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飞越疯人院(下)
我不记得自己去过那个地方,也想不起来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那是一个到处都是镜子的地方,上下左右全部都是镜子,你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到镜子里的倒影,还有镜子倒影里面的倒影,就像是无穷无尽,令人绝望。
我怀里抱着安清竹,奇怪的是,随着她生命的流逝,我感受不到她的身躯逐渐变冷,反而是变得温暖起来。
就好像,死亡…对于她来说,才是一种真正的解
。
我一直有一个信念,在对苏郁第一次进行催眠的时候曾经说过“大海是温暖的”
此时此刻,安清竹就好像回到了大海的拥抱,在海水中翱翔。
我将脆弱的她抱在怀里,已经哭不出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心死了。
心灰若死。
我没有经历过世界末日,但是这一天的这一刻对我来讲就是世界末日。
突然,我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
下一刻,这个世界开始崩塌!
那些镜子纷纷碎裂,镜子里的安清竹也变成碎片,就像是她真的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捂着脸,痛苦不堪的喊道:“求求你,不要走。”
然而,现实终究要回到现实。
苏郁一脸愧疚的对我说:“古奇,对不起。”
我深深呼吸,终于从回忆中解
出来,但是心脏仍在重度的“砰砰”跳着。
在苏晓的刺
下,我成功回忆起了和安清竹的最后一次见面,是那样的特别而且深刻。
她用死亡,向我做了一次最深刻的告别。
可是,安清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一间遍布镜子的房间里?而我,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这些,我全都忘了。或许有一些是忘记了,但是还有很多则是
从未知道过。在意识到安清竹的死亡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自己的失忆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就像是简小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凭空臆想出来!
这背后,绝对有人在做怪!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催眠,甚至可能是类似“sin”的物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苏郁明显对于苏晓的突然出现感到非常愧疚,她都有些不敢直视我的双眼,只能怯生生的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我比苏郁本人更加清楚,为什么苏晓会突然出现。
用专业术语说,这叫移情,并且是一种恋爱式情感。
移情对应的英文单词为“empathize”,是精神分析的一个用语。来访者的移情是指在精神分析过程中,来访者对分析者产生的一种强烈的情感。是来访者将自己过去对生活中某些重要人物的情感会太多投
到分析者身上的过程。而恋爱式情感是移情的一大部分,通常指来访者对分析者产生了类似恋爱的情感。
胡乐曾经说过,我和苏郁的关系已经变得不太寻常,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在我和苏郁提起安清竹的时候,她明显变得有些慌张,手足无措。而且在听到我对安清竹的感情之后变得古怪起来,最后导致了苏晓的出现。
苏晓出现之后,立刻针对安清竹的状况对我进行了凌厉的反击,甚至引起了我的心结,使我回忆起了自己最不想要回忆起的画面。
这算是一种报复。
因为苏晓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苏郁,所以在苏郁感到受伤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的报复攻击,可能是肢体上的暴力攻击,也可能是言语上的攻击。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自卑。
我是个心理医生,但是自己本身却也是个病人,我让自己遗忘了太多重要的东西,现在却又不得不面对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该怎样治愈苏郁呢,又该如何面对其他病人呢?
有史以来,我对自己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怀疑。
由于神智不清,而且刚刚重温过安清竹的死亡,我的意识明显不够清晰。
我对苏郁说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神色黯淡下来,而且双眼被泪水覆盖,她站了起来,抱起了躲在墙角里面的小猫,忽然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医生。”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催眠室。
在她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滚烫的泪水再次从我的眼中溢出。
它划过我的脸颊,从下巴处滴落,落在手背上,最后又顺着手指落在地上。
发出了“啪嗒”一声,很清脆。尤其在寂静的催眠室里,显得异常响亮。
我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些声音,可以现在的我却已经无心去考虑那些。
…
我曾对安清竹说过两个谎言。
当我回想起这两个谎言的时候,会觉得自己非常不是东西,也可以说是我导致了安清竹最终的悲惨人生。
我对她说的第一个谎言是“你昨天说过要和我一起逃离安定医院。”
她当时抱着小熊,表情很惊讶,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在我和她讲了一下外面的世界之后,她明显动了心。
我曾经看过一部叫做“飞越疯人院”的电影,男主人公是一个为了逃避监狱劳动而装做精神异常,被送入了精神病院的假患者,和我很相似。
然而,精神病院远远不是男主人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这里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病院的管理者制定了一系列的秩序针对病患,所以病患不仅需要严格遵守秩序,甚至还随时会受到管理人员的殴打和侮辱。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权,没有道理,只有管理者设定的规矩。和外面的世界相比,精神病院更像是一个极端化的社会,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在那部电影的末尾,男主人公和几个患者谋划着逃离疯人院,结果最后却失败了。
他最后被切除了额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安定医院并不像是电影里面那样恐怖,但它对于正常人来说,又的确很可怕。在这里的一个月,我接触了各式各样的病人。对待他们的情绪情感,也由最初的好奇变成了厌倦。
所以,我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我却又舍不得安清竹。
于是我对她说了第一个谎言。
没有出乎意料的是,安清竹真的答应了我。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早就有了逃离疯人院的想法。
想要离开安定医院,首先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那就是每到了夜晚,病房大楼都会上锁,而窗户又通通被铁栅栏围着,所以没有钥匙的话根本不可能出去。
但是这个最大的难题,却被安清竹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那**刚好是星期五,由粗心大意的小胖护士值班,我用一团卷起来的被子成功瞒天过海,去了安清竹的病房。
她打开了病房的衣柜,然后撬开了衣柜下面的木板,又从小熊肚子里面取出来一个掏耳勺。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顿时想起了另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我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挖了地道吧?”
她将掀起的木板随手搁在一旁,说:“是啊,从
记的内容来看,我应该挖了十多年了。那天安定医院组织病人看了一场电影,于是我就有了灵感,打算随便挖着玩玩儿。而且我在想这种做法,会不会对我的病情有所帮助。”
我有些的艰难的咽下口水,一时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安清竹笑道:“怎么?你又不想离开这里啦?”
我赶紧摇头。
“那就出发吧,向着充满未知和精彩的世界!”
说完,她就带头钻到了地
里头。
说实话,我始终对此觉得云里雾里,一时间无法接受电影里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的得到了重演。
但是当我灰头土脸的钻出地
,终于看到了病房外的月亮时,还是情不自
的激动起来。
这里是花园,通常是自由活动的时候才能过来呆一小会儿,也是我和老罗偷吃鸡腿的地方。
我问:“接下来怎么办?”
安清竹看了一眼高大的墙壁,还有墙头布满的电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阵咳嗽声在我身后响起。
这可真是要吓死人了。
我猛地回头,借着月光看到了一颗大光头。
“老罗?”我问。
他说:“臭小子带着小姑娘私奔?”
我赶紧摇头。
老罗没搭理我,反而是哈哈大笑说:“有意思,有意思,那边儿草丛有个狗
,想出去从那里走就行!”
果然不愧是精神病院一哥,不
拥有大半夜出来遛弯的特权,竟然还知道通向外面的捷径。
我说:“老罗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而且还愿意放我俩离开?”
他瞥了我一眼,不屑的说道:“生活在安定医院里的病人大多都是逃避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会进来,你以为有几个会像你俩一样?”
说完,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对安清竹说:“小丫头你先走,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安清竹仍然不忘记抱着小熊,乖巧的率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