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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机缘(下)
 既然不准备在上清河村吃饭,他们也就没有惊动刘传魁老支书的必要,杜宇峰对这一带的路况极为熟悉,直接把车开到了上清河村后面的山路前,然后带着他们想清台山爬去,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还有一辆半新不旧的北京吉普停在他们附近,车内没有人,看来已经先行上山了。

 赵新伟笑道:“还说香火不旺,看看已经有人上山了。”

 张扬笑道:“一辆车而已,何况人家来这里也不一定是烧香的!”

 赵新伟本想背姐姐,可是赵新红坚持要自己走,走了不到一里地,就已经支持不住了,在赵新伟的劝说下,还是让他背起,他们向青云峰走去,上次张扬陪左晓晴过来的时候用去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三个的体力虽然没有问题,可是要背着赵新红这个重病号,所以前进的速度被明显拖慢了,赵新伟背了一会儿也撑不住了,于是换成了张扬。

 杜宇峰见识过张扬背楚嫣然那晚表现出的惊人体力,所以也没有替换的意思,任由张扬一直背了下去,反正这厮想要用自己的表现感化赵新红,赵新伟也看出张扬体力惊人,他身体素质虽然不错,可毕竟平时是在县城里生活,走这种山路已经很吃力,更不用说再背上一个人了,所以客气了两句,干脆任由张扬背着他大姐。

 赵新红可看不下去了,轻声斥责道:“你们两个怎么好意思欺负张扬!”

 赵新伟笑道:“姐,我这体力可不成,张扬年轻力壮,能者多劳吧。”

 杜宇峰帮衬道:“赵姐,你放心,张扬是出了名的累不死,上次他背着一大美女走了俩小时都跟没事人一样。”

 赵新红也难得的笑出声来:“人家是大美女,我可是个老太婆了!”

 张扬笑道:“赵姐,能背您上山是我的荣幸!”

 赵新伟打趣道:“兄弟,嘴儿甜啊,是不是有啥事想求我姐?”他从杜宇峰那儿听说了张扬的事儿,所以故意旁敲侧击的说。

 张扬道:“咱们兄弟这关系,什么求不求的,我现在想着的就是背着赵姐上紫霞观烧一柱平安香,保佑赵姐一世平安,身体早恢复健康。”这番话拍马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不过赵新红听得居然有些感动,轻声道:“难为你们了。”

 此时前方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位身穿灰色唐装脚蹬黑色布鞋的老人,另外一个是和头戴黑色球帽,身穿黑色运动套装的高挑少女,两人大概走得累了,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看到张扬他们过来,那位少女站起身来,因为戴着宽大的墨镜,口鼻上还蒙着口罩,所以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她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话道:“几位先生,请问这里距离青云竹海还有多远?”

 张扬知道她所说的青云竹海就是位于陈崇山居住石屋附近,那里还有座旧社会马贼落脚的山寨,指了指前方道:“大概还要走半个小时吧,刚好,我们也要去哪里,你们跟着我们走吧!”

 那女孩礼貌的说了声谢谢,这才去路边掺起了那个老头儿,那老头拄着拐杖跟上了杜宇峰的步伐道:“小伙子,这座青云山是不是出过马匪?”他倒是一口地地道道的话。

 杜宇峰笑道:“是啊,不过都是解放前的事情了,过去那些马贼就在青云峰上安营扎寨,时不时下山抢劫,以拦截平海和北原两地的客商为生。”

 张扬道:“其中有个最有名气的悍匪叫安大胡子,听说那家伙活着的时候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赵新伟接口道:“我也听说过,说黑山子一带现在女人哄孩子睡觉都说,你再不睡觉安大胡子就来找你了,也别说还真灵验,孩子一听到安大胡子就不哭了!”几人同时笑了起来,那老者也笑得相当开心,反倒是那女孩儿透过墨镜冷冷盯了张扬一眼,她之所以反感张扬的原因是因为这厮笑得最为猖狂。

 杜宇峰笑道:“张扬啊,说起来你跟这安大胡子倒有几分缘分呢。”

 张扬一脸郁闷道:“你说这安大胡子生前没做什么好事,可他的后代却过得滋润无比,他儿子解放前逃到了香港,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爱国商人,时代变化真是快啊!”赵新伟笑道:“有钱就是大爷,文革那会儿这种土匪的后代还不死啦死啦的!”一群人又同时笑了起来。

 老者笑道:“所以说还是和政府好啊,对于这么罪孽深重的坏分子都能够不计前嫌展开怀容纳他们,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扬却道:“我看是政府太纵容他们了,有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是马贼儿肯定混蛋,这安老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女孩儿悄悄咬了咬下,一脚踢中了一个小石子,石子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撞在前方的树干上,竟然撞掉了一小块树皮,张扬内心一怔,想不到这女孩儿一脚踢出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老者和蔼笑道:“报纸上都说这个安志远是爱国商人,你怎么断定人家不是好东西呢?”

 张扬道:“不就是有俩臭钱吗,便以为自己如何如何了,利用自己所谓的那点影响力给政府施,你说他除了盖几座破破烂烂的小学弄了个形象工程以外,还给家乡做过什么好事?也就是政府惯着他,什么爱国商人,我看都不是。”

 杜宇峰也帮衬道:“现在到处都是骗子,搞不好这安志远就是一香港要饭的,到咱们这儿就成名人了。”

 赵新伟笑着摇了摇头道:“老杜,你这就错了,人家安志远那是真有钱,听说在香港有好几家上市公司,光姨太太就有五个,背地里的情人那更是不计其数,前两天我还看报纸说这老头又泡了一个港姐呢。”

 “原来是个老氓啊!”张扬表情夸张道,几人同声笑了起来。

 老者笑呵呵道:“听说安志远都七十多岁了,这么大的人还有精力搞那些花花事儿?”

 张扬笑道:“老爷子,您听说过一句话没有,那叫人老心不老,说句冒犯的话,你看到现在漂亮的小姑娘就不动心思?”

 老者笑着指点着张扬:“你小子还真是风趣!”

 几人边说边聊,谈得颇为投机,那老者情开朗外向,跟张扬谈话间不时发出洪亮的笑声。

 众人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那座山坡上的石屋,张扬知道陈崇山喜欢清静,并没有前往打扰他的意思,指了指石屋后面的方向道:“老爷子,石屋后面就是青云竹海,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你们几个了,对了小伙子,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

 “张扬!”张扬大咧咧道,殊不知这个名字已经被那位默不作声的女孩儿牢牢记住。

 他们正准备离去的时候,赵新红却无力的趴在张扬身上,颤声道:“我口疼得厉害…”

 张扬慌忙把她放了下来,赵新伟去拿吗啡片和开水,因为慌张手中的保温杯一下打翻了,更倒霉的是,这次因为出来的慌张,居然把止痛用得吗啡片忘在了家里。赵新红脸色苍白,冷汗瞬间已经布满了面孔,张扬看到她如此痛苦,运指如风接连点中了她的几处道,赵新红这才感觉到口的痛楚稍稍缓解。

 这时候那位女孩走了回来将一瓶矿泉水递给赵新红。

 赵新伟慌忙拧开瓶盖喂姐姐喝了。

 赵新红了口气,望着那女孩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你了…”

 那位老者也走了回来,他的目光却看着张扬,充满惊奇道:“你会点?”

 张扬笑道:“曾经跟按摩的瞎子学过两手,不怎么精通,让老爷子见笑了!”,从老者的这句话,张扬听出对方应该对点手法有些了解,否则不会一眼就从刚才自己的动作判断出他会点

 老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来到赵新红面前,和颜悦道:“我懂得一些医理,不如我帮你号号脉?”

 赵新红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老者搭在她的脉门之上,双目微垂,过了好一会儿,重新睁开双目,出爱莫能助的神情。

 赵新红淡然笑道:“老先生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我自己的病情自己清楚,对我而言能够在这世上多活一天就是赚到了。”

 老者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对生命看得如此透彻,其实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让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而不在乎生命的长短,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爱护你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赵新红微笑道:“听老先生这么有这里的话,我的心里舒坦了许多。”

 老者笑道:“世事无绝对,也许会有转机呢。”他又看了张扬一眼,这才和孙女两人向青云竹海走去。

 等赵新红休息的差不多了,一行人继续向紫霞观走去,赵新伟和杜宇峰并没有意识到张扬刚才点的作用,可是赵新红却清清楚楚,张扬点中她道之后,身上的痛楚几乎在瞬间减轻,就算是过去服用止痛药也没有这样的神奇效果,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她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小伙子。

 紫霞观还是那幅破破烂烂的样子,紫霞真人李信义正懒洋洋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连张扬四人走入道观都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注意,眯着眼睛坐在长条凳上似乎就要睡去了。

 赵新伟扶着姐姐去老君殿上香,杜宇峰过去和李信义是见过面的,乐呵呵晃了过去:“李道长,一年多没见还是风采依旧啊!”李信义睁开一只左眼怪模怪样的看着杜宇峰,好半天才想起杜宇峰是干啥的,点了点头代表打了一个招呼,然后眼皮又耷拉了下去,显然是不想被别人打扰。

 杜宇峰也觉着有些没劲讪讪笑了笑,兜了一圈来到正欣赏碑文的张扬身边,却见张扬轻诵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大赞好诗,这首诗乃是唐朝陈子昂所写,发生在他身后的事儿,张大官人当然不会知道。

 杜宇峰没什么文学细胞,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张扬摇头晃脑的样子,心说,这小子正发酸呢,还是别打扰他了。

 张扬上次来的时候主要是陪着左晓晴看出,并没有留意紫霞观中有这么多的碑刻,现在方才有机会仔细的欣赏,却见一块碑刻上写着一行字:最易是当官,这段话引起了张扬的极大兴趣,都说仕途艰险,怎么有人会这么说呢?

 李信义不知什么时候汲着草鞋来到他的身边,他早已认出张扬就是那天和陈雪还有另外一个女孩过来看出的那个,因为陈崇山的那层关系,他对张扬比别人都要友善,低声道:“你知道这段话的出处吗?”

 张扬摇了摇头道:“还请道长指教!”

 李信义轻抚颌下白色山羊胡道:“这段话乃是满清重臣李鸿章所说,这当大官的上头有人,下头人更多,上头代的事情他代下头去办,所以自己反倒不用做什么事。”

 张扬却道:“当官容易,可是当好官却不容易。”

 李信义道:“何谓好官?做官的最高境界合乎于我道法的境界,那就是无为而治!越是碌碌无为,无所作为的人越容易坐稳位置,越容易当上大官。”

 张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老道士真是好玩,他身为道家弟子居然用这种谬论来解释无为而治的真意,张扬道:“无为而治真正的意思是,无为:遵循自然的法则而不妄为;治就是治理。自己不妄为而使天下得到治理。这原本是约束个人行为的一个准则。”

 李信义听到张扬的这番话,目光之中不觉出几分欣赏之意,想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样的见解,难怪陈崇山那老头儿对他推崇备至,正要和张扬辩驳两句,看到从门外又进来了一老一小,李信义眉头皱了皱,一言不发的向后院走去。

 张扬不知这老道士为什么突然离开,转身望去,却见刚才在上山途中遇到的那爷孙两个也来到了紫霞观。看到那老者步履稳健,气定神闲,心中已经推测到这老头十有八九也身怀武功,不然以他的年纪怎能徒步攀上青云峰。

 老者乐呵呵跟张扬打了个招呼,目光也落在那块刻着最易是当官的石碑上,他仔细看了看,断定这几个字并非是李鸿章亲笔所书,不笑道:“最易是当官,我看李鸿章的官当得也不怎么样,他若是做个好官,晚清怎会败落到那种地步?”

 杜宇峰总算找到机会话了:“老爷子,那事儿应该怨慈禧那个老娘们,不是说她把北洋水师的军费都弄去修园子了吗?”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中国历朝历代,这腐败二字从未从政坛上消失过,人使然!”

 杜宇峰却道:“其实官员贪点儿倒没什么,最怕的就是那种又贪污又不给老百姓干事的。”

 赵新伟搀扶着姐姐走了出来,笑道:“我说哥们,咱们出门在外莫论政事。”

 眼看已经到中午了,赵新伟担心姐姐饿了,招呼他们两个去道观外选块地方吃饭,赵新红带了一些鸡蛋烙饼,分给张扬和杜宇峰两个,又让赵新伟给那位老者送了两个过去,礼尚往来,人家刚刚给她送了一瓶水,怎么也要有所表示。

 那老者倒是和蔼得很,吃着烙饼跟他们凑到了一起,反倒是他孙女儿显得离群索居的,一个人走到观海台上欣赏风景。

 几个人的话题聊着聊着就来到安大胡子的身上,还是那位老者主动提起的,他刚才去青云竹海的时候顺便游览了一下当年马贼盘踞的黑风寨,感叹道:“青云峰的旅游资源真是不少,只是缺少开发,假如开发起来,打出名气,肯定可以为带来一笔不菲的旅游收入。”

 杜宇峰道:“何止青云峰,整个清台山上大大小小的景致数不胜数,只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可惜啊可惜!”这厮居然文绉绉的拽出了一句诗文,可惜不怎么着调。

 张扬笑道:“老先生是干什么的?”

 老者笑道:“我姓李,是文化局的退休职工,这不,正想搜集一些素材,写一本关于马匪安大胡子的小说。”

 “作家啊!”杜宇峰瞪大眼睛惊呼道。

 老者乐呵呵道:“我可算不上什么作家,报纸上的豆腐块倒是出版过几篇,这种大部头还是第一次尝试些,只可惜啊,现黑风寨剩下的遗迹没多少了。”

 张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老爷子,安大胡子的墓你去过没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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