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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第二章 网中纵横
 天师和尚一跃而起。

 “笃笃”之声不绝于耳,是利箭中木板时的声

 舌。

 又听得“轰”然一声闷响,窗外突然火光冲天而

 起,柴房内的一切都被照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反倒让

 人有不真实之感。范离憎看到天师和尚与广风行的脸

 上皆是惊愕之

 火焰吐之声与物什爆裂的声音混作一处,显得

 格外惊心动魄,窗口处、门处开始有滚滚浓烟向柴

 房内飘进,广风行道:“小心烟中有毒!”

 天师和尚不屑地道:“区区火烟,也想围住我

 们?”单掌在地上一拍,人已冲天而起,如展翅巨

 鹏,向屋顶掠去。

 “哗”地一声爆响,屋顶已被天师和尚凌厉掌风

 击出一个大窟窿,天师和尚的身躯由此掠空而出。

 范离憎心道:“将我们引入柴房,再施以火攻,

 此计固然狠辣歹毒,但这种攻袭对我等却根本无法构

 成威胁,要冲出这一包围圈,可谓易如反掌。而无论

 是风宫,还是水族,都不应以这等毫无威胁的方式攻

 袭我们…”

 他心念未了,忽听得天师和尚闷哼一声,竟如折

 翅之雁般自屋顶飘落。

 范离憎与广风行齐齐一惊,失声道:“怎么

 了?”

 天师和尚神情凝重地道:“我中毒了。”略略一

 顿,又道:“屋顶竟然拉开了一张巨大的网,以我的

 掌势,竟也破之不开!非但如此,网上还暗结有不易

 察觉的倒钩,钩上淬了毒。”

 说到这儿,他再不多言,而是提神凝气,暗聚内

 家真力,杵毒素出体外,范离憎借着惊人的火光

 一看,果见天师和尚右掌有一处伤口,伤处已开始肿

 发青,显而可见他所中的毒甚强。

 范离憎心中顿时升起不安之感,他知道方才的那

 一番推测显然有误,对手不但绝不弱小,而且很是狡

 猾。

 此时烈焰四起,浓烟滚滚,柴房中的空气越来越

 混浊不堪,广风行将身子伏得很低,仍不由自主地咳

 嗽起来,想到若是浓烟有毒,其后果将何等可怕,范

 离憎再也沉不住气,他低声:“二位小心,让我一

 试!”

 “试”字甫出,他已如怒矢般标而出“砰”

 地一声,木门立即被他一掌震得粉碎,一股热立即

 向范离憎席卷而至,他不由心中一凛!

 冲出柴房外,范离憎果见一张巨大的网己将整间

 柴房网住,巨网的四角各有三人拉着,拉住巨网之人

 的双手都戴了手套,手套在火花映下,泛着幽幽金

 属般的光芒,看得出手套亦有不凡之处。

 除这十二人之外,另有十几人立于四周,各持兵

 刀,见范离憎冲将而出,他们皆无紧张之,依然从

 容而立。显而易见,他们对这一次突袭极有信心,他

 们相信天师和尚、范离憎,广风行不可能突破这一张

 巨网,只需等上一阵子,无需动手,范离憎诸人就会

 成为火中亡魂。

 范离憎暗提一口气,身形倏然疾而出,以手中

 的木为剑,一式“纵横怒”已倾洒而出,向那张巨

 冈当头去。

 纵如惊电,横如怒雷,一式之下,隐隐有引动风

 雷之势,虽是以木代剑,却声势骇人。

 “纵横怒”与巨网倏然相接之时,只听得“哔

 嚓”数声脆响,范离憎手中的木已断作十数截,而

 那张巨网却安然无恙。

 强势一拼之下产生的反震之力,更将范离憎的身

 躯震得倒跃而回,向墙上重重撞去,范高惜凌空强拧

 身躯,反掌疾速在墙上拍击数掌,身躯如燕般贴着墙

 体下落,飘然站定!

 虽是无恙,但范离憎心中却是沉重至极,若是巨

 网上没有缀以倒钩,也未淬剧毒,那么他还有信心从

 对方手中夺下巨网,而今,他手无利刃,血之躯又

 根本无法与巨网直接接触,要想破网而出,绝非易

 事。

 有人长声大笑道:“纵是有利刃在手,要想破网

 而出也绝不可能,更何况你手无寸铁?尔等不必再作

 无谓反抗,不如自行了结性命,也可免去烈焰焚身之

 苦!”

 范离憎怒意暗炽,脚下一挑一送,一截断木已如

 电出,向方才说话者疾而去,眼看断木即将由网

 眼穿而出之际。忽见牵拉巨网的十二人齐齐穆出两

 步,动作极其的协调一致,刚刚入网眼中的断木立

 时因巨网的移动而被扫落于地。

 自始至终,范离憎所攻击的对象一直神色从

 容,显然是有成竹,料定范离憎的攻击只能半途而

 废。

 范离憎长一口气,竟自退回柴房内,这时,屋

 内的温度已极高,犹如一只大蒸笼,更可怕的是靠近

 窗户那边,连屋内的木柴也开始燃烧。

 柴房内堆积的全是于燥的柴禾,不需片刻,整个

 柴房必然将陷于一片火海之中,形势之危急自不待

 言。

 范离憎心中极不好受,如今他纵是不惜性命与对

 手全力一拼,也不可能。

 三人亦无心去扑救柴房内所起的火,由于这根本

 于事无补。范离憎本是极为冷静之人,此时也一筹莫

 展,广风行嘶声道:“照现在的情形看,我们已凶多

 吉少,惟有破斧沉舟,方有一线希望,此时只要有任

 何计谋,那么纵然成功的可能极小,也要冒险一

 试!”

 “我倒有一计!”天师和尚忽然道。

 范离憎与广风行同时口道:“该当如何?”

 天师和尚道:“那张巨网最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

 坚韧,而在于它的毒。我本已中毒,再中一次也无甚

 区别,只要我能将牵拉巨网的人阵脚打,你们就有

 机会!”

 范离憎立时明白了天师和尚的意思,他知道以天

 师和尚的武功,纵是中了毒,也可在毒发攻心之前,

 发出惊人一击!换而言之,天师和尚已决意舍去他一

 人性命,以争取一线胜机,其实以他的内家修为,若

 是及时驱毒,方才所中的毒并不能危及他的性命。

 未等范离憎开口,广风行已抢先道:“此计也许

 可行…且待我出去看看四个方向哪一侧最为薄弱…

 …”说着他就要冲出门去,却被范离憎一把拉住,范

 离憎沉声道:“广大哥,我明白你是想抢先一试,但

 要试也应由我开始!”

 广风行本待否认,见范离憎神情,知道已无法隐

 瞒,当下道:“你们的武功都远在我之上,更应该活

 下去…”

 未等他说完,忽觉腋下一麻,身子竟已动弹不

 得,原来是范离憎突然趁机封住了他的道。

 范离憎低声道:“多有得罪了,天师会为你解开

 道的…”

 正待掠出门外,忽听得外头金铁鸣声倏然响

 起,三人齐齐一怔,不由呆立当场。

 但闻外面的金铁鸣声,呼喝声越来越密集,而

 且是从四面同时响起,不时夹有短促而惨烈的惨叫

 声,让人闻之心惊。

 三人胜上顿时有了惊喜之:情况有变了!

 天师和尚急忙解开广风行被封的道,三人同时

 掠出柴房外,四下一望,只见方才围困柴房的人正被

 人数占优的另一批江湖中人杀,双方拼杀得甚为

 烈,不过顷刻,已有五六人倒下了,为范离憎三人解

 围的人个个头蒙黑巾,极为悍勇。

 范离憎三人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脸蒙黑巾者很快占了上风,此时,柴房内已完全

 燃烧,烈焰冲天而起,三人虽已出了柴房,却并不能

 免去烈焰炙烤之苦,在肆的烈焰下,三人的发梢开

 始曲卷,全身烫热,大汗刚出,又立即干了,三人只

 觉口干舌燥,五内如焚!而眼前这一场莫名的厮杀使

 他们忽视了烈焰炙烤之苦,百思而不得其解。

 寒刃破空,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弧

 线,在火光的映下,织成一种异乎寻常的凄美之

 景。

 终于,最后一声短促而沉闷的痛呼声响过,脸蒙

 黑巾之人斩杀了最后一名对手后,竟未作片刻停留,

 架起他们死去的同伴,飞速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

 夜中。

 自始至终,他们未与范离憎三人说过一句话,似

 乎他们此举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救出他们三人。

 “轰”地一声巨响,身后的柴房在烈焰的焚烧

 下,有一侧墙再难支撑,轰然倒塌了。

 广风行冒着危险从柴房内出一犹在燃烧的树

 枝,小心翼翼地挑开巨网的一个角,范离憎、天师和

 尚身而出之后,他这才身出来。

 回首望去,只见柴房已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三

 人劫后余生,更多的却不是欣喜,而是惊愕。

 广风行的衣衫已被火苗烧得千疮百孔,头发也卷

 曲了,这使他的模样有些怪异,广风行道:“那一群

 蒙面人连被杀的同伴也带走,而且始终不肯以真面目

 与我们相见,由此可知他们是不愿让我们识出他们的

 身分,而不是为了防备对手的报复。”

 天师和尚疑惑地道:“他们救了我们,为何还要

 刻意回避我们三人?”

 范离憎道:“只怕不是‘施恩不图报’那么简

 单,但有一点是无疑的,他们如此举措,对我们应是

 无甚恶意的。否则,无论他们是要夺取密匣,还是要

 取我们性命,方才都有绝好的机会。”

 广风行、天师和尚缓缓点头。

 天师和尚搔了搔头,道:“无论如何,此地已不

 宜久留,事情真相如何,今也是无法查出的,不如

 等我师父待的事办妥了,再慢慢查明。”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大响,整间柴房终于完全坍

 塌!

 牧野栖正在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杀了池上楼时,痴

 愚禅师与崆峒左寻龙及其他数次高手突然赶至,这使

 牧野栖一时间更无法决断。

 略一犹豫,痴愚禅师已飘然而进,他似乎并未如

 何动作,却已不可思议地闪至内堂。

 牧野栖一惊之下,下意识地疾速跨进二步,长剑

 直取池上楼。

 “小施主,不可如此!”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

 痴愚禅师右手微扬,无形掌风悄然而起,向牧野栖手

 中长剑席卷过去。

 牧野栖倏觉手中之剑突然承受了一股极为强大的

 无形之力,手臂一紧,长剑几乎手飞出。

 一惊之下,他急忙脚下一错,斜斜倒踏半步。手

 中之剑顺着痴愚禅师那浑厚无匹的内力而出,在空中

 划出一道让人目眩神的弧线,竟在对方强悍的劲气

 之下,顺势而作,将剑抵于池上楼的口心脏处!

 一接之下,牧野栖与痴愚禅师同时暗惊,牧野栖

 心知若非痴愚禅师心怀慈悲,只取他的剑而攻,如改

 为攻击他本人,那么此时他绝难顺利地将剑抵于池上

 楼的前。而痴愚禅师因教人心切,故一出手就已用

 了七成功力,没想到对方如此年轻,却已有非凡剑

 道,竟能顺势而作,手中之剑既未手,也未折断,

 实是大出痴愚禅师的意料之外。

 此刻,牧野栖的剑抵于池上楼前,双方立时出

 现了僵局。

 牧野栖当即很恭敬地道:“晚辈不得已冒犯禅

 师,望禅师宽宏。”说话时,他的剑尖仍是不离池上

 楼前

 池上楼身为名门弟子,备受江湖人物尊敬,如今

 却被一少年以剑威胁,心中极度不忿,加上有伤在

 身,脸色极不好看。痴愚禅师本为正盟盟主,天下共

 知,思过寨则为正盟一支,牧野栖如此对待池上楼,

 无疑近于羞辱于正盟。

 痴愚禅师缓声道:“小施主,凡事应适时而止,

 何必如此咄咄相?你若信得过老衲,就说清事由,

 分个是非曲直,青红皂白。”

 牧野栖道:“禅师乃武林泰斗,一言九鼎,晚辈

 自然信得过,晚辈并无与池大侠为故之心,只是缘由

 一场误会…”

 “误会?我师弟戈无害亲口告诉我杀他的凶手是

 你,你就要杀我灭口,又有什么误会可言?我池某技

 不如人,你将我性命取了便是!若是你此刻不杀我,

 后我必为师弟报仇!”他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忍

 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痴愚禅师低诵一声“阿弥陀佛”随即道:“池

 大侠伤至如此,小施主既然自忖无错,便请相信老衲

 一次,老衲担保在事情末明真相之前,绝不会为难

 你。”

 牧野栖摇了摇头,道:“晚辈对禅师自是信服,

 只是戈无害已死,死无对证,要想查明真相,谈何容

 易?晚辈既不想冒犯池大侠,更不敢冒犯禅师,晚辈

 只求禅师与诸位今能给晚辈一个机会,晚辈后自

 会证明戈无害之死,是咎由自取!”

 “你说戈无害之死,是咎由自取?如此说来,你

 倒是匡扶正义,除暴安良了?”一个低哑的声音道,

 说话者是自院子里进入内堂的一名五旬剑客,此人身

 着青衫,脸色略略显得苍白,鼻梁格外高,他的剑

 不是如常人那般佩于间,而是双手环抱于前,这

 正是崆峒派中用剑的习惯,看来眼前此人应是崆峒派

 的左寻龙。

 牧野栖听出左寻龙语气不善,对己颇有指责之

 意,不由忖道:“果不出我所料,十大名门互为连

 理,自然是护着正盟的人,我一时又找不出戈无害被

 他人控制挟迫的证据,若是没有池上楼这一挡箭牌,

 又岂能逃过他们正盟的共同声讨?那时极可能冤死不

 说,还要背负名…所幸我终未走错。”

 当下他镇定地道:“戈无害滥杀无辜,正好被我

 遇见,我与之论理,几言不和,便拔剑相见,我侥幸

 胜了他,但并不愿动手杀他。公道自在人心,要取戈

 无害性命,也不必由我动手,思过寨侠名远播,对寨

 中弟子约束严谨,思过寨自会处治妥当。怎奈戈无害

 一心要致我于死地,不死不休,我感觉到他极可能被

 别人挟制而身不由已,有心忍让,可惜为了自保,一

 不留神,有了无心之错。池大侠不明真相,只是由于

 与戈无害同门情深,就偏听戈无害之辞,要为之报

 仇。戈无害的确是我所杀,但若让我为他偿命,武林

 又有何公道可言?”

 “公不公道,世人自有定论,你若信得过我们,

 就请放下手中之剑”左寻龙毫无表情地道。

 “诸位只要能退出内堂,我必离去,绝不伤池大

 侠毫发!”

 左寻龙脸色更显苍白:“让我等后退…嘿嘿,

 你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牧野栖神色不变地道:“其实此事之蹊跷,一想

 可知、为何我杀戈无害之后,池大侠恰好赶到?为何

 我与池大侠发生误会时,诸位前辈又碰巧出现?若说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巧合,那未必太巧了,让人难以置

 信。”

 左寻龙慢慢踱近两步,声音低沉地道:“你是在

 指教我等?”

 “不敢,在下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左寻龙正待再说什么,忽听得痴愚禅师道:“左

 掌门,池大侠的伤势要紧,我们退一退,又有何妨?”

 原来,崆峒、青城两大门派先后被风宫攻陷后,

 青城弟子被斩杀殆尽,崆峒派却有部分弟子侥幸幸免

 遇难,幸存弟子便推左寻龙为新任掌门。

 牧野栖心道:“看来左寻龙已代其兄之位,成了

 崆峒派的掌门人。”

 左寻龙有些不甘心地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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