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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杜盼盼来到禅房外,隔着窗果然见着个在榻上盘腿坐着,面壁思过的男人。

 一个如同小山般沉稳的男人。

 房里人明明听见了脚步声却不动如山,而她,不过是隔窗见着了人,就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心安。

 她喜欢他!打小就喜欢!

 喜欢他身上那股总是能让她感到心安的味道。

 蹑手蹑脚地开门关门,小心翼翼地接近,杜盼盼走至男人眼前,见着了一张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入定似了的方正国字脸。

 以这男人的武功底子肯定早已知悉她的存在,但他没理她,继续沉思。

 而她,也早就习惯了他对她的视而不见。

 在他眼里,她恐怕终其一世都见不着她惯常在别的男人眼里见着的惊

 因为家里做的是棺誧营生,她打小便养成了看人先看面相的习惯。

 男人若是生得眉目含,未语先笑,就注定了会一生命带桃花。

 若是鼻梁高,鼻翼包覆,就代表一生吃穿不尽。

 若是有个山型鼻翼,就代表此人性格刚烈果断,样样事事都爱揽权在身上。

 若是像眼前这个男人,有张下颚太过方正的匾字脸,瓣上薄下厚,则代表着他处事自有定见,不易受人唆使摆布,重情重义,做事规矩,思路也是。

 是那种标准的只会按部就班前进,不懂迂回转折、寻的君子。

 不过君于是好听点的称呼“墨守成规的笨蛋”则是比较贴切的俗语。

 老实说,这男人有张太过方正的国字脸,眉目仅属端正,和俊美扯不上边,身材高壮魁梧,莽熊一般,反应又过慢,是以总会给人一种稍嫌笨重,不够灵活巧变的遗憾。

 此外他还不够细心,不够体贴,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好听的甜言语。

 但不管他有多少缺点,没法子,她就是喜欢他,就是认定他,就是谁也不想要,非君莫属!

 “大木头!你在想什么?”

 杜盼盼踢掉绣花鞋,爬上榻,全然没了方才在人前摆出的端雅贤淑样,虫儿似地爬近天道存身旁,甚至还孩子气地支颐,坐在杨上睇着他,方才那一再言明自己已经长大,要旁人守分际、知避讳的话,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那是因为…他是不一样的,和其它人都不一样的!在他面前,她从不需要刻意隐藏或虚伪,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听见她问话,那双浓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天道存开口,发出带着疑惑的低沉嗓音。

 “从古至今的所有英雄伟人,他们的共通点是什么?”

 闻言,杜盼盼忍不住失了优雅地暗翻白眼。

 原来他并不是在思过,也不是在参禅,更不是在悟道,而是又让他那两个混账师父用些怪题目给困在死胡同里了。

 比邻多年,对于乌龙观那两位既不义又不慈,镇贪财爱看热闹的师父,杜盼盼比谁都清楚。

 也很清楚在“老大玩不动,老二不敢玩,其它人不好玩”的前提下,过于敦厚笃实,脾气又好的三徒儿天道存,正是他们的最佳捉弄对象。

 他们明明知道这男人的脑袋不会转弯,却老爱出些乌龙鸟问题来刁难他,享受他那种非要挤出个所以然来不可的呆头鹅模样。

 对于他的问题,杜盼盼只想了一下便有了答案。

 “所有的英雄伟人,都是由母亲生下来的。”

 对付乌龙鸟问题,就得用乌龙鸟答案,不必浪费脑汁,更不需去循常理。

 小山般的浓眉在听见了这答案后,松缓了些许。

 “小张、小丁两个世仇约定以二选一,喝毒酒的方式来定生死,小丁喝到的是没毒的酒,但为何他还是死了?”

 杜盼盼轻皱俏鼻,灵瞳转了一转“因为小张反悔耍赖,拿刀砍死小丁。”

 “是这样子的吗?”天道存浓眉衔惑,再度问道:“人死后为什么会变得冰凉?”

 “因为心静自然凉。”

 “有十二只眼睛,四只耳朵,以及六只脚的动物是什么?”

 “怪物!”

 “王老头带了个婴儿去参加喜宴,他让婴儿喝了三大杯酒,为何同桌的人都没责怪或阻止王老头的举止?”

 “因为‘婴儿’只不过是那个人的绰号”“

 “什么东西听起来是黄的,看见的却是绿的?”

 “小黄瓜!”

 “神农尝百草,请问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啊,这个有毒。”

 “蛇为什么要蜕皮?”

 “因为它皮在。”

 “乌为什么会突然‘一个头两个大’?”

 杜盼盼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因为那只乌,正在想着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天道存转头直直觑视她,面现困惑。

 “盼盼,这一题的答案我听不懂。”

 “意思就是会花时间去想解出这些无聊问题的人,根本就是一只乌。”

 “乌会想问题的吗?”他还是不懂“乌又在哪?”他甚至左顾右盼起来。

 杜盼盼坐直娇躯,伸出柔荑没好气地往他头上轻轻叩下。

 “哪!这么大的一只还没见着?”

 “可我…并不是乌。”天道存老实敦厚的国宇脸上,困惑疑云满布。

 “是的,你并不是!”杜盼盼心疼地发出抱怨“那个会出这种无聊问题来考你的人才是真乌。”

 “可出问题的人是我二师父。”

 “没错,我骂的就是他。”

 “盼盼!”天道存变了脸色“你可以骂我,却不该骂我师父,师父说了每动个脑,永远不会老,他老人家的苦心你还太小,所以不能够明了。”

 到底是苦心还是坏心眼?

 是她太小还是他太蠢了?

 啊啊啊!她几乎要气得发出尖叫。

 算了!杜盼盼自己放下火气,天底下有些事就是无法愈辩愈白,尤其当面对的是个绝对恪守着尊师重道,有着最最传统的师徒观念的男人时。

 两人难得私下独处,她不想见他为此不开心,算了算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外人”又何苦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外人”一词让她心口泛酸,忍不住要找他麻烦。

 “你伟大!样样事事都记得先护着师父,如果今天我和你师父一块掉到水里,你要先救谁?”

 一句话将天道存再度问傻,国字脸上又浮出了如方才思忖那些乌龙鸟问题时的困惑。

 咬牙咬牙,生气生气,杜盼盼冷声问出口:“这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虽说不想和他生气,也知道跟个木头生气无济于事,但她就是不下火气。

 “你明明知道你那两个师父都会泅水,就只有我不会,先救我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难不成他真想见地死?

 “师父们虽然会泅水,但如果水太臭太脏,灌进肚子里也是会难受的,所以我得再多想想才能…咦,盼盼,你才来就要走?”

 跳下榻的杜盼盼边穿鞋边没好气回答:“不好意思,我还得赶着去学好泅水,免得迟早死于非命!”

 “盼盼,你生气了吗?”

 “我怎敢?”她哼哼冷笑“是我的错,不自量力,拿石头去和金块做比较。”

 呃…天道存困惑了,他们刚刚不是在讨论落水的事吗?怎么会跳到了石头和金块上呢?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看得出来你在生气。”老实人毕竟还是有长眼睛的。

 “知道我生气了你会在乎吗?”美眸终于肯转过来,朝男人去强力怒火。

 “我当然在乎了…”木头男子用力点头“如果你不理我,将来我有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时,该找谁去?”

 美眸里的火花更炽了,空气中仿佛还能嗅着烧焦了的味道。

 很好很好!原来他彻头彻尾,就只当她是个智囊军师?!

 而她,却蠢到将他视为生命中的唯一男子?!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比较傻?究竟是谁呀!

 见美人儿怒转身就走,木头男子赶紧向纤影伸手,心慌意之际一张口…

 “胖胖别走!”

 纤影闻声定住不动了。

 氛围安静,那知道闯了祸的木头男子,僵立静止,连呼吸都不敢了。

 良久良久后,盛怒中的人儿才终于缓缓地、慢慢地、冰冷地旋过身,以火山爆发般的眼神瞪住木头男,咬牙切齿地一宇一字说出口。

 “我叫杜盼盼,不叫杜胖胖!是盼盼不是胖胖;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许再在发急的时候开口喊我!听、见、了、没、有?”

 呃,听见了。

 在人儿怒地摔门离开后,天道存对着那被摔得行将解体,摇摇坠的门扉心道,并忍不住在心底生疑,不明白何以外界人会给盼盼取蚌“棺铺西施”而非“棺铺女罗刹”的封号。

 老实说,在与她认识了这么多年后,他真心觉得后者于她,其实还比较贴切。

 *********

 三后“你家可好”棺铺内,晚膳时分。

 虽然说是在用膳,却也是杜家拿来检讨今工作成果的时候。

 “壮儿。”杜家老爹杜可好,边挖饭吃边问向儿子杜壮壮:“杭州‘庆余棺行’订的那十口福棺,你让工匠赶工得如何了?人家可是要拿去摆做店面的,作工丝毫不能马虎。”

 “知道啦,爹。”

 人如其名的杜壮壮,抬高了一张晒黑的和气笑脸,回话的同时没忘了继续往桌上香的热菜动箸进攻。

 “那批棺材我已代了再代,吩咐了再吩咐,务必让师傅们多放些心思下去,雕了棺材花,嵌上了,并仔仔细细刷了几次漆,保证绝对不会砸了您的招牌。”

 “是吗?”杜可好满意的点头,出微笑,转头问向媳妇:“花,今儿个里可有铺新订单?”

 “有的,公公。”在公公面前永远只有笑脸相的魏花,乖巧的开口“有三笔单子,且刚好挑的日子都是这个月二十九。”

 “没办法,下个月是鬼月,谁都不想排在那时候,肯定这个月会忙些,人手还安排得过来吗?”

 “人手安排不是问题,不过公公…”魏花瞅了杜可好一眼,把话停下。

 “怎么?有问题吗?”

 “其中有一家,要求一定要和小泵亲自洽谈才肯下订,而且对方订的是香木圆心十合头,咱们铺里最上等的棺,又说了所有仪式都要包给咱们来办。”

 听起来这可是桩大生意呢,只是…

 “对方派来负责协商的人是…”

 接收到公公的询问眼神,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魏花凉凉作答。

 “是男的。”

 话说完魏花便垂下眸子,没让杜可好见着她那不以为然的眼神。

 没错,是个男的,那又怎样?

 拜托!打开门来卖棺材,能够规定上门买家的别吗?难道说家里有男眷的,就都不许死人了吗?真是可笑!

 偏偏她公公和相公,全都将盼盼那丫头给宠上了天,由着她耍任,还筛选客人呢,真是胡闹!

 西施、西施,光靠那块“棺誧西施”的招牌,天上就会掉下银子来吗?

 桌底下的脚让人给踢了一下,魏花抬眸,见着了丈夫送来的警告眼神。

 多吃饭少碎嘴!

 杜壮壮的警告让原还有话要说的魏花,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扒饭。

 至于杜可好,则是将询问眼神转投给了女儿。

 “盼盼,你怎么说?对于接下这单生意可有兴趣?没关系,你尽管表示,我和你大哥绝不会委屈你去做不想做的事。”

 不想委屈女儿却能委屈媳妇?就她杜盼盼娇贵而她魏花就活该倒霉吗?

 心头满是不悦,杜家媳妇儿低头扒饭的声音更响了点。

 让老父凝眸问了半天的杜盼盼,先是幽幽地放下碗筷,继之托腮叹息,最后菱轻启,说出的却是让在座三人同感一头雾水的话语。

 “都三天了…”那双蒙蒙的美眸像是看着父亲,却又仿佛视而不见“他居然没来求和赔不是,敢情真的是蛇蜕皮,皮在了…”

 听不懂的杜可好正想问清楚,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像是夜鸰的啼音,紧接着他那原是神魂不知飞向了何方的宝贝女儿,猝然跳起身,抛下了一句…“我吃了!”就眉开眼笑地奔离愣视着她的三人眼前,跑得不见人影。

 吃了?!

 杜可好瞪着女儿那没碰过的一碗饭,愕然的眼神半天收不回。

 这丫头,真是愈大愈让人搞不清楚究竟在想啥了,唉!

 *********

 杜盼盼气吁吁地来到两家相临的小门旁,果真见到了让她又气又恨却又放不下的男人。

 哀顺气,她别过小脸不看他,打死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太过喜悦的眼神,让他知道她有多么开心能见到他。

 见她虽然被他用暗号喊了出来,却是扭过身不理人,天道存神情有些无措。

 “盼盼,你…”他原是想问她还在生气吗?想想不好,遂改问道:“在吃饭吗?”

 “是的,我在吃饭…”芙蓉股的绝小脸冷冷转过来“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而不是要道歉陪不是?不是要告诉我,在经过了几天的思量后,你终于发现了我比你的师父们还重要?

 问话时,杜盼盼在心底起誓,如果这木头胆敢点头,她肯定二话不说,再度扭头走人。

 “不是的…”天道存搔搔头,憨容上微现局促“你好像…我好像…欸欸,我们好像有三天没见面了吧?”

 “恭喜喔!几没见,数字能力进步了。”

 “盼盼…”他无奈的叹息“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芙蓉小脸冷冷抬起“我是不是在生气,对你重要吗?”

 “当然重要。”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撒谎!”杜盼盼一双美眸里凝聚了水气,随时有可能聚云化雨。“如果真的重要,你怎么能在过了三天后才来找我?”

 “那是因为…”木头男子神色微憨“我出城去了。”

 出城?

 在明知道她生气的时候?美眸不再众云,改为雷电集了。

 “哼哼!你可真有兴致。”

 “兴致?盼盼,我不是去玩,我是去找人教我东西。”

 “教你什么?”她冷嗤“又是为了想解出那些乌龙鸟问题?”

 “不是的,我是为了学做这个送给你。”

 他那只始终搁在身后的大手终于伸出,掌心里捉着一个她不曾见过的怪东西。

 “这是啥?”她眸里浮现一丝惘。

 “羊皮囊。”天道存回答她,上前一步,将东西到她手上,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些,然后开始解释。

 “要做这气囊得先宰一头羊,将羊皮像衣服似地整个扒下来,再将四条腿和两头扎紧,要留心的是得选用山羊,因为山羊皮比绵羊皮要厚实,不易破损。为了防止漏气,制作过程里一定要放些胡麻油进去,现在会是这个扁样是因为还没吹气,等到要用前得先吹气,吹气前记得以嘴含一口油,对着羊腿的孔吹进去,还要记得先放盐水,这样才能保证扎口不会漏气…”

 杜盼盼举起手,打断了眼前男人那没完没了,老太婆裹脚布似的冗长解释。

 “你出城三天,就为了做这个东西给我?”

 “没错!”他憨笑地点头。

 “我要这个做什么?”杜盼盼没好气地问。他不知道男人在向女人赔罪时,若非送花就该送首饰,而不是这种拿在手里嫌油腻,且还带着羊膻味的鬼东西吗?

 “有了这个羊皮囊,你就不必费神去学泅水,或是担心落到水里没人救了。”

 嗯嗯,她终于懂了,搞了老半天,原来这颗木头脑袋还在那个“落水救人”的问题上猛打转,还在当她的发火,是因为怕落到水里人家不先考虑救她。

 在见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后,她究竟是该感激,还是该继续生气?

 杜盼盼面无表情,将那只臭呼呼的丰皮囊往地上扔去。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整天将这玩意儿挂在身上,就为了那可能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失足落水。”

 天道存搔首,不懂何以他已帮她解决了问题,她却还是一脸冰霜?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他只好这么说了。

 杜盼盼哼口气“有备无患?说得好,那你把这东西拿去送给你师父们吧,反正他们在你心里向来就比我重要,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邻居!”

 天道存不认同她的话“你是邻居没有错,却绝不是无足轻重的。”

 “是吗?那好,我问你,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

 木敦敦的国字脸上出现了困扰“你是…盼盼。”记得要留意发音。

 “盼盼是什么?”

 丙真是块木头,都给你机会了,说句好听的是会死吗?

 “盼盼就是…”方正的国字脸上,再度浮现了天道存在思付乌龙鸟问题时的惘表情“盼盼!”

 啊啊啊!气到了胃好痛喔!杜盼盼猛跺莲足扭过柳,举步走。

 “如果盼盼就只是盼盼,那你又何必来吵得人不能吃饭?”

 “盼盼!”天道存伸手扯住发怒走的人儿“如果盼盼不只是盼盼,那么盼盼又该是什么?”老天!这个问题比二师父出的还要伤脑筋呀!

 盼盼就是盼盼,是他必须以生命来守护的盼盼,难道不对吗?

 杜盼盼回头,美眸厉瞪着他。

 “你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就只有这一个,你必须问你自己,放开手!”

 “不放!”

 天道存叹息,话虽这么说,但钳住小手的大掌,力道还是小心地控制着,

 就怕弄疼了她。虽然他向来枝大叶,憨拙迟钝,但许是打小就扛起了得照顾她的责任,是以向来对她就比对任何人要来得小心翼翼,怕她饿,怕她哭,更怕她受伤。

 “盼盼,你是不是癸水来了,所以最近才那么容易上火?”

 火气跑到了脸上,杜盼盼酡红着小脸,死命地跺足。

 “你你你…我我我…才不是呢!你没事胡猜什么?”

 只怪两人相识岁月太长太久,他甚至还帮娃娃时代的她换过巾布,她又打小习惯了什么事都爱巴着他说,这才会弄得她的大小琐事他都知悉,且还视作理所当然地毫不避讳。

 讨厌!也不想想她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能把那种事给挂在嘴边上问的吗?

 天道存再度叹气“你不胡乱发火我就不胡猜,而且气了三天也该够了吧?再气下去是会伤身体的。”

 气了吗?她气了吗?闭上眼睛问着自己的杜盼盼,没来由地感到气。

 她明明知道那是块木头的,是她自己选择了要喜欢他,要走上这条路的,难道不是吗?

 既然早已知道他的口拙,又怎能希冀从他口中听到甜言语?

 如果他真的说出了,她可能会被吓到,当他是学坏了。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盼盼就是盼盼,就好比天道存就是天道存,改不了的。

 而她,不就是因为他那敦厚笃实,可以给她安全感的子才会喜欢他的吗?

 虽然恼他不开窍,气他不解风情,但这种事得慢慢来的,她又何必硬要为了这种事搞得两个人不开心?天知道在斗气的三天里,她有多难受。

 包何况…

 她将眼神投往被遗忘在地上的羊皮囊,他其实是在乎她的,在乎到会将她的所有玩笑话认真思考对待,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念头一转再转,杜盼盼虽已决定原谅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出题刁他。

 “要我不生气也行,你哼首曲子给我听吧。”

 “哼曲?”天道存那张老实脸上窘遍布“我不会。”

 “谁说不会的?我小时候睡觉时你不都哼给我听,哄我入睡的吗?”“那…”老实脸上的窘更浓了“那都是顺口胡诌的。”

 “胡诌的也行,总之,你哼曲儿给我听,我就不生气了。”良久良久之后,天道存再度如往日般地对她投降。

 他唱了,而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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