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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翌一大早,白景明再也等不及,一个人驾车来到田樱的住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的行动电话一直没开,打电话到她家也没接?他的脑海里浮现上回田樱车祸的画面,整颗心都揪在一起。

 老天爷,我求祢保佑田樱,别让她出事!他紧咬着嘴,在心中默祷。

 一到达她的住处,白景明立即下车猛按门铃。

 隔了三、四分钟,还是没人应门。

 他发狂也似的敲打着门。“田樱,你到底在不在,快开门啊!”可是响应他的,是一阵安静。

 各种田樱深陷危险的想法一一掠过他的脑子,白景明的神经已经到达崩溃的临界点。

 “田樱!”

 “少年仔,你呗垂向?”一个着闽南语的老伯伯,突然从白景明的身后冒出来。

 白景明旋即回头,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竹扫帚,看似在清扫街头的落叶。

 “请问你是这附近的住户吗?”他的心里出现一丝希望。

 “我住隔壁,也是这里的房东,你要找田樱吗?”

 “是的,请问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吗?”他急忙问。

 “她现在人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她昨晚临时打电话说要搬家,现在已经不在了啦!”老人说完,拿着扫把准备离去。

 搬家?白景明顿时如陷入五里雾中。

 他急急忙忙叫住老人。“不好意思,请问她有说为什么要搬家吗?”

 “没有。这也奇怪,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怎么说搬就搬啊…”老人嘴巴念念有词的离开。

 到底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搬家,也没有必要不听手机、不接电话,更没有必要连说都不跟他说一声就悄悄地消失。

 老天!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必须做这样的决定呢?

 * * * * * * * *

 江宝恩从日本出差回来后就一直联络不到田樱,去她家也没人应门,打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转语音信箱,把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是一筹莫展。

 因此当田樱主动跟她联系时,她既兴奋又生气的心情是可以预料的。

 “我的老天爷,这两个多礼拜你到底上哪里去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江宝恩一听是她打来的,噼哩啪啦的一阵猛批。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现在没有住在原来的地方了。”虽然田樱努力地想假装没事,可是沙哑的声音却透出一些端倪。

 “一定是白景明对不对?”

 田樱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之间到底又怎么了?白景明这几天像发了疯一样找我要人,根本不相信连我这个编辑也不知道你的去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江宝恩又急又担心,她明明记得出国前他们俩还甜蜜得很,怎么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变了?

 “你还记得画展开幕那天朱莉所说的话吗?她说白景明在美国有个正牌女友,这件事还真被她说对了。”田樱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心已经被掏空了一样。

 他还找她做什么?难道他非得当着她的面宣布胜利才甘心吗?

 “什么?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她惊讶的开口,这不是朱莉自己瞎掰出来的吗?怎么…

 “那天去机场送你的时候,我刚好在机场的停车场遇到他们。”每回想一次那个画面,心就会再痛一次,究竟要等到多久才会没有感觉呢?

 “你有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吗?”江宝恩看过太多因为误会而分手的例子,不希望聪明如田樱也犯下相同的错误。

 “还问什么问?眼见为凭,我都亲眼见到他们的亲密样了,何必自讨苦吃的多此一举?”田樱冷冷的开口。

 江宝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万万没有料到白景明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田樱幽幽地回答:“我能怎么做,就当是自己傻吧!如果当初坚定一点,或许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江宝恩听得懵懵懂懂。“你说『如果当初坚定一点』是什么意思?”

 田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之前所发生过的风风雨雨告诉江宝恩。

 江宝恩听了之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厚!厚!怎么会这么过分!真的是太恶劣了!”

 “算了!别再提他了,我打给你是为了工作的事,稿子我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你不用担心。”现在除了偶尔纵容自己大哭一场外,也没有其它事情让她分心了。

 “我知道了,你现在的确是需要工作来分散注意力,才不会一直想着他的事情。如果想找人好好聊聊,就尽管打电话给我吧!”心碎过的人都能体谅田樱此刻的心情,江宝恩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嗯,我知道。”

 “对了,你现在住的地址也给我吧,有空我会过去看看你。”

 田樱的眼眶又开始聚集泪水,混合了对自己的懊恼与友谊带来的感动,她真的希望能尽快走出这个阴影,恢复成以往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自己。

 讲完电话,江宝恩心里还是十分不痛快,她从没见过田樱这么凄惨的样子,而且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白景明的演技真的有这么好吗?否则怎么可能看起来这么的像…像他真的爱上田樱一样?

 或许,这件事情并不像田樱表面上所看到的一样。

 不行,这件事越想越有问题,她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 * * * * * * *

 “哥,先吃点东西吧!否则再继续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白嘉丽站在画室门口,眼神充满忧虑的看着白景明。

 自从田樱不见踪影后,他整个人就像疯了似的,将自己囚在画室内,一天吃不到一餐,一个星期也没有几个夜晚能够成眠,简直是在强迫缩短自己的寿命。

 “你别管我。”他冷冷的回答,手不曾停下来,疯狂的在白色的宣纸上宣内心的情绪。

 他就像是个活死人了,还需要吃东西吗?他宁愿让自己这样死去,也强过在思念田樱的时时刻刻里不断煎熬。

 她就这样消失,留给他所有甜美的回忆和一个最残酷的谜,无论他如何想破头,还是猜不出来为何她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这时突然有人按门铃,白景明认定是田樱回来了,立刻抛下画笔冲出去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方才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他又回复了失魂的状态。

 当江宝恩看到白景明时,足足愣了好几秒,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位如此憔悴的男人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白景明。

 “我是田樱的编辑江宝恩,可以跟你聊一聊吗?”她谨慎的开口。

 很明显的,白景明一知道她是谁,原本了无生气的瞳孔闪过一丝光芒。

 “请进。”他将门拉开让她进来。

 江宝恩一进门,立刻看到一位美丽的女子朝着她点头微笑。

 这就是问题的源了。

 “请问你是…”江宝恩没有浪费时间,直接针对问题发问。

 “她是我妹妹,刚从美国回来。”白景明在她身后介绍。

 江宝恩一听,惊讶的追问:“是你的亲妹妹吗?”

 “当然,我叫白嘉丽,这几年都在美国读书,很少回台湾来。原本这次回来是想见见…”白嘉丽踌躇了一下。“原本是打算回来台湾看田樱的,怎么知道她会突然不告而别,她把我哥害惨了。”她心疼的说。

 江宝恩一听,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答,突然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到底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还是你们注定要再经历这些事?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事情发生!”

 一旁的白景明铁灰着一张脸,显然一点也不觉得事情有趣在哪里。

 江宝恩稍微控制住情绪,先解释状况。“这一切都是误会,那天你去机场接令妹的时候,田樱刚好送我去搭飞机,她在停车场看到你们走在一起,以为令妹才是你的正牌女友,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些事发生。”

 白嘉丽一听立刻明了,也大声的笑了起来。只有白景明还皱着眉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你说,她在机场看到我跟我妹妹,误以为我们是情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干脆走过来问呢?”他气她这么不相信他;气她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判断错误,而让两人受了这么多苦难。

 江宝恩意有所指的瞅了他一眼。“既然你一开始的念头是为了报复,那么田樱的反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也算是合理的怀疑吧!”

 “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吗?”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打她一顿股。

 “知道,不过我劝你带着令妹一起去,就让事情一次解释清楚吧!”一想到这个大乌龙,江宝恩还是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朱莉是否知道这个美国女友其实是白景明的妹妹,然而无论如何,朱莉确实是差一点就达到了破坏他们的目的。

 唉!只能说爱情能让再聪明的人也变得迟钝!连冰雪聪明的田樱也步入了茱莉所设的陷阱内。

 * * * * * * * *

 搬到新屋子没多久,田樱已经渐渐找回生活的步调,只是夜晚根本无法入眠,就连吃了医生开的安眠药也没什么用,于是夜晚就成了回忆的回廊。

 不过她还是给自己规定了每工作量,自己照着工作走,才不会就连白天也胡思想,整天哭泣。

 一旁的格格看了很不忍心。

 她从未见过田樱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一切都是那个白景明害的!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像他这样外表风度翩翩、又有社会地位的人,竟然会这么对待像傻大姐一样单纯、没有心机的田樱,真是恶劣透了!想到自己之前盲目无知的崇拜他,格格心里就呕得要命。

 “叮咚、叮咚--”门铃声急促的响起。

 知道她搬到这儿的人没几个,所以当有人按门铃时,田樱还以为是江宝恩,因为她们昨天才通过电话。

 她毫无戒心的过去打开门,一看来的人是白景明,她下一个反应就是将门用力的关上。

 白景明动作快,将鞋子卡在门,不容许她再闪躲。

 “你这傻瓜!先将门打开再说。”他可以将门推开,可是他不希望因此伤了门后的田樱。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走吧!”田樱以为自己已经心死了,却没想到看到他时心还是会痛,痛到连呼吸也跟着痛。

 白景明知道田樱的固执足以跟驴子媲美,索使劲将门用力一推。

 田樱踉跄的倒退几步,眼睁睁的看着白景明登堂入室,后面还跟了那个女人。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不肯放过她吗?非要她亲耳再听一遍、亲眼再瞧一回他才肯罢休?!

 “听说你那天在机场碰到了我们?”白景明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还在气她不告而别的事情。

 田樱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难道…难道江宝恩去找过他?

 见她没有回答,白景明径自对着身后的白嘉丽开口:“告诉田樱你是谁。”

 白嘉丽其实觉得尴尬的,莫名其妙卷入他们之间的战争,而且自己似乎还是那个起火点。

 “我是他妹妹啦!是亲妹妹喔!之前也是我叫我哥去参加你的签书会的。”接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本田樱的漫画,翻开她当时签名的地方。“你看,这是你签的,『亲爱的白嘉丽』,指的就是我啦!”她急急忙忙的解释,希望能早一点跟这场闹剧撇清关系。

 格格一手捂着嘴,以免自己大笑出来。天啊!这不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怎么在现实生活中也见得到,而且还是活生生的发生在田樱身上。

 田樱原本苍白、冰冷的脸孔,随着白嘉丽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渐渐的热了起来。

 等到白嘉丽说完,停了许久,田樱才勉强开口,眼睛完全不敢看他。

 “你真的是他的妹妹?”有几秒钟田樱宁愿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免得让自己糗到无以复加的行为沦为笑柄。

 白嘉丽用力的点头。“因为读书的关系,我目前住在美国,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可以跟你见面。”

 看田樱已经羞愧到不知要躲哪里了,她也就不再加油添醋告诉田樱,她就是她回来的主要原因。

 “好了,这部分的事情已经厘清,剩下来的帐我再跟她慢慢的算,你先开我的车回去好了。”他说话时,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田樱,彷佛怕他一眨眼,她又会凭空消失了一样。

 “没关系,要不要先喝杯茶再走?”田樱根本不敢正眼看他,一想到得单独面对他不可预知的怒气,田樱就勇气全消。

 白嘉丽识相的瞄了白景明一眼,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希望她留下来的样子。

 “不用了,我正巧跟朋友约了见面,我先走一步,再见!”能离开战场,白嘉丽求之不得,一溜烟就跑掉了。

 格格眼看情势不对,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你要走了吗?”田樱眼巴巴的看着她,用眼神暗示她留下来。

 “喔,我刚好想起来待会儿有事,恐怕不得不离开了。”格格拿着随身携带的画箱,走出大门时还意味深长的拍拍田樱的肩膀。“樱姊,保重了!”说完,强忍住笑意离开。

 等到所有闲杂人等都走了,白景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他的声音依然冰冷,毕竟被判刑的人是他,白白受苦的人是他,他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饶了田樱。

 “啊!对了,我有事要去出版社一赵,这里就留给你了。”她也想跟众人一样溜之大吉。

 “过来这里。”他半威胁的开口。

 田樱望着大门,知道在白景明尚未同意前,她是走不出去了。

 她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的朝他靠近,最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在他面前。

 田樱还是心虚得不肯看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捅出这么大的楼子,还有,她这阵子的眼泪到底是为谁的?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他面无表情的开口。

 田樱紧闭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无可救药。

 “没想到向来伶牙俐齿的名漫画家田樱,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他跷着二郎腿,高高的扬起一道眉。

 “喂!要损人可得有个限度!”田樱嗫嚅的抗议。

 白景明握住她的手用力的将她拉向怀里,让田樱不得不正视他阴郁的眼神。

 “才这么一点蒜皮的侮辱就受不了了,那么你对我的伤害又该如何来弥补?”他?着眼睛,口气充满讥诮。

 田樱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已经被眼睛所看到的震慑住。

 若非听见他的声音,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脸色惨白、两颊凹陷又留着满脸胡髭的男人,是记忆中神采飞扬的白景明。

 她忍不住伸出手贴着他的脸,抚摸他这阵子新增的几条皱纹。一想到自己的错误对他造成的痛苦,眼眶就忍不住泛红。

 “对不起、对不起…”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抱住他,眼泪也扑簌簌直

 白景明的眼睛也热了起来,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着这怀念又熟悉的淡淡香气。

 “你这个磨人!竟然这样折腾我,就算我的命被你搞丢了一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哽咽的声音首度出曾经深深的绝望。

 “呜呜…我好想你…呜…我一辈子都不要跟你…分开了…呜呜…”想到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差点就因为自己的冲动再也见不到他,田樱心里就一阵发麻。

 难怪白景明总说她脾气再不改,有天会被自己的冲动给害惨,看来他早就比她还更了解自己了。

 田樱搐的哭泣声让白景明听得心都碎了,他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一定要答应我,在事情弄清楚之前,绝不要自己妄加揣测!”白景明捧着她的小脸,牢牢的盯着她的眼睛,严肃的对她说。

 不然他能怎么办呢?每次她一冲动,倒霉的人都是他。

 田樱抿着用力的点头,红着脸小声的说:“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说大声一点,我没听到。”

 “我知道了啦!我下一次会先将事情弄清楚再生气啦!”她的幽默感又回来了。

 白景明假装生气的皱着眉头。“还说!”

 语毕,他开始动手她的子。

 “喂,你做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景明落下的手掌打断。“好痛!”她发出尖叫。

 “这就是为了处罚你不告而别。”他闷笑。

 “可是--”这句话也还没说完,另一个巴掌又落了下来。

 “唉呦!”田樱痛得五官全皱在一起。

 “这一次是为了处罚你对我的不信任。”他板起脸说。

 “还…还有没有?”田樱可怜兮兮地开口。

 白景明捏捏她的鼻子。“还有一大堆帐,之后再来慢慢算。”

 接着他再也忍不住轻轻的吻着她。“天啊!我好想你。再也不许再离开我了,知道吗?”他几乎绝望的低语,想到两个人莫名的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他的鼻子就泛酸起来。

 “你要有心理准备,就算哪天你厌倦了,我也会死不放手,这样你能够接受吗?”她抿着嘴,抬眼瞅着他。

 白景明突然从他的食指上拔下一只白金的素面戒指,套在田樱右手的无名指上。

 “求你永永远远都不要放手,你愿意忍受这个傲慢的男人一辈子吗?”他的眼睛隐隐约约闪烁着泪光。

 田樱的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不假思索的用力点头。“嗯!”她亲眼见到他为了她做的所有改变,从刚开始的傲慢无理,到后来对她小心翼翼的呵护。而她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怀疑他的真心?

 他的包容、他的忍耐,让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什么是爱。

 “我爱你。”两人的额头靠着,田樱闭着眼睛倾吐心里的秘密。

 白景明收紧绕着她的手臂,深深地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听不到你说这句话了…”

 想到两人差点再也见不到面,他的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

 她让他感到完整,在他贫乏的心降下甘霖,滋润他枯竭的灵魂,让他欢喜,让他忧愁,带来了生气。

 她的爱带给他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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