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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众生炼狱 (上)
 惊恐万状!

 赵合德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人,只觉全身麻木,仿似灵魂自身躯离,任是怎样挣扎也回不过神来,在这时明时暗摇曳不定的烛光中,如鬼魅般面放大的瞳孔、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这张脸、这一切,是一场梦魇么?

 她全身颤抖,身体软软垂落跪倒在地,说话声已经完全没有平常的半丝语调“陛…陛下…”

 刘骛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提到面前,怒喝道:“你想辩解么?好啊,你倒是说说看,你掐死那个孩子时在想什么?你向朕哭诉她遇到意外尸骨无存时你又在想些什么?朕对你百般溺爱,想不到你竟会如此回报…”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响,说到最后,已是放声狂叫。

 “为什么?你回答朕!”他抓住赵合德用力摇摆,仿似要将她生生咬碎般的牙齿正在咯咯作响,提着她的手也抖个不停。赵合德的面容因恐惧而扭曲,在刘骛的视下,承现一片死白,嘴不停颤抖,却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耳听得有脚步声由远至近渐渐清晰,几个太监带着侍卫已经冲到了屋前,看到眼前的景象,这些侍卫便上前要将赵合德抓起,却不料刘骛忽然狂叫着一个耳光扇了开去,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滚,全给朕滚!”侍卫们面面相觑,只得退到屋外把守。一时间里外都安静下来,屋里的三个人,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充溢耳膜的,是杂乱重地呼吸声,可是就算是用尽全力去呼吸,将肺叶里的每一口气都深深转换,对于膛间压抑着的剧痛却是毫无帮助。

 这一刻似乎永远停滞不前。长到没有边际,好似时间在此停下,等待着屋内三人变做化石为止。夜间的风呜咽着自院落中卷过,不知过了多久,刘骛的目光才终于从赵合德身上缓缓垂落,他仿似在这片刻之间老了许多,全身无力地退后几步,重重坐在长榻上。不发一言。

 到了个地步,赵合德也知必死无疑,可是眼前刘骛的举动却有些让她意外,抬眼看向这个男人,此刻正垂首坐在眼前,他的额角有几缕发丝垂落,脸色苍白,赵合德忽然心中一痛!

 从没有这么痛过,尤如尖锤刺入,分明只出现一个腥红的血点。可内里已经血成河,这是她的良人,她的君主,可是自己对他做了些什么…赵合德忽然扑上前去。扑倒在他的脚边,泪如泉涌:“陛下…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刘骛木然不动,仿似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告罪,只是低垂着头看她,待她哭声渐止,他忽然轻轻挥手。道:“将她打入天牢!”门外侍卫顿时应声进来,将痛哭涕地赵合德押了出去。

 十数个太监侍卫在外垂首伫立,皇帝没有出声,他们也不敢进屋请驾回宫。四周再次陷落一片死静,许久许久,才听刘骛道:“你过来。”一直站在后面地班兮这才慢慢上前。刘骛抬头朝她注目。他的嘴角赫然带着一抹冷笑:“你有了身孕?”

 班兮木然摇头:“没有,那只是为了让她入局设的棋子。”刘骛轻轻一笑:“棋子!那朕呢,朕在你的这盘棋局中,算是第几只棋?”班兮垂目不语,他又道:“赵合德罪该万死,可是你…也一样罪大恶极,你可知道?”班兮沉默片刻,自行跪在他面前,黯然点头。

 刘骛垂头看她片刻,一股怒气猛地升腾上来,一把将她提起,他怒吼道:“在朕的酒中下藥让朕昏,又将朕捆绑在内室,无一不是死罪。你就是这样款待朕的么?这就是你约朕私会的目的?真是小看你了呀,你竟然还能拿捏藥量,让朕及时醒转刚好听到你们的谈话,为什么做这一切,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谁准许你死?谁准许你将朕的女人随意离?你们谁对谁错,朕没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朕到你这该死地煦仪馆来!”

 他咬牙切齿,注视她的双眼中满布血丝,无尽凶光。原以为今受邀来此是享受她总是别出心裁的又一个鬼点子,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这样一场戏,自始自终,身为君王地自己竟然只是眼前这个小女人棋盘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这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赵飞燕变的疯疯癫癫,如今既然亲耳听到了赵合德的话,这个女人也留不得了,而眼前这个班兮,这个班兮…他朝她探身过去,想自她的眼眸中发现一点什么,他的鼻息沉重之极“你究竟想做什么?看着朕痛苦你会快活么?回答我!”

 这纤小的脖子在他的手掌中仿似只要他再稍微用一丁点力气,就能将其生生拧断,这个明明连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地女子,却只是这样抬着冷静的双眸注视自己,这双眼睛中淡淡地没有光彩,活像一具已经死去的幽灵。

 可是刘骛不想放过她,他的手渐渐使力,指节发白,沉声命令道:“说话!回答朕!”看班兮终于动了动嘴,他才放开手,瞪视着她。

 班兮离开的他的手掌,顿时全身无力,滑落在地上,屋内二人都是重重息,那支赵合德点燃地蜡烛也在此刻悄然熄灭,二人顿时陷入在黑暗之中,沉寂了片刻,只得班兮轻声道:“宫闱之争,陛下不是一直很喜欢旁观吗?”

 刘骛身体一僵,却听她又道:“臣妾很早就知道,不论是许后还是赵合德,甚至当初地柳息儿,都是掌握在陛下的游戏之中,不是吗?”她说完这话,不再言语,屋里又静了片刻,便听刘骛道:“拿一支烛台进来,你们全都退到外院去。”门外太监立时依命将点燃地烛台放在屋里,所有侍卫太监宫女在瞬息之间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院落里只留下他们两人,班兮依旧跪倒在地,而刘骛坐地长榻上向她沉沉注视,他的目光中愤怒已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隐隐然地却像是杀机。

 “你都想到些什么,说来听听也好!”刘骛道。

 班兮闭了闭眼睛,才轻声回答:“当初柳息儿陷害赵飞燕落入冷宫,臣妾曾经去看望过她。”

 “哦,你倒是有些菩萨心肠,那时我记得你自己都不保,还敢去看望冷宫的妃子,你胆子可当真不小。”刘骛淡淡地说道。

 “臣妾也知道那样不妥当,所以是选了夜静更深的时分去的,可是去了之后,却看到有人自冷宫里出来。那夜月光明媚,臣妾这才得以窥见陛下的身影。”刘骛道:“是呀,朕也是挂念着这个美人儿,所以半夜去看望她,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

 班兮道:“自然没有,臣妾当时也想,既然陛下对赵飞燕如此重情,恐怕用不了几天,她就能离开冷宫了,却没想到,她并没有因此离开,而是因为盼儿的探望引出赵合德,才得以恢复身份。说起来,其实柳息儿确是以寻常姿做到了许多比她出众之人都没能做到的事,她得到陛下宠爱的时间长的令人心生疑惑。”

 刘骛道:“哦,原来你也会妒嫉他人。”班兮叹道:“照理说柳息儿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做完她的计划,因为她的计划实在荒诞,可谓漏百出,却偏偏无人阻拦,由着她被野心惑,越陷越深,终于到了不可自拨的地步。我想,陛下也许,也在旁观吧,这一场闹剧的主角,只有经得了您的默许,才会愈演愈烈,不能收场。”

 刘骛冷笑道:“她怀着朕的骨,朕怎么会由着她胡来,她要寻死,也要留下那孩子才是。”班兮黯然神伤,道:“后宫对陛下而言,是另一个战场么?所有的妃子,竭力讨好您的,以陛下喜怒自处的女人们,在陛下的眼中又是什么?”

 刘骛微微一愣,沉默片刻,他抬头向窗外凝视,道:“不错,是朕让林增暗中帮助柳息儿,也是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赵氏姐妹在面前耍小聪明糊弄皇后,因为这些乐子是朝堂上享受不到的。明明是朕的天下,可却有那么多人阻止朕恣意享乐,所以只有后宫,是朕的另一个更自由的天下,看着你们为了争宠用尽心计,偶尔随心意帮衬一下弱者,或是让胜利者得意忘形,无一不是更好玩的把戏。”

 然后,他朝班兮俯低,轻声地带着笑音道:“其实,朕并不在意赵合德是否真的杀了那孩子,只是让你这样握在掌心的感觉太差,实在是让朕哽不下这口气呀。你说这要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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