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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小一间酒肆,现在却对坐着大唐两辈人中最顶尖的两说气氛还没有达到剑拔弩张的层次,但那对视的四只眼睛里却仿佛闪动着可怕的火花,更不用说两边各自紧张对峙的护卫了。

 “八伯从来都是聪明人,你如今就算带着五个高手,我身后也带着五个人,你就有这么大的把握能够让我俯首听命?再者,这四处的宅第中可是住着不少官员,投鼠忌器的应该是你,而并非是我才对。”

 “哈哈哈哈!”李贞终于开怀大笑,待到笑声一止,他面上的轻松之便无影无踪“正是因为别人都想不到我在此地,所以我才会选择这么个地方。至于五对五…”他忽然拍了拍巴掌,一瞬间,那后头的墙壁忽然无声无息地移开了一道门。

 此时此刻,李贤身后的老刀本能地感到了危机的临近,正要发出唿哨通知外头的人,李贞却在这时候发出了威胁:“倘若六郎你的属下不知轻重,那么到时候谁一个不小心伤了你,便非我所愿了!”

 老刀闻言脸色剧变,挣扎了片刻,他便看到了墙后出了锋利的箭头,便立刻打消了示警的念头。凭着他在军旅中浸多年的经历,自然能看出那是大唐管制严格的弩弓,而且观其数目,少说也有四五具之多。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遇上这样的凶器,他们就算拼上性命。

 也未必能保得住李贤。

 眼见李贤身后五个典卫都保持了沉默,李贞感到心中大畅,进京以来所有地憋闷忧惧都化作了乌有。想到自己为了解除别人的戒心,硬是在狄仁杰指出他强抢民女的劣迹之后作出了悔改的姿态,甚至一直都以好的形象示人,他忽然感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胜那样的匹夫都可以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堂堂太宗之子,为何就不能一争高下?李治算什么,功劳都是臣下挣的,被一个女人挟制得不能动弹。还好意思称什么英明神武?

 然而,正当李贞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面前的李贤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不但是大笑,他还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地事。虽说处于优势地位,但李贞却一向对李贤的招摇心怀忌恨,此时免不了冷哼一声。

 “怎么,六郎以为可以翻盘么?”

 李贤的笑声嘎然而止,他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会李贞,最后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八伯大概不明白一件事。我平生从来都不受威胁,尤其是别人以我自己的性命反过来威胁我的时候!我一向信奉的都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一个眼字出口,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腕忽然一翻,右手掌忽然如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具手弩。虽然那手弩看上去极尽巧之能事,但那寒光毕的锋利箭头却足以表明了它绝世凶器的身份。尤其是此时处于那箭头瞄准中地李贞更是变,再也没有刚刚的信心和潇洒。

 虽然那漆黑的空间之后兴许有更多地弩弓正瞄准着自己,但李贤的手却依旧很稳。非但如此。他甚至有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极其懒散的,但那种对于战场的异常渴望却每每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仿佛只有在那种极其危险的地方,他方才会感到兴奋,而此时此刻,那种久违的刺和兴奋又再度出来了。

 李贞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便会发生如此变故,见李贤似笑非笑地掣着那只手弩对着自己,他不觉使劲了一口唾沫,极力用镇定地语调提醒道:“六郎。识时务者为俊杰,莫非你是要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李贤晒然一笑。但目光丝毫不曾他顾。只是紧紧锁定在了李贞身上“这里谁是石。谁是玉?八伯处心积虑布置好了这么一个局面,此前更是费尽苦心埋下了无数错综复杂的线索,今天的事本应该更顺利的,不过八伯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亲自来!”

 见李贞瞳孔一缩出了几分懊悔,他又悠悠然道:“我这个人是很懒,也确实很怕死,只不过真的生死关头,我却不喜欢被人着。不过是死罢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至于杀得再多,那下黄泉去陪我的人就更多,不是么?啧啧,我这手弩和八伯你的那些制式兵器不一样,是专门让巧匠设计的,一支出之后不用充填,倏忽之间可以出四支,这黄泉之路有四个人

 我,何其痛快也!”

 这家伙难道是疯子!李贞和李贤正面打交道地机会不多,但他从各种方面收集了不少情报,多有说其行事难测为人古怪的。但是,李贞套用自己作为亲王地体验,却断定李贤之所以能够长袖善舞周旋于各处势力之间,甚至能如此得李治和武后喜爱,必定极其珍惜自己地性命,所以才定下了今之策,甚至不惜亲自出场。

 然而,这家伙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于是,他只能一面绞尽脑汁地相劝,一面想示意身边的高手出其不意地将李贤制住:“六郎,我并不想要你地性命,你家中还有娇美妾,尚有未出世的孩子在等着你…”然而,话还没说完,他便听到了一阵机簧响动,发觉那支亮闪闪的弩箭似乎突前了几分,到了嗓子眼的话顿时了下去,而趁此机会,李贤身后的五个典卫已经将人牢牢护在了当中,要想抢夺那手弩根本不可能。

 “八伯,我这个人确实喜欢享乐,家中娇美妾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我确实都牵挂得很。所以,我更痛恨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如果曾经你不是资助过王家余孽,如果你不是曾经调派过杀手上我家捣乱,如果你不是把焱娘和小苏当做人质,事情不是不可以谈的。”

 李贤深深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手中的弩弓却始终没有一丝抖动,仍旧正对着李贞的咽喉。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此时此刻,他竟是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把手中的弩箭全都出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作为亡命徒的天赋。

 小酒肆中安静得碜人,仿佛连一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无论是李贞还是李贤都没有再度开口说话。一边是漆黑之中择人而噬的几把弩弓,一边是光天化之下直盯着李贞的手弩,虽然有数量级上的区别,但是从杀人利器上来说,却没有任何分别。而且,此时天差地别的,还有两人的心境。

 对于时间和外头的局势,李贤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那边的屈突申若和程务迟早会感到事情不对,再说,他家里还有狄仁杰和数百家将亲兵坐镇,根本没有任何危险。而不管是李敬业还是薛丁山程伯虎,只要有人察觉到事情的端倪,外头的局势就根本不用他心,而他那位无所不能的母后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李贤拖得起,李贞却万万拖不起。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花费了无数日子进行准备,花费的金钱人力物力几乎不可计算,若是他不出现,外头群龙无首,天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场面?还有,就算真的成功了,他这个应该享受胜利果实的人却被李贤一把手弩牵制在这里,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他不该低估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后辈,今天他根本就不该来的!可一旦陷入了僵持,他还有什么办法?

 好在李贞向来急智,在这种极度的压力下,他终于又想到了一番说辞:“六郎,你也是太宗皇帝的嫡亲孙子,难道就能看着一介妇人把持天下?你父皇听信妇人之言,硬是要把你那个病弱的五哥扶上皇位,却忽视了你这个文武全才的儿子,你难道就没有不甘心?只要你我合力,这天下立刻就是你的!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做皇帝,我可以做辅政亲王,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倘若换成别人,兴许这时候就算不心动,至少也会犹豫一下,但李贤却眼睛都不眨,甚至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就算没有李弘这个哥哥,他对于皇帝这个烫手位子也没有多大兴趣,更不用说在这种情势下受人挑唆了。所谓与虎谋皮智者不为,难道他就这么笨?

 一次说不通,李贞却并不气馁,紧跟着又换上了另一番说辞,但大意却无非是劝李贤自立之类的话。在他看来,这李唐的皇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冒出来一个对皇位没兴趣的人?再说,看李贤左一个中书令,又一个大将军,这就算没心思也被吸引出心思来了,只要火候到,他就算真的让几分利给这个后辈,那又何妨?

 然而,让他无比失望的是,所有屡试不的招数却在李贤的身上打了水漂,那支直指自己咽喉的箭就从未有过一丝颤动,仿佛一言不合就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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