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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 士人=五等庶民
 然场面很混乱,但受伤的人并不多,而且平民之中没只有一个人受的伤比较重。

 那是一个个子矮小穿着破烂的人,正独自蹲在一边哭泣。这个正在痛哭的人身上穿着破了不少的旧棉祅,头上戴着顶麻布帽子,帽子边沿还出不少旧棉絮和草,那是在帽子里保暖的,他的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如此冷的天气,他的脚早就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现在的他身上多处刀伤,肚子上还被割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汨汨而出,不过这个重伤的人死死的咬着伤他的暴民的脖子,他是把暴民活活咬死的——他没有武器。

 ——一看就是个奴隶,而且这个奴隶的主人还很吝啬,连能保暖的帽子和鞋都不给自家的奴隶提供。

 兵士们不敢怠慢,连忙叫来大夫。

 不过那个奴隶已经处于半昏状态,牙齿咬得太紧了,大夫们无法把他和那个暴民分开,只能先初步处理伤口给他止血。

 大概是被疼醒了吧,这个奴隶终于松开了口,大夫这才七手八脚地帮他止血包扎。

 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太差了,在这样的官道上虽然随军中大夫有齐备的‮物药‬和器械,但毕竟比不得专门的医疗营,这个奴隶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奴隶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不过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绝望悲伤的神色,只是焦急地问道:“那个暴民呢?我杀了他没有?”

 大夫正在急着救他的命,没有理会他,倒是一个士兵指了指这个奴隶刚放开的尸体“喏。这便是,你杀了他。”

 奴隶扭头一看就见到了,顿时,他那被冻得青乌一片而且因为伤痛现在直冒冷汗的脸上泛起狂喜之,这一激动人就忍不住手足颤抖,弄得大夫刚给他包扎好地伤口有些重新裂开。

 大夫连忙按住他,训斥道:“你不要命了?别动,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光血也能死你。”

 也是奴隶身体健壮——实际上不健壮的早就杀或者被淘汰了,也不能在严苛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极度简陋的生活条件下存活到今天——换了别的人即使不死现在只怕也已经休克。这个奴隶却还保持着清醒。

 奴隶被按住不能动弹,却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个奴隶泪满面,喃喃地道:“我能籍了,我终于籍了,呜呜!”

 “是啊兄弟,你能籍了。”那兵士感慨地道:“只要你去跟官吏报备之后,你就是庶民…对了,你是官奴还是私奴?”原来按律私奴的军功是记到主人名下的,奴隶自身的功劳只能按一半算。

 奴隶哽咽了两声,道:“我是私奴。不过我曾经救过一个汉人小孩地命,官府已经给我记过一次功勋。只不过不是军功无法籍。”

 “那就对了,现在你杀了一敌,加上你以前的功勋,那么这次你应该能籍为顺民。”兵士高兴地想拍拍奴隶的肩膀,不过顾虑到他的伤势,手终于是没有拍下去,只是代为高兴地道:“兄弟,恭喜你了,籍之后你再好好打拼几年。按律,顺民者受训两年纳税满三年即可为平民。等过个三年你就能升为平民,到时候军队征召也有你一份,等你立下军功就可以为你的家人籍了。到时候兄弟一家团聚也是一种幸事。”

 如果不是眼前的奴隶已经到了籍的地步,别说叫一声“兄弟”就是这个奴隶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多瞧一眼,随便挖个坑埋了便是,吝啬点的主人连张草席都会舍不得给——不过既已到籍的地步。那么众平民军士见了他自然会喊一声“兄弟”事实上,如果刚才不是看这个奴隶已经杀死一个暴民,兵士哪里会给他叫来大夫,直接叫他的主人来将他拖走,估计就是一个死。

 奴隶听了兵士地话,虽然身上痛得不行,但还是兴奋满面。

 他的主人,一个身着皮祅皮帽脚踏锦靴地中年人跑了过来,听到了兵士的话也拱手道了声恭喜,道:“既然兄弟籍,那么我也助兄弟一把,你的婆娘和孩子等你有了钱之后可以先买回去。”

 奴隶更是欢喜,虽然无法动弹,但还是对这个吝啬的主人千恩万谢。

 那边韩玉容三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各各反应不同。

 韩小姑娘撇撇小嘴,不屑地道:“那个奴隶的主人也太吝啬了吧,这么冷的天都不给奴隶一身暖和的衣服,奴隶要是冻死了吃亏的还不是他这个做主人的?真是没头脑的家伙,也不知道他地私奴是怎么来的。”

 “只有立下战功者才能向官府购买奴隶为私奴,那个主人虽然吝啬,但看其模样也是勇武之人,以前应该是个猛士吧!”韩玉容斜着眼睛瞥了下小姑娘,笑道:“你自己也有战功在身,也是可以有私奴的,这个你自己都知道还说什么。”

 现在道路差不多也通畅了,等兵士们清理好地面之后车队自然会出,不过站在冰天雪地里等却不是个事。韩玉容招呼两女:“上车吧,外面冷的很。”

 小姑娘却叫道:“我去问下那些暴民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他们还有同伙在附近呢,估计还有战功可以捞,这次我一定要夺些战功过来——刚才真是气死我了,这些家伙怎地这么快的手脚。”咋呼着跑掉了。

 韩玉容无奈地摇摇头,招呼郑六娘上车。

 车里是比外面暖和多了,虽然穿着皮裘大祅,但刚才在外面的时候韩玉容还是觉得冷得可以,就站了这么一会,双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现在进了温暖地车厢,韩玉容连忙去火炉边上烤烤火。

 郑六娘从始至终都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被韩玉容拉着也跑来烤火,却突然问道:“姐姐。按林家律法,你看妹妹我算什么等级?”

 韩玉容正边烤着火边泡香茶,闻言随口答道:“妹妹不是我林家之民,不能按《美岸律》划分等级。”

 郑六娘却坚持道:“姐姐就帮忙算下吧,妹妹心里好奇的慌。”

 “那我算算。”韩玉容边摆弄着茶壶和茶叶,边算了起来。不过,不一会儿她却说道:“还是算了吧,妹妹终不是我林家的人,算这个也没什么意

 换了韩小姑娘在这儿肯定是对韩玉容死烂打,非要韩玉容给她算清楚不可。不过郑六娘却是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道:“可是妹妹等级太低,姐姐不好意思说?”

 “呃!”韩玉容听下手转过身来,看了看郑六娘,见她满脸渴望地看着自己,只好点头道:“是的。《美岸律》计算民众等级,重军功,无军功受过官府组织地训练也成,还需要按章纳税满一定年数。妹妹…妹妹一无军功,也不曾受过训。亦无有纳税,按《美岸律》来算。妹妹却是…却是五等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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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等庶民吗?”郑六娘满脸的苦笑,喃喃地说道:“差一点就成民了。呵呵,妹妹以前在中原的时候多以为自己既尊女德亦是诗词歌赋无一不,本以为自己多少算个才女,更是富贵之极,没想到不过是个庶民。想来妹妹以前交往的那些所谓的士子才女也不过是这个等级而已。姐姐,妹妹没说错吧。”

 韩玉容点点头“却是如此。中原的那些…士子才女整里不过诗作赋漫言***,却一不曾劳作,也就不曾纳税。更加是手无缚之力,当然亦不能争得军功,即使是受训只怕也能要了那些人的命——按《美岸律》来算,那些人的确都是庶民。甚至,有些士子的品甚是低下,当被划为六等民。即使被贬为奴隶也不是不可能。”

 郑六娘盯着跳动的火焰沉默了还一会儿,才悠悠地道:“前时我兄妹在琉求地时候,家兄便曾带着妹妹我象在中原平里那样去寻琉求的士子谈诗论赋,不过却是四处碰壁。琉求的那些士子或为官府小吏,或去官办学堂教授子弟,差点的也去给人写写文书记记帐什么的,整个白里皆忙碌非常,无有赋闲之人,我兄妹在琉求呆了两个多月竟是无人可与言及***,当时我兄妹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等到了庆州,那些高丽人倒是有些士子白间无所事事的,也曾与我兄妹漫言诗词。只是,我兄妹所见,那些士子多受众人鄙薄,即使贩夫走卒也是傲慢以对。当时我兄妹气愤非常,堂堂士子才人理应受人敬重,岂能受人民眼?不想那些士子却是习以为常,甚至多有羞愧。”

 说到这里,郑六娘抬起头来看着韩玉容,感慨地道:“时至今妹妹才明白,原来那些所谓的士人不过是五等庶民而已,连那些身为四等顺民的贩夫走卒都有所不如,理该被人漠视。不过姐姐,妹妹有一事不明,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些士人读诗书学富五车,当得是民之精锐国之干城,为何到了林家治下却受此鄙薄?那些贩夫走卒字都不识得几个,于国无甚大用,大官人为何却重这些无用之人而轻国之干城?”

 韩玉容本来还对郑六娘感到抱歉,想劝慰她一番,此时听了她的话却是不屑一顾,讥笑道:“那些士人读诗书倒可算得,但学富五车就是他们在给自己吹嘘了。妹妹我问你,就拿这条路上的物事来说,那些士人可能制作车架?”

 郑六娘摇摇头:“不能。”

 韩玉容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地皮裘“可能制作衣物?”

 “亦不能。”

 “我们来时乘坐的那些大船呢,士人可能建造?”

 郑六娘再次摇头。

 “火炮、钢铁、兵甲、陶瓷、漆器乃至城池,但凡应用之物那些士人无一能制造,那么,他们能算得什么学富五车?他们地学问有何用?”

 郑六娘这时候也不摇头了,争辩道:“可士人学习诗书经典便可治国,虽然这些应用之物士人无能制造,但这些不过细微末节而已,真正的治国大道还是要靠士人的学问。”

 “我林家治下之官吏无一人读过妹妹口中的诗书经典。”韩玉容从一旁的几案上拿起几本书来,道:“这些是我家官人亲自为政治大学堂编撰的书,《政治论》、《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组织管理学》、《度支学》,这些不过是治吏所学的科目,还有礼官学的《外学》,高吏学的《国家与民族》、《官府与社稷》,这些书中的理论已经被切实证明可行,而且对治理地方乃至国家都是极有用处。那么姐姐问妹妹,《论语》可能知道展经济?《孟子》可能用来管理官府朝政?《秋》、《周礼》可能提高百姓地生活水平?”

 韩玉容最后总结道:“前朝丞相赵普曾言‘半部《论语》足以治天下’,其实哪里用得着半部,我家官人说《论语》中的一句话就足以治天下。”

 郑六娘刚才被打击得不清,她虽然有心反驳而且心中极不服气,但韩玉容说的背后都有一堆的事实做依据,而她说地依据也有,圣人之言等等就是依据,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依据是说服不了人的,只好郁闷地无法辩驳。不过,现在听韩玉容这么一说,大喜之下连忙问道:“哪句话?”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韩玉容不屑地道:“就是愚弄百姓地方法,将百姓当猪当狗任意驱使,这的确可以治国,千百年来中原各王朝也是这么做的。结果中原一直是‘天下之势久分必合合久必分’,纵观整个中原史,尚无有过十年的太平时期,不是民就是边患,这就是用这句话治理国家的‘成果’。”

 说到这里。韩玉容很是为自家官人感到自豪,且不说自家官人现在施行的政策方法对不对,单就是能一眼看出中原几千年的弊端,光这份眼光尚且无人能及,韩玉容是不知道历史上还有哪个人的眼光能和自家官人相比,这能不让她自豪么?

 “算了,不说这个。”见郑六娘在思考自己说的话,其实这些话韩玉容也不太懂,只是听自家官人说得多了才了解一些而已,怕郑六娘跟她争论个不休,韩玉容连忙岔开话题:“这些军国大事不是我们女人家该关心的,我们别说这个了。”

 六娘一时想不明白,这不是旦夕之间可以想明白的,也就不再去想,转而问道:“未知姐姐是何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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