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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漫言人生如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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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殷殷声音还较为虚弱,轻声道:“那人武功似乎极为高明,我竟不曾察觉,在运功之时内力刚循行至身柱处,便觉后心一阵风声,一道内力入其内,生生将我这正在周转中的内力阻拦在此,六雪玄功反噬之力无法出,顿时全身关窍俱受其害,一路如同结冰一般封锁的严严实实,当时我便无法动弹了。”

 林剑澜道:“看来那人却也不是真的想伤你性命。”

 曹殷殷嘴角出淡淡笑意道:“你说的不错,他的目的我和秦副帮主倒也能猜出来几分。”

 林剑澜道:“哦?”曹殷殷道:“太湖之前起事,江湖共定联盟助他,结盟之中,以匡义帮力量为最,不但地点毗邻,就是银两和派去常驻的兄弟都是最多的,尤其是杭州外围三堂还未及重建,除了岳灵风外,其他两个堂主和弟兄们一年中倒有十个月滞留军中。”

 林剑澜道:“的确如此,因此那签之前,各派原本想要看你的意见行事。”

 曹殷殷道:“我们还未及离开,到此安民的巡按就出了事,果如那神秘人所说,朝廷多变不可信任,继此人者,品行如何,朝廷对江南之策是否会有变动,一时间太湖军中对此都深表疑惑,那神秘人既然是和袁行健同路归来,自然仍要重提资助太湖重举义旗之事。袁行健也是一反前之态,原来极力反对再动刀兵,那时节却恨不得杀上长安一般。”说到此曹殷殷忽的一笑道:“你的那位蔓姐姐倒聪明,当下便道,恐怕这位谢巡按与袁相公有些关系,难不成是个女子么?”

 林剑澜脸色微红道:“她竟这样大胆,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么?”

 曹殷殷道:“她一提出,反倒让袁行健的这番举动由公义变成了私心,还是那位神秘人解了围道,遑论男女,朝廷随意处置这样万民称颂的清官,可见江南以后仍是会任豪强贵戚鱼,他说的这点倒是不错,我自家是个女孩儿,对这样的女子也是极为钦佩的。”

 林剑澜正道:“谢大人始终守之以礼,从未暴过她是女儿身,袁大哥也是她去世后才发觉…”

 曹殷殷打断道:“哪个会追究这个,江湖中人,想法简单的很,清官冤死,难道因为是女人就可以放之不管么?唉,冥冥中似有天意,若是当晚众门派中人皆尽散去,再想聚齐同心比登天还难,却因李头目一番热情好意,演变成今的局面。”说到此处望向林剑澜道:“但是又和往日不同了。”

 林剑澜不知她说的何意,看她一双眼睛澄澈如冰,幽幽道:“匡义帮在军中的声望无论怎样,都是头一位,以往李头目与袁相公做什么决策都要先行询问我们,如今却有人不想让匡义帮抢了这风头,若是我死在了军中,恐怕会引发各门派人心动摇,若是我受了伤,最好是练功之时不慎走火入魔之类,自己走掉,最好不过,依你看来,这不想让匡义帮出风头的会是哪个呢?”

 想也不用想,即便林剑澜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也知道恐怕就是韦素心差人或亲自所为,他既然在紧要关头身而出要资助军饷,自然也要换取相应的在军中的权力。然而他此刻又无法暴自己的身份,来历成,如何能取信于众人,尤其是匡义帮还高居其上?以他的心,虽已得到了袁行健的信任,但定不能容许他与袁行健之间夹着一个即使有些势微但仍可号令江湖的匡义帮。

 曹殷殷见他脸色微变,知他心中必然已经有了那人的影子,语气一转,嘲弄道:“可惜他打错了算盘,白费了心机,我与秦副帮主早已商量好了,并不想在此时参合太湖义军的事。”

 林剑澜暗道:“难道她始终记着我在投签之时恳求她的话么?”却佯问道:“莫不是经费困难么?”

 曹殷殷道:“这不过是极小的原因,一来,与朝廷为敌,赢面多大?胜算几何?匡义帮如此大家大业,在未看清楚局势之前不能轻易做决定,要对得起全帮老少。二来,我不知道那神秘人背后有多大的势力,他似乎无门无派,而太湖义军则赛似个无底,长久资助下去,别说他一个人,就是匡义帮也不敢夸下海口能养的起,因此,我们要一时忍让,挑个合适的时机,只要有胜算,拖到他们缺吃少喝再出头也并不迟。匡义帮从不落人之后,若是要做,便一定要做头把椅。”说到此处,即便面色仍是苍白虚弱,语气却极为自信。

 林剑澜暗道:“原来她与秦天雄早已谋划好了一切,不赌而争必胜,的确既老成又不乏锐气,我还以为她…”

 曹殷殷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颇不自在,低垂下眼帘道:“秦副帮主,请林公子后堂歇息。”

 林剑澜见她竟似要赶自己了,急忙站起道:“你休息吧,我这就出去。”

 秦天雄引他出门,却见他瞬时间脸色如罩寒霜,道:“秦副帮主,是谁让她练这样的功夫,不过被人阻了气门,便反噬至斯!”

 秦天雄苦笑道:“以她的子,别人强求不来,你还猜不出么?”

 林剑澜只觉心中真真痛,道:“虽然一旦通顺,便会更上层楼,但是看她如此痛楚,我心中真是万难忍受。”

 秦天雄见他说的如此诚恳,一时间有些愕然,半晌方道:“你既不忍,何不助她成功?”

 林剑澜回头道:“这是何意?”

 秦天雄道:“林公子,你进门之初,曾问我道:‘你的内功应该也是走的刚一路,也可以缓解她的症状,为何偏要等我来此?’”

 林剑澜点头道:“不错,我还依稀记得她在客栈中那次,也是一人强自忍受,并不曾叫店家去喊你,练武走到岔路也是常事,并不至于连叫一声都无法做到。”

 秦天雄道:“林公子,我所练内功,虽然在江湖中没什么名气,但若是与林龙青的乾元心法比,并不差上很多,全力对招,百招不败,秦某还有这个底气。”

 林剑澜道:“既然如此,为何…”

 秦天雄道:“可惜的是,我这身功力与你的不同,并不能收放自如,你若干次助她修习,也应该可以体察,火候并不由你控制,而是自然调和,既不炽烈燃,也不冰冷难挨,可是么?”

 林剑澜道:“听你这样说,的确如此,原来我自己也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就如与殷殷比武之时,初时还觉得被她的阴冷内力弄的遍体生寒,但才过了数招,便再不觉得难以忍受。”

 秦天雄道:“你也算是因祸得福,明明看心脉是将死之人,却可练得这身功力。我与帮主,内力走的是两个极端,若是相触,又只能凭借自己来调节,你想会怎样?”

 林剑澜方有些明白,道:“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即便想一力配合,能达到协调一致却难之又难,掌握不好,不是火熔了冰,就是冰熄了火。”

 秦天雄道:“不错,帮主练这内功并不容易,如你所言,极为自苦,每一分功力都来之不易,我也曾想过舍了我这一身功力,助她成功,怎奈她似乎知道我的意图,死也不肯让我帮手。”

 林剑澜道:“因此你刚才才那么说么?”

 秦天雄面上又出怅惘之,道:“她已练到了第五层,是否要继续下去,并不由我,或许并不需要,或许…唉。”

 林剑澜见他说的有头无尾,心中诧异之至,只得道:“秦副帮主,既然对我并无损害,我是极乐意帮忙的,若是需要便言语一声就是,不必觉得难以开口。”忽又想起一事,正轻声道:“方才听你一番话,才知道秦副帮主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是一片全情回护之心,今后我也不会再追究你的身份来历,只望你全力助她,青叔,我想他也是此意,他不会再回来了。”

 秦天雄见他说的郑重其事,又不便答话,只点了点头,又听林剑澜道:“还有一事…我听说南海派的几人,也是退出了此次聚义,他们去了何处,秦副帮主可知道么?”

 秦天雄见他还惦记着南海派那笑起来极为娇媚的姑娘,心中极为不快,但他并揣摩不透曹殷殷的心意,自己本已放出话去让林剑澜离曹殷殷远些,此次却又巴巴的把他找来,若又不允人家一个青春少年与其他女孩儿来往,似乎也太过霸道,只得向屋内张望了一下,正要出声,听里面道:“听说他们师傅去了洛,三个人急匆匆的过去了。”却是极为平稳,听不出什么心情。

 林剑澜点了点头道:“哦。”

 曹殷殷又道:“对了,最近帮中倒出了一件怪事,有位故人趁我们去往太湖,来总堂之内搜寻了一番,虽然他做事小心,却仍是不免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林公子可能猜到是谁么?”

 林剑澜暗道:“既然与我提起是故人,必定是我和她都认识的人,莫不是他么?”想到此道:“成大夫也算是故地重游,可丢了什么东西么?”

 曹殷殷道:“林公子怎想到是他?不但库房,就是我与我娘的住所、还有那水榭,都未能幸免,东西实在太多,平时疏于整理,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林剑澜暗道:“不知是什么人差遣他,放着匡义帮的元老不做,却在人手下做些鸣狗盗之事。”想到此遥遥对屋内道:“他这般年纪,武功修为也是极高的,你务必要多加小心,我先告辞了。”

 屋内并无答话,林剑澜心知也是如此,便与秦天雄走出院去,仍是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那窗边一抹白影,复又不见,方怅然回过头来,又听见演武场那边鼓声阵阵,想必弟子都在练,不叹道:“当成大夫、方堂主、张护法和你,一同在演武场教我,而今成大夫叛离,你站在殷殷这边,方堂主和张护法随青叔远走天涯,岳大哥,他…唉,万万想不到有今。”

 秦天雄知道林剑澜念旧,虽然心中难免感慨,却仍是淡然一笑,道:“人生聚散多矣,我们这些人,恐怕早晚也还有一聚,然而有人天人永隔,有人则有情却毕生无法再见,岂不更加悲惨?”

 林剑澜听他以极平淡的口气说出这番话来,他说的一聚,不如说是一战更为贴切,只得拱拱手道:“秦副帮主,我告辞了,请留步吧!”说罢缓步走出树林,暗道:“不管怎样,匡义帮易主,青叔走了,我却能常来此处,还被他们奉为上宾一般,真是讽刺。”想到此只得摇了摇头,苦笑着慢慢踱步而去。

 武则天微服出宫,回鸾时却弄的声势浩大,文武百官密密麻麻沿街等待接驾,大道上到处都是武士在维系秩序,遥遥见了一抹黄影儿出现在长街尽头,顿时尽数跪倒,一片排山倒海的呼喝之声。

 下面的官员如同蝼蚁一般,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衔也暗自用力向前挤去,试图沐浴天恩。这成百上千的官员中,即便少了谁,又有谁会多问,风光一时的来俊臣仿佛从未出现在这朝堂上一般,没了也就没了,无人关心,无人问津。武三思仍是一脸笑意的陪在武则天旁边,似乎江南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林剑澜坐在远处的房檐上头,望着眼前的景,虽然面上风尘仆仆,眼睛却越发清亮,那与秦天雄提起岳灵风,想到岳灵风步步走来,不知为何,又想到谢仲举,有时候联想就是这般可怕,一路重回洛,竟不知不觉有了一种想法,不想则已,一旦有了这念头,无论怎样心中告诫和呐喊:“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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