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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从此山游水 大结局
 天气渐冷,挂在厢房隔门上的宝石珐琅珠帘,一早就被绿佩撤下来,换成秋香厚重袄帘。

 温荣坐在锦杌上,专注地为李晟脚,以活络筋骨。

 外头寒风呼号,窗户被吹开了一丝,风挤进来将厢幔帐得呼啦啦作响。温荣看着胡乱飘动的幔帐犯了难,天气暖和时,她还能带李晟到院子里散心,便是不能走路,歇在绿荫底下也是极舒服的,可现在天寒地冻,带晟郎出厢房怕是会冻坏了。

 这般想着温荣不自握住李晟的大手,放在边,呼呼吹着暖气。

 温荣看了眼时辰,起身将窗子关紧实,又吩咐绿佩和碧荷在厢房里多生几个炭炉子。

 她打算替李晟擦擦身子,再按照卢医官吩咐,用艾灸熏晟郎身上的几个位,卢医官言如此可使晟郎血脉通畅,有利于晟郎恢复意识。

 温荣替李晟擦身时婢子并未在旁伺候,折腾完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温荣跟着出一身闷汗,随手将身上的牡丹纹小夹袄襟扣解开。

 实在太累,四肢发软不愿动弹,温荣酸涩额角,索靠在李晟身边,眼皮子几乎睁不开,似乎就要这样睡过去。

 迷糊了一盏茶功夫,温荣却恍如隔世。

 上一世她浑浑噩噩,狼狈自杀。

 在生命的最后几,她活在几乎能将人撕碎的悲愤和悔恨里,周围最亲、最爱的人都没了。漫说生前尽孝。就连惨死后她都不能安葬家人,她的家人连坟冢都不会有…

 重重压力下温荣已不过气,浑身血凝结成深深绝望。或许就是因为那份深入骨髓的不甘和悔恨,所以上天又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呢,温荣嘴角弯起一泓笑意,虽然不圆满,可她内心却说不出的足。

 祖母、阿爷、阿娘、哥哥、妹妹,他们都很好呢,而且还会越来越好。琳娘、丹、婵娘、瑶娘她们要么逗娃为乐。要么急吼吼筹备全大礼之事…

 想到这里,温荣有些惭愧,她办大事时瑶娘可是鞍前马后地陪她。可现在她却天天躲在府里。罢罢,真的朋友哪会在意这些,瑶娘一定能理解并原谅她的。

 绿佩和碧荷也很好,周围人都很好。就连大圣朝的江山也格外好。

 晟郎就在她身边呢。这一世他们是彼此的全世界,如此就够了…

 倘若生命就此终结,她了无遗憾,再有下一世,她仍要与李晟一生一世一双人…

 ‘啪嗒’,玉器碰地的脆响一下将温荣惊醒。

 温荣神智已经开始涣散,目视所及皆是重影叠叠,似要扭曲飞起又化去。

 温荣可劲地甩甩头。定睛发现炭炉子里火光明明暗暗,偶尔崩出几许灰来。熄了一片。

 温荣暗道不好,红了眼转头看李晟,暗骂自己愚蠢,喃喃自语祈盼晟郎千万别有事,一边撑着身子挪到窗边。

 温荣手绵绵几乎抬不起来,整个人哆嗦的厉害,用劲全身力气,窗户猛地被推开,寒风一下灌进来。

 温荣趴在风口子上,重重气。炭炉子被吹灭了,一缕青烟还未飘起,就被彻底卷散而去。

 听到动静,在外间打络子的绿佩跑进来,看到温荣头发散一副狼狈模样,吓的络子撒满一地,赶紧上前将温荣扶至矮塌歇息。

 温荣呼吸渐渐顺畅,见绿佩在旁一脸的不解和担忧,也不打算怪她。温荣吃了口茶,思及先才惊险,忍不住拍抚口。

 温荣怔怔地看着锦杌旁断成两截的白玉簪,簪子是晟郎送她的,现在她在府里,每皆绾矮髻,单簪这支白玉簪。

 温荣柳眉越拧越紧,再看到李晟原本被她包进被褥的手臂搭垂在边,眉眼猛地舒展,是晟郎救的她…

 …

 冬雪落尽,逢着桃花与梅花一起开的时节,府里就特别忙碌。

 梅林和桃园皆是如烟如雾粉白一片,十分美丽不说,而且温荣最喜欢用这时的白桃花窨桃花水,粉梅花做梅花膏。

 已嫁做人妇的碧荷和绿佩,分别领府里的小婢子,往两园收采最新鲜、开得最漂亮的梅花和桃花。

 二人走至分岔路,碧荷疑惑道“绿佩,今儿主子怎这般早就进宫了,还是带了王爷一起去的。”

 也难怪碧荷要疑惑,自去年李晟从边疆负伤回来,头几月,漫说进宫,温荣连府门也不肯出,皆是旁人过府看她。

 再后来李晟醒了,因为卧太久,手脚不是很灵便。二人天天腻在厢房里,下下棋,斗斗诗,说说情话。

 绿佩和碧荷都受不了他二人的腻歪了,每次见他二人头碰一起,就躲得老远,反正王爷和王妃皆自力更生,不需要伺候。

 温荣唯一一次进宫是丹长公主的女儿满周岁宴,太皇太后亲自下的帖子,便连温老夫人也去了。温荣推不过,万般无奈抛下还无法走路的李晟,狠下心不去看李晟哀怨的眼神,独自进宫了。

 绿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今早上王妃扶王爷在庭院里练习走路时,我似乎听见主子小声地说着什么还,什么请辞…”

 碧荷一愣,垂下头满眼失落,绿佩倒十分愉悦“快快快,我去摘桃花,你去摘梅花,今年花开得比往年要好,可得多窨点,否则被皇后、长公主她们轮番讨要一遍,主子一点都留不下。”

 …

 含元殿御书房外的青石板路。

 李晟从肩舆下来,复又靠在轮椅上歇息,温荣不肯内侍宫婢伺候,一人推着轮椅缓缓向大殿行去。

 不远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的官员。看到温荣一副孱弱身躯,推着轮椅微微气,皆不忍心地摇头叹气。目光又落在不能行走的李晟身上,俱是惋惜和同情。

 曾经鲜衣怒马的风华少年将军,现竟半身不遂。

 温荣俯下身与李晟附耳说道“晟郎若不喜欢,便阖眼歇息。”

 李晟摇摇头,坦然道“从一开始我便不在意旁人目光。只是辛苦荣娘了。”

 李晟心下叹气,其实他腿脚已恢复一二,只是荣娘为以防万一。令他尽量示弱。

 李奕站在殿阶上,远看朝他缓缓而来的两人,面上带着淡淡笑容,眼底却是化不开、理不清的复杂愁绪。

 就如他身上的黄袍九金龙。于天地间呼风唤雨威风凛凛。却始终舒展不开勾尖挠心的五鳞爪。

 温荣和李晟越走越近,李奕一甩袍摆,负手朝他二人走来。

 温荣停下步子,朝李奕躬身见礼,面对温荣,李奕不自收起笑容,端的一副严肃冰冷模样,倒与李晟颇为相像。

 李奕自温荣手中接过轮椅。推着李晟继续向御书房行去,周围大臣更窃窃私语起来…

 御书房摆设与睿宗帝在位时几乎一模一样。

 剑兰松柏比原先要更加旺盛。墙上除了《快雪时晴贴》与《中秋帖》外,又多了一幅《伯远贴》。

 李晟眯眼欣赏那笔力遒劲、态至萧散的《伯远帖》,忍不住颌首赞好字,紧接着不待李奕开口,李晟先抬手阻拦“三哥不必因为我的一句夸赞而相赠,我与荣娘就要离开盛京,这字画丢在书房箱子里,不过一件死物。对了,三哥这两有空可以到我书房看看,有喜欢的字画皆可一并拿走。”

 李奕朗声大笑“晟郎放心,这幅我还真真舍不得给你。”

 说罢李奕双眸微阖,看了站在李晟身后的温荣一眼“难得晟郎大方,我只知弟妹书画一,不知晟郎肯否相赠一二。”

 李晟连连摇头,满眼痛心“拙荆不才,不敢叫贻笑大方。”

 李奕将近侍全部遣下,书房静谧了片刻,李奕认真道“你们真的要走?”

 李晟点头,温荣从李晟背后走出来,恭敬地将两方兵符奉于李奕。

 其中一方兵符可调动昆山道和安西四镇兵马,自王节度使手中而来,另一方能调遣京中骁骑卫,是李晟请辞。

 李晟目光聚起,渐渐深沉起来“三哥,我得王节度使兵权,并且还,还请三哥信守承诺。这一役我几乎丢了性命,捡回一条命又险些成为活死人,纵是恢复神智,我也是不能自如行走的废物…”

 李晟抬头深深看了温荣一眼“如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一直不离不弃陪着我的子,荣娘不愿久居这一方天地不能动弹,故我希望足荣娘心愿,陪她游遍圣朝的大好河山,望三哥首肯。”

 李奕转身坐至书案前,垂首沉,面上神情未动,心底却已翻涌百般情绪。

 温荣欠他的、欠他阿娘的,就这么算了么?他欠李晟的,他阿娘欠李晟生母的,也这么算了吧。

 既如此,冤冤相报不若此时了。

 半晌,李奕起身至橱架旁,自一暗处取出一瓦丹书铁劵,随手丢给李晟。

 李晟敏捷地将铁劵接下,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李奕严肃地说道“此次退突厥你是最大功臣,可惜你一睡半年,庆功宴也未参加。这瓦丹书铁劵该你的,袭三代子孙,不及。好了,你们走吧,玩累了记得回来,阿爷,祖母年纪都大了,你自己掂量。”

 李晟接下丹书铁劵,抱拳谢过李奕。

 温荣在背后暗咬银牙,李奕这是在故意挤兑她,所谓丹书铁劵就是免死金牌,袭三代子孙,却不及。罢罢,能免晟郎和她的孩子就好,不能与那些小肚肠的人一般见识。

 …

 十载西湖,傍柳戏马,就该趁娇烟软雾。

 温荣此刻却没心思欣赏甚烟雨江南,她才被厨房里烟呛了,正可劲地咳嗽。

 碧荷扶住温荣,愤愤地朝厨房喝了一声。

 绿佩满脸火灰跑出来,她也被熏得直眼泪,委屈地说道“奴婢想着给主子炖只补补的,谁知道那柴火是的,怎也点不着。”

 温荣无奈摇头,江南比之北方要许多,现在又逢开,那柴禾捡起来是能滴水的。

 院里请来帮忙生火做饭的村妇,今儿因为大媳妇产子告了假。那绿佩也是从没下过厨房,哪里会这些。

 因为温荣被呛着的缘故,碧荷一句一句数落起绿佩来。

 温荣懒得理那两人,当初就是她耳太软了,忍受不住绿佩和碧荷一人抱一个马车轱辘在那里放声痛哭…

 无奈之下她和晟郎商量,将这四人带上,可惜皆是不顶用的。

 如今他们住在江南水乡的一处白墙灰瓦院落里,从小门楼出来走不出五步就能到朦朦河边。

 温荣扶着大大肚子,走下小回廊,小心踩在漉漉的石板路上,颦眉噘嘴不悦。让晟郎带侯宁去附近酒楼买饭菜,怎去了小半时辰还不回来?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要饿坏了,一会晟郎回来,定要仔细说说他…

 此时扎黑幞头、一身灰麻短衫的李晟正蹲在不远处的河道口,连连打了两个嚏,他鼻子,就纳闷了,一天比一天热,他怎还着凉了?

 李晟看到蓑衣翁将乌篷船靠过来,一下跳起来,帮着蓑衣翁将桥下绳系好,又给了蓑衣翁一吊钱。

 蓑衣翁面上笑开了花,将橹桨全仍在乌篷船上,连蓑衣也解下,单人抱着一吊钱欢喜跑开。

 李晟手很是得意,昨荣娘与他说‘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眼下画船弄不到,勉强用乌篷船,一会给荣娘个惊喜,想来荣娘会喜欢。

 能与荣娘把酒桑麻,可比戎马征战苦相思幸福太多了。

 这里妥当了,李晟也焦急眺望远方,他在这办事,令侯宁一人去打饭菜的,这半晌还不回来。

 又过了一会,侯宁两手空空、一脸沮丧地跑到李晟跟起。

 李晟怒起“饭呢?”

 侯宁很是委屈“郎君你还未给小的钱帛,小的到酒楼才发现…”

 李晟怒其不争“往日月银没少给,这会你就不能先拿出来用了?”

 “都叫绿佩收走了,绿佩言是王妃教的…”

 “…”李晟摸摸荷囊,空空如也,买饭钱全叫他给蓑衣翁了…摸遍身上无一件值钱物,登时气…

 两个大男人灰溜溜地跑回小院。

 李晟开口讨钱,温荣还未张嘴数落,面色忽就一变“嗳哟”一声,温荣受不了就要蹲下去…

 李晟赶忙一把抱住温荣,紧张地高声喊道“荣娘要生了,快请产婆…”

 …

 婴孩的一声啼哭,令整个水乡都喧哗起来…

 白墙院落里,李晟紧紧搂着温荣,彼此目光相接。

 温荣委屈地落下泪来,李晟本就十分紧张,这会更吓坏了“荣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荣虚弱地摇摇头“晟郎,我没吃午饭,饿…”

 李晟无奈一笑,眼底是诉不尽的柔情。

 脉脉此情,无关风月,只二人早成情痴…(未完待续。。)

 ps: 感谢爱猫乐园亲哒钱罐,抱住亲,好爱你~~

 《荣归》就这么完结了,心里很感慨,真的很感谢亲们的支持~

 对了,还有几章番外,大家表走开~~

 大家如果有什么想与麦子扯的,可以加群,群号麦子发在作者信息里呀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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