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火枪与火炮(一)
龙凤五年(至正十九年,公元元月初十,钱清镇元军大营里,黄中正和几位将领和高官在讨论着战事,一名探子在帐外叫着有军情禀告。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自迈尔古斯一死,元廷行省举目望去没有什么领军的将才了。所以当冯国胜率军气势汹汹杀来,达实特穆尔只得擢升黄中为浙东道宣慰使,委为大将,将其从诸暨调来抵御定远军,并东拼西凑给他凑足了两万余人。
“回大帅和诸位大人,今
清晨定远军有一支军队开拔出营,约有三千余人,全军上下着赤装,击鼓鸣乐而来,看旗号正是伪江南行省丞相刘浩然。”
“什么?刘浩然亲自来了。”黄中和诸人都大吃一惊。刘浩然的几位大将现在已经是赫赫有名,常遇
奔袭突击,傅友德来回纵横,冯国胜致命侧击,加上皂袍将丁德兴和正在崛起的邓友德、胡大海等人,在东南等战事中已经让大江南北的众人闻名遐迩。但是据说这些将领都是刘浩然提携调教出来的,加上自江宁战事之后他没有亲自指挥战斗,因此刘浩然身上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有人说他只是善于识人,有人却说他欺世盗名,也有人说他文武双全,用兵在定远军中屈指可数。今
居然赶到了绍兴?
“真的只有三千人吗?”黄中回过神来问道。
“回大帅,的确只有三千左右。”
“那冯国胜所部呢?”
“在刘浩然拔军后一个时辰也开出军营,现在两军相距七里之远。”
冯国胜也出来了,黄中不由
了一口凉气。定远军现在原本就占据兵力优势,现在刘浩然亲自出征,定会士气大涨,这仗还真不好打。
“这是定远军使者送来的通信。”探子随即又递上一封书信。
黄中连忙拆开一看,上面只是寥寥几句:“今
我以三千将士邀战,敢战就来战,不敢战就赶紧滚蛋,休挡爷的去路。刘浩然”
“这刘浩然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旁边的将领官员在传看书信后愤愤道。
黄中却在无语中思量,人家狂妄自有狂妄的本钱。现在的南方诸军,提起定远军的长矛方阵,谁不在胆寒的同时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天下有数的悍军!”
“你刚才说刘浩然所部上下皆赤,击鼓鸣乐而来?”黄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正是,刘浩然所部衣着鲜
,上下皆赤,击鼓鸣乐而来,小的们远远地就听到了,应该是吹笙之声。”
黄中心中不由微怒,这刘浩然难道当了几天行省丞相就骄横狂妄到了这个地步?居然领着一班戏子来跟老子打仗?
“是长矛兵吗?”黄中略一定神,继续问道。
“回大帅,不是长矛兵,其全军上下皆扛着长
不似长
,刀剑不似刀剑的兵器,小的们眼拙,认不出是什么东西。”探子说得是实话,大内亲军的滑膛
与现在的火器外形相差太远,难怪他认不出来。
“莫非是火器?”黄中暗自猜想,火器他见过,只能做为辅助兵器来用,没见过全军上下用火器的。火器齐放起来声势的确浩大,可是中间的间隔时间太长了,实战效果太差。方国珍大败之后,全军上下为了遮羞不愿将战事实情讲出来,当然也透出一些风声,无非是定远军火器厉害,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就被吹嘘和谣传地太离谱了,什么声如雷轰,一击之下,十里之内人畜皆灭,反而让人不相信了。
思量许久,黄中决定列阵出击,好好给狂妄的刘浩然一个教训。火器厉害,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听说列阵出战,刚才还忿忿不平的将领官员们有些犹豫了。
“大帅,万一我们出战,冯国胜从侧翼出击怎么办?”定远军将士用兵如神,而冯国胜这个侧击之王也不是白叫的。
“我领一万人人出阵,背靠钱清大营,你们在营中做好准备,随时接应。万一冯国胜使诈,我无后顾之忧,战事稍有不利就退回营中,再据营寨拒敌。”黄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众人听完后也放心了。钱清镇是杭州通往绍兴运河的重镇,有城池要
,元军可以凭险据守。定远军虽然野战厉害,但是攻钱清城总要费点力气吧。
主意一定,黄中率领一万
兵在钱清镇北一里处列阵
战。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刘浩然所部在视线里出现。
这军队果真如探子所说,上下皆赤。一身漂亮的红色上衣,双排扣子闪闪发光,白色的皮带更是衬托出衣服的鲜
,
子笔直
立,收在皮靴里。这些军士都带着一顶铁制的笠帽,正中间
了一
红缨。这
红缨就像松鼠的尾巴,笔直的立在帽子的正前,并在风中
风飘扬。
而随风远远飘来隐隐可见的乐声,仔细一听,正是探子所说的笙乐,还有笛子和鼓声,虽然不是什么靡靡之音,而是一种有节奏的乐声,可是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黄中却认为此乐还是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
真是骄横狂妄,看我怎么打败你。黄中愤愤地说道。
刘浩然和冯国用坐在马上,用单筒望远镜看着十里之外元军的动静。这元军排成了四个方阵,看来定远军的长矛方阵已经深入人心,很多军队都自觉不自觉地学起模样来。
而一队队大内亲军在乐声中以队为单位,随着乐声迈着整齐的脚步,扛着
从两人身边走过。
冯国用看了一会敌情,但还是忍不住放下望远镜,转头看了看走过的大内亲军,暂且不说他见识过的火器威力,只是这服饰,上下笔
,颜色鲜
,太过华丽了。冯国用见识过大内亲军火
齐放的情景,知道在那烟雾缭绕中颜色鲜
是辨别敌我的无奈之选,可是这也太奢华了吧,这大内亲军的服饰都是在松江商家定制的,花了不少钱。按照冯国用原本的设想,军士还是以前的简单布衣,
前加块红布就好了,想不到刘浩然居然把他们打扮得像花孔雀一般。由于是即将开战,大内亲军的将士们把漂亮的军帽收起来放在背包里,换上了铁笠帽,而那
红缨却被取了下来,
在笠帽上。
还有那乐器声,刘浩然派上百军士到秦淮河乐班学习笙、笛子、甚至埙,为了笙的声音变大,刘浩然让工匠对笙进行了改造,使得军用笙大了一半,声音更加洪亮,也方便携带。这些乐器与原本的行军鼓轮
演奏,行军路上乐声不断,这哪像是打仗,简直就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奢华出游。
放下望远镜的刘浩然看到冯国用听着乐声,眉头微皱,知道他心里的疑惑和不满,便开口解释道:“我军行军,是整队齐步随节奏而行,时间一久,不但体力消耗很大,连精神也非常容易疲劳。说不定还没到战场上,军士们的
气神都没有了,还如何打仗。这乐声是让人轻松的最好办法,军士们听着这时而
昂,时而雄壮,时而悠远,时而伤感的乐曲,就能不知不觉地走到战场上,保持最好的状态与敌对决。”
冯国用听完后不由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接受了刘浩然的说法,乐声的作用是显得易见的,到目前为止,走了十几里地的大内亲军还精神抖擞。只是自家的主公打起仗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总是希望把任何一个可能影响胜利的不安定因素排除在外,用各种可能去争取胜利,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却又有效的方法。
“护军,我们相距多远列阵?”冯国用放下这些杂思,开始专注起战事来。
“相距三里,我们的杜重六野炮的最大
程是三千二百米,有效
程是四百一十米,而我们的滑膛
的有效
程是一百二十米到两百米。所以必须要让元军先动起来,太远了他们就不敢动了,冯国胜的名头可不小啊。”刘浩然笑着说道。
由于江宁火器局的产能几乎全消耗在长江舰队的火炮上,陆军用的火炮只能择优发展了,刘浩然为之花费了一番苦心。鹰炮,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三磅炮,刘浩然觉得威力太小,而且重量也不轻;
寇炮,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九磅炮,重量又稍重了一点,足有一千五百斤重;帕萨伏朗特炮,
程倒不错,有效
程是九百多米,最大
程四千多米,可惜太重,足有两千七百多斤重,又只是一种六磅炮。所以刘浩然最后选定了另一种六磅炮,米宁轻型长炮,重不过九百斤,口径与帕萨伏朗特炮一样,都是八点四厘米。
刘浩然在中学时利用父亲工厂的边角废料成功研制出燧发滑膛
后,雄心
,正在向研制火炮进军,幸好被父亲制止了。不过他倒是因此对前装火炮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因为他那时的条件只能向这方面发展。
于是刘浩然根据自己所知道的知识,火炮的
程是口径和炮长有关系的,并以此来指导工匠造青铜陆军野炮。这米宁轻型长炮是在一个叫杜重六的工匠带领下完善的,所以刘浩然就将它命名为杜重六野炮,着实让火器局的工匠们高兴了一把。
而燧石滑膛
由于是以赵营户为主的工匠们完善定型的,原本叫赵营户滑膛
,不过根据赵营户的要求,这种
被改成为靖康滑膛
,以纪念靖康之
。定型的靖康滑膛
长一点二九米,口径一点九厘米,加上刺刀全长一点六九米,全重约十斤。
冯国用再用望远镜看了看敌情,便点点头道:“护军应该是
有成竹了。”对于火
火炮这种新式武器和相应的战术,冯国用心里可没有底,幸好刘浩然对此颇有一套,从行军到列阵,再到对战,都有相应的对策,大内亲军就是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真不知道自家主公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
“阮智,”刘浩然大声叫道。
“属下在!”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策马奔了过来应道。阮智是广东人,原本是广东路水师的百户,后来碾转到了元廷曼济哈雅水师,鸭母港一战降了定远军,成为常遇
麾下一员猛将。后来刘浩然在江宁陆军学堂见其善用火器,一问才知道原本在元廷广东水师就是玩火器的,于是就选入大内亲军中。阮智在新军训练表现出众,对火
火炮颇有心得,于是便被擢升为大内亲军火
步兵团的统领。不过此人还是向往水师,听说水师也装有火炮了,一直想回水师,刘浩然暂时还离不开他,但也在未来海军给他留个位置。
“全军离元军三里出列阵!”刘浩然传令道,大内亲军就一个步兵团,虽然阮智就是前敌指挥官。
“得令!”阮智接令后行了一个礼便调转马头跑远了。
随着阮智在队伍处发布的命令,战鼓随即停了下来,而十余支笙却吹响了《列阵曲》,在高亢清亮而又略带点伤感的笙声,大内亲军开始列阵。他们以队为单位,排成一阵,每一排是接连两哨,一队就是三排。每个军士左右相互都挨得很紧密,前后的间隙也很小。而每队之间也排得密密麻麻,只有一人宽的间隙。只是每营之间留了个宽一点的距离,估计可以放四五门火炮。不一会,三千大内亲军排成了一条长达近两里的横线。
按照编制,大内亲军火
步兵团也是四个营,三个步兵营,一个火炮营,每个步兵营下辖三队,每队六哨,和长矛步兵一致。而火炮营拥有二十门杜重六野炮,每一门火炮就是一哨,分
击什、弹药什和运输什,虽然人多了点,但是刘浩然这是为以后做准备,尽量多训练些人来。
当步兵营列阵时,被马车拉着的火炮营也在前面十米处开始卸车。
击什的军士用工兵铲在地上为每门炮挖上两个前陡后斜的浅坑,而弹药什的军士们忙着把马车上的弹药搬下一部分来,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运输什的军士们则忙着把炮车从马车上断开,然后协力推动炮车车轮,把火炮往挖好的坑里推,很快就放置好位置。
火炮放好位置后,
击什的军士们开始用棉团木
先把炮管清理一下,然后弹药什的军士用半截竹筒模样的长柄铁铲装了一铲子引火药,伸进炮管里灌好。接着另一个弹药什的军士把油纸筒包装的推进药放进去。
击什的一名军士拿着一
长柄推杆等在那里,立即用推杆将推进药筒推到炮管底部,弹药什的一名军士拿着一团易燃填
物
进炮管,而
击什的那名军士又用推杆把填
物推紧。弹药什的一名军士捧着一个铁弹,小心的放进去,另一名弹药什的军士随即又
了一团填
物进去,最后由
击什的那名军士用推杆使劲推紧。
而哨长在那里点燃了发火器的火绳,经过改进,点燃火炮不再使用不太可靠的火钩,而是直接用掺有硫磺等易燃物的棉绒条。哨士官在火炮尾部,用一
木条在引火槽的小孔里戳了戳,保证到时点燃的引火能顺着这个孔引燃炮管里的引火药。
哨长见一切都准备好了后,各军士拿着各自的工具全部退到火炮后面,便把长柄点火器树立,然后高高地举起了左手。随着二十门火炮的哨长相继举起了左手,火炮营都营下令将尾部缺三角的红旗展开,表示火炮营已经准备待发。
就在火炮营准备时,列好阵的步兵们也在准备着。他们没有急于装弹药,而是最后检查
支的状况,保证战时能万无一失。
刘浩然看到各部相继准备好了,转过头来对冯国用说道:“我们该找个人把黄中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