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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流星


 但凡武将叫阵,素来都是“XXX,上来领死!”“杂鱼!快快将项上人头送上来,你爷爷砍了赶着回家吃饭去!”一类的,至不济,普通武将叫阵也是“出来送死!”

 到了吕仲明的爹身上,只要自报姓名,连叫阵的话都不用说,对方便已闻风丧胆,骇得脚软。可惜到了吕仲明自己身上,则提着把戟,战战兢兢在城外喊有种你过来啊,过来过来过来啊。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观吕仲明背后漫山遍野的火把,便知有埋伏,不敢轻举妄动,片刻后木楼哨塔高处出来个人。

 “来者何人!通了姓名!”那武将吼道:“爷爷手下不斩无名之人!”

 这才有点两军对垒的样子,然而吕仲明听到这句,又接不下去了,寻思片刻后,大声道:“吕仲明!”

 话音落,双方响起一阵哄笑,吕仲明只觉哎,怎么会这样,又喊道:“有种你给我出来!”

 那武将已看出吕仲明没打过仗,还心想究竟是谁派了这等傻子前来叫阵,便调侃道:“有种你就给我爬上来啊!”吕仲明:“…”对方又是一阵哄笑。

 跟随吕仲明的兵士都觉面目无光,部下道:“吕将军,别被他的话带着走了。”

 吕仲明尚不知自己被对方调戏了,心情十分烦躁,对方不开木门,吸引不走注意力,罗士信就难以偷袭,正寻思要怎么办时,哨塔上那武将又嘲笑道:“回家吃你娘的去罢,别来凑热闹。”

 笑声跟海啸一般,吕仲明已彻底愤怒了,拉开弓箭,想也不想就抬手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一箭犹如流星般飞去,在笑声中飞上墙头,那武将声音戛然而止,从墙头后摔了下去。

 刹那间笑声就像被硬生生掐断的鸭子叫,全部停了。

 三、二、一,全场静谧。

 吕仲明额爆青筋,怒吼道:“少废话!出不出战!”

 漫长的静默后,双方同时哗然,这阵前叫唤的小子,相距上百步,居然能中哨塔上!吕仲明说话间又是抬手一箭,哨塔高处又是一声惨叫,另一名士兵应声而落。

 紧接着,己方都是轰雷般的一声彩!

 吕仲明这才回过神来,要再箭时,对方却吼道:“放箭!”

 霎时木楼高处哨塔朝着空地上飞箭如雨,吕仲明那部下得了吩咐,生怕主帅受伤,喊道:“保护吕将军!”一时间众人纷纷抢上,出木盾掩护吕仲明,吕仲明仓促后退,却发现箭矢根本到不了自己面前。

 敌人完一轮箭,又是一轮,吕仲明拉开那强弓,第三箭出,哨塔上士兵应声而落,吕仲明笑道:“不怕!他们奈何不了咱们!”

 紧接着吕仲明反手箭,架箭,唰唰连珠箭发,木哨岗上悬挂着的灯笼尽数被灭,陷入黑暗之中,紧接着又瞄准了哨塔高处,每一箭过去都有人发出惨叫,从数丈高楼上摔下来,发出闷响。

 片刻后,掩体大门轰然开,上千名叛军举着火把,冲了出来。

 吕仲明正得兴起,骤然见冲出这么多人,忙自吼道:“不好!快跑!”

 登时五十一人犹如丧家之犬,从平原上逃离,深夜里,祝阿城外一片混乱,千余名叛军追着吕仲明率领的五十名官兵,展开了一场追逐战,背后无数箭矢逆而上,吕仲明咬牙朝马背上一躺,堪堪拉开长弓,眼里倒映出追兵繁星般的火把。

 “让路!”吕仲明挤出两个字。

 跟在背后的士兵登时分开两侧,吕仲明一松弓弦,那一箭直是继承了其父辕门戟的风采,犹如暗夜中的流星,划破了天幕,从马背上的高度斜斜飞起,箭矢闪烁着钢铁的反光,扯出一道完美的弧,敌人首领惨叫一声,被箭矢中。

 吕仲明猛地一翻身,稳稳当当‮腿双‬夹马,控马,行云水的又是回手三箭,每一箭去,都有士兵应声而落,叫好声,喝彩声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耳畔全是呼呼风声。在那一刻,他依稀感觉到了父亲驰骋沙场的万丈豪情。

 “儿郎们!跟我来——!”吕仲明道。

 麾下士兵齐齐怒吼应和,吕仲明一骑辗转,带领士兵游走于城外,马上疾驰时手中连珠箭不停,沿着近一里的木墙掩体快马加鞭冲去,每过一盏灯的区域,那灯便应声而落,城墙上有弓箭手出现,便一声惨叫,摔下墙去。

 到得后来,城墙上的叛军一见吕仲明,登时扔了武器,作鸟兽散躲进掩体里,吕仲明绕了个大圈,又回到平原上,此刻已不知将追兵甩到何处去了。

 “吕将军!”部下喊道:“罗将军得手了!”

 西北方红光照亮了半边夜幕,吕仲明知道罗士信已经开始放火了,追兵们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纷纷掉头冲回城里,吕仲明喊道:“快!回去接应!”

 吕仲明率军冲向东围栏,只见军营内,远处粮仓方向一片混乱,大火绵延而来,吕仲明要进城,又怕跑错了方向反而陷进去出不来,在城外等待时,忽听喧闹声渐大,火光已出现在东门哨塔上,便知罗士信已到木门前了!

 然而木门还关着,木制吊门巍然不动,两座哨塔已开始起火,熊熊燃烧,吕仲明要策马冲上,却被部下拦住。

 “吕将军!罗将军只让咱们在城外接应,不可贸然进去!”

 吕仲明只怕罗士信冲不出来,一时间哨塔上又箭如雨下,沉片刻后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可!”

 部下纷纷变,吕仲明却丝毫不怕,逆着箭雨冲向城门,在马匹颠簸上拉开长弓,唰唰两箭!

 那两箭先后离弦,却因吕仲明所在的方位,一箭直,一箭斜掠,平地飞起后飞向木桥的吊索,吊索同时断裂,木桥轰然坠下!紧接着,罗士信带着手下的兵士,一身鲜血,冲杀出来!

 罗士信朗大笑,吼道:“卢明月小儿!教你认识爷爷的本事!”

 无数叛军冲上城门,万箭齐发,罗士信拍马狂奔,一名武将登上岗哨,怒吼道:“给我…”

 话音未落,吕仲明一箭飞来,那武将哼也不哼一声,坠下岗哨!

 罗士信吓了一跳,瞪着远处吕仲明,吕仲明却叫道:“走!”

 双方人马汇合,遁入山林内。

 天明时分,罗士信收拢部队,第一件事就是找吕仲明,出城的瞬间,那一箭实在太惊人,罗士信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了。然而找了半天,却不见吕仲明,部下将这个分队的战况一一回禀之时,罗士信不由得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说怎么最后的木桥…”

 部下道:“回禀罗将军,最后吕将军只用了两箭,就断了绳索,为罗将军放下木桥,先前追兵出来时,吕将军当真是箭无虚发,不管是敌人的灯笼,弓手,主帅还是小兵,都是一箭,再没多的了。”

 罗士信:“…”罗士信走出树林,见吕仲明站在空地上,检视打扫战场后,被士兵们抬回来的战俘。

 这些战俘有的是追出城外,被罗士信杀了个回马抓回来的,有的是被吕仲明一箭下马去,破晓时士兵巡逻抓到的。

 吕仲明放箭时俱手下留情,一箭贯穿了对方右肩膀,废去其行动力,让他无法再拿起武器动手,是以俘虏大部分还活着,又有不少出城追击,见情势不对便投降保命的,这时候都被重重捆绑起来,跪在地上。

 “做得好。”罗士信道。

 吕仲明心事重重,抬头看了罗士信一眼,点头。

 “战俘怎么处理?”吕仲明问道。

 罗士信此刻已不再把吕仲明当做小孩看,答道:“昨夜袭营后,对方士气已渐低落,十万大军,都是乌合之众,你我入夜再去捣乱一番,现在,先把他们处理一下。”

 说毕罗士信便提刀,刀锋抵着敌军将领鼻梁,吕仲明道:“怎…怎么处理?”

 那敌军将领看上去是个队长,忙不迭哀求道:“军爷,军爷饶命,小的家里上有老父,下有儿…军爷,小的们也是饿得不行,地被朝廷收缴了,跟着卢将军也只是想混口饭吃…”

 一时间,未死之人纷纷朝罗士信求饶。

 “军爷,行行好,给个机会罢…”

 “小的再也不敢反了,军爷把小的充军了也好…”“军爷,小的死了没干系,一家老小,可就要活活饿死了…”

 “算了罢。”吕仲明看得心下不忍,知道隋末天下起义军四起,大多都不是大大恶的亡命徒,只是连年饥荒,要么被杨广抓去充军,要么官府横征暴敛,迫良民,最后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

 罗士信嘴角浮现出一丝变态的笑容,紧接着刀锋微微一挑。

 那将领登时惨叫,朝后倒下,脸上出一条血线,鼻子被割了下来!

 吕仲明:“!!”

 “你…罗大哥!”吕仲明道。

 罗士信漫不经心道:“把他们鼻子全割下来,黄昏时押着他们到祝阿县外去,再当着守军的面全杀了,县里不投降,就都是这个下场。”

 吕仲明看着那将领脸上鼻子被削平了,剩下黑黝黝的两个,还在不住血,容貌极其恐怖,不住心里生出一阵恶寒,罗士信要再削接下来的人,吕仲明却以弓回手一掠,叮的声响,架开罗士信长刀。

 “你做什么?”罗士信的声音里带着危险。

 “士可杀不可辱。”吕仲明道:“我求个情,别砍他们鼻子了。”

 罗士信道:“这些人叛上作,就该想到会有此结果!”

 说毕罗士信刀一挥,然而吕仲明的动作比他更快,叮的一声又架住了,这次罗士信彻底怒了,朝吕仲明吼道:“你是不是想造反了!”

 吕仲明战战兢兢解释道:“罗大哥,我要是城里的人,看到自己被俘的战友死得这么惨,我应该会…死战到底,不会逃跑,也不会投降吧…这样容易增加咱们下一次战役的难度…呃…你…”“关你事!”罗士信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顶撞他,登时一手卡着吕仲明脖子,把他狠狠一推,吕仲明也不是吃素的,劝不住罗士信,只得动手。留命并非吕仲明一时优柔寡断,又或是妇人之仁而起,而是先前想到罗士信活不过二十岁,吕仲明便反复在思考这个问题,终于鼓起勇气来阻止他时,也知道罗士信会是这个反应,早就作好了准备。

 罗士信一动手,吕仲明马上抬臂格挡,罗士信吼道:“你他妈的敢跟我动手?!”

 吕仲明叫唤道:“你今天割他们鼻子,哪天我要跟你一言不合,是不是也割我鼻子?”

 罗士信咆哮道:“我现在就割你鼻子!”

 两人互吼,说话间罗士信已给了吕仲明一拳,士兵们不敢上前劝架,只得站在一旁看,罗士信盛怒之下出手全无章法,吕仲明也不顾头不顾脑地拳来掌去,两人推搡摔倒,爬起来又朝对方头上揍,两个小孩一般,打得甚是难看。

 “我爹说不能打头,会打傻的!”吕仲明大叫道。

 罗士信正揪着吕仲明的衣领,要把他揍个彻底服帖之时,远处却有士兵冲来报信,喊道:“罗将军!秦将军来了!”

 吕仲明听到秦琼前来汇合,登知来了救星,果然罗士信一听秦琼赶到,便把吕仲明朝树下一推,吕仲明摔得浑身泥,爬起来,示意士兵们先把俘虏带走。

 不片刻,秦琼来了,秦琼率军追击王薄,在津梁一举破敌,大捷归来,摘下头盔,连夜急行军却是甚累,看见吕仲明时丝毫不诧异,说:“打得如何了?”

 罗士信道:“马上就要把他打趴下了…”

 吕仲明忙朝树后躲,不服气道:“别人都投降了,你还要割人鼻子…”

 罗士信怒吼道:“我还要割你鼻子!你给我…”

 “别吵了!”秦琼怒吼道:“什么鼻子不鼻子的!我千里迢迢不吃不喝,一夜急行军跑这里来,是来听你俩吵鼻子的吗?”

 秦琼一吼,两人都静了,只有罗士信一肚子火,瞪着吕仲明看。秦琼道:“你们昨夜袭营了?”

 两人都不说话,吕仲明被揍了,罗士信也不理会他,还是副将上前,禀告了秦琼昨夜战况,秦琼十分惊讶,对吕仲明彻底改观:“没想到贤弟兵法了得,骑一道也如此湛。”

 “谢谢。”吕仲明一脸郁闷道。

 秦琼道:“张将军让我来接应你俩,大家先把鼻子的事放一放,计划怎么拿下卢明月的乌合之众罢。”

 本来按罗士信的想法,是在秦琼来之前连番打击对方士气,让卢明月闻风丧胆,偏偏吕仲明又不让他割人鼻子,当真是气炸了肺,秦琼看了一眼被割的战俘,便知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秦琼朝二人道:“押回去,给师父处置,就这么定了。罗成,你那疯子脾气也给我收收罢。”

 罗士信也不说话,阴沉着脸,走开到一旁去。

 黄昏时,数人在山涧里生起火,罗士信还因为割鼻子的事在一旁闹别扭,坐在小溪前,叼着草杆,吕仲明也觉十分不是个滋味,盘膝坐着,悻悻发呆,朝罗士信那边偷看了一眼,只见罗士信也在偷看他,两人目光一对上,罗士信便扔了草杆,蓦地起身朝吕仲明走来,吕仲明知道要挨揍,忙叫唤道:“你要做什么!”

 “别吵架!”秦琼正在审问战俘,看到二人要打架,又劝住。

 吕仲明忙避开罗士信,秦琼招手让吕仲明过来,两人问清楚战俘,城里有多少驻军,带兵的是谁,何处兵力薄弱,战俘们感激秦琼不杀之恩,一一招了,秦琼便宽大为怀,告知他们,不必担心性命以及鼻子等问题。

 吕仲明看在眼里,心里庆幸,秦琼与罗士信的性格是两个路子,按罗士信的脾气,多半是问也不问,以残忍手段折磨完就拿来杀一儆百,但秦琼这么一处理,得到情报,己方既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又留下了战俘的性命。

 问完话以后,秦琼便和吕仲明单独坐在篝火前,问道:“你饿不饿?”

 吕仲明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要饿死了,登时头昏眼花道:“饿…很饿。”

 “饿就去躺着。”罗士信讽刺道。

 秦琼怒目而视,罗士信便不开口了。

 秦琼拿出东西给吕仲明吃,拍拍他肩膀,小声道:“敢顶撞我那义兄弟的,十个手指数得出来,你胆子够大,不过下次想想别的办法,他脾气倔,应当也是真心佩服你,表面上打打架,动动手实属寻常,别往心里去。”

 吕仲明与秦琼对视一眼,登时明白秦琼深意,也知道秦琼担心罗士信,这么嗜杀下去,总怕入了歧途,联想起张须陀的安排,又不得不佩服这老头子的识人,用人之能。秦琼与罗士信,刚柔并济,互相搭配,果然是取长补短。

 “罗成。”秦琼朝罗士信道:“你昨夜进了县里,发现了什么?过来说说。”

 罗士信这才过来了,三人在泥地里画出祝阿地形图,互相交流,然而这交流却是罗士信不和吕仲明说话,吕仲明也不和罗士信说话,双方默认听到对方说的,却不直接朝彼此开口,只和秦琼说。

 说完以后,决定翌清晨就去袭营,大家先睡觉,秦琼便分派了事后去巡军,剩下罗士信和吕仲明坐在小溪旁。

 吕仲明想了想,决定跟罗士信缓和一下,但就不知道怎么开口,罗士信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吕仲明,吕仲明心底又有点悚。片刻后,罗士信盯着吕仲明,开始衣服。

 吕仲明:“…”了上衣,罗士信又开始解带,吕仲明浑身不自在,这是什么意思?要光着身子摔跤还是要干嘛?孰料罗士信了衣,一身赤条条的,不理会吕仲明,径自走近小溪里去洗澡。

 吕仲明目不转睛地看着罗士信,没想到罗士信穿着盔甲时看上去瘦削阴沉,光了还是有料的,一身肌壮瘦削,当真是穿衣显瘦,衣有。远处水声响,吕仲明想到了什么,远远道:“罗大哥,小心水里有蛇。”

 罗士信在远处似乎唔了声,吕仲明一夜未睡,困得不行,这夜秦琼为了不引起敌人察觉,全军都是就地天休息,吕仲明便躺在石上睡了。

 夜半时,似乎听见罗士信与秦琼的对话,秦琼约略道:“仲明未经战事,不可令其领兵突进…让他驰援更好…”“可以。”罗士信低沉的声音道:“他人虽墨迹,箭法确实不错…”

 吕仲明困得睁不开眼,听了个大概,心道你才墨迹,小气鬼,不就是个鼻子的事吗。

 最后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吕仲明后面的话已听不见了,感觉到有一袭袍子披在自己身上,又沉睡过去。

 翌清晨,天不亮时,便听见士兵们埋灶做饭的声音,吕仲明便被吵醒了,山中雾气重,吕仲明发现身上裹着一身武袍,便坐起来,看着秦琼发呆。

 秦琼指指吕仲明身上的袍子,又指蹲在远处小溪前洗脸的罗士信,示意他过去把袍子还给罗士信,借此机会说说话,别吵架了。

 吕仲明便睡眼惺忪,起身捧着袍子过去。

 罗士信打着赤膊,一身肌瘦削纠结,在水边洗脸,吕仲明道:“罗大哥,你的衣服。”

 罗士信把漱口的水吐了,起身道:“放着。”

 吕仲明要放下,想了想,又改变主意,拿着武袍一抖,服侍他穿上,罗士信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手一抻,穿上了。吕仲明又把放在石头上的战铠拿过来,给罗士信穿戴好。

 “这仗打完后。”罗士信冷冷道:“回去大哥要找你讨教一番。”

 吕仲明:“怎么讨教?”

 罗士信道:“到时候你选。”

 吕仲明尴尬道:“好。”

 吕仲明还想说点什么,罗士信却一摆手,示意无需多说,便带着他回去篝火前吃早饭。

 天蒙蒙亮,吕仲明狼虎咽地坐着吃,秦琼又分给他点白面饼,说:“多吃点。打仗有力气。”

 罗士信道:“怎么打,都知道了?”

 吕仲明忙不迭地点头,昨夜三人已经安排好了,这天吕仲明率领两千兵士游走接应,火箭入营内。秦琼、罗士信以调虎离山之计破营。秦琼仍有点不太放心,嘱咐道:“我们人太少,尽量避免与对方正面锋。”

 吕仲明点头,三人驻马平原外,吕仲明看秦琼面有忧,显是担心即将到来的,势必会是一场硬仗。毕竟敌众我寡,对方足有十万人,而己方只有一万人。

 “秦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想通?”吕仲明想起自己所学,父亲讲论武学时曾说过,为将之人,在出战时须得解开所有心结,义无反顾地上战场。在两军未曾锋时,哪怕有一点事情没想通,最后都可能酿成大败。

 就像武学高手过招一般“宁可一念进,不可一念停”刹那间的犹豫,将导致全盘落败,在那犹豫的瞬间,须得摒弃杂念,不顾一切地进取,方有胜算。

 果然秦琼叹了口气,答道:“不瞒你说,仲明,这是为兄第一次离开张老将军,独自带兵,与如此强敌抗。”

 罗士信嗤道:“散兵游勇,怕他作甚?卢明月要有半点本事,也不至于前夜被老子们打得这般狼狈了。”说毕朝吕仲明一扬眉,示意他附和,吕仲明心道罗士信确实是一名勇将,在两军对垒时,胆气更为彪悍。

 吕仲明寻思片刻,认真道:“秦兄,以少胜多之战,实属寻常,咱们乃是正规训练过的兵,非卢明月这等乌合之众可比。以我性命担保,此战必胜。”

 秦琼看了吕仲明一眼,吕仲明又道:“自牧野之战至今,项羽破釜沉舟,周郎火烧赤壁,谢安移陈少却,都是以少胜多的名役。”

 秦琼一听此言,心中再无忧虑,抱拳道:“贤弟说得对,愚兄受教了,此战就请你照拂二位哥哥!”

 吕仲明一笑,朝二人抛了个飞吻,罗士信脸色古怪,秦琼哭笑不得。

 顷刻后,秦琼与罗士信同时喝道:“随我出战——!”

 战鼓狂擂,秦琼与罗士信各带四千兵马,朝祝阿东西方向包抄而去,那一刻天蒙蒙亮,上万骑兵在平原上散开,铺天盖地,吕仲明见此壮阔之景,不由得豪气万千,喝道:“大家跟我走——!”

 吕仲明率领两千士兵,开始正面突进,杀向城门。

 双方第一轮锋,城墙上飞箭如雨,密密麻麻地飞下来,吕仲明率领兵士们在奔马上弯弓搭箭,朝木楼上去,有马匹疾驰之速助力,箭矢纷纷上城头。拖住了敌方的主力部队,待得到了箭矢程后,吕仲明又一声呐喊,士兵纷纷掉头,分作两队,沿着木墙下狂奔。

 不片刻,远方响起厮杀,呐喊,吕仲明便知罗士信得手了。

 整场战役出奇顺利,就像吕仲明所料一般,罗士信杀进城后,士兵遭到了卢明月的集合与抵抗,紧接着在密集的打下,罗士信又破城冲了出来。

 罗士信在城门外大吼道:“孙子人多势众,不可恋战!快跑——!”

 吕仲明调转弓箭手队,前去接应,与罗士信一行汇合,登时祝阿县内战鼓轰响,四门一开,叛军惊天动地的掩杀出来。

 卢明月几乎将手中的士兵全部派了出来,誓要将前夜偷营的罗士信一举截杀,以雪前,马蹄声令整个山头都在震颤,吕仲明一箭去,放倒了敌君统帅,与罗士信沿着平原,一路狂奔。

 “他们会追过来么?!”罗士信在奔马上朝吕仲明吼道。

 “会!”吕仲明大声答道:“前天晚上咱们安排的火把…”

 正说话时,叛军追上了官兵,双方在平原上一通厮杀,场面混乱至极,罗士信一身染血,从前锋阵中冲出来,吕仲明大声解释道:“他们以为咱们只有五千人…”

 箭飞,吕仲明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顾不得再说,拉弓一箭,箭矢飞旋去,将提着长刀,冲向罗士信的敌将登时落马,被奔马一顿践踏,生死不明。

 罗士信看也不看吕仲明,学着他的动作朝他那边抛了个飞吻,一转身又杀回去。吕仲明马上喝道:“箭矢支援!”

 “杀——”

 就在这时,埋伏许久的秦琼终于出战了。

 秦琼带兵从追兵背后掩杀而来,叛军登时大阵脚,罗士信悍不畏死,带着自己的军队硬冲,吕仲明吩咐人收了弓箭,分作左右翼,包抄上去。

 “卢明月死了——”

 “卢明月中箭身亡——”

 “莫再负隅顽抗——放下兵器,绕你们不死——”

 上万人同时呐喊,声音惊天动地,叛军登时胆寒,联想起前吕仲明那箭无虚发的神技,登时自阵营,将领大声喝斥,却奈何败势已成,自己人互相踩踏,推搡,败兵散入山林之间。

 “别追了!”秦琼喝道:“夺城!”

 罗士信这才悻悻一摆长槊,掉头冲向祝阿城内。

 叛军一败,吕仲明便率军绕过战阵,赶往祝阿,城内已人心惶惶,吕仲明到得城外时,木制闸门倏然大开,一群农民军手持锄头,镰刀冲了出来,吕仲明登时吓了一跳,手下纷纷弯弓搭箭,吕仲明道:“且慢!”

 部下被制住,农民军那动作显然是自发的,纷纷看着吕仲明,又有人怕了,后退一步,紧接着跑路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朝城里躲,有的朝城外跑。纷纷作鸟兽散。

 吕仲明知道卢明月肯定是趁逃了,也不打算再等秦琼,吩咐道:“随我入城去。”

 然而下一刻,城里走出一个老僧人,站在木门前。

 “吕将军?”那老僧人垂着花白的眉毛,眯着双眼,眼睛抬也不抬,手里拈着一枚五光十的琉璃珠。

 老僧人身边,跟着一只通体白色,足有野狼般大的白犬。

 吕仲明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左右看看,秦琼与罗士信还在远处,回援不及,暗道怎么办?正主儿这么快就来了?

 “不错!正是我家吕将军!”部下道:“兀那和尚,快快让路!莫要拦阻官兵剿匪!”

 吕仲明一抬手,示意部下噤声,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人必然是佛门中的重要人士,只不知道是谁…秦琼与罗士信来了也没用,他俩终归是凡人。

 吕仲明翻身下马,老僧人便双手合十,朝吕仲明一礼。

 吕仲明站定,双手一合,以左右手抱拳,内掐子午诀,外作太极图,朝那老僧人一躬身,同时心念电转,想到无数个念头:佛家也并非都是一伙的,自己在玄门内被封住一身修为的事,这老和尚知道不?他是谁座下的?

 就在行礼的瞬间,吕仲明又注意到老者似乎实力不强,然而手中的那枚法珠,确实是了不得的法宝,还有身边带着的白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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