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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守城


 尉迟恭没有回答,秦琼道:“寻常一铁匠,怎么可能心思如此慎密,察知突厥的劫掠计划后,还把内应打昏了藏在酒窖里,带仲明去看?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让仲明帮你解决此事。想试探我们?谁授意你试探我们的?罗成早就看出你想打听我们消息…”

 尉迟恭道:“秦将军恕罪,敬德绝无试探之意,待仲明,确是真心使然。”

 秦琼道:“那天出发前你匆匆忙忙离开,想必也是通知手下,让人前去朝刘文静搬援兵了。”

 尉迟恭一笑:“没想到都被秦将军看出来了。”

 秦琼道:“我开始还在奇怪,李济又是什么人?是你上司?”

 尉迟恭道:“李大人不间,还会上门拜访,这次他会分说清楚,敬德不敢妄论李大人之事。”

 秦琼道:“你真正出马脚的那次,是刘文静看你的一眼,那天你俩明显认识,又装作不认识。”

 尉迟恭叹了口气,解释道:“外突厥人肆久,连唐国公都无计可施,并州虽说兵力强盛,但要一搦突厥可汗,太难,被连番洗劫,又无法抵抗,只得设法保住百姓,减少损失。”

 秦琼又问:“现在呢?为什么要把你调走?”

 尉迟恭淡淡:“突厥进犯晋,来年将有一场苦战,敬德一来必须回晋协助,二来…”

 “二来。”秦琼悠然道:“装不下去了,怕被仲明识破。”

 尉迟恭笑而不语。

 “罢了,后会有期。”秦琼道。

 尉迟恭忽然道:“秦将军留步。”

 秦琼抬眼瞥尉迟恭,尉迟恭道:“突厥兵马进犯,请二位协助一事,乃是敬德老友李靖大人告知,得他书信指点,着我寻仲明,才有此唐突之举,盼兄弟朝罗兄代为分说。”

 “李靖?”秦琼略一沉

 尉迟恭便解释道:“就是那天在算命摊前,受了仲明二两银子那人。如今已往晋,投奔唐国公。”

 秦琼明白了,说:“只朝罗成解释?”

 尉迟恭迟疑,秦琼道:“仲明我就不管了,再会。”

 秦琼要走,尉迟恭又道:“秦兄弟。”

 秦琼知道尉迟恭想说什么,嘲笑道:“仲明其实聪明得很。”

 尉迟恭笑道:“是。”

 秦琼道:“之所以一时糊涂,是因为他先入为主,没将你当外人,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否则早就看穿你这点小花招了,我和罗成都不去揭穿你,不过要骗人,你最好就骗到底,否则…嘿嘿,惹恼了他,来有的你受的。”

 尉迟恭:“…”吕仲明回到家里,只觉人生一片灰暗,罗士信一脸漠然,正在玩一把小刀。

 吕仲明回来就朝胡上一趴,动到被子里去,不动了。

 罗士信也见怪不怪,懒得理他。

 不多时,吕仲明又从被子里伸出半个脑袋,眼睛看着罗士信,问:“秦大哥呢?”

 罗士信:“买菜。”

 吕仲明:“尉迟要走了。”

 罗士信:“去哪?”

 吕仲明:“当兵。”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罗士信自嘲般地笑笑,不知道在笑尉迟恭,还是在嘲笑自己。

 吕仲明自言自语道:“我还好多话没问,怎么这就走了。”

 吕仲明趴着又渐渐睡着了,迷糊糊听见秦琼回来了,和罗士信说了点什么,再睁眼时,看见秦琼在和面,罗士信在包饺子。

 “饺子——!”吕仲明登时就精神了,捋了袖子过来帮忙。

 一炷香过去。

 “求你了,别包了成不…”罗士信与秦琼苦苦哀求道。

 吕仲明的饺子包得七八糟,歪瓜裂枣,罗士信的饺子则包出来都是白白胖胖的,吕仲明坚持要包,罗士信便道:“自己包的自己吃。”

 于是是夜,三个人就凑在一起吃饺子,最后果然还是秦琼和罗士信分着吃了吕仲明包的饺子,而吕仲明吃的饺子都是囫囵的。

 吕仲明边吃边把尉迟恭的话说了,秦琼与罗士信换了个眼色,说:“让他去罢。”

 “说不定哪天再出现在你面前。”罗士信漫不经心道:“就成了个大将军呢。”

 秦琼附和道:“就是,说不定再回来,就官居一品了。”

 吕仲明沉默良久,摇摇头,他相信尉迟恭会混得很好,也相信他们很快会再见面,然而尉迟恭一走,他的内心总觉得空空的。更要命的是,这种每天有饺子吃,有酒喝,和罗士信秦琼俩人一起过小日子的生活,居然感觉还不错。

 走了个尉迟恭都有点受不了,要是哪天和秦琼罗士信分离了怎么办?吕仲明想都不敢想,太可怕了。以后有机会得回去点仙丹,大家一起吃了白飞升,永远在一起。

 嗯,必须的。

 “小二愣子又在傻笑什么?”罗士信莫名其妙道。

 “没笑什么。”吕仲明泪满面。

 夜,晴月万里,吕仲明听到窗格上一声轻响,瞬间就醒了。

 窗外一个人影闪过,吕仲明迟疑要不要去追,然而那人影已消失了。

 尉迟恭放下弓,跃出院墙去,罗士信穿着一条黑色武,显是才起来,站在巷子口处,冷冷道:“站住。”

 尉迟恭拎着个包裹,搭在一侧肩后,驻足巷内。

 罗士信左手拳,右手掌,拉开些许,冷冷道:“罗成不才,家里也容不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朝尉迟兄讨教几式。”

 尉迟恭笑笑,朝罗士信抱拳,沉声道:“罗兄弟,今在下身有要事,改唐王府中再会如何?”

 罗士信冷冷道:“不敢?”

 尉迟恭道:“杨广避走扬州,突利汗窥见中原积弱,高丽之战迟迟未定,将大举进关,南下掳掠。恳请罗兄,将此事暂且一放。”

 罗士信淡淡道:“你要去何处?”

 尉迟恭答道:“朝北走。”

 罗士信眯起眼,尉迟恭道:“这一去,不知能否再归来。中原战事频繁,各地义军已再控制不住,但突厥人万万不可进关,否则中原大地休矣。他朝有缘,期望再会。”

 罗士信警觉地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要去刺杀突厥的可汗?”

 尉迟恭没有回答,一躬身,绕过罗士信离开。

 吕仲明点起灯,握着尉迟恭给他的那把弓,长弓通体漆黑,鳞纹中泛着金色,弓弦看不出质地,但显然是费尽心机所制。手指一弹,金铁声嗡嗡作响,弓刻着四个古篆:****

 吕仲明不认识这四个字…

 第二天,吕仲明拿着那把弓去问罗士信与秦琼。秦琼也看不出来,罗士信则更看不出来了。

 秦琼和罗士信在门外贴联,罗士信躬着身子,秦琼踩在罗士信背上,将横批贴上。

 “给你你就收着。”秦琼道。

 罗士信躬身,抬头看着吕仲明,说:“待你这么好,不容易。”

 秦琼拍拍手,笑道:“就是,哥哥们还没给你东西呢。”

 吕仲明递给他们两块鳞片,说:“喏,这个给你们。”

 罗士信:“??”

 秦琼看了一眼便收着,吕仲明便抱着那把弓,坐在门外看自己写的联。

 秦琼赞道:“当真好字。”

 吕仲明道:“以前当兵那会,军营里过年吗?”

 “哪有什么年。”罗士信随口道:“都是战场上过的,还得提防着掉脑袋。”

 秦琼笑道:“跟你俩逃出来了,才这么过日子,换了从前是想都不用想的。也不知道能再这么过上个几年。”

 “可以过很久。”吕仲明笑道:“大家都会功成名就,过一辈子,然后,好好地呆在上,儿孙满地,自然老死的。”

 罗士信道:“过完年,这里就不能呆了。”

 秦琼看了罗士信一眼,示意他别多说,吕仲明却在想未来的事,一时半会也没听见。当天晚上,雁门关下代县家家户户放鞭炮,庆贺过年。

 又过了将近半个月,冰雪消融之时,北方传来消息,刘文静在阻击突厥的战斗中落败,突厥人即将大举入侵。中原调来不少兵马,一时间代县百姓人人自危,登时紧张起来。

 隋兵挨家挨户拉壮丁,让从未受过训练的男丁拿上武器,前往雁门关下,抗击突厥。

 元宵还没过,城东登时空了一大半,家家户户都在担心突厥入侵的事,已有不少人舍下家业,南下逃生。

 “去哪?!”隋兵统领在外围巡逻,大声喝斥百姓,怒吼道:“都给我滚回去!再出来一步,格杀勿论!”

 隋兵牢牢把守住出城口,已有不少百姓翻出土郭去,试图逃离,隋兵便在喉头箭,有人发出惨叫声,摔下墙去。

 恰好这秦琼出来买菜,一路过看见,便怒不可遏,吼道:“杀百姓做什么!你们还是不是官兵!一群土匪!”

 秦琼在城墙下这么一吼,隋兵便纷纷围上来,百姓也已经忍无可忍了,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时,吕仲明终于找到了秦琼,快步追上来。

 “别吵架别吵架。”吕仲明道:“大家都回去罢,别朝外跑,现在外头更不安全。”

 吕仲明四处看看,爬上一个板车,朝百姓们道:“南边传来消息,突厥人已经侵占了整个并州,现在外头官道上都是突厥游击,离开代县也没用,走不了多远就得被打劫。东边又有叛军作,哪儿都不安全,留在城里,听我一言。”

 “那小子是谁?”隋兵统领道。

 “本地的一个算命先生。”部下道:“是个道士。”

 吕仲明又双手外扬,赶鸭子般将他们赶回去,百姓们听吕仲明所言也有理,便一时间都散了。吕仲明回头望隋兵队长,见其凶神恶煞,本想与他交流几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下来搭着秦琼肩膀回家去。

 “怎么出来了?”秦琼问道。

 “罗大哥说外头。”吕仲明道:“让我找你回家。”

 秦琼叹了口气,问:“怎么办?这一仗能胜不?”

 “不知道。”吕仲明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种小战役他根本不记得。问秦琼道:“要走么?”

 “走去哪?”秦琼道:“整个天下,竟然没有一个能住的地方。”

 秦琼所言不假,现在的中原大地已经战火四起,没有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了。反正以能力,也足够自保,吕仲明是不担心自己三人的。

 然而回到家门口,就听见罗士信与隋兵正在争执。

 “国难当头!”隋兵道:“我管你什么人!马上拿起武器去参军!”

 罗士信也炸了,怒道:“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有什么权利使唤我?我兄弟没回来!哪里也不去!”

 秦琼与罗士信进去,见两名来征兵的隋兵一身铠甲,拿着武器,罗士信一言不发,进屋去提长槊。

 吕仲明生怕罗士信一动起手来,庭院内血溅五步,待会又要擦洗半天,忙道:“罗大哥,别动手!有话好说!”

 “你兄弟回来了。”隋兵道:“现在就去。”

 秦琼抱拳道:“军爷,我这兄弟脾气爆,待会我劝劝他,您先请。”

 那隋兵也不想真的动手,毕竟此时城内人心惶惶,极易起民变,便悻悻看了他们一眼,说:“早点来军营报道。”

 隋兵走了,吕仲明关上门,三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打仗么?”罗士信问二人。

 吕仲明道:“打吧,兵荒马的,也没地方去了。”

 秦琼点头道:“先吃了饭再说,才有力气打仗。”

 于是三人吃了午饭,秦琼又嘱咐吕仲明多吃点,毕竟一进军营,就又要回到每天躺在上避免消耗体力的生涯了,吕仲明便拼命,吃了三大碗饭,去报道时还猛打嗝。

 军营外到处都人,全是被抓回来参军的老百姓,隋兵推推搡搡的,给他们发武器,盔甲是没有的,每人一把生锈的铁剑,就可以拿着上阵去捅人了。

 “你!到这边来!”

 隋兵骂骂咧咧道,吕仲明被推到一个队伍里,拿了一把连木柄都没有的大柴刀,又被推到方阵里去练兵。秦琼则领到一把剑,罗士信拿了条铁链子,呼呼飞了飞。

 吕仲明扛着刀过去,登时引起一阵哄笑。

 “吕道长!你也来了!”有百姓笑道。

 吕仲明莞尔道:“可不是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道长也得上阵打仗啦。”

 这话又引起一阵大笑,那一队足有两百多人,都蹲在地上拉家常聊天。又有人问:“道长,给算一卦罢,咱们能活下来吗?”

 吕仲明笑笑道:“我说能,你信吗?”

 众人又笑了起来,吕仲明道:“求道,修道,不是为了避死。是为了悟道。”

 “悟道就能不死么?”有人问道。

 吕仲明笑道:“悟道能让你不怕死。”

 那一下又是全场大笑,一名隋兵过来,大声道:“不要再在那里妖言惑众了!都站好站好!集合了!你到后头守城墙去!”

 那隋兵见吕仲明扛着把大刀都吃力,便要把他赶出去,秦琼忙道:“军爷,这是我小弟,我们仨是一起的。”

 隋兵看着秦琼,罗士信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将他拎出去,我们也不打了,这就回家去罢。”

 隋兵见罗士信这么说,便道:“那就留下来罢。”

 说毕,隋兵便将诸人集合在一起,开始练兵,先是说了点和突厥人手时要做什么,怎么打,又教了些格挡,招架的手法,吕仲明听得一脸麻木,这伙人连战马都没有,拿着锈刀铁剑,就要上去跟人骑兵打仗,根本就是当炮灰的命。

 休息时,民兵们仍在似是而非地习练把式,秦琼过来问道:“怎么打。”

 吕仲明无奈叹了口气。

 “打不过。”吕仲明道。

 “用上次那招行得通不?”罗士信问道。

 “红磷吗?”吕仲明皱眉道:“不可行…现在没风。而且这一仗,不是咱们说了算,再多的办法,也无法实施。”

 “突厥人擅平原突击,不擅攻城。”吕仲明道:“如果让我守这座城,我会让所有民夫都把武器扔了,马上推土,加固城墙。再朝城墙上浇水。”

 “好办法!”秦琼一听就道:“接下来呢?。”

 “死守。”吕仲明道:“代县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战略目标,只是在侵占并州的过程中的一步,守上个十天,等到上,晋几城率军来援,突厥必去。”

 罗士信道:“万一晋不来救呢?”

 吕仲明道:“那就…”

 “七窍血而死了。”秦琼无奈道:“我去找守城的,找他谈谈。”

 罗士信拿起武器道:“我陪你去谈。”

 秦琼:“我是用嘴谈,不是用谈!”

 罗士信讪讪,吕仲明忍不住好笑,秦琼便转身走了。他从军多年,虽说现在成了逃兵,却仍深谙军队系统涉之道。想必能说服守军将领。

 吕仲明拿着大刀,与罗士信二人劈砍练习,没到半个时辰就累得不行,隋兵通知道:“今天先回去各自练罢,记清楚番号,明天早上准备过来。”

 于是众人便作鸟兽散,各自回家干活陪老婆了,秦琼一时间还未回来,罗士信便让吕仲明先回去睡觉,自己在校场外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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