笔记,一面在方歆的课本上做重点补充。

 言孟大致看了下他们的复习进度。[还可以吗?”指的当然是方歆,以仲夏的程度而言,上一的公立高中比吃饭睡觉还容易,从来都不需要他担心。

 他知道这个平与他打打闹闹的女孩,在仲夏心目中的地位是特别的。这是他这个在人前总是温和有礼、同时也保持距离的二弟头一次带同学回家;也是头一回,在亲人之外的人面前无拘无束,表…不论仲夏承不承认。

 就不知…这女孩懂不懂得珍惜他的用心良苦了。

 “那只猪脑袋瓜只装得下吃而已。”言仲夏冷冷嘲讽。

 “喂,姓言的,你在说谁!”方歆闻言,气咻咻地冲向他。

 “那要看谁对号入座了。”说完,顺势咬掉了她手中的饼干,要不是她闪得快,现在五手指已经成四半了。

 “吐出来!你这个土匪!”她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大有“老娘和你拚了”的气势,全然忘了之前被羞辱的不悦。

 就像言仲夏曾经调侃她的…她脑细胞的结构堪堪比草履虫强一些而已,都是单细胞生物,一次只能专注于一项事情。

 言仲夏懒懒地朝兄长抛去“我就说吧”的眼神。

 脑袋瓜不是只装得下吃的!哼哼!言犹在耳呢,亏她有脸否认。

 这对天生冤家啊…言孟好笑地摇摇头,退了出去,挪出空间让他们当战场。

 段考前几天,言仲夏三令五申,命令她八科至少也要及格个四科。

 说这话时,方歆正打着呵欠,研究地上蚂蚁的行速度。

 他又加上一句:“反正对你这颗豆腐脑,我也不敢要求太多了,能及格个四科对你来说已是极限。”

 就是这句话,惹了方歆。

 考前放温书假的最后一天,她卯起来死K活背,纺非要他将那句话回去不可。

 再然后,到发考卷的那一天,无数老师跌破眼镜,栽倒在地爬不起来。

 “怎样?”她嚣张地扬了扬考卷。

 及格了六科,正好构上及格边缘,算不上好,但是已经比言仲夏预期的好上许多了,只除了数学、英文无法一蹴可几。

 他缓缓地勾起一抹浅笑。“我知道你办得到的。”

 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她不笨,只是志不在此而已,要认真读起书来,未必逊

 方散愣了下。“我是不是中了某人的将法?”

 那个“某人”耸耸肩。他只是抓准她冲动起来便不顾一切的脾罢了。

 “你到底收了杜鹃鸟多少好处啊!”否则干么心思费尽,无所不用其极?

 言仲夏一愣,而后轻笑。“我只是告诉他们,如果办不到,我就要在训导处前切腹自杀。”

 有一瞬间,那记温浅的笑容,眩了她的眼,心…无法解释地狂悸了下。

 从没认真看过他,她头一回发现,这家伙笑起来还真是要命的好看!

 “又魂游到哪里去了!表情好弱智!”八成又在想吃的了,瞧她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言仲夏恶意地伸手地清新利落的及肩短发。

 [言仲夏!”她哇哇叫地跳起来,满屋子追杀他。

 一直到好久、好久以后,她才想起自己忘了问:她办到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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