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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嫁衣芙蓉诔(十九)
   第二,施靖禹出诊,青绫在竹席上晾晒着前新采来的草药。
   
   紫菀,北豆,四叶参,柴胡,白薇,秦艽……
   
   她已能一一辨认。
   
   再这么下去,或者她可以成为和施靖禹一样的大夫,行医为生,悬壶济世。
   
   那样的日子,纵与富贵无缘,应该也是平静而充实的吧?
   
   晾完草药,她呆呆地望着梧桐树上,一对黄莺蹦来跳去,喳喳而叫,好久才收回眼神,转身回草堂时,眼睛余光瞟过院门,心头怦地一跳,连呼吸也快止住了。
   
   慕容斐,居然是慕容斐,一身茶青的锦衣,抱着肩,静静望着她,一双眸子乌黑深远,再不知已经望了她多久。
   
   她正怔怔的,不知该不该上前招呼时,慕容斐已走向前来,轻轻叹息:“反是我们的亲事害了你么?当真……苦了你了!”
   
   那声音那般的轻柔,如同温而软的羽,轻盈而忧伤地一下下拂在心头已麻木的伤口处,很小心地怕触动她隐藏着的伤痛和悲楚。
   
   青绫一时吃吃,忙别过了脸:“慕容公子……你……你认错人了吧?”
   
   慕容斐自信地轻笑:“我已经错认了一回,相信不会再错认了。你的眼睛……我认得你的眼睛。”
   
   当青绫抬眸凝睇时,那双眼如珠似玉,宝光盈溢,一如当对着鸳鸯芙蓉,含情一笑。
   
   青绫垂下眼睑,端了簸箩,便往屋里走。
   
   慕容斐急了,高声道:“绫儿,你已自己告诉了我,你就是顾二小姐,为何又不承认?”
   
   青绫顿住脚:“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慕容斐奔到她跟前,黑眸子温柔映入青绫眼底,轻笑:“你说,顾二小姐是半夜掉下了山峰。你又说,你和你哥哥是第二天下午才遇到了她。如果我没记错,那几天,一直下着雪。若在雪地里呆了大半天,早该被雪埋住了,你们又怎会看到掩在雪下的顾二小姐?何况,下雪的第二天,山路就已经封了,你们又怎会入山行诊?”
   
   慕容斐漾着初融水般的清的轻笑:“你聪明,我也不笨,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
   
   青绫沉默,眸中却有甚么明亮的物事跳动着。
   
   慕容斐上前,轻轻挽了她的手臂,柔声说道:“绫儿,随我回去罢!你家人不顾你,我会护着你。……那个被人害死在河水里的女孩子,是敏儿吧?你本就想着我,才遣了她向我求援的,是不是?”
   
   他掌中的胳膊很凉,很纤细,但他的手掌很热,连心都是热的。
   
   他真正的未婚,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他,最危险的时候,想到的也是他,他又怎可辜负她的期望?
   
   青绫挣了一挣,没能挣开慕容斐的手。
   
   她咬一咬牙,摊开了自己的手:“慕容公子,你看我的手。”
   
   慕容斐微微一怔,那双本来纤纤如玉的手,肤并不正常,红一块,白一块,带了孔受损缺失后特有的怪异,有阳光下反着刺眼的光亮。
   
   “我的脸,就和我的手一般的模样。”青绫垂着头,闷闷地说:“我已经很丑陋;而你已经另娶了娇美的子。”
   
   慕容斐的手似乎松了一松。
   
   青绫飞快一挣,终于挣脱了慕容斐,一头冲入草堂之中,“砰”地一声,掩上了门,身子紧紧靠在门后。
   
   她的心跳得很烈,周围仿佛一下子静谧下来,除了她的心跳,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感觉能透过气来时,转过身去,悄悄从门往外张望。
   
   院中已空空如也。
   
   似乎是意料中的结果,可她还是觉出心被绞过般的疼痛,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门狠命拉开,一步步走了出去。
   
   阳光耀眼,花明媚,远远近近的山,从浓翠到碧绿,挥洒着如诗如画的意盎然。
   
   可小小的院中,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再也不见那个俊朗英气的男子,阳光一样的温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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