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恨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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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道:“怎么不是?丐帮弟子回报他们十有八九都是暂住在万剑虹处,城内反而极少。”
林剑澜道:“当
我义父便曾和我提过,大多绿林中人并不
与朝廷作对,因此将堂口明目张胆设在帝都附近的少之又少,只有丐帮是因为处处都有乞丐,少林一脉则是本身就与皇家有关系,可算的是例外了。再说,你可曾见过来道贺在主人家一住数
都不走的么?我们可都中了韦素心的计了!”
李隆基也是聪明之至的人,此刻一听此言脸色陡变,道:“不好!”林剑澜总算把这些利害讲明,只觉得口舌干涩,道:“听闻当今每逢夏末秋初会来洛
,若我想的不差,这上千江湖中人聚集于此,等的便是这一天。你是当今皇孙,唯今之计,只有你说服她莫要出行了。”
李隆基颓然摇头道:“晚了,皇祖母她今
就要到了。我之所以留在五王宅内,也是等待她到了以后随时召见。”
林剑澜忙起身道:“那你还不将她拦在城外?”
李隆基道:“皇祖母虽然老了,却并不糊涂,反而心思细腻精明,我阻拦她要有万全的理由。”
林剑澜道:“方才说的难道不是理由,‘
松’就在宫侧营造了那么大的宅子,经营十数年,还不够么?”
李隆基苦笑了一声道:“林公子方才说我不懂江湖,你也并不懂帝王心术,做了皇帝,更要比别人多疑一些。她并非全然信任韦素心,否则不会每次花王盛会都微服亲临,也不会将御寇司中最精锐者安排在花园幽径处。她早年开密告之门,其实心中对此甚为厌恶,因此大局定后,便慢慢剪除由此幸进之人。此时若是由我口中说出韦素心的不是,她反而会凭空对我生出三分疑心和猜忌。”
林剑澜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莎着椅子扶手右边天然的古木树结,暗叹此时才觉得路路不通,竟然是毫无办法,想到武则天入住洛
宫中,韦素心那扇关闭的院门便会随时打开,数以百计的武林高手如洪水般涌入,而秋游而来的武则天必定是防备空虚,即便有御寇司从旁防卫,又如何能抵挡得一时半刻?然而越到此时思维却越发的分散,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想到当年杭州总堂前尚与御寇司殊死搏斗,之后更是数次敌对,而今反而要为这江湖人人憎恨的御寇司担心起来,林剑澜不由嘴角
出一丝嘲讽笑意。
李隆基心中又何尝不急,却偏偏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紧皱着双眉来回踱步,觉得林剑澜一双眼睛如同钉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忽而一笑,不
停了下来,道:“林公子,你莫要这么看着我,若从利害关系而言,我比你焦急千倍万倍,你还可以事不成
身而去,我却不行。”
林剑澜变了变脸色,知道他心有误会,正要驳他,却知现在争吵实在是徒劳无用,将笑意收敛了起来道:“唐兄,你曾道狄相生前已安排好一切,所定
期最早在何时?”
李隆基迟疑道:“本定在明年元月,上元节后。”
林剑澜倒是一愣,随即默然拂弄着把手上的硬疙瘩,半晌方抬起头来道:“唐兄已到了这般时候,还以假话敷衍在下么?若是明年元月起事,唐兄何必从今年
末开始便将丐帮其他几道中的精锐弟子抽调至长安洛
?”
李隆基当下大窘,他心中自然有不能提的私密想法,父亲不知是真的被皇祖母吓怕了还是深懂韬光养晦之道,似乎对这帝位并不怎样感兴趣,仍是一副寄情诗赋的懦弱样子,即便狄仁杰生前的苦心谋划,对他来说似乎也是可有可无。父亲如此,自己的几个兄弟更是终
逍遥玩乐。李隆基是不同的,他幼年时便敢当着武则天的面直言,
怀着不能说的大志,回京以来与狄相、张柬之的联络甚至比父亲还要多。即便计划的天衣无
,他却仍是始终
夜担心,若出了纰漏让武家的人掌权的后果恐怕就是李家的皇室血脉会在这世上消失。因此他瞒着父亲,瞒着张柬之,额外在长安洛
一带调集了丐帮的力量,十道的精锐弟子加起来不容小觑,为的就是有备无患。更深的一层,皇祖母这般高龄,勉力葆住青春的容颜下恐怕身体早已老朽不堪,若万一有变,尚可提早行事,也有相当的把握。
林剑澜见他沉
不语,目光闪烁不定,也能料得几分,便不再深问,站起身来道:“唐兄既能调得来十道弟子,恐怕丐帮中这几位辈分极高的长老,已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了?”
李隆基轻叹道:“现下只有几位长老知道,否则凭我一个毫无武功之人如何能尽调十道精锐?就是能调得来,也没有威望能保证这些丐帮弟子聚集帝都却丝毫不生事端。”
林剑澜手掌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数次,方直视李隆基,目光灼灼,道:“唐兄,没法等到明年了。”
李隆基只觉得眼角一跳,倏忽这悸动的感觉又没了,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就这么刹那功夫,却已想不起刚才究竟是哪只眼睛跳了一下,手指却几乎掐到了手心的
里,颤声道:“林公子刚才说…”
林剑澜却不再说第二遍,密室宁静,他方才字字都说的明晰无比,若说是听到,还不如说是如滚雷一般炸响在耳边,竟震得李隆基有些恍惚。二人竟一时陷入沉默中,谁也不开口,此时却听外面脚步声匆匆由远而近,到了门外停下道:“王爷。”
李隆基看了一眼林剑澜,见他不知何时已转入幕帘后面,便轻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那人躬身迈步而进,李隆基沉声道:“如何了?”
林剑澜隐在幕后,听那人不疾不徐道:“圣驾已经到了洛
行宫,听说路上有些疲累,今晚不会召见什么王公大臣,恐怕圣谕过会儿就会到此。随行的有张大人等几位大臣,除了御前侍卫,御寇司中几个首要的听说都陪伺在侧。控鹤府的那二张自然也是跟着的。”林剑澜心知此人必定是李隆基的心腹,听话语是十分能干,已将李隆基最关心的一些消息俱都打探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他还关注控鹤府二张的行踪。
李隆基眉头稍有舒展道:“叫
三进来,你再去打听,将今晚宫殿布防情况打探清楚,一个时辰前来报我。”
那人应声而退,却从门外屋檐下轻窜下一个人来,猫着
进屋,李隆基从
间解下一块玉佩道:“拿着这个给帮主,只说时机已到,洛
行宫便可。”那人大大咧咧将玉佩接过,揣在怀中出门扬长而去,林剑澜方重新转了出来,道:“此人倒是个异人。”
李隆基笑道:“你别看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府内的千里马却偏偏只认他一人。”
林剑澜道:“看来唐兄已下了决心。”
李隆基道:“林公子若是韦素心,时机挑在何时?”
林剑澜会心一笑,随即又紧皱眉头道:“长路到此,入住行宫之中不免会有所倦怠,的确是良机,事情不能再拖,只是今晚免不了要遭遇一场鏖战。”
李隆基道:“昔日答应了林公子尽力保全丐帮子弟,今
却要食言了,实在惭愧。”
听他这么一说,林剑澜也有些黯然,又听李隆基道:“有张大人在,胜率便多了一成,只是不知如何跟父王
待。”
林剑澜心中忖道:“多一人便易
漏,若相王果真如世间传闻那般优柔寡断、胆小怯懦,反要误了大事。”想到此道:“唐兄务必听我一言,今日本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否禀告相王于事本身并无助益,不如直接与张大人按原定计划起事,事毕直接拥立相王。”
李隆基道:“就是张大人,我提前起事也要有个理由,可惜的是他对江湖中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一向有些反感。”
林剑澜道:“何必多言江湖中事,张大人愿意相助你父匡扶李家王室,而谋划之事又单单从你五兄弟中挑了你,他是何意你还不清楚么?只要你郑重相告今晚必须起事迟则生变就足矣。”
李隆基沉思片刻,坚毅的点点头道:“就这样,我立刻去拜见张大人,林公子可以在此稍做休息,今晚可少不得要你出力。”说罢起身告辞。
林剑澜忙道:“唐兄…”
李隆基回过身来,见他面色十分犹豫,似有为难之事,道:“林公子对我还有什么不好言讲的吗?”
林剑澜下决心道:“唐兄,事成之后,求你能对
松前辈挽开一面…我本来不想为难唐兄,种种前情你也了解,只当我厚颜求你一次。”
李隆基想不到他说的是这个,正
道:“林公子,虽然若他成功未必对我们手下留情,但我还是答应你。”又笑了一下道:“一来我也敬佩他是个英雄,二来他若想走,也没谁能拦得住他。”
林剑澜看着他离去,便也打开房门,见周围一人也无,甚是寂静,想必平
李隆基不许旁人靠近,就连他的几个兄弟也不例外。他深
了一口气跃上屋檐,了望了一下,便向花王府奔去。
花王府并看不出什么异样,仍是若干韦素心招纳的清客巡视走动,只是林剑澜再也非最初闯入
地的林剑澜,并无一人发现他在府内游走自如。
这占地甚大的府邸,即便多出几百人,恐怕也是看不出什么来。林剑澜凝视梨花院的方向,万分怅惘,今夜恐怕要与御寇司共同对付韦素心召集的江湖义士,免不了要招来一片骂名,这并不是他最为在意的。他最为在意的是终究还是要与韦素心正面为敌,而时间仓促,竟来不及将母亲接出,事后不管成败,又如何再厚颜提起?又觉到如今不应再想这些分心之事,探察地形才最为要紧。
林剑澜正
拔足离去,却觉那院落中白影一闪,没入屋中,心中大惊,看身法若是韦素心施展轻功,根本不会被自己察觉,潜入院内又未被秦、罗二人发现,看来武功也不低,母亲虽也常穿白衣,却不通武功,那又是谁?只怕是有什么人要害母亲,想到此林剑澜不顾一切跃入院内,大梨树绿影幢幢,推开房门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剑澜几乎要哭了出来,屋内一人也没有,便转身又向韦素心那屋子走去,那厚重的铁门竟然半掩着,并未关闭,让他心中又是一喜,然而走进去却是满目灰尘,韦素心江南洛
来回奔波,此次回来必定急于与万剑虹等人商议要事,甚至来不及在此稍做休息。
失望之余,林剑澜只得到处细细寻找,那人轻功颇高,地面上竟没有什么足迹,只是地面上有什么东西轻轻拖过的痕迹,引向韦素心平
端坐的那个蒲团上。
林剑澜轻步走了过去,用手摸了摸那蒲团,除了有些凉丝丝的并无什么异样,正
离开,那蒲团下面却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哭喊之声,立刻将头伏在蒲团上,听里面有个颇为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知道!”话音刚落便接着一阵“咯咯”之音,听起来煞是古怪。
半晌,一个冰冷淡然的女声道:“莫非还要再让我深一层么?”林剑澜一听这语声,脸上不由
出喜
,运力弹了几下那蒲团,随即又用手掌抵在上面,只觉得寒冷之气渐重,方轻轻道:“殷殷!殷殷!”
片刻那寒冷之气便几乎收敛殆尽,下面传来微微的机关转动声,蒲团缓缓移到一旁,下面竟
出一个台阶来。一个白衣女孩儿探出头来,面上也是难掩喜
,并不说话,只伸出腕子拉住林剑澜一步步走了下去,重又将入口关上,方轻声道:“林公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