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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街边闲谈
 “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有时候会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某个人?”我陷入回忆内,徐徐道“方妍就是那个人。”

 伟人琢磨道:“你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吗?我指的是在你有这感觉以前。”

 “没有。”我肯定地说,旋苦笑起来“可是就这么一个不知道认不认得倒的人,居然跟我说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还有点非常暧昧的感情。”

 若听到这话的君子,铁定会情绪暴涨追问究竟,伟人却似对感情方面的东西不甚感兴趣,径自去衣准备洗澡:“像你这样能打的人,难免会引起一些崇拜英雄主义的人喜欢。”

 我提起话筒,心中却想方妍会否就属于他所说的人之一?正要回拨电话,忽又转了念头,放下话筒。

 没过两分钟,电话响了起来。

 “喂?”我看了来电显示,心中有了底才抓起话筒。

 “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植渝轩好吗?”那头的声音怯怯的。

 我本想跟她开个玩笑,终是没那么做,柔声道:“我就是。”

 “哦,我是方妍,你…你现在有没有空?”她声音愈加怯了。

 我看看表,道:“恐怕没有,我们班今天五点半要开班会。”

 “啊…那…晚上呢?”

 我觉察到她声音里透出失望之意,不答反问道:“你有什么事?”

 方妍嗫嚅着:“今天早上不是说…说军训完了一起去吃顿饭庆祝…”

 我一拍额头,暗骂自己忘确实不小,因早将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忙道:“对不起啊,我差点忘了。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嘛?”

 方妍一下精神起来:“我们本来准备现在就去,那样等哈回来赶我们班七点半的班会,但是你们…”

 “你们七点半要开班会,那只有再晚点去。如果晚一点去…不行,晚上出去不怎么安全。这样吧,明天下午六点钟,我跟林强准时到你们公寓楼下面等你们,怎么样?”我考虑片刻道。

 方妍却反而犹豫起来:“可是…但是我们寝室早计划好了今天晚上,她们几个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走…”

 我一笑,心道正好:“那这样嘛,明天下午六点钟我单独请你。”

 那头没说话,却被我听到略有加的呼吸声。我故作不耐道:“咋样?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那头失声道:“不…不是…”

 我毅然道:“那就这样子决定了,明天去之前我先给你打电话。”

 良久,那头才轻轻“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我忽记起口袋中的名片,再次提起话筒。该顺便看看那漆河军到底有什么好介绍了,或者可以帮我补贴一下经济消耗。

 ***

 班会开得无聊。

 这次是在小教室,所有成员全是同班。本以为只是讲讲以后的课程安排、发发价值五百大洋的课本,孰料开到一半,女辅导员老师杀了进来,朝气蓬地给大家来了一通义正辞严的训示,听得人恹恹睡。

 伟人从老师进来开始就趴到了桌上和古人作短暂的幽会去了,屡屡引来台上威严的目光。临时班委看不过眼,走来推他,后者完全不鸟,趴如故。再推,三推,伟人终于睁眼,睡眼惺松地起身,喃喃道:“哦?会开完了?走…”随即看见众人否定的眼光,继而望了眼讲台上,又趴了回去:“哦,还没开完…”

 “啪”地重重一声,台上杀下一句:“你!你干什么?!还有没有纪律了!”

 那叫裴翎的临时班委忙推了下伟人,低声道:“快起来。”伟人半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才向台上看去。裴翎一呆,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从旁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懔,生出不好的预感。

 台上的女辅导员怒道:“看什么看!你!你啥名字…”显然非常不喜欢此时伟人的态度。

 我轻轻拉拉他的胳膊,他瞪了辅导员片刻,转头对我道:“我先走了。”起身毫不理睬余人地施施然离开。

 台上气得七窍生烟,直叫裴翎记他名字,脸上的白粉几有下掉的趋势。

 我看着门口,脑海里尽是刚才伟人蕴怒的目光。

 若他真的发出怒来,不知道会是怎样?

 班会下来就变成了以伟人为实例狠贬其教养素质的演讲,然后借机又来了通所谓的“礼貌教养”训示。

 回到寝室一个人也不在,我收拾好刚发的教材,看天色毫无暗下去的样子,心念一转启步再出。

 夕阳斜依在天幕上,慵懒地洒出今天剩下不多的光芒。

 此时有了数次逛街的磨练,总算教这地方不再有令我迷路的实力。我漫无目的地踱步,不时这边看看那边玩玩,依次在路边地摊搜索,看有否机会买到真正物美价廉又实用的玩意儿。正摆弄一处工具摊上的螺丝刀时,忽发现侧对街熟悉的身影。

 “吴教官,下午好啊。”我走去拍拍俯身挑着东西的吴敬,笑着打招呼。他随意应了声,继续摆弄着手上的小东西。

 我好奇道:“你也有兴趣在这种地摊上买东西吗?”

 吴敬头都不侧一下,目不转睛地细细看着手中:“无所谓兴趣不兴趣,以前养成的习惯罢了——我家乡和这儿差不多,也有很多这种街边小摊。”

 这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起出身,原来不是城市里出来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想笑:“不想教官也对这种小布娃娃有偏好哇。”顺手从摊上拿起另一个布偶。

 吴敬上下左右仔细地边捏边看手上的小熊布偶,淡淡道:“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机会买到手工制作的玩意儿。”

 因觉他是自语,我并不接话,放下布偶,又挑出另一只:“嘿,这只小狗,很可爱。”随口赞同道:“是啊,我最不喜欢传统的东西跟机器挂上钩了。以前看到连什么卖传统国画的都搞成印刷版,真…咦?这狗的尾巴呢老板?”

 约摸四十来岁的圆脸摊主满脸堆笑地接过去看看,又从大堆布偶中挑出相同的一只,却是有尾:“可能倒的时候磨掉了,你要这只罢,尾巴还在。”

 “那它的眼珠呢?”我并不接过,却盯着那狗狗一笑。

 摊主微愣,仍笑道:“哎呀,这可是正宗的苏州工艺,不可能有问题的…呃,可能还是运货的时候磨掉了,不如再挑只…呶,这只咋样?眼睛尾巴都全的哦。”

 我早知这种摊子上良莠不齐,想挑到好东西只有靠自己多年修炼的眼力,撇了一眼:“哪种狗两只耳朵都反成这个样子呢?算了,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挑。”

 摊主笑嘻嘻道:“好好,小兄弟慢慢挑,挑好了叫我就是了。”

 我暗觉这人倒是深谙和气生财之道,不像其它一些商贩,动辄与顾客撞个你死我活,俯身去挑。吴敬看了半晌,把那只小熊放了下来重新挑选,看似无意地问道:“今天看到刘志风没有?”

 我略愣了愣,立时明白他已知道刘志风给君子道歉之事,若无其事地道:“没看见,不过好像他去看望君子了今天上午,还弄些稀奇古怪的茶…对了,你觉得他是不是诚心要跟我们和解?”

 “诚意这种东西,是很难从行为看出来的,”吴敬停下动作,意有所指地说“只能看你自己是不是把对方的行为当作有诚意。明白吗?”

 我皱皱眉头:“你是说现在不是他是否真心道歉的问题,而是我们是不是想原谅他的问题,对吗?”

 “我早说过了,你的分析力很强。”他重新拿起另一只小熊“这个怎么样?”居然开始征求我的意见,倒令人愕然。我细看了一遍:“什么都没缺,可是…你不觉得这个造型少了点儿灵活可爱的意儿吗?颜色当然,如果你是给自己的倒没关系,就它足够了;如果是给别人的,譬如说异——如果你不怕被她转手就扔掉也不妨送一送。”还没说完他已经放熊归堆去了。

 “明天我们军训小队就归队,”吴敬忽然头也不抬地说“记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体会到他话中的关心之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还有刘志风…”他的声音徘徊片刻“你可以对他放心。他是个真正耿直的人,言行如一,虽然浅溥一点,但‘朋友’两字不需要任何东西来扶持。”

 我微微一笑:“谢谢提醒,我有分寸。”付钱后拿着挑好的六只形态各异的可爱狗狗正要走,却被吴敬拦着:“一起走。”

 ***渐起,天色愈来愈暗。

 两个人沿着大道漫无目的地绕镇散步。

 似乎夜间才是人正常生活的时候,大街上的人比诸昼时多了不只一倍,满街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四处的小吃摊下冒着浓浓的热气,为本就高温的气候添砖加瓦。吵闹喧杂的人声沸如鼎般,热闹的气氛牵引着人的情绪,难以平静,忍不住便要随大家一起融入有些人看不起的“俗”的生活中。

 “小时候我很喜欢吃麻辣的东西,尤其是火锅、麻辣烫之类,”吴敬边走边看着路边一串儿地摊,全是卖串串香的“结果隔三岔五的长痘子生火疮。”

 我一时不解他怎地突然有雅兴抒发旧情怀:“哦?麻辣吗?我也很喜欢吃,到现在都是。”刚吐出就觉有异。他好像是在讲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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