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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八、仁心妙手惊杏林
 “果然不出朕所料,这个赵曼卿,到了哪儿总能惹出事端来。”

 看完赵景云的信,赵与莒自己的额头,半是调侃地说道。

 魏了翁是实诚人,闻言行礼:“陛下,此事自古便有之,非赵曼卿所为也,陛下慎言!”

 “魏卿,你这人也特无趣,若是崔与之在此,必是另一番说法,便是葛洪,也至多默不作声,偏你要与朕较真。”赵与莒埋怨了一声。

 赵景云如今正在荆湖南路,不过他没有去那个李楚雄的故乡,而是停留在岳,因为他在此发现的情形,让他触目惊心。

 “荆湖一带,多有得蛊症者,其腹肿大,病作者哀嚎垂死,惨切无伦。学生随一乡野奇医踏访,十室之中,必有五六如此,民多苦之。学生以为,此必疾疫也,然则州县牧令习以为常,皆言此恶水之故,无可治也。”

 赵景云洋洋洒洒写了千余言,说的是在域疾病大起之事,他是外人,进了庭便觉得这般生病比例实不正常,而地方官员则久知风土人情,说是由于“恶水”引发的地方症,没有办法治疗。

 赵与莒心中一动,从赵景云记录的症状来看,这很有可能是血虫病,血虫困扰江南时间非常久,如今大宋的经济重心在南方,如果不能够得到有效控制,一来对于劳动力的损害会非常大,二来医葯费用对于患病人家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治疗血虫并没有什么特效葯,只能先放一放了。

 他又继续向下看去,只见赵景云写道:“学生为此入返查问,方知二十年前,此症于岳重,其余诸府并不多闻,十年前荆湖南路重,荆湖北路、江南西路并不多闻。而今则不然,荆湖北路、江南西路亦似有疾起,学生极是惶恐,若是恶水引发。岂大江两岸处处恶水乎?”

 赵与莒目光马上变得严竣起来,如果只是岳一地的事情,那么还可以缓一缓,可是牵连到如此多的地方,这血虫之疾已经威胁到大宋政权的安危,就不得不全力防治了。

 “魏卿。你户部有天下户籍。这二十年来荆湖南路人口滋长情形如何?”

 “人口倒不显如何。这二十年来。荆湖南路人口年增长约是千分有四。”

 对于人口增长数据。魏了翁信手拈来。根本不用去查看。赵与莒对此相当满意。真德秀、魏了翁是迂人。却不是蠢人。他们真正做起实务来。都是相当负责能干地。

 “与其余地方相比呢?”他又问道。

 “两浙为千分有六。”魏了翁简单地说道。也即是说。荆湖南路人口增长率。比之两浙要少千分之二。而两浙地狭人稠。增长率受地域限制大。可荆湖南路尚未完全开发。增长率原本应该比两浙高才是。这也从侧面证明赵景云地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赵与莒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他穿越来地时代。血虫虽然还有。已经没那么严重。故此他并未重视此事。虽然在努力建立包括全国地基层医葯体系。可那此将来要承担此重任地少年们现在还只是在学习。至少要过五到八年。他们才能派上用场。

 “时不我待也。”赵与莒半晌之后叹息了声。

 全国的医疗卫生工作。必须现在就开始,不能坐等时机成了。

 炎黄二年五月二,《大宋时代周刊》刊发了天子亲自撰文的《荆南蛊病及其防治》之文,为了让官民都重视此事,这一次赵与莒没有再用“赵一”这个化名,而是用了“赵昀”这个名字,邓若水当然不敢将这个名字印在报纸上,于是这篇文章的署名最终变成了“当今大功复兴皇帝”礼部想方设法想要让赵与莒接受地尊号。出现在报纸署名上。也算是赵与莒默认了“大功复兴”这个尊号的合法

 此文之中,对于民间称为蛊病的疾疫进行了全面分析。指出之所以被称为“蛊病”便是因为有眼所不见的虫子缘故,并且结合赵景元传回的资料,提出灭其滋生之源、积极防疫以免其扩散。原本对于蛊病和鼓之症,杏林便多有争论,特别是主攻派与主补派争执不休,但随着赵与莒这篇文章一出,全国名医尽皆哑然。

 倒不是他们真的服了赵与莒,而只不过是因为面对天子威权,他们不敢发声罢了。

 六月二十九,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医因天子之诏齐聚岳,被他们围观的是李汉云和赵景

 “此蛊病也,乃寄虫为祟,虫卵若尘埃,眼不可见,游于水中,沾肤则入,循血而进,直至人腹。”

 面对这些天下名医,李汉云有些怯场,因此根本不看着他们,而是指着身后的图纸,那图纸上画着血虫的模样,看上去狰狞恶心。李汉云面上浮起一层淡淡地红光,他努力平抑住自己的心情,向赵景云看了一眼,赵景云点了点头表示鼓励。

 他神情一阵恍惚,觉得自己有如在梦境之中。

 赵景云写给他老师魏了翁的信很快便被转呈给了天子,天子不仅非常重视,延揽天下名医,探究治疗之法,而且还御笔亲写了一封信给了李汉云,专门指示他当如何去研究蛊病。

 李汉云原本就追踪这一病症二十年,以前因为方法不对,这才摸不着头绪,被赵与莒一指点,有意识往肝脾处去研究,没多久便寻着了那传说中的蛊虫。这让他看到彻底铲除蛊病的希望,也让他极为激动,原本对当今皇帝的怀疑,也马上转变为死心塌地地忠诚来。

 “今将与众为先达前辈一起,亲见这害死无数人命的蛊虫现形!”李汉云定了定神,然后又道:“这位便是来自求的名医,姓秋名,字风清的!”

 秋默默从人群中走出来,抱拳向在场的数十位名医、御医行礼。

 “秋风清?可是《东游记》作者?”医儒不分家。名医往往也是大儒,故此便有人想起这两年来风行大宋的《东游记》来。

 “不敢,正是秋某。”

 秋再次抱拳,他是接着赵与莒之令。自求赶到岳,中间风尘卜卜,若不是蒸汽船,他还未必能在这么短地时间到来。

 原本众人见他年轻,还对他有几分不屑:医术比不得其余学问可以有神童天才,行医都是靠着几十年的经验积累。但听过他名声不由都肃然起敬,远赴海外扬威万里,这岂是常人所能为之!

 “秋先生刀术之天下无双,晚生亲眼见过,故此须得秋先生执刀。为众位先贤前辈演示。”李汉云道。

 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力士抬来两头牛,两头牛已经死透,被放在台上,众名医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意思。

 “左边之牛便是蛊症而死。”李汉云又道。

 秋戴起一双皮手套…这种用杜仲胶制成的手套价格昂贵。然后他又拿起小刀、剪,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衣地少年在旁边为他托着木盘。秋按着程,破开左边牛腹,取出牛肝、脾,举给众人看。

 紧接着他又破开右边牛腹,取出肝脾,有戴着口罩地白衣少年上来,用木盘托着两副牛肝、脾在从人面前…呈过。很明显,得蛊病而死的那头牛肝部肿大。众医生都频频点头。

 当众人都看过之后,秋又将那副坏的牛肝剖开,自其中用夹子取出数条小虫,李汉云指着那蛔虫般的虫子,浑身发抖,声音发颤:“便是这个…便是这个坏了无数人性命了!”

 众医生不由得围了上去。他们能闯出这般名声,被官府招来,当然对蛊症也有所研究,知道这蛊症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看着那些虫子,众人都不觉心中发

 “我想起了,《宋书-顾凯之传》中记有一事,沛郡相县唐…唐…”那名医想得一半,却又忘了。

 “唐赐之事!”有人提醒道。“正是。正是唐赐!”

 众名医都是议论纷纷。正这时,李汉云与秋换了一个眼色。秋点了点头,接着两名力士将牛抬出去,倒是一僧一道进得这屋中来。

 “僧人道士来做甚?”众医都是惊讶。

 片刻之后,两个力士以门板抬着一人过来,那人面色焦黄身体僵硬,早就死得透了。众医生都惊得呆住,那僧人道士开始念经,念过一番经文之后,秋、李汉云都是捻香对那人拜了三拜。

 “以牛为证,尚不足说明,故此须以人为证。此人为蛊病而死,我等虽为救人,但仍得毁其尸骸,故此延请名僧道德之士,为其念经讼德超度往生,其捐一躯,必救人无数。天子怜其不幸,钦命褒赏其德,为其树碑扬名,也特恕我等之过。”

 “诸位请看。”

 行完礼之后,秋换了一副刀具,掀开盖在那死者腹部的布,只见那人腹如鼓,正是蛊病症状。秋一刀而下,动作迅捷畅,那些名医都是见惯了生死地,可看了秋这刀法,都不觉得身上发寒。

 刀法如此娴熟,分明是练过许久的,无怪乎那个主持此事的李汉云不亲自主刀,而让这位求名医来主刀。就凭这一手刀功,也不知用了多少人练出来。取出死者肝脏之后,仍是呈给众人观看,接着刮开肝脏,又取出其中蛊虫来。确认真是这种虫子每年都造成大量死亡之后,天下名医都是一阵唏嘘。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若不得剖尸,如何得见之?”一位名医叹息道:“顾凯之误矣,误天下苍生八百年矣!”

 “《广武行记》亦曾载绛州僧事,亦如是乎?”

 秋将肝又放回死者体内,然后飞快地做了合,片刻之后,名医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完成了整个过程,然后洗手。捻香,再度三拜,力士又来要将那尸体抬走。

 “此人虽死,德泽后世。吾等医者,岂可不拜?”一个医生大声道。

 “正是,正是,当拜之以完其德!”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医生道。

 秋示意力士暂缓抬走尸体,在场的名医无一例外,都是恭恭敬敬地对着那尸体三拜。

 这次事件《周刊》也进行了全程报道,直接后果之一便是对天下医生起了一次启发。原先靠望闻问切来诊断病情,靠调和五德始终来治病地,现在才发觉在这套理论之外,竟然还可以通过解剖来判断病因。秋的刀术让他们疑惑。也有人试探着问起,对此秋也不讳言,直道是在战场之上用敌军阵亡兵士尸体练的刀,并说求医者以此之术,在台庄大捷中活我大宋忠勇官兵无数。

 历代以来,残损尸体便是不道不法之事。但敌我双方食其寝其皮尚可,何论其余,这些名医心知秋的将军医术地一片新天地,不免便有人动了心思,要去求学行求医术,对此秋也是来者不拒,到后来干脆每人都发出请柬,请他们在方便之时前往求。

 赵与莒计划中地医学院,正需要这些天下名医心中藏着地秘方。

 随着《周刊》颁行天下地。还有赵与莒扑杀钉螺的明旨,要求凡是临水州县,都必须将田间池塘里的钉螺尽数扑灭。在官府不遗余力催促下,百姓都知道这钉螺竟然就是让他们谈之变的“瘟神寄主”哪有不踊跃积极地道理。

 除了扑杀钉螺之外,诸如注意处置病人病畜粪便。不接触疫水,积极替得病之人治疗等等措施。为此,赵与莒再命户部拨款,内库支持,募集人手为疫区打井、宣讲防治之策,免费提供葯物,为防止井水也被污染,他们打得是水井,这项发明因为其方便。很快从疫区传到其余地区。

 “今荆南奏章中说。田湖之中已不见钉螺踪迹,百姓处置粪便。也依陛下所言,以石灰沤过。”崔与之对于这些民政之事非常关注,他在朝会时奏道:“只是有些僻壤荒山,蛮侗之所居处,官府管辖不到,恐有遗漏。”

 赵与莒对此也无可奈何,便是他穿越来之时,也没有彻底断血虫病,在那位唱出“坐地行八万里,巡天遥望亿星河”之后不过数十年,血虫便再度死灰复燃。

 “长抓不懈,唯有如此,今后凡疫区官吏考绩之时,都要将这蛊疫纳入其中,若有蛊疫犯者,不唯追究当时主官之责,其前任主官,也须为此担责。”赵与莒想了想道:“民为贵,社稷次之,不爱其民,如何忠于其君,此事亦着为永例!”

 (修改加入:月票月票啊,看着下面一大堆的注释,区区查资料的辛苦,也值当列位看官打发几张月票吧?)

 注1:荆湖南路人口增长千分之四,不是在下杜撰,乃是搜来的数据,若有误,请免责。

 注2:《宋书-顾凯之传》:“时沛郡相县唐赐往比村起母彭家饮酒还,因得病,吐蛊虫十余枚。临死语张,死后刳腹出病。后张手自破视,五藏悉糜碎。”当然,在封建时代里,子残毁丈夫尸体,而儿子不阻止是不法地,所以这个事情最后的结局非常不好,在顾凯之建议下,儿子被处死,子被终身监,故此后面有名医认为顾凯之误天下苍生八百年。京剧、豫剧中有一折《大明魂》,便是根据这段史迹改编,有兴趣的可以搜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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