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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共赴黄泉路
 芸姝离开侯府后,拔腿狂奔回摄政王府去,那侯冠景疯了才会胡说她的阿允死了,阿允怎么可能会抛下她,阿允不会死,阿允还活着!

 她一步不敢停的跑,即便肩伤剧痛,鲜血直,她也不敢稍停,立即就想见到那男人,完全将苏槽代她别回去的话抛诸脑后。

 她咬牙撑着跑回摄政王府,见王府外头全是宫中侍卫,他们见了她先是一惊,之后就放她往里头去,她沿途不见半个王府的人,正心惊不解时,忽然听见一阵阵的哭声由某处传来。

 她心头骤紧的往那儿过去,越接近哭声越大,她来到王府大厅前终于见到大批王府的人了,百余人的哭声不止,看见她回来众人止哭惊喜,一个人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她。

 “二小姐,您总算平安回来了…太好了!”凤佳喜极而泣。

 “你的伤…”她想起凤佳让郑武伤了,问起她的身子。

 “奴婢没事,死不了…可是,殿下…”其实凤佳身上的伤势不轻,却仍是摇头说,接着提到蓦允,开始泣不成声。

 “阿允在…在哪?”她见凤佳如此,喉间干涩发痛起来,艰难的问。

 “殿下…在里头。”凤佳颤声指着前方厅堂。

 她举目望去,一眼望不进厅堂内,因为里头也挤满了人,但她看到白布横挂,白纸灯笼四处风摇晃,她身体微倾捂住口,一步步颤抖的走进去,见太后、李兴、许缇儿、李央等人全在内,这些人看见她出现,表情各异,各有心思。

 “你怎么没死?!”许缇儿一见她活着现身,立即怒火冲天的上前揪住了她,不敢相信郑武居然没杀她!

 那郑武的身分许缇儿是早知情的,她利用他对蓦允的恨意,向他哭诉蓦允如何伤害她、抛弃她,成功向他寻求慰藉,之后便瞒着太后私底下指使他为自己办事,这次她让郑武软替自己杀了芸姝,可郑武这没用的东西,竟没完成她的代!

 芸姝抬眼望向停放在厅堂中央的棺木,对许缇儿的话置若罔闻,推开许缇儿,一路踉跄的去到棺木前,颤抖的指着问:“这是…谁在里头?”

 “你回来得正好,允儿昨忽染重病,今药石罔效,已经不幸逝世了,哀家带着皇帝、皇后以及众大臣来给阿允上香,你节哀顺变吧。”太后既答应过蓦允不杀她,便装装样子,漠然地说。

 她脸色死白,一时几乎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身子摇摇坠地后退,直到凤佳赶上前扶住才停下。

 “二小姐,殿下已逝,您保重身子啊!”凤佳哭着劝。

 死了,自己男人真死了?

 死了,居然,死了?

 难怪苏槽不让她回来,这是不想她得知他的死讯…

 一股腥气直冲她的鼻间,下一刻,鲜血自她口中洒而出。

 凤佳大惊。“二小姐?”

 “不可能,棺木里的不是他!他不可能会死!”她满口怵目的鲜血,激动的道。

 许缇儿上前甩了她一巴掌。“是你,他是为你而死的!”许缇儿愤恨的说。

 芸姝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痛,她浑噩地回想侯冠景说的话——太后夺权,以你做要胁,要他以命换你命…

 “不…不…”她不相信他已死,蓦然嘶声痛吼。“蓦允是你害死的,你还哭给谁看?”许缇儿不留情的朝她踹去一脚。

 “不要伤害二小姐!”凤佳护住她,求许缇儿放过主子。

 “婢,滚!”许缇儿甩开凤佳,她等今已久,这女人之前敢对她目空一切,得意忘形,如今蓦允已死,再无人给她撑,瞧她靠什么张狂。

 她今就要见这女人的狼狈破落之相!她转身揪起脸色苍白的芸姝,狠狠地再赏了她两巴掌。“本宫告诉你,做人别嚣张!”

 芸姝双瞳乌黑不见底,毫无反应地着许缇儿忿忿的目光,一句话也未说。她晓得许缇儿恨她,此刻是她恨最好的时机,要是平时,自己是半点不容旁人这样羞辱的,但现在的她万念俱灰,什么也不在乎了。

 太后见许缇儿迁怒报私仇,心中虽不满,但因她对芸姝平那耀武扬威之姿也颇为恼恨,便放任她欺侮人了。

 “芸姝,上回朕要你是看得起你,你给脸不要脸还让朕丢了颜面,眼下蓦允这逆贼死了,看你还能仗什么势,朕今就当着蓦允的面,在灵堂后好好享受你的身子,倒要瞧瞧这回他还能从棺木里跳出来救你吗?”想不到李兴竟然也上前说。

 此话一出,众人傻眼,此刻能在这厅堂的人都是太后心腹,皆知李兴记恨上回在宫中染指芸姝不成,反遭蓦允修理,这会便要报仇,非要强占芸姝不可,但堂堂一国之君竟想在灵堂后干这种荒唐事,就是同属太后的李央也忍不住皴眉头,觉得真是个不成材的皇帝!

 太后抿了,本想训李兴两句阻止的,但心想,让儿子荒唐一回又如何,正好藉此让众人瞧瞧,现在天下是他们李氏的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尽可为所为,无人能管,遂也沉默不拦了。

 许缇儿见丈夫荒yin,不怒反笑,恨不得芸姝也让这没用的男人蹧蹋,就像自己的遭遇一样。蓦允啊蓦允,你尸骨未寒,但你爱的人不也和我一样,都成了李兴的发玩物,你当年嫌弃我,现在也不得不嫌弃她了吧…她心中呢喃。

 “来吧!”李兴yin笑的扼住芸姝的手,要带她去后堂凌辱。

 “李兴…你混帐!”芸姝面上惨无血

 他无的笑。“你还有力气骂,很好,待会就利用这力气取悦朕,定当更有‮趣情‬!”他毫无半点帝王该有的庄重,强拉着她要去逞兽

 摄政王府所有人见状立即想冲进来救人,但在灵堂外头就让太后带来的侍卫拦了进不来,只能群情愤的在外头哭号,眼睁睁见王妃受辱。

 “皇上,请放过奴婢的主子吧!”凤佳急着护主,将芸姝推到自己身后说。

 “得,朕瞧你生得也还不错,不如与芸姝一起伺候朕吧。”他竟然如此说。

 芸姝见他连凤佳也不放过,忍无可忍的由头上拔下发簪,抵在自己颈上说:“李兴,不许你伤害凤佳,否则我立即死在你面前。”

 李兴瞧她的举动,哼哼一笑。“你也太抬举自己了,以为朕会舍不得你死?”

 “你不会舍不得我死,但在灵堂前死摄政王妃,这话传出去会如何?”她冷笑。“你们毒死阿允,对外却称他急病而亡,不就是怕毒杀之事传开后阿允的人马愤慨造反以致天下大,让你们掌控不了朝局,而此刻倘

 若我当着摄政王府上下人的面前含恨自尽,只怕你们想瞒的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李兴脸色大变,横眉竖目,但片刻后又忍下怒气的笑了。“芸姝,你可真能吃醋,难怪蓦允只能任你摆布了。好吧,朕今就依你了,不去碰你的丫头,可待会你得好好服侍朕才行。”他甩开凤佳了。

 但凤佳身上有伤,被这一甩,再爬不起来,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芸姝戚然望着昏过去的凤佳,眼角下泪来,手上那簪子仍是未收起来。

 “芸姝,你还不放下簪子束手就擒。”许缇儿催促。

 “李兴太脏,要我伺候他,等下辈子吧。”她道。

 “唉,有道是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允儿一死,你也算是江河下了,又何必挣扎…”李央虽亲近太后,但也是直到蓦允死了,太后才通知他,他惊愕不信的赶来灵堂,见到棺木才相信是真的,这会见芸姝寻死,虽有些不忍,但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劝着。

 “他即便死,我也不能辱没他,李兴不配碰我!”她凤目含威,傲气的说。

 “芸姝,都这节骨眼了,你还敢不识好歹的拒绝朕?朕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天高地厚!来人,将她给朕抓起来,剥了衣服丢到灵堂后去!”李兴恼怒不已。

 他一声令下,身边的太监立刻去抓人。

 “谁也不能动王妃!”苏槽倏然出现护在她面前了。

 “苏槽?”她见到苏槽一身是血,显然是才与郑武恶斗后赶过来的。

 “苏槽来晚,让王妃受辱了。”他说。

 她一哽。“别这么说,其实…就算是你来了,也救不了我…”她凄苦的道。

 “没错,苏槽,你虽武艺高强能闯过哀家的侍卫进到灵堂里来,但你也是逆臣同,论罪当诛,来人,给哀家拿下。”太后见到苏槽,立即道。

 苏槽与郑武打过一场,元气已大伤,刚为了闯进来救女主子又与太后的人动手,早已身负重伤,不多时就支撑不住,让人夺了武器被拿下了。

 李兴得意的看向芸姝。“瞧,还有谁能救你?还不快跟朕到灵堂后取乐。”他丑态毕现,迫不及待的说。

 “王妃,苏槽辜负殿下所托,没能保护您不受辱,苏槽该死!”苏槽身上无处不是伤,脖子还让人架着刀压制着,神情极度悲愤。

 芸姝悲戚相望。“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我,阿允不会死,你也不会被擒,不过,李兴想藉糟蹋我来侮辱阿允,我不会让他如愿。”

 “你想做什么?”苏槽惊问。

 “阿允都死了,我独活也没什么意思,这就去陪他吧。”她了无生趣的说。

 “不可以!”

 她苦楚一笑。“苏槽,你不也知道我这人占有有多强的吗?我便是要追到曹地府去找那男人的,不看着他,下头丽的女鬼多,兴许他趁我不在就偷腥,那可不成的,你说,是不?”

 “王妃…”苏槽见她发簪还抵在颈间,宁死不屈,眼眶不红了。

 除了太后一家三人,众人见状谁不动容,谁也想不到她毅然决然要殉情,蓦允没为这女人白付出,她亦同样以命回他。

 众人见她闭上眼,举高簪子,转眼便进自己喉间,簪子刚要刺进里,忽听得一声巨响,停在正中的棺木突然爆裂开来,本该已死的人居然由棺木中站起身,众人看得大骇,本是闭眼寻死的芸姝手中簪子被倏地打落,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男人正瞪视着她,吃惊得瞠大了双眼。

 “阿允…”她声音都有些虚无缥缈了。

 “你这蠢女人还不过来本王身边。”他沉声道。

 她一阵哽咽,眼泪飙出,下一刻已冲进他怀里。“阿允!我就知道您舍不得丢下我的!”她哭得满脸是泪。

 蓦允用力搂住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叹了一声。“可不是,本王这生大概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下你了。”这种生离死别,他也承受不起。

 众人愕然,尤其是太后那一家,这是活见鬼了吗?

 “蓦允,哀家亲眼看你喝下毒,你怎么没死?!”太后惊声问。

 “本王是饮下了那碗东西没错,只可惜那不是毒,只是茶。”他说出真相。

 “茶?!如何会是茶?”

 “太后莫不会以为你那慈宁宫是铜墙铁壁,没有本王的人在里头吧?”他笑问。

 太后噎住,以他的权势,皇宫何处没有他的人,是她大意了,竟让他的人将毒掉包了!

 “你敢诈死欺骗哀家!”她恨得切齿腐心。

 “本王的王妃在你们手中,本王只是将计就计地配合你们喝下毒,目的是让你们先松了戒心,放了王妃再说。况且,本王若真死了,岂不是让你们极尽所能的欺负她?”他声音宛如寒冬腊月,太后布满皱纹的脸已然面如死灰,他哼笑的改朝李兴看去。“你想将灵堂变成yin堂,难道不必先问本王意见吗?”

 他积威多年,李兴看到他死而复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有刚才要强占人时的张狂。“朕…朕…”他连舌头都打结了。

 蓦允搂着芸姝走向他,李兴吓得软了脚,一旁正好站的是许缇儿,他是抓着许缇儿才没丢脸的瘫倒。

 许缇儿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有说不出的情绪,当蓦允阴冷的目光一对上她,立即让她从头寒到脚了。“蓦允…”

 “本王的王妃不是你能打的,本王对你的容忍已到尽头了。”蓦允眼神慑人的道。

 李兴本是靠许缇儿撑着才没软下,这会许缇儿如断枝般的跌落地,李兴自然也跟着狼狈摔下了。

 “骞允,你不守君臣之道,这等窃国辱帝、颠倒朝纲的臣贼子,来人,还不快给哀家拿下!”太后惊慌震愕过后,忙镇定下来的喝道。心想此刻王府内外都是她的人,即便蓦允没死,现在杀了他也是一样,思及此,她马上生回胆子了。

 太后的侍卫听令,马上将剑指向蓦允与芸姝。

 蓦允神色一沉,他怀里的芸姝亦是紧张起来,眼下的局势确实不利于他们。

 “阿允,我是不是坏了您什么事了?”她问。意识到这男人诈死忍到现在必是另有计画,恐怕因为她的关系才被得不得不现身。

 蓦允虽抿未说什么,但苏槽却忍不住道:“王妃是坏了殿下的事没错,殿下本打算过了今,棺木会移至城郊的蓦族墓园下葬,届时太后撤去眼线,殿下便能困,之后带着你回头废帝并严惩皇后一的,可惜…唉,也是苏槽的错,为了应付郑武没能向你说清楚状况,还是让你跑回来了。殿下见你受辱又寻死,哪里还能隐忍,自是出来相护了。”他感叹计画功败垂成。

 芸姝懊恼不已,当初听侯冠景说蓦允已死便脑袋充血的往王府冲,哪里还想得到苏槽曾让她别回来的事,自己这会是误大事了。“阿允,对不起…”她充满歉意的说。

 “若命该如此,我无悔。”蓦允没有怪她,笑得深情无憾。

 “蓦允,你想杀了哀家废帝,那是作梦!你注定死在哀家手中!”太后激动的道。

 蓦允神情犹如暴雪寒天,芸姝却是突然在他怀里笑了出来。

 “那可不一定,太后在灵堂里的人不过三、四十人,大部分的侍卫全候在王府外头,可我王府内的人却有上百个,若动起手来要拿下你们并不难。”芸姝说。

 太后哼笑,像是她说了什么没脑的笑话。“那又如何?你不也说哀家外头还有人,只要”声令下就能攻进来救驾,将你和蓦允挫骨扬灰。”

 芸姝笑得更加放肆从容。“若我让你外头的人进不了王府呢?”她笑问。

 “怎么会进不来,哀家的人拆门也能攻进来。”

 “那就试试我摄政王府的大门你们拆不拆得了!王府的人听着,关门打狗!”她蓦然朝灵堂外头提声命令道。

 王府一干人本以为骞允已死、王妃被辱、他们受压制,一时万念俱灰,这时得知主子竟然未死,顿时情绪昂起来,马上齐声大喊:“王妃有令,关门打狗!”

 这声音一道道传下去,响彻整个王府,不到片刻所有人全动了,关门的关门,杀进灵堂救主的救主,转眼太

 后在王府内的人几乎全被摆平。

 太后一的人个个惊慌失措,吓得脸色发白。

 “别、别急,哀家外头的人会救驾…”太后慌乱的安抚大家。

 芸姝冷笑。“不如请太后和众人移驾,咱们到外头瞧瞧状况吧。”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太后不多说,也不管姿势难看,拉高厚重碍事的裙摆,心慌的往外跑去瞧瞧自己的人马是怎么了,为何还不攻进来?其他人当然也慌忙跟去看,这一看,众人一片死寂,张嘴再说不出半句话。

 因为摄政王府的大门当真水火攻不进,任太后的人怎么打也破不开门进来,这不打紧,也不知王府哪来这么多水,做成水柱朝他们发,攻得他们溃不成军,在王府外的人全被水冲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直,没多久,蓦允安排在城郊墓园接应的人也赶至了,正好收拾了府外一干残兵,情势完全逆转。

 王府大门重新开启,但站在众人面前的不再是太后的人马,数千人遍布王府内外,一径向蓦允以及芸姝跪地行朝见之礼,黑一片的铠甲,煞是壮观骇人,李兴无胆,马上吓得子,那许缇儿也是抖的,李央更是牙齿打颤,几乎要吓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攻不进来…”太后至今仍无法理解,自己胜券在握,怎就突然败了?

 “殿下,原来王妃平胡闹着的事可都有玄机,紧要关头大有用处,那大门改成铁铸的,除非天降神兵否则谁也破不了,还有后院那几洼养、养蛙的水池也派上用场成了水攻利器,此次全靠王妃的那些玩意扭转情势,苏槽是真真佩服到五体投地了!”苏槽笑着说。

 蓦允赞赏的搂着子。“你这女人可脸了,将来是不是要更得瑟了?”他笑问。

 她角一弯。“我男人强,我也不能逊啊,这不都是为了衬你。”

 她完全不谦逊,意气飞扬的回他,令他莞尔。

 “王妃也真是的,有这些招数怎不早点使出来,你若能自己打退了太后他们,殿下也不必被得提早现身了。”苏槽想想又抱怨的道。

 她瞧了蓦允一眼,咬咬下才说:“我男人都死了,我哪来的求生意愿,心想着陪他死一死就是,更何况,我说怕他在地底下让女鬼去是真话,阿允是我的,天上、地下、人间,不管到了哪,谁都不能碰!”

 蓦允听了虽是哭笑不得,但抱着她的手却是更紧了。“傻瓜,本王答应要护你一生的,若不能兑现,让你从此委屈度,本王就是死也难以瞑目,自是要与你同生共死,保你一生骄傲荣耀的。”

 她泪光晶莹,重新缩回他怀中贴着他膛,心里满是感动。

 太后哪里想到,自己的人会败在芸姝平玩耍的“玩具”里,整个人几乎要瘫下。

 “允、允儿,都是哀家不好…这回…能不能…再放哀家等人一马…”她艰难的求饶。

 “是啊,蓦允,朕都是听从母后的话才会一时鬼心窍做错事,你饶了朕吧!”李兴居然冲上前抱住蓦允的腿求饶,哪有一点君王的尊严在。

 蓦允一脚踢开李兴。“本王决定废帝,你求也没用!”他表情冰冷,语气更是寒冻。

 李兴一颤,抱头痛哭了。“不能…朕是李氏的皇帝…朕不要被废…”他哭得十分难看。

 “不!眼下除了李兴,先皇已没有其他儿子能继位,难不成废帝后你打算自己登基?!”许缇儿尖声问。

 这一问,众人安静下来,他真要篡位了?

 他瞥眼众人,张口清楚的道:“正是。”

 他此话一出,芸姝倒是讶异的,因为之前她并未想过他有此想法。

 “蓦允,再怎么说你也不过是先皇的外甥,姓的是蓦不是李,天下的正统是李氏,你若自行登基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篡位者,必遭天下人议论。”许缇儿马上再道。

 “本王若怕人议论,连摄政王也做不了,就是当个篡位者又如何?”

 “不,你在乎的,你若不在乎,当年先皇死时,你大权在握,直接篡位就好,何必将皇位交给李兴,所以,你对这位置根本是没兴趣的不是吗?”许缇儿像是十分了解他的说。

 他深沉一笑。“没错,本王一开始是没打算做皇帝,不过,自从本王有了王妃之后,发现包括你与太后在内,人人都想踩她时,忽然觉得唯有自拥天下,才能教她一生无虑,才能给她一个放肆快意的未来。”

 “阿允想做皇帝是为了我?”芸姝微愕。

 他朝她宠笑着。“你想做皇后吗?”他问。

 “我——”

 许缇儿忽然大笑起来。“蓦允,凭你的权势想做皇帝、让芸姝做皇后没人拦的了,但先皇归天时曾留下遗诏,要传位的是二皇子李玉,就是李兴也是夺位而来的,而你就更没资格坐上这个位置了。”她不甘蓦允登基后,芸姝会成为皇后,怒而将过去隐藏未向众人曝光的事说出来。

 “没、没错!”太后第一次认同自己的媳妇说得好。“蓦允不奉先皇遗诏,是为不忠,想自拥天下,即为谋逆叛臣,如若妄行,将不只舆论议之,还会遗臭万年。”

 李兴瞬间也收起哭脸,狂喜的说:“对,天下是李玉的,诏书还在宫里,只要找出诏书公诸于世,除了李玉,谁也不能做这个皇帝,但李玉不在,自当由朕继续监国!”

 李玉横竖是不敢出来了,自己正好用此强着蓦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若做不成皇帝,自己就还能在原来的位置上苟延残

 蓦允脸色阴沉,几人为了苟延残,甘愿尊严全抛,如此一来,事情便有一点麻烦了。

 不过,那李玉倒不是找不到…

 “侯冠景,你怎么也来了?”芸姝忽然讶异道。

 突见重伤的侯冠景让人搀扶着走过来,芸姝很是纳闷,他协助太后绑她,这时该逃才是,怎么反而现身了?

 “我来是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他一开口竟如此说道。

 芸姝没料到他会当众问这事,而且还是当着蓦允的面,他疯了吗?她有些错愕,见蓦允果然变脸了,马上朝他道:“侯冠景,你若想活命就快走,我是不可能跟你的,你问一百遍,答案也是一样的。”她想赶他走,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这样吗…你真不愿意,那我该死心了…”他怅然不已,脸上神情尽是失落。

 看见这样的他,她心生恻隐,难免稍稍动容,但眼角一瞄见自己男人那冰雪怒容,又忙抓回心神,正道:“别多说了,快走!”

 这场合可不是他能待的地方,阿允真有可能一怒之下当场杀了他的,这人救了自己几回,她毕竟不忍他死。

 他苦笑。“我若走了,你如何做得成皇后。”他蓦然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不解。

 “没错,侯冠景,这场合哪里轮得到你在此妄言?”李央也斥问。

 “你们不是要找李玉吗?我正是李玉。”他环视众人一圈后,赫然说。

 太后一干人吃惊不已,李央马上道:“你、你胡说什么,你怎会是先皇的二子李玉?!冒充皇子是要杀头的!”

 “他没有胡说,他确实是先皇与昭妃所生之子,李玉。”又一个人出现,而这人竟是已出家的顺意侯蓦宁,他身后跟着的则是长年伺候他的李靳。

 “你…你…”太后脸色大变,因太震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太后久违了,见你这反应,显然还没忘记老衲。”蓦宁冷笑。

 “你化成灰哀家也认得!你竟敢出现在哀家的面前?!”太后终于找回舌头能说话了,怒不可抑的道。

 “老衲原本不敢的,怕的不是你想要老衲的命,而是你想诛杀二皇子李玉。”

 太后神情一震。“李玉是昭妃那人的儿子,昭妃处处与哀家作对,还想抢哀家儿子的皇位,那人的儿子不该死吗?”

 “该死的是你,是你迫害昭妃让她不得不争的。”

 “迫害她的不是哀家,是你,是你对她痴不放,她为了摆你才进到皇宫里,她一来就注定不得善终。”

 “你!咳咳咳…”蓦宁一激动便咳了起来。

 “主子身子不好,对太后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您又何必恼恨。”李靳赶紧上前劝他。

 “李靳,告诉你家主子,哀家再心狠手辣也没他儿子做的绝,是他儿子不奉诏行事助李玉登位,死昭妃的是蓦允,与哀家何干?”太后指着一脸漠然的蓦允道。

 李靳虽怒,也无言了。

 蓦宁则是看向自己儿子,那眼神爱恨织,复杂程度实难以陈述。“允儿,老衲欠你的远比你做的多,那女人是老衲一生痴恋,老衲为了她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能犠牲,包括你与你母亲。你也许因此恨极老衲,但如今你也有了心爱的人,老衲希望你能因此不再那么怨恨老衲了…”

 蓦允闻言全身一僵,眼中闪灿着矛盾的光芒,沉默片刻后,看向身边的芸姝,眼底柔光尽现,好一会后,他终于回视父亲说:“我能不恨你了,但母亲也许无法。”

 对蓦宁他不再冷冽如冰,他能原谅父亲,可母亲一生受尽冷落,更因为得不到父亲的爱抑郁而终,这样的母亲,恐怕如何也不会甘心的吧。

 蓦宁下了眼泪。“你母亲…老衲今生欠她最多,只有将来到了地底或是还有来世再补偿她了,可今生你愿意原谅老衲,老衲已是非常感激。”

 芸姝也不由暗自喟叹,蓦允父子间的感情牵扯复杂,但蓦允能因为爱上她而理解父亲的爱情与心情,总归是好事一件。

 “蓦宁,你是专程来让哀家看你父子言和的吗?若是如此,哀家可没那闲工夫。你说侯冠景是李玉,怎么可能?哀家一直派人跟着你,之前李玉不是失纵了吗,你怎会知道他的下落?还有那侯冠景任大理寺卿也有三年了,不时听哀家吩咐办事,他是哀家的人,这回劫芸姝也有他的分,他怎么可能是李玉,且若是李玉,哀家是他的仇人,他如何可能听命行事?”太后打断他们父子的对话,哼声说。

 蓦宁沉笑。“玉儿被迫离宫时才十二岁,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月如梭,你还认得出他的模样吗?再说了,他帮的不是你,是自己,他恨蓦允逐他出宫,让他失去皇位,你要铲除他,他自是乐意帮忙。”

 太后神色一紧。“那也不对,哀家知道你央蓦允找李玉,蓦允若知晓侯冠景便是李玉,又怎么可能继续让他任大理寺卿?”

 蓦允轻扯嘴角。“怎么不可能?本王早就知道侯冠景的身分,这是和父亲串通演戏给你看,混淆视听让你以为李玉真失踪,这般他才能安稳的留在京城,不受你追杀。”

 太后愕然。“你不是恼蓦宁爱昭妃的儿子胜过你,为何你还要帮李玉?”

 “本王当初恨的是昭妃,并非李玉,昭妃既死,本王又何必对她儿子赶尽杀绝。”蓦允说。

 “你!你们不愧是父子,再怨恨对方还是能联手一起来对付哀家。”她恨声道。

 芸姝听到这也不懵了,怎么也想不到侯冠景竟会是众人寻找的李玉,

 “不…不能单凭一句话就说侯冠景是朕的兄弟,这事太荒谬了!”李兴担心自己帝位不保,回神后忙说。

 “先皇虽将玉儿托付给允儿,但先皇也知允儿对昭妃的态度,担心自己死后允儿不听嘱咐护昭妃母子上位,便私下将老衲找去,让老衲在他们母子危急时相救,并当着老衲的面,用自己的御印烙在李玉背上,以防万一他落宫外时,能以身上的这块烙印验明正身再回到宫里。玉儿,你下上衣吧。”蓦宁对侯冠景说。

 侯冠景依言将上衣褪至际,众人果真清楚看见他背上的烙痕。

 “先皇御印岂是轻易可得之物,他、他真是先皇二子李玉!”李央是见过先皇御印的人,他上前看了后说。

 众人再无话可说,李兴脸色更加青白加了。

 “李玉既找到,本王便宣布废去李兴的帝号,降位为养心王,这龙袍当即下吧。”蓦允立即道。

 苏槽前去要下李兴的龙袍时,太后咬牙说:“蓦允,你傻了啊,就算哀家的兴儿不做皇帝,也依旧轮不到你,那李玉恨你死他娘,又害他做不成皇帝落在外,他若当上皇帝马上就会对付你,他比哀家更想你死!除非你也废了他,自己当上皇帝,否则他不会放过你的。

 “不过,所有人都已知先皇有遗诏之事,你若连他也废,那天下人必不容你,所以你最好的选择,还是让兴儿继续做皇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连蓦宁也不语了,李玉对蓦允的仇恨是深可见骨的,若依先皇遗诏让他坐上皇位,那蓦允自是顷刻难安,但若连李玉也废,天下舆论也必饶不过蓦允,但若让李兴继续做皇帝,起码他是先皇之子,天下人唾骂,也还稳得住朝纲,民心不至浮动,太后便是知道如此,才这么说。

 “不,蓦允还是能废去李兴之位的。”李玉忽然说。

 “李玉,你不会是为了能上位就谎称不恨蓦允了?这话去骗三岁孩子也没人会信的。”太后不屑的冷讥。

 “我不像太后为了权势是什么尊严都可抛之人,我恨蓦允,此生对他难以谅解,但我虽恨,却愿意禅位给他,让他名正言顺成为这天下的主子。”他说出令人震愕的话。

 蓦允朝他看过去,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侯…李玉,你真要禅位给阿允?”芸姝忍不住惊讶的问。

 李玉深深凝视着她。“我刚就说过,我是来遂你愿,让你做皇后的啊。”

 她顿了呼吸。“你是为了我…”

 他涩然一笑。“你方才不是斩钉截铁的说不跟我吗?你既不跟我,那就只能跟蓦允了,我也只好禅位给他,你才能与他一起俯瞰天下。”

 众人闻言不住惊叹,这人的深情完全不输蓦允,不只能抛去仇恨,连禅位也肯,只为让芸姝笑傲天下…芸姝何德何能竟能让两个男人为她谋将来、谋快意!众人莫不无比的羡慕起她来。

 “李玉,你的好意我领了,这女人我会照顾,任她放肆一生,你尽管放心。”蓦允沉声道。

 “那就好…”李玉垂下脸来,眉宇中尽是挥不去的苦涩。

 “李玉,你这没用的东西,居然为了个女人,母仇都不报了!好,你不报我来报,蓦允,纳命来!”郑武倏地怒气冲冲地现身,一掌朝蓦允击去。

 蓦允身形未动,接下他那一掌的是苏槽。

 两人在空中击掌后即双双摔落地上吐起血来,他们之前打斗时就已两败倶伤,只是苏槽心系芸姝,没战到最后先走了,郑武在息一会后赶来,人到王府时,太后人马正被蓦允的人打得凄惨,他趁进到王府静听众人对话,直到李玉居然禅位给蓦允这才气愤杀出来,这会儿一掌使出后,当真就筋疲力竭了。

 “你是武儿,老衲的长子…”蓦宁表情激动的走向郑武,伸手要碰他。

 郑武立即拍掉他的手。“别碰我,多年来你可曾寻过我,若不曾,就别说我是你儿子!”他鄙夷的道。

 蓦宁僵住。“老衲…对不起你…”“你对不起的人可多了,既愧对蓦允母子也愧对我,你一生欠得多,根本还不起,还不起的东西就别假惺惺的说个不停了。”

 蓦宁被堵得哑然。

 倒是芸姝看不过去的说:“当年若不是太后带走你,你也不会孤苦伶仃,老太婆还给你洗脑让你埋怨父兄,其实最恶毒的就是她,你别搞错怨恨的对象了。”

 “我当然知道老太婆利用我,但我不也同样在利用她?”郑武说。

 “你利用哀家什么?”太后马上气怒的问。

 “我又不蠢,你要我杀父兄,难道我就真傻傻去杀?”

 “你对哀家虚与委蛇?”

 他嗤笑。“错,我可是真使劲去杀,但他身边有苏槽,我打不过也没办法。”他耸肩。

 太后恨恨地磨牙了。“原来你非真心为哀家办事,难怪几次都杀不了蓦允!”

 “我就算要杀他,也不是替你这毒妇为之。”他将长剑指着她。“我不杀蓦允并非顾念亲情,因为知道其实真正死我娘的是你!是你为了让自己儿子上位才她自尽的,这才是真相!而我恨蓦允只是因为他什么都比我好、拥有的比我多,我嫉妒他而已。”

 芸姝听到这,不感叹不已,这里所有人心态都是矛盾的,蓦允与郑武是同父异母兄弟,他们既亲也仇,想对方死又想对方活,而郑武与李玉亦是同母异父,关系同样错综复杂,加上周围人的纠葛,才牵扯出许多厘不清的恩怨。

 太后见他满身血污,形容恐怖的杀上来,吓得六神无主,在他剑刺上来前竟推了一旁的许缇儿去喂剑,许缇儿来不及反应,郑武也来不剑,长剑直接穿进她身子里去。

 她一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我肚里有你的孩儿…你竟杀我…”

 郑武闻言大惊。

 李兴更是马上跳起来大骂“人!孩子竟不是朕的?!”李兴怒气冲天的朝她狠踹过去,等郑武回过神来,许缇儿已被踹飞出去。

 郑武抓过李兴狠狠地打了几十个耳光,众人见状也没拦阻,就让李兴被打成猪头了,正当一切混乱之际,芸姝好端端地却突然软下了身子。

 蓦允心惊抱住她。“你怎么了?”

 她嘴角淌出血来。“阿允…我不对劲…我好像…”她一脸的痛苦。

 “她中了我的毒了!”同样躺着、奄奄一息的许缇儿道。

 “你对她下毒?!”李玉然变

 “我早料定郑武对她下不了真正的毒手…所以在这之前,我已要人对她下毒…我许缇儿…一生不快活…嫁的是庸才…肚里孩子的父亲又是个私生子…我不乐,为何她能乐?这会她毒效发作了…是活不了了…咳咳…哈哈哈…”许缇儿在大笑中没了声自心。

 蓦允铁青了脸,抱起芸姝火速去找御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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