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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离粤
 温氏见有客来,便要起身告辞,佟氏说:“这是我们家刘姨娘的姐姐,她男人是镶黄旗驻军的一个把总,都是自家亲戚,为人最是利,你也见见吧。”又让人去请小刘氏。温氏便留了下来。

 大刘氏把小儿子交给素云,便急急上来,见有客在,彼此介绍过行了礼,佟氏便道:“这位温夫人,就是仙客来背后的大东家,多亏了她,刘姨娘才有了个好进项呢。”

 大刘氏会意,便对温氏道谢:“多谢夫人了,我那妹子子最软,若换了别人,哪有这样大方实诚。”温氏笑着摇摇手,道:“不过是凑份子闹着玩罢了,我倒觉得姨子和顺,好相处呢。”这时小刘氏来了,几个女人略谈了一会儿,温氏便要告辞,但真珍想和淑宁多呆一会儿,她只好自己先走。

 大刘氏见淑宁带了真珍回房,跟前没有外人,便问佟氏道:“忽然听说你们家老爷子没了,怎么会呢?前些年我见过他,身子骨硬朗得很

 佟氏不好详说,便含含糊糊地道:“骑马时摔伤了,没包扎好,晚上就发起了高热。到底年纪大了,不住,熬了几天才去了。”大刘氏叹息一番,便对妹妹说:“你们现在回去也好,你心心念念着小宝,如今总算能见到了。”

 小刘氏又红了眼,佟氏忙道:“罢了罢了,迟些日子多的是哭的时候,你们姐妹有什么体己话就趁早说吧,以后要再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然后又对大刘氏说:“方才那位是将军府的二太太。如今算是帮你引见过了,以后你也时不时地去请个安,若能替你男人求个好差事。后咱们也有机会在京城再见。”

 大刘氏会意地点点头,便抱过儿子。拉了妹妹回她房里去了。

 真珍在淑宁房里等到差不多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没等到端宁回来,因她家里派了人来接,只好十分遗憾地走了。晚饭只有淑宁陪着母亲弟弟还有小刘氏吃,

 吃过饭。佟氏带着女儿到侧院去看苏先生地子陈氏,见她也在收拾行李,便道:“你长了那么大,头一回要离家这么远,很舍不得吧?”

 陈氏却柔柔笑道:“俗话说,嫁,嫁狗随狗,我既然嫁了他,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了。自然是他到哪里,我便走到哪里。”

 佟氏听了喜欢,便拉着她说些闲话。又指点她该怎么收拾行李才既省地方又方便。

 过了酉时,苏先生才回来。原来是赶着处理未做完地公务去了。佟氏听说张保和端宁也回来了。便告辞回去。

 张保擦着汗,道:“今儿把几处风险大些的堤坝都检查过了。又看了看城外庄稼地情况,明天起就不再出门,等惠州府的同知来接了印,我们就走。刚才见了苏通判,他非要拉着我喝酒,我推了,又提醒他后多加小心,行事圆滑些。这才回来。”

 佟氏点点头,又跟他说起今天来的几拨客人。淑宁扯扯端宁的袖子,把哥哥拉到廊下,告诉他真珍等了他半天的事。

 端宁低着头,说道:“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走,以后地事实在难说。丧期内说不得亲,再见面又不知道是几年后了,就算见了她,我又能说什么呢?”

 淑宁道:“又不是要你现在就跟她约定什么事,虽然今天额娘送了她一簪子,但别的话什么都没说,真珍心里也是有数的。你只需要正式跟她告别一声就好。”

 端宁点点头,淑宁又道:“咱们是丧家,不好上别人家去,真珍也不好一再地来。她跟我说,我们哪天走,就送个信给她,她会来送我们。”

 她看到哥哥有些难过的神色,安慰道:“就算今天暂时分别了,只要有心,总有再见的一天。何况武丹大人是皇上的亲信,总会有回京那天的。”

 她们一家离开广州回京城,最大的坏处,可能就是端宁刚刚萌芽的姻缘有被迫中断地危险了。古代跟现代不一样,一但分隔两地,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两家都不作什么承诺,只看后儿女们的缘份如何。若真是有缘,他们就有最终走到一起的可能。我是个花地分割线啊分割线

 正当全家人都忙着装箱打包行李时,却发生了一个小曲。

 阿银带着弟弟阿鑫,上门提亲来了。提亲的对象是杏。

 原来自从开了仙客来,因为生意太好人手不足,阿银就总过来借帮手。佟氏和淑宁都想着反正自家有股份,所以都默许杏过去帮忙。谁知这一来二去地,在厨房干活地杏就和在大堂当小二的阿鑫看对了眼。阿银知道这对小儿女地心思后,想着等弟弟升上领班后就来向佟氏求亲,不料他们家忽然要离开广东,虽然知道在这种时候上门提亲不太妥当,但为了弟弟的终身,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佟氏和淑宁都大感意外。淑宁想起最近几天杏懒懒地什么精神都没有、什么都不想干的样子,心中有数,看来她是以为要和心上人分开了,所以闷闷不乐吧?

 窗外一阵动,接着是几个丫环媳妇子的打趣声,又听得一阵脚步声快速离开,粉官的声音传来:“杏姐害臊了。”然后便是女人们的笑声。

 佟氏向素云递了个眼色,素云会意,出去把人都赶跑了。

 佟氏打量了跪在地上的阿鑫几眼,觉得小伙子虽然说不上清秀,但五官倒还端正,瞧着也是老实人的样子。听阿银介绍弟弟的情,已有几分肯了。

 阿银察觉到她的脸色松动,一阵心喜。忙道:“我们也知道现在不该说这种话,可大人和太太就要走了。我不忍心看到他们两个分开,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如果能定下来就最好了。太太放心,我们家一定会好好对杏,绝不会亏待她地。如果这小子以后敢欺负老婆,我就先打断了他的

 淑宁在旁边听得有些想笑,忍住了,转头去看母亲怎么说。佟氏微微出笑意,道:“这样说就过分了,我还是信得过你的。只是现在办喜事就太仓促了,也不合适,要我们把杏一个人留下来,又怕她会委屈。这事儿可怎么办呢?”阿银笑道:“太太放心,只要您答应,我就马上帮杏赎身。然后送她到我那个人地家里去,让老人家认她作干女儿。过些日子就办喜事。这样以后杏在这里也有娘家人撑了。”

 佟氏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叫人唤杏来。问她可愿意嫁给阿鑫。杏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半天不肯开口,到最后被催得急了,才蚊子声般地小小“嗯”了一声,喜得那阿鑫当场就傻笑起来。

 阿银当场就付了赎身银子,但佟氏转眼又把银子还回去当作杏的嫁妆,还另外赏了十两银子四匹布。其他丫环媳妇子们,几乎都与好,每人都或多或少地送些绣活首饰什么地贺她。最后淑宁拉着杏回房,私人又送了她几个荷包和两块玉佩,又嘱咐了好些话。

 当晚杏还是在知府后衙过夜,第二天一早,阿银姐弟亲自赶了车来接人,杏看着自己的卖身契被烧成灰烬,哭着向旧主人家磕了头,就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淑宁心中其实非常不舍,不过当事人的幸福比较重要。在松花江边长大的杏,既老实又能干,却自幼被卖给别人当奴婢,本以为将来只能配个小子的,不料在南国广东,居然让她遇上终身相守地良人,从此不用再被人呼来喝去,能当个普通百姓了,老天爷也不算太亏待了她吧。我是两后的分割线

 他们家行李算不上多,本就是在外做官,又刚搬家不到一年,装东西的箱子都是现成的。收到的礼物,除了留够自家用的,大多数都托霍买办转卖,换成银票收起来,加上这几年陆陆续续送了些东西回京,只剩下了二三十个大箱子。

 他们这一次回去,要尽快赶路,带着那么多东西太碍事了,佟氏就把其中十几箱沉重又不急用的花瓶摆设和绸缎等物,都交给霍买办,让他帮忙运回京去。到了最后,全家的行李加起来,只比当初来时多了五六车,虽然多了行李,人口却比来时少了。

 张保与佟氏等一家人,带着长福父子、周四林一家和平用惯的几个丫环仆妇坐两艘中等大小地船先行出发,苏先生一家和长贵夫妇则带着其他几房仆役另坐一艘大船,押着笨重行李慢慢赶路。

 这时候,雨季已经开始了,不过张保事先请教过知天象的老人,知道接下来的三四天都不会遇上大风雨,才决定按原计划上路。

 他们走地那天,有许多百姓冒着雨到码头来送别,张保跟来送他的苏通判去见领头地老人,听他说着什么话。淑宁跟端宁打着伞站在船边等,因佟氏叫人唤他们上船,正要转身,却在人群中看到崇思崇礼和真珍地身影,淑宁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和他一起了上去。

 男孩子与女孩子各自说完送别地话,崇思拿出一个藤编的扁箱子,道:“这个是我和妹妹一起送你们的,你们留着当个念想吧,别忘了我们四人从前一块儿出去玩的情形。”

 端宁接过来,觉得有些重,看看朋友,便把伞丢给妹妹,打开了箱子,却是一付新烧的瓷画炕屏。崇思道:“上头的画是我妹妹亲手画了,我再拿去叫人烧的,你们瞧着,像不像我们几个?”

 淑宁看了看,果然很像。那彩瓷画就像是行乐图似的,画了四个少男少女在一条清溪边席地而坐,四周草木青青,古树高耸,远处隐隐有几道山墙,看着有几分像他们曾去过的南园。离他们不远处,有几个护卫长随丫环模样的人,甚至还能认出其中一个是真珍的丫环九儿。画的笔触虽有些稚,倒也清新可爱。

 瓷屏的空白处,写有一首五言律诗:池草不成梦,眠听雨声。吴蚕朝食叶,汉马夕归营。花径红应满,溪桥绿渐平。南园多酒伴,有约候新晴。(注)

 端宁眨了眨眼睛,直直地望向真珍。真珍咬咬,道:“我知道端宁哥哥有会画的朋友,我这手画技,实在羞于见人,但好歹是我一片心意。至于这诗么,我们没有诗家雅气,只好借用临清先生的诗了,端宁哥哥…淑宁妹妹,希望你们别嫌弃。”

 端宁微微笑了,道:“怎么会呢?画得很好,看着就像是回到去南园玩的那天似的。多谢你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们很喜欢,希望以后会有再聚的那天。”

 淑宁拉过真珍的手,看着她笑。

 崇礼拍拍端宁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再比箭法,我绝不会再输给你。”然后又转头对淑宁说:“淑宁妹子,下回再见,咱们再下几盘跳棋如何?”淑宁笑着点头。

 船要出发了,淑宁兄妹再次向朋友们告别,便拿着藤箱上了船。看着岸上的人离得越来越远,淑宁一边挥着手,一边鼻子发酸。

 “哥哥。”她问“我们会再见面的,是不是?”

 端宁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一定会的。”

 注:《听雨》,作者赵介,元末明初广州南园诗社的著名诗人,人称“临清先生”(说好下星期才来的亲戚忽然在晚饭时杀到,小孩子吵得受不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这章写得不太好,幸好是过渡章节,请将就吧丌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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