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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锦绣帕内含玄机
 一箭双雕四个字从陈王口中说出来,顿时让高俅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

 大宋宗室向来是干拿俸禄不做事的,似赵佶当初还是端王的时候,不是闲来书画娱乐,便是在外头厮混,似这样的事情大宗正司根本不会前来管束。而陈王虽然在赵佶即位之后连下恩宠,毕竟那些都是虚名,国事根本不需要这位亲王心。既然如此,这番话便有深重的文章藏在里面。

 陈王赵佖似乎没看到高俅的目光,自顾自地咳嗽了两声,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红。他的身体一向不好,今这么来来回回一奔波,竟颇有些支撑不住的架势,最后还是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轻轻喝了一口斡林医官院特制的药酒方才缓过了气。

 “高相,宫中和朝中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弄到圣上急怒攻心因而病倒,这我却不能不理。我大宋后宫虽然远比前朝历代消停,不过终究还是少不得倾诈两个字,我之前看着郑贵妃和王德妃还算礼敬皇后,原本以为是不会出这种事的,谁知仍免不了为小人算计。”说到这里,赵佖略微停顿了一下,思忖片刻才又接上了话头“圣上如今用人不拘出身年纪,一律惟才是举,这原本是一桩好事,但是,重才不免疏德,如今的这些人,在德上头有欠缺的恐怕不在少数。高相你和蔡相固然能够彼此扶助,却难保他人如何想。”

 莫非陈王真的听到了什么风声,抑或是知道些什么?

 望着对面那个孱弱的亲王,高俅心中转过了千万个念头。最后起身深深一揖道:“如今情势复杂,陈王不吝提点,我感激不尽。”思来想去。他仍是放弃了直言相问地念头,要是赵佖真的知道得那么透彻。

 真的想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那就不必这样遮遮掩掩地。照此看来,赵佖多半是从赵佶的言语中探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是从别地渠道有所收获别了陈王回到府中,高俅只觉浑身酸痛。只吩咐了英娘几句之后便直接倒在了上。这一觉从黄昏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醒来之后他方才觉得恢复了七八成精神,洗漱更衣过后便匆匆坐马车进宫。

 大约是由于赵佶病着的缘故,再加上此时还没有完全到时辰,此时此刻,大内中内诸司的人并不多,穿绯着紫的官员并不常见,放眼看去除了青绿官服的小官之外,便是一众忙忙碌碌地吏员,见到他进来纷纷行礼不迭。

 “高相!”

 高俅循声望去。见宗泽步履匆匆地走上前来,立刻明白了对方所为何事,点点头便开口唤道:“汝霖。这里说话不方便,你随我到都堂去吧。”

 进了都堂,他见除了几个值班的书吏之外别无旁人,便和宗泽进了旁边一间用来接待办事官员的静室。坐定之后。他便沉声道:“汝霖,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原本圣上早已决定,命你前去知保安军,另外顺便带一部分捧军过去,也好让京城军见识一下战阵。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圣上突然会病倒,所以你的任命也就耽搁了。”

 “高相,事关大局,我一个人自然不要紧,不过,圣上的病情究竟如何?”宗泽一脸的忧心忡忡,显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是再镇定的人也难免方寸大“陈大人虽然也在尽力镇场面,但是,仍有言官在质问此事内情,甚至还有急躁的想上书弹劾政事堂宰执擅权专断的。高相,这才刚过了天宁节,辽国和西夏等使节都在,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高俅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犀利“圣上昨苏醒地时候,已经吩咐西北照常进兵,不管怎么样,朝廷伐夏的大事不会因为此事改变。至于圣上的病情,医官们说只要好生调理就不会有大碍,只是过于劳累而已,不是什么大病。汝霖,言官地职责是指斥时弊言百官疏失,你回去告诉陈谏议,倘若这个时候还有人瞎起哄,那即便如今不罪,将来也必定会严办!你自己也回去准备准备,大约这两三天的工夫,你也该动身了!”

 宗泽闻言脸色数变,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全都化作了一声深深的叹息。”我明白了,我现在便回去转告陈大人,晚间便回去准备。高相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宗泽前脚刚走,后脚阮大猷便走了进来。他如今虽担任门下侍郎,官职还在张康国吴居厚之上,但由于始终没有太大的决定权,因此那份资历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久而久之,他干脆便当了犹如王珪当年那样地应声筒,等闲只附和别人,绝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正因为如此,在赵之和张商英先后遭贬的时候,他却能够安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岿然不动,甚至还小小升了两级。

 “伯章…”

 “怎么,阮兄似乎有事?”高俅敏锐地察觉到阮大猷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我情匪浅,你有话不妨直说。”

 “宫中的事情,是有人构陷。”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高俅眼睛大亮,几乎情不自地站了起来。

 虽然自己也揣测过,陈王赵佖也暗示过,但是,那都是虚无缥缈没有半点证据的事。而阮大猷的这句话虽然简短,其中的意思却是异常肯定的。

 “阮兄,你可有切实的证据?”

 阮大猷见高俅没有半点疑问便直接问到了点子上,脸色骤然一变,第一反应便是往后头张望了两下,见并无一人,方才轻松了一些。

 “伯章,实话不瞒你说,我家中那个小子的毛病你也是知道的,我虽然狠狠教训了他几次,但只要过几便会故态复萌。”他见高俅似乎有些不耐烦,便紧接着补充道“前两,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偶尔去了一家刚开张的馆,酒喝得半醉姑娘还没到,他那几个朋友就闹了起来,直冲到旁边一间包厢,谁知竟发现其中两人都是没胡子的。那几个人大醉之下就骂了对方两句,结果双方就打了起来,两边都有人挨了几记老拳。我家那小子最后看清楚了对方确实是宫中内侍,撕破他们衣服的时候还拿到了这个。”

 高俅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故事,心中不觉犹疑重重,接过阮大猷递过来的东西之后方才觉得一惊。那是半方被撕破的锦帕,其中隐约可见几个用烟灰写就的字迹。

 “事成…时机…妄动…郑妃…死…龙裔…”

 费劲地辨认了这些零的词语之后,高俅只觉得脑中轰然巨震,原本七八分怀疑顿时变作了十二分。这方锦帕虽然不稀奇,但问题在于,那是来自江南的贡物,年前刚刚由皇后颁赐给了各府内眷并宫中嫔妃,绝不是寻常内侍可能会揣在身上。而那笔迹虽然经过矫饰,却显而易见是男子所写,这样一来,背后的问题就大了。

 高俅小心翼翼地将那半方锦帕重新折叠了起来,这才郑重其事地抬头问道:“阮兄,此事你可对别人提过?”

 “当然没有!”阮大猷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但转而又皱起了眉头“我家那个小子在外边胡混是人人都知道的,保不准那个时候他们就看清楚了人。若是那般,别人说不定已经有所准备。高相,此事太过惊人,我已经将我那个儿子关在了家里不许他外出,又让人去告诫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高俅冷笑一声,示意阮大猷收好那方锦帕,这才无所谓地道“现在不是轮到我们着急,对方那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当然会比我们更加着急。不过,这样的东西算不得什么证据,只是找准了一条路子而已,此事你知我知也就行了,别再往外说。”

 “这我自然省得。”阮大猷也是老巨滑的货,高俅让他不,他自然是乐得清闲,拱拱手便立刻应了。及至政事堂的人全都到了,开始议事之后,高俅便摆出了浑然无事的模样,一桩桩一件件地处理起了政务,这一忙就是忙到了傍晚。他借口要把手中最后一件公事处理完,让别人先走,自己却留在了都堂之中。

 赵佶病着,曲风便很难身,再加上郑贵妃王德妃两人都不能擅动,因此高俅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郝随身上。自从昭怀皇后刘珂暴崩之后,郝随虽然凭借之前的功劳没有受到株连,但宠眷却下降了一大截,再加上他曾经有贪贿的案底,更是不免夹起了尾巴做人,因此高俅派人一传唤他便立马赶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谀笑。

 “郝都知,此次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高相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小人有能力,一定不敢推辞!”已经许久未曾有人理会的郝随碰到这个机会,立刻拍起了脯“小人虽然不比从前,但宫中的事,还是廖若指掌的。”

 “很简单,你去好好查一查,就这三天之内,宫中都有哪个内侍回宫时是衣冠不整的;另外,可有谁是受过外伤的。不过,此事必须隐秘地去办,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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