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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安城.西部城外 简陋的木门被缓缓的推了开,一只细瘦苍白的小手撑着门,小巧的脸蛋上,盛满担忧之情。她的视线移向躺在靠墙角落,用木板搭建的简陋小上的一名老妇身上。 老妇人咳了咳,又咳了咳。

 “娘!”柳忆璇见状,忙放下刚自溪边洗好的衣裳,冲到边。执起老妇人的手喊道:“娘,您忍着点。璇儿替您去请大夫!”

 “咳咳…璇儿…”老妇人枯瘦的手紧握着柳忆璇,咳了好几声。“别…别去…我…我们哪儿来的银两看大夫…”

 “娘…”柳忆璇发出的声音弱小而无力,像是一说出口就会让风给吹散了似的。

 娘说的没错,家里头连一粒米都没有了,更遑论是白花花的银两。可是娘生病了,她需钱替娘治病…“娘,您别担心!璇儿会想办法的。”

 “还有什么办法?为了治我这根本好不了的病,现在连吃顿饭都有问题…咳咳…你拿什么去请大夫…咳咳…”老妇握着柳忆璇的手,不让她走。

 “娘…”

 “璇儿!你这个乖孩子,娘…娘舍不得抛下你啊…”枯瘦的手放开子她的钳制,转而轻抚至柳忆璇小巧清秀的脸蛋上。

 这个善解人意的乖女娃儿啊!她怎么舍得离开她呢?

 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无奈命运作弄,竟让年幼的她承受这些一艰苦磨难。

 老妇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可人儿。“你跟你娘愈来愈像了。”

 柳忆璇有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巧脸蛋,配上一双翦水秋瞳,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柔柔弱弱的,让人不住的想呵疼她、关爱她!

 原本,这个可怜的小娃儿应该有个和乐的家庭,和不虞匮乏的优渥生活,只可惜…老妇人觉得自己时无多了,可能过不了今天…有些事情,她必须…

 “乖璇儿,听娘说…咳咳…”老妇又猛咳了一阵。强迫自己坐起身,她靠着墙,气息微弱的对柳忆璇说道:“娘这病是好不了了…”

 “娘…您不会的。您会长命百岁,一直陪着璇儿!”

 “傻丫头,人总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的。娘的时间也刚好到了…”

 “娘,您别说了——”

 娘怎么像是在代后事一样。不要!她不要这样!柳忆璇拼命眨着眼,试图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落下。

 “来!这儿…你拿着…”老妇吃力的从枕下拿出一个蓝色的绣荷包,递给柳忆璇。“璇儿,打开看看!”

 柳忆璇认得的,这是娘一直不离身的绣荷包。

 她听话的接过,并将它打开。从里面掉出一块泽润华的翠绿古玉。看得出来是一块上好的古玉,上头雕刻着一行字——“与子偕老”

 “娘,这是…”

 “这是你娘交给我的,也是你夫家的信物。这是一块对玉的一半,另一半就在你未来夫婿的手上。”

 “未来夫婿?!”

 “是的,在你未出世前,你爹就帮你订下的一门亲事。娘原本想等到你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再交给你,并完成你爹和你娘的心愿。没想到,现在连我也要…咳咳…”老妇又连咳了好几声。这一次,咳出了血痰。

 柳忆璇看到这情景,心都凉了。

 “娘,您别说话了。我替您倒杯温水润润喉。您要多休息!”她说着,就想扶着老妇躺下。

 “璇儿…”老妇摇了摇头,制止了她的动作。将柳忆璇搂人了怀中,她低喃道:“璇儿,如果可以,娘也不想离开你。来,让娘抱一抱!娘好久没有这样抱你了…千万要记住啊1听娘的话…这个荷包千万不要离身,它会让你找到幸福的…”

 柳忆璇的下颔抵着老妇瘦弱的肩膀,她的小手也紧紧环着老妇的。深怕这一松手,这慈祥的老人就会离她远去。

 “乖!别怕、别怕…娘永远会陪在璇儿身边。跟璇儿的爹娘一起,守护咱们可爱的小璇儿…”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老妇轻轻的拍抚着柳忆璇的背,安抚着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一老一少就这样相拥着。直到老妇的手无力下垂,且一动也不动…

 柳忆璇只是静静的拥着老妇,直到她的身躯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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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后 杭州

 泥泞的河水舒懒地拍击着码头,一艘负载过重的渡船,不断地在运河间取道蜿蜒前进。

 眼见着旅程将尽,船客们便纷纷扛起自个儿的家当一涌向前,准备上岸。

 等到船家将跳板架好后,一群人开始蜂拥而上,你推我挤、争先恐后的步上了岸头。

 一名身形瘦弱的少年也被挤在人群中,吃力地提着一个包袱,随着人不断地前进后退。

 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布衫。然而松垮垮的布衫只强调了他的瘦弱。用草绳系住了,尽管袖子折了又折,仍显得过大。脚上套着双已经开口笑的布鞋。

 他的脸脏兮兮的,身上还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看样子,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洁身。同船的船客能避则避,根本对他不屑一顾。

 着刺目的阳光乍看,这个少年顶多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然而神情间却有着一抹超乎年龄的成与悲哀。

 少年吃力的拿起包袱随着人走,终于走上了岸。

 站在这个陌生的土地上,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少年的手紧拽着自己的领口,碰上前的一块凸起。

 就是因为这个沉重的负担,让他必须完成亲人的托付,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镇。

 对于这个应该是他生长的故居,他一点印象,一点感情也没有。他的家乡不在杭州,而是在长安西郊的小村落里。那个有娘和他的地方…

 少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终于唉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又来到码头边,不过这次的目标是转向正在码头上工作的工人。

 “这…这位大哥…”少年对着正在搬货的莽大汉问道。

 “臭小子,闪开!死你老子可不负责。”莽汉气的骂了一句,不理会他,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位大哥,我有事想请教你!”少年不死心的跟在他身后问。

 “你烦不烦?老子没空就是没空!走开,少妨碍我做事!”

 “这位大哥,我只问你一问题。‘漕帮’该怎么走?”少年又问。

 “漕帮?”莽汉扛货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将一大袋的麻布袋扛起。“你问这做啥?”

 “我受人所托,要到那儿找人。”少年立刻据实以告。

 “这样啊!”莽汉狐疑看了看这名瘦弱的少年一会儿,便回答道:“往前走十里路程,再从通鹄巷口转个弯就到。”

 “谢、谢谢这位大哥。”少年心喜的向莽汉道谢,便告辞离去。

 莽汉摇了摇头,便不再搭理那位少年,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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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着略显急促的步伐,少年不停的赶着路。虽然感到口干舌燥、两腿酸软,但他仍不敢停步。

 汗珠不断地自额上冒出,他终于受不了的摘下了布帽。用袖口拭了拭脸上黏黏的汗渍。

 在不经意之间,出了原本清秀巧的小脸蛋。

 柳忆璇看着自己身上男装的装扮,不苦笑了下。从方才在船舟上那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表情看来,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十分难闻。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以这种装扮出现在众人面前。

 但为了自己这一路上的安全,不得已只好把自己弄成这副邋遢的模样。

 事实证明,这一路上果真没有人发现她是女孩子而对她轻薄,反而躲她躲的远远的。

 四年前娘过世之后,她为了帮娘办理后事,遂到一户大户人家当丫环。如今届满,她恢复了自由之身。又为了完成娘的遗愿,千里迢迢地来到杭州。

 好不容易来到杭州,柳忆璇现在惟一的愿望就是赶紧完成娘的托付,以及好好的洗个热水浴。就连她自己也快受不了身上的气味了!

 循着方才那位壮汉的指示,柳忆璇往漕帮的方向走了一个时辰,却仍没发现她要找的目标。

 柳忆璇暗自喊糟,是不是自己走岔了路,却无所知觉。

 天空已经红霞满布,而且左近并无半个人影,柳忆璇不慌乱起来。怎么办?夜就要黑了,她一个孤身女子,在这陌生的地方…

 只是,现在…她好像真的迷路了。

 该怎么办?!

 愈想,柳忆璇愈觉得害怕。突然间,她听见不远处传来孩童阵阵的嬉闹声。她心中一喜,连忙跑上前去。

 只是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她愣愕住了——

 只见一群小男孩,拼命的把一只小黑狗进河水中,小黑狗不断的发出呜呜叫的声音。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柳忆璇冲上前去,发现那只小黑狗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立刻排开那群孩童,就要从河水里将小黑狗捞起。

 “关你什么事?”孩童中一群像是孩子王的男生,大声的对她叫嚷。“这只狗是一只不祥的狗,只要它死了,就不会有厄运降临。”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柳忆璇拼命用手去捞,可是那群孩童仗势着人多,也拼命的挡着她,不让她碰触那只小黑狗。“它也是一个生命!你这么做,是杀生,才不是做善事!”

 自小跟着娘笃信佛教的柳忆璇,天生就有一副慈悲心肠。看着这只濒临死亡的小生命,心中十分不忍。

 其中一名小男生,趁柳忆璇不注意的时候,把那只小黑狗往河中央一抛,小黑狗就顺着水走。

 “哼!这下子你更管不着了吧!”小男生恶劣的说。 “不!不可以…”她心中一急,人立刻跟着跳入河中。

 柳忆璇拼命的往河中央游去,好不容易抓着了小黑狗。却因重心点顿失,让她的脚踩不到底,灌了好几口河水。

 而且连来的疲累,让她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游回岸上。

 柳忆璇又咕噜咕噜的灌了好几口河水。可是,她依旧将双手高举,尽量让那只小黑狗远离危险水面。

 看着那群在岸上吓呆了的孩童们,柳忆璇微弱的喊道:“救…救…”

 话未完,她眼前的景突然模糊一片,柳忆璇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娘,难道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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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杭州的官道上,数匹飞骑驾马奔驰们正往漕帮方向而去。

 为首者,是一名年纣廿五岁,外表雄伟霸气的年轻男子。他正是漕帮现任的当家——唐少飞。

 他的个性桀傲不驯、狂妄霸道是众所皆知的。除了所拥有的权势和地位外,他那俊美无俦的外表更是让人钦羡不已。

 原来的当家唐昱天在八年前因病过世,遂由他的长子唐少飞接任帮主一职。

 年纪轻轻就接任帮主一职,这对一些跟在他父亲身边的老部属而言,总是心生未甘。毕竟唐少飞在未接任帮主之前,是个令人头痛的少年。

 那些老部属对这个新上任的帮主根本不屑一顾,甚至还在一旁纳凉,等着看唐少飞的笑话。

 不料,那群自以为看人看得十分精准的老人们,却在唐少飞上任半年之后,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他的处事态度比起他的爹亲更加有魄力且果决,对于属下更是赏罚分明。漕帮在他接手不过短短的时间,声威便遍整个大江南北。

 整个漕帮对这位少当家其实是又敬又怕!

 唐少飞纵马奔驰在官道上。才刚结束码头岸边的例行视察,正准备返回漕帮。

 大喝一声,立即紧央马腹。下马儿接到主人的命令,一声长呜,全力朝前疾奔。唐少飞将跟在他身边的那些随从远远地抛在身后,锐利的双眸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快马奔至一条溪旁,唐少飞冷漠的眼瞳扫过草丛。条地,他听见一阵阵孩童的尖嚷声。唐少飞刻不容缓的策马,踏过草堆,循着发声之处前进。

 一群孩童指着河水中的一个定点叫嚷着,唐少飞往孩童们所指方向看去。河中央有一个载浮载沉的…“物体”?

 再瞧仔细一点,是一名少年和一只小黑狗。

 其实这条河的深度并不深,唐少飞原本不想理会。冷睨了眼河中漂流的少年一眼,他掉转马头就要离开,可是此时他耳边却传来细若蚊纳的呼救声。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持缰的手顿了一下,等唐少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他已经跳下河,往那名溺水的少年游去。

 好不容易来到那名少年身边,唐少飞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自己怀中一拉。

 才一靠近,鼻间所闻净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唐少飞剑眉微蹙,这少年究竟有多久没有洁身了?

 看着少年的手,自始自终都抱着同他一般奄奄一息的小黑狗,不嗤笑出声。唐少飞意图扳开少年的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了那名少年的身子。

 柔弱无骨、香馥滑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愣。

 没有多想,他很快的抱着那名少年往岸上游去。原本待在岸上的那些孩童们,看到少年被人救起,也早就一哄而散。

 上了岸,唐少飞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才稍微放下一颗心。

 此刻,他才有时间好好思考,方才这冲动救人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唐少飞仔细的瞧着这名少年的容貌。紧闭的眼睫高高翘起,细而长的柳眉,白的脸颊,根本就像是个姑娘家!

 唐少飞抱他起身,正发挥百年难得一见的同情心,将他安置在马上,准备带回漕帮照料。不料,大手一个不小心打落了那名少年的布帽,顿时一头发自布帽后出。唐少飞扬睫一掀,原本紧抿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原来“他”是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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