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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郭胜哲找了好几家征信社,终于在半个月后查到唐秋水的行踪,他也刻意的安排一场偶遇,到唐秋水每天必到的一家咖啡屋用餐。

 因此,当两人在店内意外重逢时,他佯装诧异的看向她。“秋水!”

 唐秋水也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的男人,他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是一样的,除了两鬓略微斑白外,他还是一样的英俊人。

 只是,令她难以置信的是——

 “你没死!我以为…不,你说你得了癌症,你的日子不多了!”

 “嗯,可是我接受治疗,没想到竟活下来了,上天显然还不想要我。”

 “天啊!太好了!”她泪眼模糊的扑向郭胜哲怀中。

 他错愕的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唐秋水,眉头一蹙,有点不自在的回头看着一个间隔在几盆花卉后的窈窕身影,缓缓推开在他怀中啜泣的唐秋水。

 “盈盈她…恨我吗?”

 她浑身一震,不安的看着他。“你见到她了?”

 他摇头。“没有,我没脸去见她,当年安排的那场戏,她一定恨死我了。”

 她暗暗的松了口气。“她是恨死你了,不过,没有太久,她就嫁给一个外国富商,我们就很少往来了。”

 他装出一脸伤感,摇摇头,再深口气。“当年你答应我,陪我共同演出谋财骗局,也在她汇出赎款前,及时揭发我是骗子,你都照做了吗?”

 “当然。”她心虚的出一笑。

 “是吗?”

 “当——”突然意识到这句问话并非来自郭胜哲,而是个熟悉的女嗓音后,唐秋水一愣,飞快的转身看着从旁边桌位起身的韩盈盈。

 怎么会!她脸色惨白的看着她,踉跄的倒退两步,虚弱的扶着一旁的桌子。

 韩盈盈先看向郭胜哲。“你没有告诉我你得了癌症。”

 他苦笑。“当年的我以为生命即将结束了,我不想拖住你——”

 “傻瓜!”她心疼的摇摇头,目光移到神情苍白的好友身上“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把你看成唯一的至好友、好姊妹,你怎么可以!”

 韩盈盈的眼眶泛着泪水。她真的很难相信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会如此待她!那几年她带着三个小女孩,日子过得有多苦,她全看在眼里的。

 唐秋水有一丝愧疚,但在看到郭胜哲一脸鄙夷时,那丝愧疚消失了,她冷笑的看向韩盈盈。她心痛吗!她痛什么?她有她痛吗!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说给你听!”

 她豁出去了,反正她早就一无所有!她气愤的道出内心的不平。

 包括从小到大,每个人的眼神就只看到韩盈盈,同样是孤儿,她却拥有最多的爱,而后,郭胜哲出现,他也只看到她,就连他发现自己罹癌时,为了怕韩盈盈伤心,还故意演出一场骗局,只希望她能去追求另一个幸福。

 他在乎的只有韩盈盈,她不平、她恨!甚至他要死了也只想到她,而她呢?她一双眼神也一直在追逐他,他却从未看见,她对他的爱绝对不比韩盈盈少,但他可曾回报她一丝一毫!

 韩盈盈望着唐秋水那双冒着妒火的泪眼,她傻了,呆了,心却更痛了。

 这就是她最好的知已!

 郭胜哲走到她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用再听下去了,我们走吧。”

 他知道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痛哭一场,那双明亮眸子紧锁着盈盈热泪,不愿让它们掉下来。

 “你骂啊,叫啊,韩盈盈,我不相信你不恨我!”

 唐秋水带着哽咽的叫嚣声一直在她身后响起,但她不想回头。

 一直到离开咖啡屋,坐进郭胜哲的车内后,她泪眼模糊的抬头看着他那双深情心疼的黑眸,紧紧的抱住他,在他的怀中呜咽大哭。

 一个点燃着五彩蜡烛的鲜油蛋糕上,以彩糖衣做了一对男女相拥的大娃娃,还有三女一男的小娃娃,每个人都笑得好开心,这个蛋糕所象征的寓意就叫“团圆”

 这一夜,在郭胜哲位于天母的豪华别墅里,来了一群客人,正确的说法叫做家人,其中的唐毓修跟杜行苇则只算半个家人。

 “我说这家蛋糕店的蛋糕少做了两个男娃娃,对不对?行苇。”浑身散发着一股狂放不羁的洒气质的唐毓修数着蛋糕上的娃儿,有点不满意。

 “没错,我们不算一家人吗?”经历一百零一次求婚失败的杜行苇高大英,直接将问题丢给心爱的女人韩枫。

 “当然不算,我又没答应嫁给你!”美丽慧黠的她嗔了男友一眼,立即被他抱进怀里。

 唐毓修也从韩羽的身后拥住她。“你又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我也没有答应啊。”韩羽羞涩的回头看着他。

 两个英俊的男人挑了挑眉,很有默契的,故意紧抱怀中的人儿,让两人大声抗议,但韩枫还是比较自在,韩羽则是满脸通红,毕竟妈咪在场,还有——爸爸!

 她难掩喜悦的星眸瞥向爸爸,天啊,她有爸爸,这个名词在她的生命里一直是那么的陌生。

 韩江雪看着两个姊姊跟未来姊夫们互动亲密,再看看妈咪跟父亲两人视线相对时,那抹动人的深情…

 她沉沉的了口长气,勉强压抑喉间的酸涩,止住了眼眶微酸的泪水,却在不由自主的瞥向颜煦时,泪水溃堤了。

 他是用深情的眼神在看她的,只是多了一丝他人几难察觉的痛苦,但她熟悉、太熟悉,那是很深、很深沉的痛。

 韩盈盈在微笑的看向么女时,愣了一下,关心的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江雪,你怎么在哭?”

 爸爸、姊姊、未来姊夫们也全关心的看着她。“怎么了?”

 只有颜煦明白原因,他只是紧绷着脸没有说话。

 她一双水灵明眸仍盛满泪水。“我哭,是因为喜极而泣,因为太感动了,”她咽下喉间的哽咽“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里,妈咪、爸爸、姊姊们、未来的姊夫们,还有我、我的——”

 晶莹热泪愈掉愈凶,然而“哥哥”两字,她就是说不出来!

 “对不起!”她突地起身,转身跑出去。

 “我去看她!”颜煦想也没想的就跟着跑出去,那眸中来不及掩饰的深情,让韩羽、韩枫、杜行苇跟唐毓修都吓了一跳。

 那种眼神他们一点都不陌生,可是怎么可能…

 韩枫立即看向父母。“爸、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瞒不了了。”郭胜哲凝睇着韩盈盈,见她点点头,他便将小俩口相爱的事说出,四个年轻人傻眼,韩羽跟韩枫更为了妹妹经历这样颠簸的情路而哽咽哭泣。

 韩盈盈的眼中也有泪水,她望着神情愧疚痛苦的郭胜哲。他们的结解开,重获幸福,但那对小俩口呢?

 他们是如此的无辜,却因为爱得深,以致伤得比任何人都重,他们该如何补偿他们?

 月光如桥,韩江雪泪如雨下的在红砖道上奔胞,追上来的颜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江雪!”

 “放开我!”她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

 “江雪!”颜煦忍不住将她紧紧的环抱在怀中“你不要这样!”

 她哭泣着“我也不想的,但我没办法,我的心好痛,我快要窒息了,呜呜呜…”

 他的黑眸也闪动着泪光。别人的爱情如此美好,而他们的却见不了光。

 “带我走,好不好?”韩江雪突地仰头问他。

 “什么?”

 “我今晚真的没办法留在那里,我无法呼吸,我求求你。”

 他凝睇着那双痛苦的眸子。都是他的错,是他将她带入痛苦深渊的,他拒绝不了。

 颜煦点点头,开车载她离开。但要去哪里?他不知道,她也不再说话,空的眼眸凝视着窗外,无声的清泪却不时的跌落眼眶。

 车子在寂静中前行。

 “我…我想去看海”

 韩江雪突然开了口,他瞥她一眼,见她表情未变,他深一口气,开车前往东北角。

 夜中的海,很深沉,乌云罩住的天空更是一片沉郁,呼呼的海风吹拂,起她长长的发丝,澎湃汹涌的海声一声声的劈入耳膜,她单薄的身子被夜风吹得微微摇晃,一直守候在她身旁的颜煦忍不住的再次将她拥人怀中。

 “风太大了,也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她幽然的问。

 “当然是你的家,你妈咪打手机给我,她很担心你。”

 “可是我不想回去。”她的眼神看向那片漆黑大海。

 “江雪…”

 “姊姊们一定知道了,她们一定很心疼我,甚至在我面前再也不愿跟两个姊夫们亲热——”

 “你想太多了。”颜煦直接打断她的话。

 “不,你不知道她们有多爱我,”她眼眶泛红“老天爷一定是生气了,才不准你来爱我,因为我比多数人幸福、拥有好多的爱,却还贪心的想拥有更多。”

 “江雪——”

 “但是,”韩江雪泪如雨下的看着他“我真的爱你,好爱好爱,怎么也停不了,一想到你的将来不属我,会有另一个女人——”

 “够了,江雪!”他痛苦的紧紧拥住她“我这一生不会再爱任何女人,不会有任何女人,你听到了吗?不会有的!”

 她噎噎的哭着。不会有任何女人,但也不会有她,她可以这么自私吗?他值得拥有最好的爱啊,他是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不该孤老一生的…

 天,她不要想,她不要想了。

 一滴一滴的雨从天而降,愈下愈大。

 “下雨了,我们回车上去。”他拥着她就要往车子走去,但她不动。

 “我不要,我的思绪好,我想让雨淋一淋,我要清醒一点。”

 “江雪,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他会心疼的。但这句话,他只能留在心里。

 “求你,我真的好累,我的脑袋一直转啊转的…”

 凝睇着她痛苦几近崩溃的小脸,他握紧她的手“好,我陪你。”

 滂沱大雨、澎湃怒海、刺骨海风,两个相拥在雨中的身影愈来愈模糊。

 “哇,你们这两只落水狗,怎么淋得这么惨!”

 ‮夜午‬十二点,居然有人按门铃,陈明晖原本大为光火,但一开门,看到是浑身透的颜煦跟韩江雪后,怒火顿熄。

 他回头大喊“老婆,快拿浴巾。”

 “好!”客厅里的郑玉丽一看两人的狼狈状,连忙跑进浴室拿巾。

 颜煦拥着浑身发抖的韩江雪进到屋内,看着好友道:“抱歉,我记得你说今天要回苏澳,你这儿离我们最近,所以我直接过来碰碰运气。”

 “那你们真幸运,我们正打算回台北。”

 他边说边看着子拿浴巾包住嘴发白的韩江雪,又拿了另外一条擦拭她的头发,他摇摇头,走近她们。

 “这样不行,衣服要掉——”他直觉的看向颜煦。

 他苦笑摇头。毕竟是哥哥了啊,哪能…

 “老婆,你去帮她。”

 “嗯。”郑玉丽同情的看着颜煦,扶着脸色苍白的韩江雪走进浴室。

 陈明晖拍拍好友。“你也去洗个澡,这儿你的,到客房去。”

 他摇摇头。“不用了。”他拿起披在沙发上的浴巾擦拭头发及衣服,担心的眼眸则盯着一楼的主卧室。

 陈明晖受不了的推了他一把。“那么担心她,不会自己去帮忙。”

 “我不行。”

 他仰头一翻白眼,再瞪向他。“世俗的眼光算什么?真的爱她,就放手的去爱她!”

 颜煦摇头。他还得过自己这一关啊。

 “何况,近亲相爱结婚也不是什么新闻,古代的埃及,兄妹、姊弟还不是结婚?”他搔搔头发,想了想又说:“中国古代讲究门当户对,皇亲国戚联姻不也是近亲,现代同姓氏结婚不也满街都是,几百年前不全是一家人?”

 “可是——”

 “你们要这样一辈子?你可以看着她嫁别人,为别人生孩子,而她也可以看着你跟别的女人谈恋爱?结婚生子?”

 他无言。

 陈明晖撇撇嘴角,一脸的不以为然。“相信我,在那以前,你们两人会先进疯人院!”

 这点,颜煦倒是认同,他苦笑。

 “不过,”陈明晖的眼神突然变得怀疑“我没有任何冒犯你母亲的意思,但你确定是你父亲的儿子?”

 他脸色丕变,黑眸窜出一丝火花。

 “我觉得若真是一家人,五官轮廓各方面总有一点点的相似度吧?”他耸个肩“但你完全不像你——”

 颜煦火冒三丈的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母亲劈腿,把别的男人的帐算到我父亲身上!”

 “冷静!”他连忙出言安抚“我只是想确定你跟你父亲的亲子关系嘛,这攸关你跟江雪有没有未来啊!”颜煦身形一震,怔愕的看着好友。

 “当初你母亲是在医院跟你父亲偶遇,才将你是他孩子的事说出,但这不合乎常理,”陈明晖摇了摇头“当时她已病入膏盲,早该安排你们相认才是,不然,她一走,你这辈子不就只能留在育幼院——”

 “够了!”

 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好友。他不想再探讨下去,逝者已矣,他怎能为了自己跟江雪的未来,去质疑一生短暂又辛苦的母亲!

 此时,郑玉丽从卧室定出来。

 颜煦马上走向她问:“她还好吗?”

 “嗯,我让她泡个热水澡。”她给丈夫使了个眼神。

 他明白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这里就交给你们,衣柜里有衣服别客气,咱们是兄弟。”

 “谢谢。”颜煦接过钥匙。

 “江雪的身材跟我差不多,我的柜子还有些未拆标签的新内衣,我刚已经拿了一套放在上,其他也自用吧。”郑玉丽温柔一笑。

 “很谢谢你们。”他看着这对夫,心中满是感激。

 “我们得走了,不然,回台北都要天亮了。”陈明晖开玩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即拥着子开车离去。

 颜煦这才转身走进主卧,室内开着暖气,浴室的门是半开的,他的视线正好瞧见韩江雪陷入沉思的神情,眉宇之间有着一抹哀伤。

 他不该走进去,他很清楚,但他的双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来到她身边,这一看,才瞧见她的脸上也有两行泪水。“江雪。”

 她一怔,连忙拭去泪水,抬头看他,他竟还是一身。“你怎么?”

 “我不冷。”

 韩江雪深深的一口气,看着自己泡着的这足以让两人浸泡的大浴缸。“你进来吧。”

 他摇头。他对她仍有感情、仍有望,他怕控制不了自己。

 她凝睇着他。“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可以活在只有我们两人的世界里,什么都不管吗?”

 “自欺欺人吗?”颜煦苦笑。

 “对。”

 “不可能。”

 “可以的!”她翦水秋瞳闪烁着盈盈泪光,几近央求的道:“我们忘了两人的兄妹关系,像是时间回到了从前,我们深深的相爱着。”

 他看着突地从浴池里站起身的韩江雪,美丽的体就在他眼前。

 “就三天,之后,我就喊你哥哥,再也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她伸手摸着深爱的容颜“也不会强占你的爱,你可以去爱别的女人,娶别的女人,我会喊她一声『嫂子』的,好吗?”

 她想清楚了,也愿意厘清两人的关系了吗?他心痛的看着强颜欢笑的她。

 世俗的眼光算什么?真的爱她,就放手的去爱她!

 好友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但他不行!就算没有考虑到自己,他也得顾虑到她,只要给她一次希望,就会让两人的爱更加沉沦,后更是难分难解,他不要她被人指指点点的…

 既然他们的心都这么痛,让它痛一次就够了!

 颜煦双手握拳,勉强的退开,转身走出浴室。

 “三天也不行吗?我是这么、这么爱你…”韩江雪趴在浴池边痛哭失声。

 他的心就不痛吗?他忍着热泪走到客房。

 在莲蓬头冲击下,任由泪水泛

 “终于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

 ‮夜午‬三点,颜煦带着韩江雪回到她与姊姊们的住家,她不想到父亲的天母别墅去,却没想到家人全回到这儿等她。

 以藤编家具为主的清简风客厅里,众人忧心的眼眸全看着进门的小俩口,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身上的衣物也都换过了。

 “我们去看海淋到雨,就近到明晖的度假别墅洗个澡才回来。”

 颜煦神情平静,但担忧的黑眸不时的瞥向回程路上便一直静默的韩江雪。

 “我想进房间。”她的语调平静,眼神空,仿佛心已死。

 “呃…好,我们陪你进去。”韩枫跟韩羽都能感受到小妹的伤痛,但她看来太疲惫,所以她们什么都不问,三姊妹即进到房间去。

 “我想回去了,晚安,爸。”看向韩盈盈,他只是点个头,还喊不出“妈”这个字,再瞥了一眼韩江雪关上的房间,才转身离去。

 郭胜哲与韩盈盈目光相对,眸中尽是愧疚。

 两个姊姊自房中退出来,满脸都是无奈。

 韩江雪一人独处在这间由凯蒂猫饰品包围的粉红色房间,她的泪水再次滚落眼眶,她紧抱着棉被,忆起颜煦扔掉她的抱枕,想到他代替那抱枕让她抱着时的甜蜜往昔。

 不再了,都不再了…都成为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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