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111)仁爱之君上
我总以为孩子是皇宫里最后的纯真,我很珍惜这纯真。却没想到我一直小心呵护、不让那纯真受到污染的刘奭,竟然会有一天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地提着凌迟、报仇之类血腥恐怖的字眼,在他尚不足八岁的年纪。
不自觉地反感“奭儿,是谁告诉你,你母后是被霍皇后害死的?”
因着我的反感,刘奭瑟缩了一下,也许他很在乎我对他的观感,不想我变得讨厌他。
“姑姑,奭儿说错话了么?可是,宫里面的人都这么传,说那个坏女人为了做皇后,买通了一个医女,毒死了我母后!我,我恨她!”
终究克制不住,那是骨
天
,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漠视杀母之仇。
我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居然到现在还未听到半点类似的风声。这应该就是宣帝扳倒霍家的其中一步棋,把皇后猝死的“真相”散播出去,令霍氏一族彻底失了民心,为他
收网铺垫最有利的舆论基础。
他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政治本来就是与险恶、卑劣并存,输的人固然罪大恶极,赢的人也未必高尚到哪里去。然而,自险恶中求生、以卑劣取胜,如此换来的清平盛世,需要有一个仁爱之君来守。
所以,我觉得,在刘奭心里,爱,应当远远大于恨的成分。
“奭儿,如果姑姑告诉你,毒死你母后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父皇,你,还要报仇么?”
尽管我是刘奭如此在乎的廉姑姑,却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差一点成了他的敌人。他激动着面色,小脸涨得通红,像狂热的宗教信徒听到有关亵渎神灵的言谈,他的父亲就是他全心全意崇仰和膜拜着的神。
小小的人儿,大概是要立刻扑上来跟我拼命的。总算顾念着三四年朝夕相处建立起来的情谊,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姑姑若是再讲这些抹黑父皇的话,奭儿便再也不认你做姑姑了。”
我无意破坏刘奭心目中那神的形象,有些事,糊涂比明白好。我只不过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奭儿,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姑姑的话?”
“父皇待母后那样好,父皇怎么会?”刘奭梗着脖子,据理力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母后是父皇害死的?你又不曾亲眼所见?”
我等的就是他这个反驳“你也不曾亲眼所见,又怎能单凭几句闲言碎语,便认定许皇后就是霍皇后所害?奭儿,你现在是太子,是将来的一国储君,倘若仅靠人云亦云,便妄动杀念,那不就成了滥杀无辜的暴君了么?”
刘奭瘪了嘴,低下头,他很聪明,一点就透。“姑姑,我错了。”
很好,这是我的第一步,教他明辨是非。第二步,则是学会宽以待人。
“奭儿,如果,我是说如果,霍皇后正是害你母后之人,你,你还会想要将她凌迟么?”
刘奭抬起脸,忽闪忽闪着眼,他在迟疑,却还是点了头。“恩。”
“奭儿可知,将一个人凌迟,是什么样子?”
一脸懵然地摇头,他当然会摇头。
“奭儿,让姑姑告诉你,什么是凌迟。凌迟便是剐刑,用一张鱼网裹住那个人,裹得紧紧的,让他身上的
从那一个一个的网眼里
出来。然后,一刀一刀剐那网眼里的
。一直要剐三千六百刀,最后刺入心脏,结束这酷刑。”
我一边说,一边做着手势,在刘奭的全身比来划去,感觉到他弱小的身ti在我的掌下轻颤不已。
“奭儿,你现在还想凌迟霍皇后么?”
“我——”刘奭仍在迟疑,不过好歹有了进步,到底没能把那个“想”字说出口。
有进步就好办,我再接再厉“姑姑前些日子听奭儿背书,有一段什么仁爱什么忠恕的,奭儿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了,奭儿背给姑姑听。”当下叽哩呱啦地“子曰、子曰”起来。
“子曰:‘夫仁者,己yu立而立人,己yu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
…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生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yu,勿施于人。’”
…
“子曰:‘仁远乎哉?我yu仁,斯仁至矣。’”
…
他背得不亦乐乎,却讲得我头昏脑涨。这小子真是个怪才,
大的孩子,不仅对音律感兴趣,还热衷于孔孟之道。我要是没不打断他,指不定要没完没了到什么时候。
他不心疼他的嗓子,我还心疼我的耳朵。“好了,好了,奭儿背得真好。只不过,”
我故意打住,刘奭立时紧张“姑姑,只不过什么?奭儿哪里背错了么?”
“奭儿没有背错,可惜的是奭儿只会背,却不会做。奭儿只得了皮
,却未能领悟圣贤那仁爱忠恕之jing髓。”
在刹那茫然之后,刘奭双目陡亮“姑姑,奭儿明白了,谢姑姑教诲。”
压抑、阴郁的线条终于柔软了下来,他也是许平君的儿子,骨子里也有着和许平君一样的良善平和。
我抚着他的头发,意示赞许“奭儿,你要记住,为人,要行忠恕之道;为君,需当仁爱治国。”
“恩,奭儿记住了。”
那脆
的童声听起来是那样的悦耳舒心,仿佛
雨滋润下的
芽,一簇一簇
茸茸的绿,代表着生机,代表着希望。
给读者的话:
今
两更结束,明天上传最早十点。另推荐姐妹群小说,如花二号《惑
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