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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祸从天降(上)
 周一上午,在县的干部例会上县委书记杨守义向所有到会干部介绍了新任代理县长秦清,热烈的掌声过后,所有人都开始审视这位新来的女县长,秦清实在太年轻太美丽,一身灰色的职业套装彰显出她的沉稳和干练,可是她的青春靓丽仍然无法被这过于庄重的色彩所掩盖,秦清微笑道:“各位好,根据组织安排,我来临时负责政府的全面工作,以后我会在县人大、县政协的监督支持下,紧紧依靠光大干部群众,围绕县委工作部署,带领县政府的各级科室干部,尽职尽责,开拓创新,扎实工作,严于律己,力求圆满完成我们预定的目标任务,把县的经济收入提升到一个新的台阶…”这枯燥公式的一番开场白被她悦耳的声音说出,在所有人听来都是极为受用,第一次让所有人产生了开会原来也可以如此心旷神怡的感觉。

 热烈的掌声再度响起。

 杨守义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心中却郁闷到了极点,从得知秦清将要前来做代理县长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不曾好过过,秦清是那种前途无量的年轻干部,而自己却属于要在这个位置上站好革命最后一班岗的老同志,正如一个是旭初升,一个是薄西山,秦清的背景杨守义是清楚的,过去的江城市委书记,现在的平海省省长许常德一手提拔了她,这就让杨守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更何况秦清还顶着团市委书记的光环,在级别上在背景上比自己并不逊,他从心底希望秦清真的像上级所说的那样,来只是走一个过场,他不想和这个女人发生矛盾,可前提是她不要过度干涉自己的事情。

 秦清在的仕途注定是不会顺利的,会议还没有开完,安监局局长王奇就神情慌张的来到杨守义的面前,附在他的耳旁低声说了句什么,杨守义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低声道:“散会,各位常委留下,我们召开一个紧急会议!”

 秦清从杨守义沉重的表情已经意识到一定发生了重大的事情,接下来的会议果然验证了这一点,张五楼矿出事了,集体拥有采矿权,国有矿务局托管的张五楼煤矿突发矿难,死亡人数不清。

 几名县常委全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每个人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责任,关键在于死亡人数,如果死亡人数太多的话,这件事恐怕麻烦就大了。

 “这件事是真的吗?”秦清有些不相信,上任伊始就遇到这件事,素来沉稳的她也不由得感到有些慌乱。

 安监局局长王奇低着头:“已经组织人手去抢救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我们到现场看看!”秦清迅速镇定下来。

 杨守义一言不发,用力着烟,一支香烟很快就已经被他到了尽头,他把烟蒂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封锁现场,全力抢救!”全力抢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封锁现场则是为了防止外来干扰,杨书记最担心的是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假如矿难的事情让记者知道,那么用不了几个小时消息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现在常委们看秦清的眼神已经不是羡慕而是同情,根据干部问责条例,刚刚上任的代理县长秦清无疑将是这场矿难的负责人,无论她到任多久,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她的责任就不能推,已经有人在考虑县长位置是不是大凶之位?罗景元刚刚得了肝癌,秦清连股都没坐热,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假如罹难人数较多的话,这件事就算盖都盖不住。

 秦清刚刚来到县政府,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她这个新任的代理县长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她的一切都没有安排妥当。

 县委书记杨守义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代,就已经乘车离去,其他的官员也在各忙各的事情,秦清迅速理清了头绪,就算她明天要被免职,也必须亲自去张五楼矿难现场走一趟。因为很多工作都没有代,秦清在目前的县政府中还没有理出头绪,几名副县长从她的身边走过,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不过谁也没有和秦清主动搭讪的意思,谁都明白这县还是赵书记当家,这位代理县长可能是县有史以来任期最短的代理县长。

 秦清回到办公室,她第一次产生了孤立无援的感觉,办公室秘书林娟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问道:“秦县长有什么吩咐?”她感到奇怪,为什么这种时候秦清没有去矿难现场,而是回到了办公室,秦清冷静下来之后,想起刚才杨守义匆匆离去,并没有招呼自己同去的意思,整个的领导层显然都在排斥着自己,她原本想让林娟去叫车,可想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眉头道:“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林娟离开以后,秦清拿起了电话,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不可以将这件事报上去,在她能够求助的只有张扬了,电话接通以后,秦清虚弱无力道:“张扬,马上到县政府来接我,我有要紧事!”

 张扬正在招商办开会呢,接到秦清的电话,马上结束了会议,第一时间驱车赶到了县政府,秦清脸色苍白的上了他的吉普车。

 张扬看出她神情有异,关切道:“不舒服?是不是杨守义那个狗的欺负你了?”

 倘若在平时秦清一定要提醒他注意说话的方式,可现在秦清已经顾不上这些枝末小结了,无力的靠在座椅上,低声道:“送我去张五楼矿,刚才发生了矿难!”

 张扬也愣了,他这才明白秦清的情绪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低落,这美人儿县长也太霉了,刚刚到任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张扬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他笑着安慰秦清道:“没事,你今天刚刚上任,这件事跟你无关,要追究责任也是杨守义他们的问题。”

 秦清出一丝伤感的笑容,张扬肯定不知道干部问责条例,无论她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多少天,只要身在其位,就必须承担责任,跟任何人都没有道理可讲的,她轻声道:“去现场看看!”

 杨守义坐在汽车里,脸色始终晴不定,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道:“怎么回事?”

 接电话的是他的弟弟扬守成,张五楼煤矿的大股东,扬守成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哥!出大事了,死了十三个人…”

 听到具体的数目,杨守义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十三个人,别说是秦清和自己,恐怕连市里都要被牵连进去,他感到喉头发干,真正让他害怕的是张五楼的背后,假如有人顺藤摸瓜查到张五楼煤矿的幕后股东,那么就不仅仅是一件矿难这么简单。

 扬守成道:“哥,你放心,尸体我已经转移了,回头我打算对外宣称死三个,多给死难家属一些抚恤金,这件事…”扬守成考虑的是他的煤矿会不会被封,眼光仍然局限在个人的经济利益上。

 “回头我给你电话!”杨守义说完就挂上了手机,他无力的仰倒在座椅上,脑海中始终回想着扬守成刚才的话,瞒报死亡人数,把事情的影响最大程度的降低,质自然也就发生了改变。他们这些干部所应承受的责任,也会相应减低,可是这件事能够瞒得住吗?

 张扬和秦清赶到张五楼矿的时候,相关领导和责任人都已经赶到了现场,县委书记杨守义站在高处,装腔作势的指挥着,看到秦清和张扬一起过来,杨守义不觉微微一怔,想不到他们两人居然认识。

 公安局长邵卫江也亲临现场,正组织干警抢救,事实上在矿难发生之后三个小时,这件事才被上报,扬守成在上报之前已经做好了尸体的转移工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可能导致的后果,必须将影响降低到最小的范围内,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隐瞒矿难的真相。

 秦清来到安监局长王奇的面前,轻声道:“情况怎么样?”

 远处杨守义看到秦清,居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一言不发的走上自己的轿车,示意司机开车离去。他现在的心情也是极差,甚至连起码的风度和涵养都顾及不到了。

 手机再度响起,还是他的弟弟扬守成,扬守成道:“哥,我跟几名受害者家属已经沟通过,他们答应帮着隐瞒,不过每家要十万!”

 杨守义咬了咬嘴,每人十万封口费,加上另外三名公开死者的赔偿,要花去一百多万,事到如今只能破财免灾了,他低声道:“稳妥吗?”

 “没问题!只要给钱,他们一定不会说!”扬守成低声音道:“火葬场方面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哥,你只管放心,这件事不会出任何的纰漏。”

 “死了多少人?”秦清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冷静与镇定。

 安监局局长王奇低声道:“根据下面汇报的初步情况应该是三个!”

 秦清点了点头,心中稍稍感到安稳了一些,王奇小声道:“秦县长,现在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您还是先回去等待结果。”

 秦清道:“遇难人的家属在哪里,我想见见他们!”

 王奇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东南方向,事故发生地点已经被封锁起来,遇难者的家属也都被隔离在外面,王奇提醒秦清道:“现在家属的情绪都很激动,您是不是…”话没有说完,秦清已经走了过去,张扬生怕她遇到危险跟了过去。

 走出警戒线,看到那些遇难家属哭声一片,张扬首先产生的一个想法就是,死了三个人怎么有这么多家属赶了过来,现场单单是小孩子就近二十个,难道这么多孩子都是那三个人生的?身为黑山子乡计生办主任,考虑问题往往会从自己的本职工作开始,虽然是一个局部的推断,可是张扬已经感觉到这件事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

 秦清默默看着眼前悲痛绝的人们,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她此刻想到的并非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官位,而是真真正正的想为这些可怜的人们做一些事,尽一份心。

 张扬小声提醒她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先走!”

 秦清点了点头,在罹难人家属目前的情绪下显然是不适合安慰他们的,她轻声道:“你去开车,我在这儿等你!”

 杨守义透过车窗望着远处的秦清,心中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这位新来的女县长想干什么?难道她想抓住矿难的事情做文章?这个想法让杨守义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危险,他再次拿出手机拨通了扬守成的号码:“遇难者的家属闹得很凶!”

 “放心不会出事!”

 “新来的秦县长在那边!我害怕她会有危险!就是穿灰色套装的那个!”

 “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清咬了咬嘴,正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一个凄厉的声音叫道:“她是县长,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

 秦清惊呆了,她想不到有人会认出她,更想不到有人会这样说,一百多名悲恸大哭的遇难者家属一个个把目光聚集到秦清的身上,已经有人率先向秦清冲了过去。

 秦清脸色苍白,局势的变幻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些遇难家属悲愤的情绪早就处于即将决堤的状态,刚才的那句话无疑为他们悲愤的情绪打开了一个缺口,所有人的愤怒都朝向了这位无辜的女县长。

 如同面对汹涌而来的洪水,又如面临从天而降的雪崩,秦清的俏脸上出苍白无助的神情,不知是谁率先扔出了石块,砸在秦清的额头上,让她感到眩晕,然后一缕热顺着她的额头留下。

 秦清感到周围的世界旋转了起来,然后感觉到身体轻盈的像一片羽在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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