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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往事
 新月如勾,高挂在淡远辽阔的夜空;清冷的光辉,应和着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静谧中,眼前的山川和谷地,显得是那般的宁静。

 矮家寨西边那座最高的山顶上,方榕已经静静地坐了好久。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紊乱的心平静下来,即便是眼前的静谧天地也不行。

 自下午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韩远山做了毫不保留的坦白,铂力取得了他谅解和帮忙的首肯之后,方榕一直借着马不停蹄的忙下的不安和沮丧,终于还是在直升飞机圆满完成任务飞走后,随着他心里松掉的那口气,爆发了。

 所以,在了解到韩远山早已在韩家寨安排妥了一切的情况后,他硬是丢下想和他进行沟通的施工人员、需要他照料的赵三和王小明,顾不上跟随而来的小蒋和小林她们眼中的惑和不解,一个人来到这里想些事情。

 他知道,尽管没有面,但在暗中比所有人更了解和关心自己的韩远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心境和需要,能安抚住下面那些人的惑和不解。

 “往后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静静地,就在夜中子着自己的双手,方榕无声的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

 这双看上去洗的干干净净的双手,此刻在他的感觉里,却还十分明显得散发着浓浓血腥味,不停地刺着他已经恢复了常态的神经和心灵。

 自昨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拦路求助的包四,至他见到穷途末路的赵三,又从王长贵他们口中得知赵三沦落至那般凄惨模样,全是因自己守密造成的以后,他的心便陷入了巨大的愧疚和愤怒之中。

 再加上在那种情势下,赵三还坚持着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不肯接受他提出的各种帮助时,脸上出来的那种坚决神情,终于使他在苦劝不果的焦躁和更深的愧疚里爆发了起来,再次出了当年为他挣来“血夜凤凰”这个恐怖名声的狰狞面目。

 在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吼和愤之后,他一气屠尽了长风集团派在聊城的所有人手。

 可是就算方榕自己也没料到,刚刚从天妖之力忽然发作的边缘勉强恢复过来的他,之所以会一改平时的沉稳,愤之下再次动了杀心,就是因为体内还未收敛干净的魔气仍在隐隐作祟。

 所以在他只想利用体内五鬼的能量,替赵三扫平进占聊城的外来势力,也为赵三出口气的那场屠杀进行到最后时,他体内蠢蠢动的天妖魔气却在血腥和狂暴情绪的剧烈刺下,再度完全的爆发了开来。

 这使他的心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狂暴和嗜血的强烈冲动和吸引。

 依靠着多年来苦苦努力之下的那点修为、以及身上伏魔印惫不曾完全崩溃的力量,他在已经陷入魔化状态的危险关头,放过了跟来旁观的张振,只是径自冲到省城长风大厦的总部,在那里进行了一场包为残忍的屠杀。

 败多时候,在那些身心疲惫到极至,心灵几乎沮丧到不可言说的黯淡岁月里,方榕不止一次的有过放弃挣扎,放弃寻求,放弃一切的想法。

 那时节,他就想要么干脆的去死,要么干脆任由体内的它或者它们,完全的占据住自己的身心,让无边无际的黑暗来免除自己苦苦挣扎的艰辛和伤痛。

 可是每到将要真的放弃的时候,他的内心最深处,总会闪现出那么的一股子不甘心和倔强来,

 一次次促使着他再次振奋起精神,苦苦抵抗着来自黑暗深处的惑。

 其实就他自己的体会,体内的所谓天妖和五鬼,真正爆发的时候,他自己本身并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不但不会痛苦,反而整个身心都会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和不可一世的感觉里,让人非常的享受。

 特别是当这种感觉也真的被爆繁所拥有的那种几乎能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所证实,当他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只能苦苦忍耐的那种种不平和郁闷在这种力量面前痛快淋漓的被撕裂到粉碎的时候,那种势不可挡的快意和破坏之中得到的足,也确实充满了非常非常强劲的惑力。

 而痛苦,却往往就在他自己企图挣扎着保持内心和神智的清明同时,随之而来。

 就好像一般普通人在内心中,有时候理智会和望冲突,会锋,会带来深深的痛苦一样,魔化的惑和企图保持清醒的挣扎之间的锋,也给他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这痛苦让他在发作完毕的初期,让体疼的死去活来;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就像噩梦一般的绕着他,使他时常陷入至深的黑暗和内疚之中,无法解

 一边是痛快淋漓到有若魔神降世般的不可一世,在血腥和狂暴中尽情杀戮的快意和惑。

 一边是在清醒之后面对着似乎已经浸透了鲜血的双手,内心无尽的后悔和痛苦不堪的折磨。

 就在这样的路上,方榕挣扎着走了十年,没想到现在,会在平静了三年多之后,会再次陷入这般痛苦的抉择。

 眼下的他,似乎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继续按照之前选择的平静之路,帮着韩家寨打好井之后,再无任何亏欠的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地方,默默的过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岁月,在最后的日子来临的时候,离开这个让他心灰的黯然世界。

 一种是跟随着眼前时时冲击着内心的冲动,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干干脆脆的为身边这些已经建立了不浅感情的人们做点事情,了无遗憾的走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

 可是这条路却已经隐约着一股股的血腥和难以预料的凶险预兆!

 “我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

 已经经了世间风霜的他和韩远山一样,都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只能由自己选择,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企图借着清冷山风的吹拂,寻找到内心的答案。

 随着夜幕逐渐深沉,山间吹过的风也开始带上了浓浓的气和寒意。

 蚌然,正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的方榕听到不远处的山里,传来了石子滚落的声音和隐约的人声,惊讶之下便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蒋气吁吁的叫声:“榕哥,榕哥是你吗 ? “

 “赶紧坐下歇歇,这么晚了你跑上来干吗,我不是说过一会就回去了么 ? 你瞧这多危险。”扶着只管气的小蒋坐下,方榕嘴里边唠叨着,边顺手递了自己手帕过去让她擦汗。

 “我也是闲着无聊,想来找榕哥说说话,这次你回来,咱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等息稍定,擦着脸上汗珠的小蒋低声说道。

 “小蒋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尽管是在夜朦胧下,但方榕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对自己目光下意识的躲闪。

 已经三年多了,对已经一个人飘了十年之久的方榕来说,在聊城的这段平静日子里,这个在聊城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的女孩小蒋,尽管名义上是雇员,可在心里,他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她的异常,怎么能逃得过方榕的感应?

 “榕哥,能不能给我说说你这次出去之后的经历?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后,整个人变了许多。”若有所思的小蒋慢慢抬起了头,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一刻,她眼中闪烁的那种有些陌生、又有点小心的神情,让习惯了她的开朗和直的方榕在心里忽然就闪过了一阵酸楚。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自己已经真正的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要么说实话,而后去面对不在同于以往的一切可能。

 要么避开话题,继续保持原本保持的生活。他相信只要他愿意,小蒋即便是心里有数,也不会当场揭穿自己。

 可是以后呢 ?

 难道自己真的注定什么都要逃避,就这样一直逃避到死 ?

 刹时间,方榕的心中掀起了狂澜。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当年与家人不得不别离时的凄惨情景,已经哭哑了嗓门的在夜风中无助飘动的白发,哭晕了不知有多少次的姑姑,还有一脸铁青、只能无语望天的姑丈。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孤身上路后,白纸般纯真的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挣扎着的生存,那些霜风凄雨中所遭受的欺凌和侮辱。

 依稀,也出现了自己狂暴发作时,在自己手中挣扎呼号着的那些丑陋而又恐惧的面孔,出现了自己在每次发作过之后,像寒风里的瘦狗一般躲在无人的暗处着身心伤口时的那种酸楚,出现了自己一次次自觉不自觉的在各处展开的飘零。

 “为什么我还要过这样的生活?”

 当眼前浮现的画面定格在叶枫落在书店柜台上的那只小猪时,狂涛般的思绪忽然在方榕心中齐齐敛去,他紊乱的心境也顿时进入死一般的沉静,再不见不到任何的波澜。

 这时候,他才听到身边的小蒋在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声音:“榕哥,榕哥你怎么了? 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小蒋你别紧张。”

 敝复了过来的方榕挤出个淡淡的微笑,安慰着已经快急哭了的小蒋。

 “榕哥你真的没事了?刚才你脸上的神情好可怕啊!”低声说着,还不能完全从刚才方榕脸上百变的狰狞神情中回过神来的小蒋,还是不能自己的又打了个寒战。

 “刚才不过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而已,现在没事了。”

 卑是这么说,可是偷眼看他的小蒋却发现他脸上带着的,是一抹看上去似乎有些飘忽和陌生的微笑。

 “榕哥,今天这里的风有些大,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不如咱们现在下山吧。”

 小蒋忽然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小蒋,在我告诉你一些事之前,原意回答我一问题么?”

 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的方榕深了口气后,问道。

 “什么问题?”

 小蒋睁大了眼睛,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你相信这冥冥中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吗?仔细想想了再回答!”

 说到最后,方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中出一种很严肃的东西,这让小蒋将要冲口而出的回答又咽了下去。

 “是回答不上来呢?还是觉得有些混乱 ?”

 等了良久,方榕看小蒋的脸上出现了的神情,便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者都有,青莲答不上来,那榕哥你信吗?”

 小蒋的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尽管是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但方榕还是看得清晰无比。

 “以前的我可能信,但现在的我却还真的有点不相信!”

 彷佛是在回答小蒋,又仿佛是在对另一个看不见的人宣告着一般,已经坐到了小蒋身边大石上的方榕在说话的同时,抬眼望了望静谧的夜空。

 “哦 ?”

 今晚方榕表现出来的奇怪,让小蒋忽视了这是方榕头一次主动和自己坐的这么近的事实,望着他的脸上出了疑容。

 “小蒋你刚才不是问我这次出去做了些什么吗 ,怎么,现在不想知道了 ? “

 这时,方榕脸上却又出现了小蒋非常熟悉的、那种几分敦厚中带着一点聪明的微笑。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怕他们在下面会等得着急。”

 面对着熟悉的笑容,小蒋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今晚我要告诉你的有些事只能单独给你说,还是这里方便。”

 说话时,方榕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小蒋的脸忽然又红了?连脖子都隐隐的透出一抹红色来。

 “那榕哥你就说吧,我在听。”

 微微低下头的小蒋不但脸和脖子都红了,就连声音也忽然变得轻柔了几分。

 “我这次出门参加了一场拳赛。这是为帮韩家寨筹钱打井而打的一场拳赛。”

 焙缓地说着这些话,方榕仔细的打量着小蒋脸上的变化。此时的小蒋,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眼神中并没有出多大的好奇。

 这一切虽然已被隐约猜到原因的方榕察到了,可是他并未受任何影响,只是接着缓缓说出了更有震撼的内容。

 “我为了拿到奖金,在拳台上打死了六个人。”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在那边的拳坛里被人们称为‘暗修罗’,有着无敌战神的盛名。”

 似乎是受不了他眼光的视,又似乎是为了掩盖心中的失望。神情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多少慌张的小蒋低下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

 “都是小林告诉你的吧 ?”

 方榕也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淡淡地笑问道。

 “嗯 ,是她受我的迫不过,昨天夜里告诉我的。”

 小蒋的头垂地更低了。

 “那你对我的这另一个面目现在怎么看?”

 现在方榕倒是有点好奇了。

 “那有什么 ? 我心目中的榕哥本来就该是这样了得的英雄人物。再说,小林说那是在公海上举行的拳赛,去参加的拳手提前都知道上了台生死由命,没有什么好想的啊。”

 像是尽量放缓着自己说话的节奏,又像是竭力控制着自己,小蒋故做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尽管已经从她微微颤抖着的肩头悉了她内心确实有些紧张和害怕,但是方榕的心头还是涌过了一股暖,他心中想要告诉小蒋一切的那种冲动越发的强烈了。

 “我还背负着很沉重、很黑暗的过去。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这样的我,你觉得如何? “

 方榕眼中这时闪起了奇异的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小蒋。

 “不管你过去干过些什么。我只知道,这三年来,我接触到的榕哥是一个难得的老板,一个值得我信赖、依靠的好人,这就够了!”

 勇敢地抬起头,会错意了的小蒋径自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谢谢你小蒋!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当你是我自己的妹妹。谢谢你!你的这番话让我坚定了心中的决心,解决了我的一个大问题。”

 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的方榕显然忽略了小蒋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的脸色和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在他的经验和认知里,一个普通人,特别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在听说了自己在公海拳坛的凶狠和战绩;在听到自己说双手沾满了鲜血之后,还能这么平静地表示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在这个世上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会太多。

 而刚刚小蒋的这番表态,恰恰又发生在自己刚刚天人战、下了决心后的现在,这份被自己亲近的人理解和信任带来的鼓励,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选择面对的决心。

 这一瞬间,眼前静谧的天地在他的感知中,都忽然变得开阔和无垠了起来。

 “榕哥,那你现在能亲自给我说说你参加这次拳赛的经历么? 还有你是怎么认识小林的?她

 长的可真像那位叶大姐!”

 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意和惨淡的笑容,勉力把持着自己心境的小蒋有些意兴阑珊的顺口问道。她心里实在不想让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的方榕发现自己的异常。

 “呵呵,傻丫头,怎么又在那里想上了?认识小林是一个意外,和她是否长的像叶枫毫无关系。”

 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心思的方榕停了停,意味深长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够用男女之情去喜欢一个人的,因为那样会害了自己和对方。叶枫你也见过了,那样黯然地离开,其实是我们之间能够拥有的最好结局。”说到这里,方榕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枫姐命真苦!巴榕哥的结局是这样,而现在的男友呢也无端的受了重伤。唉!不知道她现在的那个男友伤治好了没有,可千万别像小明一样,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小明的因伤丧志而伤心,小将说着说着,眼眶里就滚出热泪来。

 “小明的伤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他治好的,这点你不用担心;至于别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没那么容易残废。”

 想起刘英奇,尽管没提他的名字,但方榕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寒光,语气中也忽然多了些无奈。

 就在方榕和小蒋在山顶说话的同时,山底的韩家寨韩老太爷小院的西厢房里,劫后重逢的赵三和王小明也在黯淡的油灯下,躺着低语。

 作为他们的临时病房,西厢房里陈设确实显得有些简陋。除了进门就能看见的那张占了半间房屋的大土炕外,只有炕前的小铁皮炉子和门而放的一张老式八仙桌,和桌边摆放的那两张老旧的太师椅。

 尽管房间内陈设简陋。但小小的空间里,那些升腾在炉子上的小铜壶周围的水气,配合着炉子散发出的热量,给房间里平添了许多的暖意,也使得油灯黯淡的光线下说话的两个人苍白的脸上,多了点微微的红润。

 “小明,想明白了? ”

 看到躺在一边的王小明至今没有回答,同样感到很累、很虚弱的赵三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三哥,我这道你刚才说的都对,都是为我好。可是现在的我,就算振作起来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残废了,以后还能干什么?”

 王小明在回答他的语气中,充斥的还是那种哀莫过于心死的萧瑟和绝望,这让他的心更加阴沉了起来。

 自傍晚被方榕不由分说地硬接上直升飞机来到这里,见到同样被接来的王小明后,他就发现受伤后的王小明,已经消沉到了让他痛心的境地。

 为了让眼前这个形容削瘦憔悴、双眼中充盈着一片死灰色的少年,重新恢复到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生龙活虎的模样,同样被伤痛折磨的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他已经浪费了不少口水和精力。可

 已经彻底对以后绝望了的王小明依然没能振作起来,这让他在重伤之后也变得易怒的性格再次爆发了起来。

 “**,你这个孬种!苞了我这么久,刚受点小伤就变成这样!瞧瞧你现在的熊样,那还像我赵三的兄弟 !

 你虽然受伤了,可还留的命在。可是福清他们呢 ?他们连命都丢了。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咱们以后为他们报仇!可是你瞧瞧你的样子,咳!咳!”

 骂着骂着,强自起身来的赵三一口气没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三哥!三哥…”

 被他忽然的痛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小明一看,他的脸在剧烈的咳嗽之下都开始扭曲着发青了,于是便大声的急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自己也费力往他那边挪,想过去帮他。

 “滚开!”

 即便是在剧烈的咳嗽间中,已经咳到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的赵三,还是猛地打开了王小明伸过来的右手,暴烈地呵斥着了叫他滚开。

 “三哥,三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消消气,消消气呀!”

 王小明依然不死心地想用没伤的那只右手帮他顺气,急得都快哭了。

 不管他自己的心境如何地灰暗和颓废,面对着自己自懂事以来就崇拜和敬畏着的大哥,他还是丝毫没有放弃以往的敬畏和关心。

 “哇!哇!”

 彬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赵三的身体已经受不了咳嗽的过于剧烈,就在他话声音落地的空里,赵三烈地咳嗽随着张口吐出的两口污血而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兄弟,不是我想骂你,我只是想叫你明白。这世上,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对自己绝望了,活着绝对不会比死了来得容易和干脆。你看我,到现在还在坚持,为什么 ? “

 刻意地放缓了说话的速度,微着的赵三吃力的伸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尽管脸上的神色还是十分憔悴,可是那双微带血丝的双眼,还是闪烁着灼人的亮光,盯着面有愧的小明,不曾少离。

 “我明白了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有些受不了赵三的视,王小明垂下眼帘。低声的回应着,心里又愧又羞,还充斥着对自己的自怜和茫然。说着说着,忽然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低声的哭了起来。

 “虽然我平时经常给你们说,男儿血不流泪。可是我知道,这次受伤致残对这个年纪的你,意味着什么。要哭你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但是,我希望,这次哭过以后,再也不要在人前流泪。要记住,咱们是男人!”

 吃力地伸手轻拍着王小明不停耸动着的胳膊,赵三眼中也不由有点润。

 身为一个久历人生冷暖的老大,他当然明白在这个年纪便成了只能用一只手的残废,这对王小明的将来意味着什么,他将要面对的又是些什么。

 “三哥,不好意思,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在自己最崇拜的老大面前痛快的大哭了一场绑,王小明犹有泪痕的脸上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尽管看上去还有些勉强,也略为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他还是笑了。

 “这样多好!要记住,咱们面对的现实尽管惨淡,很多时候咱们也无法摆它的摆布。但起码,咱们的心境和态度可以由我们自己控制。再者,我听方榕在来的路上给我说,你的伤未必就一定会残废,他会想一切办法帮你的,你自己也不要完全放弃。现在咱们都躺好吧,妈的!这一闹,我身上的伤口好像又有几处裂开了,好疼!”

 看到王小明的双眼中又开始有神了,心头一阵轻松的赵三这才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不经意间便骂出了很少从他口中能听到的口。

 “还能治 ?”

 意外的好消息就象暗夜中最夺目的一线光明,让刚应声躺下的王小明猛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又想坐起来。

 “应该还有一线希望。不然以方榕的为人和性格,不会讲的。不过还要提醒的是,你自己要有信心才能配合治疗。我说你安稳点躺着行不行?躺下说话。”

 斟酌着回答的赵三,看到王小明在那里呲牙咧嘴得挣扎着想坐起来的那副模样,便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要是能治好,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应声不太情愿的躺倒,王小明原本一片黯然的脸上忽然就多了一层叫人心动的光芒。

 靶慨的看着身边顿时恢复了不少活力的王小明,赵三不由的又想起这两天和方榕接触的种种来。

 当方榕在那天夜里,在目睹了自己境况,忽然在那声兽的狂吼里冲出门去后,赵三就知道自

 己以后的生涯里又真真正正的多了一位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

 因为就在方榕那声刻意压抑住的嘶吼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一刻,翻滚在方榕心中的那份愤怒、愧疚,和浓浓得、被刻意压制住的那种兽发。那一瞬间,他也真正的认识到,自己和方榕身上,都潜藏着的那种共有的、有些原始和野的东西。

 可是当他在第二天下午,听到尾随而去的包老四带回来的惊人消媳,就连他自己,都和身边的人一样,对方榕的真正实力和为人都产生了极大的惊疑。尽管在不久以前,他自己也已经从苍狼的口中听说过了当年方榕发威的往事。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竟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屠尽长风集团在省城的总部和在聊城的分支内的所有人!

 纵是他方榕这个有着“血夜凤凰”名号的超级强者有这样的实力,可这两地之间漫长的空间距离,他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和本领跨越的 ?

 难道真如苍狼所说,这个被称作“血夜凤凰”的方榕真的是个非人的妖魔?他究竟还有多少自己根本不能了解的能力 ?

 种种的思虑和猜测,又让他对方榕这个人再次的充满了好奇。

 但他和手下的那几个同样被惊呆了的人有所不同。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过方榕的为人和心。因为他知道,当一个有着强横实力的人一旦出离了愤怒之后,面对杀戮,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情,所以造成多大的破坏伤亡,都不足为奇。

 所以,在随方榕来接他的路上,提起王小明的伤势时所说的话,并没有有丝毫的怀疑。

 相反,在他看来,这也正是方榕在进一步的向他证明强横的实力和表达他的诚意。

 现在,当他看到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的小明时,对傍晚就失去踪影了的方榕更加的牵挂。

 此时,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他还不曾弄明白,还需要方榕来给他做个详细的解答。

 “三哥,你和榕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王小明忽然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 怎么会这么问?”

 赵三一愣,随即有些恍然地笑了。

 他知道,眼下的王小明恨不得方榕此刻就在眼前,好解决他心中的期待。对一个几乎已经绝望了的少年来说,在忽然听到还有一线希望后,会有这样的企盼和想法,赵三并不觉得意外。

 “其实上次你和他见面以后,我就有些奇怪了。你当时的样子和神情不但表现的特别紧张,而且还和他一起都要赶我离开。

 必来后,你又着我问他这些年来的经历,最后还让我们对他保持和你一样的尊敬。那时,我就觉得奇怪了。

 现在,他又忽然在这么危机的关头把我们都接到了这里,而且还动用到了直升飞机。我就算再傻,现在也能想到他绝对不是一般人,以往我对他的认识一定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惫有,今天和莲姐一起,被他派来到医院接我出院的那个张振,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我看到他阴冷的目光时,竟然会感到害怕,当时连汗都竖了起来。莲姐好像也很怕他,可听莲姐说,他对榕哥却很服从。

 这种种一切,要是我还看不出些猫腻,那我还是三哥你手下的兄弟小明吗?

 前面,我心里,没细想这些。现在,就算用膝盖想,也能猜到你和他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不然他不会如此帮着我们,而且你也不会这么相信他。我说的没错吧,三哥?”

 侧过来的脸上闪烁着自信和得意的笑容,王小明的双眼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当初的那种灵动和活力。

 “没错,小明。你经过这次事后,尽管受了伤,可是眼光却真的厉害了不少。你认识了三年的

 方榕,他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是…”

 说道这里,赵三心里又犹豫了起来。他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小明。

 “三哥,别买关子了,快告诉我啊,这对我非常重要。”

 败奇怪的,赵三在王小明焦急的神色中,明显注意到了一丝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焦虑和黯淡。心念一转,便已经明白了。

 “这世上,有些人,就和你三哥我一样,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双手也沾满了太多的鲜血;不会,也不可能再去和什么风花雪月的感情牵扯上任何的瓜葛。因为我们自己都已经背负不起。”

 意味深长地到这里,赵三眼中也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出一种深秋般的萧条和孤寂。

 稍停了一下,看到王小明的脸上出了似解非解的神情时,赵三心一横,便决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方榕,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就是那个当年在道上盛传一时,现在却只被人们当成传说的煞星…血夜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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