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防空
历险记建业刚刚上了初中。学校经常组织学生挖防空
。学校下面的许多地方都被挖空了。低年级学生劳动时不进，只在口倒倒土递递砖，老师从不让学生进防空，说里曲里拐弯的，相连像
宫，进去就出不来。中间休息时，一同挖的高年级同学神乎其神地说，他们去过市里防空的主航道，那叫宽，能并排过四辆大卡车，还有商场，电影院，医院，简直就像一座地下不夜城。真要打起仗来，所有的人都要到下面去。建业他们几个都听傻了。真有那么神么？要能到下面去看看，那可就开了眼了。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下午放学，仲夏的
头还挂的老高老高的，蔚蓝的天空有几朵造型各异的云朵飘动，还不停的变幻着形状，象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慢慢的撕扯着它们。空气依然燥热而令人窒息，不管不顾地向人们施加着压力，在太阳落山前，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状况还将一直延续下去。建业和孙立正准备在烈
的灼烤下踏上回家的路，忽然发现操场东北角，那象鼓起半个鱼脊梁似的防空口的铁门虚掩着，没有上锁，而拿钥匙的办公室王老师刚刚骑自行车下班回家。院子里学生和老师正在急剧的减少，烈凄凉地注视着越来越空旷的校园。想看地下主航道的念头比建业还强烈的孙立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拉了一下建业悄悄地说，真是天赐良机，咱们下去转一圈，开开眼，明天吹牛也有了资本。咱学校就在市中心，那主航道肯定也在市中心，离学校远不了。建业有些犹豫，怕出事。可又一想，哪有那么多的事都让我碰上，下去看看就上来。下面又都有电灯，大不了下去就上来，花不了太长时间，回去晚些顶多跟父母说在学校写作业。二人拿定主意后装作上厕所，等到学校几乎没了人影，悄悄进了防空
。那次劳动休息时，趁老师上厕所，他们进过这个
，只是走的不太远。一进口，俩人感觉浑身那叫
，跟外面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凉丝丝，
乎乎，浑身的燥热顿时逃的无影无踪，心里舒坦的真想大叫一声。在口拐弯处，孙立随手打开灯，里一片光明，建业的心也为这明晃晃的灯光灿烂起来，为即将看到的宏伟壮丽的主航道而兴奋着。转过两个弯后，
里的灯忽然一下全灭了。二人心里一惊，怎么回事？停电了？这时，好像口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响动。孙立脑瓜一转，说，坏了，准是王老师又回来锁门了，快往回走吧，要不就出不去了。此时，想看主航道的念头在二人的脑海里瞬间消失。孙立不顾一切地边转回身往前摸，边高声喊，别锁门，里有人。奇怪的是，孙立觉得自己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给
走了，自己听了都感到很微弱。建业连忙制止他，说，别喊，让人看见就糟了。黑暗中，孙立扭头瞪了建业一眼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怕那个，只要能出去比什么都强。二人按照记忆中的路摸索着慢慢的往回走，却怎么也走不到
口。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声音。二人在七拐八绕的防空里迷路了。建业不由得急躁起来，带着哭腔说，这可咋办呀？这可咋办呀？
受建业的感染，孙立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这防空
里空
的，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黑的可真瘆人呀。他也感到害怕了。可一想是自己主张下来的，要怪只能怪自己。现在急也白搭，怕也不行。关键是找出口，只要找着出口，把门砸了也能出去。他平静了一下，用略略发抖的声音对建业说，学校的那个口可能找不着了，我看咱们还是往前走，只要找到主航道，那边肯定有灯，不会跟学校是一条线。建业心里早没了主意，听孙立这么一说，也只好应了。二人转身又往回摸。走了一阵，黑暗中忽然觉得
宽了许多，平伸手臂两边都摸不到墙。孙立一下子振奋起来，他激动万分地说，建业，宽了，可能是快到主航道了，肯定快到了。建业没有说话，他心里也这么想，刚才紧张的心情也一下好了许多。
心情好起来，刚才沉闷的空气一下子又活跃了，两人开始说笑了。两人便说笑着给自己提神打气，边脚下不停的向前摸着。
走了没多久，路不但没有再加宽，反到又窄下来，建业的心也随之又被吊了起来。孙立的心也有些凉，他心里暗暗地骂道，他妈的，哪有什么主航道，都是骗人的。无意中他忽然想起兜里的烟。他拉了一把建业说，咱先别走了，
烟，定定神。此时建业的心象飞在半空中的气球没有着落，被孙立一拉一
股坐在地上。黑暗中孙立点燃了一
烟，这是上个星期他用剩下的早点钱买的一盒烟。那天晚上建业已经了他一了。建业接过孙立递过来的烟，孙立为他点燃，他了一口，被烟呛得咳起来。两支香烟鬼火似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
里一明一暗的闪着。孙立想起什么似的一把将建业手里的烟，连同自己手里的烟一同扔在地上，连忙用脚踩灭说，不能抽烟，听高年级的同学讲，物体燃烧需要氧气，里的门堵了，空气就有限了，没有空气，咱俩就得憋死。听到死，建业打了个冷战，觉的脖子后边冷飕飕的冒了股凉风。想着死到临头了，建业忽然觉得自己的胆子有些大了起来。去他妈的，死就死吧，我要死了，别人见了我也害怕，别人都怕我了，我还怕啥。建业胡思
想着，心里到平静了下来。他对还站着愣神的孙立说，嘿，往前摸吧，二人顺着墙继续往前摸着，像两只没了头的苍蝇。建业忽然觉得有一丝凉风
面飘来。不对，刚才是害怕，脖子后面冒凉风，现在我什么也不怕了，怎么还冒凉风呢？孙立这时也感到了面时有时无的风，他一把抓住走在前面的建业，语无伦次地说，风，死不了啦，风把口吹出来了。建业也激动的大喊，就是风，地下哪有风，肯定是口吹来的。两人兴奋的
着若隐若现的风慢慢地往前摸，不时地给对方打气，也给自己壮胆。大约过去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前面忽然闪出一丝亮光，两人为之一振，终于见到了光，看见了光就看见了希望。着光他们摸爬着来到一个出口，那微弱的光原来是星。爬出口举目四望，原来他们顺着防空已经来到了郊外。这个口是个已经废弃了的口，旁边堆着砖块，像是要封口的东西。孙立和建业看着口旁的这堆砖，又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人一下抱在了一起。他们心里都在感激这废弃的口，是这废弃的口让他们获得了一次新生。他们彼此放开，面对着城市，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郊外的新鲜空气。这时才感到浑身发软饥肠辘辘。在夜幕的笼罩下，远处的城市像一片色彩斑斓的积木，有数的几座不甚高大的建筑物上，闪烁着
人的霓虹灯，隐约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和火车的汽笛声。虽然没有电视里见过的大都市灯火通明不夜城的繁华景象，但也透着
外小城北方硬汉般豪的生气。建业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远距离的打量着这座自己正在生活着的城市夜景。刚刚摆
了黑暗绝望甚至死亡困扰的建业，忽然觉得养活着自己的这座城市远不像以前他想象的像家的生活那样遭。家里的生活不正在好起来么？小城不也正在慢慢地发展么？孙立抻了一把正在遐思的建业，说，喂，你又瞎琢磨啥，课间你不出去活动，经常一个人在座位上瞎琢磨，现在跑到大野地又发什么神经。快想想回了家怎么
待吧。通过这一次的防空
历险，建业觉得自己一下就长大了，觉得自己考虑问题像大人一样复杂起来了。建业不再感慨。与孙立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两人约定回家都说在对方家里写作业。郊外的夜晚静悄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农户的窗户里闪出昏暗的灯光，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大田里庄稼长得正旺，放眼望去，黑
的一片望不到尽头，稍远一些的地方早已与黑暗含混不清的纠
在一起。高阔深远的夜空，点点繁星在闪烁，空旷的让人觉得心里没着没落。建业收回感慨的目光，对走在旁边的孙立说，我觉得活在城里真好！孙立看了看周围的一切，也说，嗯，就是真好。路边的灯光随着市区的临近逐渐的明亮起来，一如此时孙立和建业的心情。回家的感觉也由虚幻而变得真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