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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回开审,薛员外携家带眷,存心要他难堪。不光如此,还吆喝城内居民全往这知府府衙涌进,准备让大伙瞧一场好戏。

 “升堂!”师爷吴肥丹田有力地一喊,犹如市场般闹烘烘的气氛顿时肃静了下来。

 双边差役一名:“威武——”立即镇下周边嘈杂人等。

 薛员外愈想愈不甘心,好好的一条肥羊,这么一偏差,竟让他给跑了!纵使换成同一家门子弟,可是邵馨玉可是一品官爷耶!邵粜玉又算得了什么?他不平呀!

 邵馨玉头戴乌纱,穿带官袍,玉树临风地出现公堂之上,拍案一声,便审起案来:“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薛大贵,叩见知府大人!”

 “起身答话。”

 “谢大人!”他们一行数十人,犹如前来抗争似的。

 不过邵馨玉这人,是该怕不知怕的软硬通吃。

 又是老调重弹,薛员外状告他及邵老夫人、邵粜玉三人联合诈婚一事。他身为地方父母官,自是有案件就得案理。

 薛员外这会找来家仆当呈堂证人,一听也知全是套好后才来的。

 甲说他曾听闻,乙说他有见著,总归一句,邵馨玉一家子都有罪。

 霍无痕今心情好,竟走向公堂!这阵子她病体初愈,人也显得柔弱了许多,不过那气势仍不稍减。

 她在小青的陪伴下,站在公堂外听审过程。

 薛家人一口咬定千错万错都是邵家人的错,非要邵家人还他个公道始肯罢休!

 邵母在堂上也屡向薛员外道歉说不是,只不过薛员外一得理更不饶人,非邵

 玉作出个决定不可。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霍无痕站出来说话了:“薛员外,您说要有合理及如您意的结果出来方肯罢手是吧?”当她开口说话时,不光是薛员外本人,连同邵馨玉及邵老夫人全吓了一跳!

 邵馨玉知她聪敏灵巧,见她站出来,也知她定有法子帮他离难关,是以并未斥责她无理扰公堂秩序。

 薛员外可不客气了:“你是谁?竟敢手我薛家与邵家之事!你不怕——”

 “我霍无痕从没怕过什么。”霍无痕一说出姓名来,薛员外才知,原来她就是邵馨玉的二房霍易学之女——霍无痕。

 他见她面对公堂众多围观群众仍不显畏惧,著实诧异了:“你一介妇道人家,竟无顾廉在公堂之上公然畅言,这可有辱你夫君的面子啊!”薛员外连邵馨玉也牵扯上了。不过邵馨玉倒不生气,他只想知道霍无痕能有什么方法制住薛员外的霸气。

 霍无痕一听薛大贵连邵馨玉也扯上了,她可不给薛大贵留下颜面了,反讥他:“薛员外,所谓烈女不事二夫,莫非你要丽官姑娘一人侍奉邵家兄弟两人?一称夫又得称伯,或者一称夫又得称叔的才甘心呀?”语毕,即引来满堂围观者哄堂大笑、私语不断。也对呀!倘若邵馨玉再接受薛丽官,薛丽官就该称呼邵粜玉小叔,这一边小叔、一边大伯,何不尴尬?

 薛大贵这口怨气以她这么一嘲讽,更是自寻难堪,反问霍无痕:“若我坚持要人呢?”

 “那我亦可退让。”霍无痕倒大方爽快。

 薛大贵眼见情势不利于己,便不管了:“好!我决定要邵馨玉重我女丽官过门,而邵馨玉即刻立下休书!”

 霍无痕倒无畏这种事,不过就在薛大贵自认胜了一筹之际,丽官姑娘也随即进入公堂:“且慢!我不同意爹爹这么做!”

 薛丽官在侍婢陪侧下,缓缓步了进来。

 邵粜玉一见分离达半月之久的子重新出现在眼前,欣喜自然不在话下“丽官!”

 薛丽官走向邵粜玉身边,亲拥在他怀前。她初知邵粜玉不是邵馨玉时,亦曾气愤他的欺瞒,是以决定回薛家,不同他住。而今,她想清楚了;邵粜玉纵使没有官职,不过,在那段日子里,他待她也是真心的。与其与霍无痕争一夫,何不找个肯专心疼她之夫婿?

 再加上邵粜玉也即将上京赴考,若能榜上题名,功名说不定在邵馨玉之上,她又何苦为了贪个头衔而放掉一个肯用心疼惜她的邵粜玉呢?是以,她决定一辈子要跟著邵粜玉了。

 “粜玉!”他们俩也不避嫌地在公堂上大演亲热戏。

 薛大贵一见女儿拆他台,气愤之下扬言:“我不再理会你的事了!文武,咱们回去!”他叫了下人,便一标人马又回薛府去,也平息了这场闹剧。

 一下公堂,邵馨玉追在霍无痕身后跑:“娘子,多谢了!”

 霍无痕瞪了他一眼:“谢什么谢?我又没帮你什么。”她自顾自地往闺房走。

 邵馨玉暗示小青先下去:小青一得令,立即在半途中自动消失,邵馨玉也跟上了她,而便光明正大地进了房。

 霍无痕一进房,也不回头的,不客气地质问他:“你进我房里做啥?”

 邵馨玉不安好心地替他关上门,又上了闩。

 霍无痕急问:“你干嘛闩上门?”

 邵馨玉走向她…他为了她可忍耐了好久了,不趁今烦心事全解决了,不好好攻占她的堡垒怎行?

 霍无痕杏目横视,好不人。

 邵馨玉自动自发地解下乌纱、下官袍。

 “喂…你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回了房不解下这身官袍,就不自在得很。”

 哼!他哄谁呀?不解官袍就不自在?她看他是不安好心才是!

 霍无痕退到梳妆台,手拿发钗准备他再侵近时让他吃她一记毒簪。

 邵馨玉也不知是存心还是不知情的,卸下外衣后,现在又要——“邵馨玉,我要你马上离开!否则的话——”

 他挑衅地问:“否则的话又如何?”

 “否则我会杀了你!”

 这是邵馨玉所听过最烂的笑话!知府夫人竟想宰了知府大人?好玩,他倒要试试死在美人手中是何等滋味?

 “来吧!若能死在你的手中,我也是甘心的。”

 霍无痕实在搞不清他这人到底是哪儿有毛病,她可是扬言要杀了他,而他——却一副开心状?

 “我是说真的!”

 邵馨玉笑答:“我也是说真的呀!”

 霍无痕见他竟往她这么快速靠近,她举起簪,只差毫寸便要了他的命,而他还是泰山于前仍不改其般地对她微笑。霍无痕再近一寸,他仍毫无惧

 邵馨玉还鼓动她:“来呀!你若要我命,我不会还手的,决来呀!”

 他一再纵恿她,令她方寸大,举簪之手也软了下来。

 邵馨玉伸手握住簪尖道:“它只要见血,必教人在三刻钟内毒发身亡,这乃天山奇毒。你会用它,必然是四川唐门之徒。”

 霍无痕如被了底细似的慌张,手微微一颤:“小心!不可伤了自己。”

 她不懂,他既知道,为何又留下虎在身旁?而且还这么千方百计地讨好她?

 “为什么?你为何要对我——”

 “我们有缘嘛!?”

 “胡扯!什么叫有缘?什么又叫无缘?”霍无痕才不信什么缘不缘的,命运毕竟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要不,便是我们前世是夫,情分未了,今生又结为夫还彼此的情债。”

 霍无痕将他手指轻轻掰开,将毒簪收入盒中,以防伤及他。

 邵馨玉笑道:“你终究不忍伤我。在咏蝶阁中,你也有机会伤我的,不是吗?”

 她停顿了动作,心忖:怎么他连这事也知道?

 “你知道我想杀你,为何又不拿下我?”

 他笑道:“因为你是美人,美人是用刑不得的,所以我——”

 “少耍嘴皮子了!你总该有个理由吧?”

 “你要理由?”

 他不确定地问她,霍无痕却肯定地回他:“是的,我要理由。”

 他一反平的嘻皮笑脸,正地对她说道:“你见过我上挽朱的阁楼,对不?”

 霍无痕自认毋须瞒他什么,故也坦承不讳:“是,我见过。”

 “那你知在湖上会——”

 “当然知道!而且一清二楚。”

 他也曾在心里暗道:无痕功力确实了得,幽暗潜伏竟也知悉!即使连场面混乱,她亦观察入微。由此可知,她实非一般只是习武防身之人。

 “霍易学是你亲爹?”

 “不,他是我义父。他救我出贫病,是以…”霍无痕对霍父存著极大感激之意。纵使他出卖了她,她亦认了。

 “无痕,我们有仇吗?”

 “没有。”

 “既没有,又何苦为了要我项上人头而沦入青楼?”他不懂。他并不曾与人结怨,为何她会想取他性命?而且在身上常备剧毒发簪呢?

 “你记得霍焕昌这人吧?”

 “记得。”他当然记得这人,那种光想利用金钱来收买他人以博取功名之人,最令他不了!

 “他乃我义兄。”

 “他姓霍,你也——原来如此!那他一定是为了央求我代为促刀,而被我拒绝一事怀恨在心了。”

 霍无痕忙问:“促刀?我义兄他——”

 “对!他就是要我替他人考,若能因此获得功名,即付我一笔丰厚酬金,要我在下一次考期再上京赴考。”当他说完霍焕昌之劣行,霍无痕气愤不已!

 “幸好你并未答应他这荒谬行径。”和邵馨玉相处一段时,他所说的话比起义兄的信用度高上了许多。

 “我邵馨玉再无,也不愿做出这种危及乡民百姓之事。若让霍焕昌这种人当上了官,不鱼乡民才怪!”他虽自承是个痞子官,可是至少还不会草菅辖区百姓之福祉。

 霍无痕惭愧自己一味听信义兄之言,而差些诬害了邵馨玉。

 见她羞愧之神情,邵馨玉纵有再大的不平,也全抛到脑后。

 邵馨玉将她揽至前:“反正我邵馨玉又没死在你手中,所以你用不著如此不安——”他还拿自己开玩笑,以娱乐霍无痕。

 霍无痕纤指立即捂上他的:“幸好没让这种恨事发生。”

 他执起她的手于上一吻,感地说:“怕什么?若死在你手中,我要你的名字一辈子刻在我的墓碑上永生永世伴著我。”

 “若我变节了呢?”

 “那我也会气得爬出坟扯你后腿,教你怕得求饶!”他嘴里说著,手也不安分的。

 霍无痕推说:“大白天的,让人撞著了,不好呀!”

 邵馨玉才不怕让人撞著,夫恩爱有何不妥?

 尚来不及谈情款叙,便与亲亲夫人共享云雨之乐了…

 也许在咏蝶阁吃多了麝香,一连半月恩爱,仍未传出喜讯;而薛丽官却已先传出喜讯来了。

 自然邵老夫人心也偏了,三天两头地回宛陶。一,她回来姑苏,也许是见薛丽官肚子一地隆起,而大房霍无痕这又无消无息的,便趁早晨奉茶时问她:“我说无痕啊!怎么你和儿成亲这么大半时,仍不见动静?”

 霍无痕错愕著婆婆…这事她也急呀!只不过…“娘,这事无痕也急,也找了大夫看过捉了药…只不过还是无消无息的,这我…”

 邵老夫人也不她,至少她有用心在烦恼这事,亦贴心地安慰无痕:“不急!顺其自然,慢慢来,该来的他还是会来的。”

 “谢谢娘体谅!”

 邵老夫人倒不是体谅,只不过是心里想着,若过些时候再没个消息的话,便让霍无痕这个小妾永远当小的吧!

 这事让霍无痕闷闷不乐了一整天。邵馨玉才一休息,便见娘子一张俏脸臭臭的。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霍无痕这会倒埋怨起他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办“事”不尽心!”

 邵馨玉自认办起公来颇用心,对私事亦十分关心,她怎可以此论断他?

 “我邵馨玉做事一向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怎么可能有疏漏之余?你何不说来听听?”

 霍无痕开始数落他的罪行了:“第一,我们在一块这么久了,怎么我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该不会是你存心故意不将种留在我肚内吧?”

 哎哟!天地良心呀!邵馨玉敢发誓,绝没有一个男子像他这么用心、用力地伺候娘子了;尤其她又是这等闭月羞花之容貌、婀娜窈窕之体态。光看到她的人,他是随时以发的,怎可能怠职嘛!

 “无痕,这话可关系到我男儿自尊,合该你是怨我孬种?”

 “不敢!只不过人家粜玉与丽官才短短数月,丽宫那肚皮儿已益隆起,而我——”她低下头看着自个儿的肚皮,竟么不争气,还教婆婆说她。唉!丢人哟!”

 邵馨玉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开了玩笑道:“也许送子娘娘忘了我们的存在,所在才迟迟没有消息。要不,明儿个我捎封信给送子娘娘,要她下一回记得排个胖娃娃给我们,这不就得了?”

 原本感伤之事,经他这么三言两语,便逗笑了霍无痕:“你可知送子娘娘住哪了?否则你捎信给谁呀?”

 邵馨玉歪著个脑袋瓜,假装累索,才答道:“那不我问粜玉去,看他可知丽官弟媳腹中胎儿是谁送来的,这不就明白了。”

 他在说什么神话故事?每个人都知送子娘娘不过是传说中的仙子,这号人物是否真的存在还不得而知,也无从求证起。

 “好了!你有这心就够了,我再多话也是苛求。不过我说真的,若我真无法生子,你会再纳妾吗?”

 邵馨玉笑称:“我早纳了妾,还纳什么妾不妾的?再说,倘若我命中无子,又何苦去强求?

 你别穷担心了!会的,依我看,你这丰,少说也能生下七、八个,怕什么?”他还真拿起的眼神往她身上瞧。

 霍无痕对他真的没法子,气他老爱拿她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又学会看相了?”

 “我这才能只对你一人发挥,其他女子呀!我可是非礼勿视,恪守我个人清则的。”

 “少耍嘴皮子了!”

 “我是说真的!”邵馨玉巧妙地将她闷了一天的烦思化解掉了。

 邵老夫人这阵子又往邵粜玉那去了。少了婆婆的眈眈注视,霍无痕感觉轻松了不少。

 邵馨玉也不知何来好心情,趁姑苏城中庆元宵,提议陪霍无痕前去赏花灯、猜灯谜。

 今年灯主是城西的顾员外,故大半城中百姓全往城西拥进。各式纸糊花灯高高挂,有彩鱼、有蝶只,更甚者是十二生肖,将姑苏城点缀成不夜城了。

 台上顾员外出题,台下亦有不少人争相答题。

 邵馨玉身为姑苏城父母官,自然成了座上客,霍无痕则陪他坐在台上另一侧。

 顾员外念道:“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

 台下争相举手,顾员外不偏袒,一会东、一会西,人人都有机会,这会点著了站在南方的一名壮丁,他高喝:“荔枝!”

 顿时赢来不少的掌声,并由顾员外抛礼送他。

 顾员外又出题:“南面而坐,坐北面而朝,像忧亦忧,像喜亦喜——打一用物。”

 这会举手的人更加踊跃,顾员外也不知该给谁机会,台下有人建议:“这题给知府大人答。”

 有人开口,不少人也跟著附和,一时此起彼落,好不热闹,顿时众人目光全往他这瞧来了。

 霍无痕笑着怂恿他:“快呀!回答嘛!”

 邵馨玉假装苦想着答案,急煞了霍无痕及台下百姓!

 他一副这题还得再思考一会,唬得霍无痕及主持人一愣一愣的,连台下百姓也被骗了。台下不少人窃窃私语,想打暗号,可是总怕他贵为知府大人,若在这时出了糗,不笑掉大牙才怪!

 邵馨玉也不猜,不过倒是考虑良久,才慎重表示:“这太简单了!是镜子对不?”

 他一答出答案,不光是霍无痕及顾员外,连台下听众也大松了一口气。邵馨玉也想凑热闹:“不如由我出个题,礼我负担。”

 大人有心热闹,底下人也开心,台下顿报以热烈的掌声。

 邵馨玉念道:“能使妖魔瞻尽推,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成灰——打一顽物。”

 台下争相举手抢答,邵馨玉在空中画了个大圈圈,才随随便便点著了一名坐在父亲肩上的稚童道:“就你了!知道答案吗?”

 稚童点了点头:“爆竹。”

 邵馨玉给了那稚童贺礼,将怀中一红带编坠子送给那娃儿,稚童也开开心心地收下厚礼。

 邵馨玉于半席间,便偕霍无痕先行告退了。

 后来,他们往寒山寺而去。今夜寺中亦是热闹非常,香客将寒山寺包围住;人虽鼎沸,不过礼佛之人仍是不受干扰地保持肃静。

 今他们身边无官差随行,自由地观赏寺内周围满的红灯,上书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等庆国运昌隆之祈文。

 他们沿寺边走,今他一袭大红金蟒狐腋前袖,外罩石青貂裘排褂;而她身上则是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葱丝盘金彩绣绵裙,衬出他们金童玉之扮相。

 他搀著她小心走,寺边池塘红梅绽放彩灯高挂,格外引人。霍无痕不叹道:“所谓良辰美景不常,见这天色已莅尽,明不知是否也有这情况。”邵馨玉念在圣地不敢污秽其圣洁,才不至于在此地做出不规矩动作,只是牵引她的手回道:“何必烦忧?小过年一过,明年此时又可再见,担心什么呢?”

 霍无痕认为他不懂愁滋味,直嚷嚷:“你不会懂的。”

 邵馨玉与她一出寺,便对她道:“懂不懂,待会你便知道。”

 待一回府,夫俩难得同游花园,在姑苏,这知府府衙乃前一王孙贵族之旧地,故正面有五间,上面筒瓦泥鳅檐,门栏窗格是细雕时新花样,一水样,一水磨;

 群墙下,白石台阶,凿成西番莲花样。左右一望,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砌成纹理,不落富丽俗套。

 他们穿过其中一正门,开门一进,一只翠玉屏障挡在前头,今儿个烛光灯无宵夜,故府内大灯、小灯皆燃上。

 曲径通幽,白石峻?,纵横拱立,微羊肠小道。他扶她走入小径中,这原是供有情人私会的最佳场地,故此处不上灯,若隐若藏,灯光昏黄不辩。

 邵馨玉一带她到此处,那双手便大不安分,又是解衣、又是拨钗,霍无痕稍作挣扎,愈是引发他的兴致。

 他下金蟒袍铺地,又搂又抱的,逗得霍无痕笑呵呵。

 他是情爱个中高中,懂得怎么带给她愉。

 霍无痕也顺著他一回,在这天园外与他荒唐缱绻…

 现在的邵老夫人,可将大半的心全偏向邵粜玉那去了。

 邵粜玉今年即将上京赴考,薛丽官一个人守著邵家旧园子,老夫人不安心,便要人送她过来姑苏府衙。

 衙内范围大,彼此原是不会有任何相干;只是邵老夫人的不满与俱增,无端怨怪起霍无痕不会生育来了。

 今又巧逢邵母大寿,薛员外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他这个丈人可威风了!女儿出阁未及半年,肚子已这么隆咚大;反观那霍家千金,仍不见动静,自然说话也损起人来了:“我说霍兄,怎么你家女儿过了门也有一年半载了,肚皮仍这么不争气?也未替咱们知府大人生个一儿半女,合该不会是她——”

 霍老今儿个在贤婿的大帖邀下,也备了大礼准备巴结邵老夫人;殊不知才一进门,便瞧见本该是贤婿之大夫人丽官小姐圆滚滚的肚皮,刺眼极了!再加上这讨人厌的薛老大肆声张,使他也更是一把无名火冉冉上升…他趁机拉霍无痕出寿堂,在一纱亭中问:“无痕呀!你老实说,来了邵府如此久了,怎么仍不见喜讯传出?敢情你在勾栏院中服了院内特制的不孕药是吗?”霍易学是男人,多少了解青楼院中之规矩。

 他早年丧偶,虽未续弦,不过女人院他也是很用心地去钻。什么花花燕燕,他全耳能详,而且还在青楼得了霍财神的美称。

 霍无痕也不知何原因,只是相公说过不急,一切慢慢来,她也才搁下担心。而今义父又提起,她了分寸…“义父,无痕看了大夫,也照药帖捉药吃了,而且很尽心地在祈求菩萨啊!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孩子又不想让女儿生,所以…”

 霍易学才不理会什么孩子肯不肯的问题反正他决定了,他要延请远在四川的伍神医前来替她瞧瞧,看毛病到底出在哪?他才不想让那姓薛的太得意!“不管什么理由,反正我明儿个叫下人去四川请伍神医来替你把把脉象,查看原因究竟出在哪?”

 他们父女在亭中的对话,全都邵老夫人的贴身侍娘曹大婶听到了。曹大婶口风紧得很,也不急著在邵老夫人大寿之拆穿。

 邵老夫人做寿,一连做三天大戏。

 老夫人出身贫穷家庭,嫁了邵老爷这个耕稼汉,也没过过好日子。爱瞧人唱戏又苦无机会,如今长子争气,供她舒舒服服的锦绸随意穿,吃山珍、用海味,出门又有轿代步,而今又有稳稳达达的太妃椅伺候著她这把老骨头又看戏、又食饯,又嗑瓜子的,她岂能说不足呢?

 府衙内咿咿呀呀地唱大戏,又不时有人前来祝寿,热闹滚滚的。

 而薛丽官随时伴在邵老夫人身侧,一会有汤水饮,一会又有人寒暄问候;比起霍无痕来,未免差太多了!不过她倒不在乎婆婆疼不疼的,反正她只要有相公可倚靠,什么也毋须愁了。

 戏班一撤,府衙又恢复了往日平静。邵老夫人大方的,她看中的花旦、生净、丑角,一律打赏。

 这女伶中有一名唤芙蓉的,生灵巧,懂得讨好人心,故邵老夫人对她亦格外地喜爱…碍只碍于霍无痕也没什么把柄落入口舌,故邵老夫人只好对芙蓉的喜爱搁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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