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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汉皇叔
 建安四年九月末。

 许都城外,兖州道。

 三骑快马飞奔向东急驰,当先马上一人,身披淡红色的铠甲,面如冠玉、双耳垂肩,间悬挂双股剑,其左右两人,一红一黑,红的面如重枣,髯长二尺,一对凤目,炯炯有神,手中提着一把冷踞,黑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擒着一杆丈八蛇矛。

 此三人不是旁人,正是刘备、关羽、张飞三人。

 他们这一路急驰正是要返回徐州去,上个月,天子诏令刘备朝见,抱着赌一把心态的刘备携着关、张二人到了许都。

 一直说自己是汉室宗亲的刘备这一次终于得到了天子的确认,在排了世谱之后,年轻的皇帝竟以“皇叔”称呼自己,这让刘备顿感万分荣幸。

 “皇叔在上,谨受侄儿一礼!”那一时,年轻的皇帝在偏殿恭恭敬敬的向自己揖礼,刘备清清楚楚的记得。

 “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当时,他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一直宣称是汉室宗亲的他终于得到了天子的确认,大汉皇叔,左将军,城宜亭侯,这样的名份足可以让自己翻江蹈海。

 当然,这皇叔也不是白来的,随后在国舅董承的安排下,刘备与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西凉太守马腾共七人分别在带血诏书上具名押字,商议密谋推翻曹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举动,许都的军队都在曹的掌控之中,所以在刘备看来,董承他们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但是,要想得到皇叔的身份,刘备就不得不答应参与此次几乎注定失败的行动。

 在许都的夜夜,刘备几乎都没有睡一个好觉,每一次夜半听到些许声响,他都会以为事情,曹带兵来抓捕自己了。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正好这时,东海昌豨复犯徐州,刺史车胄连战连败,刘备籍此机会匆匆向献帝告请需回转徐州,临行之时,曹在府中设宴款待刘备。

 “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耳!”席上,豪的曹言词铿锵。这一句话听在刘备耳中,本就心中有事的他差一点掉落手中的筷子,适好天空中雷声阵阵,刘备在慌忙中遂掩饰道:“古人云:迅雷急则风云动,备一时失态,乃至于此。”

 经此一吓,刘备安敢再滞留许都,遂与关羽、张飞急马回转徐州。

 秣陵,望海楼上,高宠与鲁肃把酒临风,甚是难得的有清闲功夫叙话,自鲁肃担当了相国之后,高宠相邀鲁肃还得预先告知一下,不然鲁肃还真不出身来。诸事繁忙,得益于鲁肃和诸属下的尽心尽力,使得高宠有了更多的心思去陪伴儿,在感觉上也比在豫章无人可用时要轻松了不少。

 当然,扬州比之豫章要大了太多,高宠也不可能干做一个甩手掌柜,有些事还必须要他来决断才行,比如出征江夏。

 攻打江夏在上半年就被高宠提到了头等军机大事上,这不仅是因为黄祖的频频扰不休,更是因为江夏特殊的地理位置。

 得江夏,进可袭取长江中游重镇江陵,退可保住下游的豫章、庐江一带大片沃土,要想掌握控制长江的主动权,就必须拿下江夏。

 这一点,高宠与周瑜、鲁肃、甘宁众将的意见是一致的。

 但随着高宠在江东地位的巩固,刘表也逐渐意识到了高宠的威胁,在南方战线上,大将文聘被委以守卫江陵的重任,黄祖在江夏也聚集了不下二万的雄厚兵力。

 四月间,文聘看准高宠久战兵疲,粮草匮乏的有利时机,从武陵出兵,进占几乎不设防的长沙,太守张机等一干官员匆忙退至衡一带,后幸有吕范、李通屯兵坚守,方堪堪稳住了荆南危如一线的战局。

 在建安四年的这一个夏天,荆南和平的局面被再一次的打破,又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当协议被撕破的时候,剩下的除了刀兵相见,已没有其它的了。

 新一年的丰收让高宠终于有了些许底气,在苦苦捱过了七、八、九三个月的被动局面后,高宠终于准备再一次对西面的强敌刘表用兵了。

 “子敬,你看这江水东,无穷无休,距离你我初识,已有年余,唯今我坐领江东,兵粮足,而中原诸州则纷频频,值此之际,我军挥师西进,可乎?”高宠俯身拾起阶上一枚石子,奋力扔出,那石子远远的落入江中,飞溅起一小丛花。

 周瑜、甘宁等一干大将都已被高宠派往柴桑口练兵去了,留守在秣陵的,除了平结束的陆逊一军外,还有以鲁肃为首等一干官员。

 江东是高宠的根基,根基不固,冒然举兵是兵家之大忌。所以在出兵之前,高宠希望能听到一个全面的意见,他不希望在自己兵发江夏之后,江东突生什么变故。

 鲁肃一如往常的沉静,他不慌不忙的从袖口取出一份薄囊,淡然道:“古人云:生于忧而死于逸。我知宠帅不是那种沉溺于安逸舒适之中的人,请先看过这一份密信。”

 高宠接到拆开一看,里面却是派往许都的暗探传回的最新消息,上面寥寥几字:天子和刘备叙叔侄之礼,并拜其为左将军,宜城亭侯。

 等看完高宠不住叫道:“事实果如这信上所说,刘备成了天子的叔父?”

 “千真万确。听说天子亲自着史官排了世谱,那刘备乃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鲁肃沉稳的点了点头,禀道。

 一人得道,犬升天。

 天下诸雄,在高宠较量过的对手中,真正能引为强敌的,除了曹之外,就只有刘备尚能一较长短,虽然,刘备的实力比高宠都要差上很多,因为以贩屦织席之身,举旗而事天下,这本身就是相当不易的事。

 一样是没有丝毫家族背景,一样是依靠着一帮兄弟东奔西突,身处在中原旋涡、强敌窥伺中的刘备比之江东的高宠更是唯艰。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过去了,刘备已是皇叔,而再不是那个织席贩屦的刘备,而高宠也不再是冲杀于行伍间的小卒,殊途同归,当高宠用一次次的胜利嵌刻下自己的名望时,刘备依靠着同姓为刘、天子皇叔的身份顺势而起。

 人的际遇正是变幻莫测,往往在你身临绝境的时候,会冷不盯的给一个惊喜,又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当头泼下一盘凉水。名望这个东西,看似虚无飘渺,全无用处,但当人真正认识到它的作用时,往往又能带来无法想象的力量。

 “是谁将刘备引见给天子的?”高宠定了定神,问道。

 “车骑将军国舅董承。”鲁肃禀道。

 “子敬以为,董承此举为何?”高宠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问道。

 鲁肃一笑道:“宠帅明知,又何故问,董承不过一碌碌之辈耳,安能有此识人的眼光,以肃之见,此必朝中不满曹专权,拥立天子的人出的主意,拔刘备的目的就是为了培植反对曹的势力,不过,以曹现在的权势,这样做只怕是徒召祸害。”

 高宠点头沉一会,忽然也笑道:“许都上下,尽在曹手中,董承之辈不自量力,不久必然玩火自焚,召致祸害。而刘备一下子成了左将军,地位直司空曹,看来曹刘反目之不远矣。”

 “曹刘反目,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有徐州纷,淮南才能无虞,而我军正可乘着这个机会,调聚力量挥师西进,对付黄祖。”鲁肃谏道。

 取荆州挟长江天堑三分天下这是鲁肃当初预想好的战略构想,江夏正位于这个战略的最中心位置,拿下它则高宠进可逆上袭取江陵、襄,退可自保豫章、庐江,比之现在分散驻军于豫章各地要省力的多。

 “公谨练兵于柴桑口,不知如何?”高宠眺望江心,目光切切说道。

 鲁肃笑道:“宠帅既心,何不坐船逆江而上一窥究竟!”

 瞧着高宠眼神中的那一份炽热,鲁肃知道高宠又按耐不住心中的血与冲动了,对于高宠来说,安逸太久也许并倒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龙蟠虎踞,若能让荆南与扬州连成一片,我等以半壁山河面北相望,何惧哉!”被鲁肃一语道破心思的高宠不哈哈大笑。

 年复一年,十月的下邳,又是秋高马肥的当口,这样的世,这样的时节是刘备最喜欢的,世征伐才是英雄豪杰纵横驰骋的舞台。

 歌舞升平,碌碌一生对于刘备来说,是不能想象的。

 昔日从师大儒卢植之时,他便立志涤恶、恢复大汉盛世,如今二十载岁月匆匆,同窗的公孙瓒风光一时,却又如草木般化为灰烬,自己也曾占据徐州膏腴之地,但转瞬间却又失了根基。

 虽然寄人篱下,刘备却始终不曾放弃过信念。

 “唯越挫越勇方显男儿本。”每每在夜深无眠之际,刘备都会用这句话来自勉。

 当年讨伐董卓的关东群豪,至如今剩下的已是寥寥,孙坚、袁术、公孙瓒、韩馥、刘岱这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都追随着云烟而去,留下的无一唯外都是强者。

 这一,天空中风和丽,正是演军马、整训兵卒的好时候。

 刚从演军场上回来的刘备一脸的汗水涔涔,丰腴宽厚的额头上,已不经然显出了几道皱纹,自响应刘虞起兵讨伐黄巾以来,数度颠沛流离,刚刚四十出头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有了些许疲态,不过,他的眼神却依旧坚毅果断。

 卸下身上的披风,在一身淡黄锦铠包裹下,刘备的身躯拔矫健,这是他一直不懈练习武艺的结果,与被酒淘空了身子的袁术、公孙瓒之相比,刘备足以自傲。

 “剑如厮——唉!”刘备轻叹一声,将双股剑从间解下,放到案几上。这两把剑追随自己已经近十年了,如今剑锋依旧,持剑的手却多了几道突起的青筋。

 恍然中,刘备的手摸向了间的玉带,紧束的锦袍中是一份滴血的诏书:——近贼弄权,欺君父;结连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这诏书上的一字一句刘备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实力作保障,要想对付曹无异痴人说梦。

 “大哥,车胄这厮端是可恶,凭什么他的部曲一个个喂得叠肚,而让我等兄弟饿肚子吃西北风。”张飞黑着一张脸,手持鞭子气冲冲的踏步而入。

 吕布亡后,为牵制和监视刘备的动向,曹命车胄为徐州刺史,掌管州郡政务,徐州大小官员的任免、钱粮的征购、盐铁的调运等一干要务尽由车胄一人说了算,而刘备仅作为客军驻兵于下邳、彭城,不仅没有管理地方的实权,而且连己军粮草都不得不仰仗车胄之鼻息。

 那车胄本一谄腴小人,一朝得势自是得意万分,徐州屡经战,粮食本就不足,车胄又要中私囊,克扣军粮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三弟,你又忍不住鞭笞士卒了?”刘备扫视张飞手中的皮鞭,喝斥道。

 张飞黑脸一怔,支吾道:“这帮冥顽不化的杂种,个个吵着要跑到曹军那边去,不杀杀威风他们还不飞上天去。”

 刘备叹息道:“三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体罚他们,要体恤爱护士卒,无论是谁吃不饭都会发一两句牢的,你就一打岂不是真的将兵士赶到曹军那里了吗?”

 张飞一听,低首羞愧道:“大哥训斥的是,冀德知错了。”

 正说话间,孙乾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道:“主公,许都发生事变,车骑将军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等五人不知何故,俱被曹抓起来杀了,听说连皇帝都被软了起来。”

 刘备听罢,脸色大变,衣带诏之事事关机密,他连关、张二位结义弟弟都没有提过,孙乾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董承等五人都是在衣带诏上具名的人物,现在都被曹杀了,显然是血诏事,自己当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冀德,你速速去请云长过来,就说我有紧急的事情相商。”刘备稳了稳心神,吩咐道。

 “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飞急问道。

 刘备勉强挤出一点笑意,道:“三弟,你不是看车胄这厮不顺眼吗?那好——,你我兄弟这一次就先拿这厮开刀。”

 左右是一个死,横下一条心的刘备很是庆幸当初作出及时离开许都的决定,要不然今天也会如董承等人一样人头落地,性命不保,现在,既然已经与曹撕破了脸皮,那么索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先将车胄干掉占了徐州再说。

 “公祐,你再辛苦去邺城一趟,替我将这一封信与袁大将军。”刘备急急的草就一封书信,不等墨迹全干,便将它与了孙乾。

 刘备麾下时有兵卒约五千众,仅是对付留滞在徐州的车胄、臧霸就有些吃力,倘若曹举兵东进,则实力相差太大没有胜机,在这个时候,如果能说动袁绍兵发黎,威胁曹的北境,那么徐州就可以暂时得到保全,因为那袁绍兵多将广,雄据幽、冀、青、并四州,是眼下唯一能抗得过曹的力量,而等自己稍稍缓过劲来,曹再想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乾接信走后,不一会儿,关羽、张飞二人急步赶来。

 “大哥,若兵发彭城,云长愿当先锋,定斩车胄首级而还。”关羽朗声道,从张飞处听到许都变故的关羽已猜测出了刘备的意图。

 “好兄弟,大哥信得过你,我想现在车胄应该还没有得到曹要进攻我们的命令,所以,我令你率二千兵假扮成曹军模样,乘夜赶至彭城叫门,那车胄仓促之下,定不疑有诈,如此则我等可乘夜袭城。”刘备拔双股剑而出,锋利的寒芒夺人双目。

 这一时,刘备的一双坚实有力的手微微颤抖,他将身上的大红披风披到关羽的身上,沉声说道:“大丈夫当百折不回,一无所惧,了不得又从头来过而已!”

 说罢,刘备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豪情,令关、张二人也是心澎湃,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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