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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故人谊
 小蛮吃惊地看着陆伯言,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白发老者竟与郎君的太师父有一段渊源。

 陆伯言的思绪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连车子拐上小道时那重重的一颠都没有察觉:“隋末大,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七十二家大盗,群雄并起,烽烟处处。

 这些人,要么原就是地方豪雄,要么就是隋朝旧臣,看着一个个气势汹汹,其实要见识没见识,要野心没野心,只是应势气运而生,充其量就是个土皇帝,根本谈不上真能成就霸业。”

 “张三爷却不然,张三爷是扬州首富张季龄之子,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又有韬略,文武全才,只可惜他是商贾人家,一时间拉不起那么大的队伍,张三爷就另僻蹊径,混迹绿林,凭着一腔豪气和一身惊人的艺业,成了绿林的总瓢把子!”

 陆伯言追忆着,神色便有些神采飞扬:“丫头,那时候的绿林可不是现在,现在的绿林根本不配称为绿林,三五十个蟊贼、藏在深山老林里,那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比乞丐都不如。那时节天下大,各路绿林最弱的也有三五千人马,占山据寨,啸傲一方!”

 “呵呵,张三爷的路子是没错的,否则,他只能投奔别的义军,充其量是给别人打江山!张三爷既干不出篡位夺权之事,又不愿屈居人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散播于天下各地的绿林豪杰集中到一起了。这件事,别人想干也干不成,只有张三爷才能叫草莽英雄心服口服。

 可惜了,三爷虽然才智卓绝,但他奔波于三山五岳之间,收服这些绿林豪雄,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这件事耗费了他太多的时间,等他真的做了总瓢把子,把这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都汇聚到旗下时。天下…已经变了!”

 陆伯言重重地叹了口气,惋惜地道:“十八路反王都是草莽英雄血汉子,玩权术?不合格!王霸之业,不在于武功,而在于智力!呵呵。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三爷跟我说的。烽烟四起,大隋四处围剿,大伤国力,这时候太原李渊趁机起事了。

 推翻大隋不是唐王一家之功,很大程度上。他们是坐享其成,在最关键的时候捅出了一刀,推翻大隋,消灭各路反王,李家占了个大便宜。不过,他们早不反晚不反,偏就选择了一个最佳时机,这不恰恰证明李家人有眼光么?那些反王。败的不冤!”

 “等三爷征服了三山五岳的好汉,天下气运已经汇聚到李家去了,三爷苦思多,权衡得失,最终断定,此时即便起事,也只是葬送了众多好兄弟的性命,所以。他放弃了!嘿!他竟然放弃了!”

 陆伯言脸上有抹异样的红光,双目炯炯有神,对小蛮赞叹地道:“隋末各路豪杰,要么是血汉子、情中人,徒然拆了大隋根基,为他人做嫁衣。要么就是秦琼、程咬金、魏征、李绩那样,一个个都是人尖子,大滑头。吃亏上当的事永远也找不着他们,谁有前途就跟着谁,识时务者,终成俊杰!可是他们哪一个比得上三爷?”

 陆伯言此时不像一个白发老者。那种颠狂的神态,就像一个疯狂的追星族谈起他最崇拜的大明星:“三爷拿得起、放得下,明知不可为,就断然放弃,哪怕他此前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这份心气魄,谁人能及?”

 小蛮问道:“你…就是想跟着虬髯客打天下的人?”

 陆伯言笑眯眯地点头,与有荣焉地道:“当然!三爷被拜为绿林总瓢把子的时候,陆某就是一座山头的草头王,自然是三爷的手下,而且,老夫是各路首领中惟一一个受三爷指点过武功的人!”

 陆伯言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来,自豪不已。

 小蛮黛眉微微颦起,疑惑地道:“人人都知道虬髯客未曾起兵,便断定天下大局已定。他既不愿与李世民争王,也不愿在李世民麾下称臣,是以挥兵海外,据岛称王,你…怎么没跟他去?”

 陆伯言摆手道:“跟三爷走的,都是他的嫡系部下。陆某也是一座山头的首领,我走了,同生死共患难的那班手足兄弟怎么办?他们的父母儿全家老小怎么办?嘿,没多久,果如三爷所说,李家得了天下,再接下来,绿林也容不得了,大家纷纷散伙,重归田园,当年威风一时的绿林豪杰,就此化作满天浮云。”

 陆伯言说到这儿,声音似乎太响亮了些,把睡的小家伙吵醒了。小家伙闭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小蛮慌了手脚,连忙轻轻摇晃着他,柔声哄着他。可惜小家伙并不买帐,还是哭的厉害。

 小蛮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去,悄悄解开了衣衫。车中虽然还有一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的岁数做她爷爷都嫌太小,再加上孩子哭得她心疼,一时也就顾不了那么多的忌讳了。

 谁知小家伙也不知犯了什么驴了,头儿进了嘴里,又被他吐来,依旧扯着喉咙大哭,眼看他闭着眼睛,眼泪爬得满脸,可把小蛮心疼坏了,却不知孩子如此大哭的原因。

 陆伯言正说到兴头儿上,却被小家伙打断了,耳听得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陆伯言白眉微皱,说道:“你且瞧瞧,小家伙怕是拉了或者了吧,身子不舒服也会大哭大叫的。”

 小蛮得他提醒,连忙放下孩子打开包裹,果然,小家伙了,一泡热泡着股,他还能舒服?小蛮慌了,手足无措地道:“这…这怎么办?”

 这个小母亲才当了一天的娘,身边又没有个长辈女子提点着,根本不知道怎么侍候孩子。

 陆伯言啼笑皆非,勉强挪近了些,道:“老夫来吧!”

 小蛮连忙系好衣衫,给陆伯言让出位置,陆伯言看看手舞足蹈闭目大哭的胖小子,对小蛮道:“可惜也没准备些柔软的布片儿…”

 小蛮二话不说,就从裙摆处撕下几块内衬,陆伯言接过来又铺又垫的,在座榻上折成一个三角形,又把小家伙从原来的襁褓中抱出来交给小蛮,把底下未曾透的几块布片拿出来也跟他叠好的三角形布片铺在一起,然后接过小家伙放上去,三下两下就给他包裹好了。

 他把包好的孩子还给小蛮,小家伙换了“干净衣服”,又被娘亲在小股上轻拍几下,虽然还是扁着小嘴,眼泪汪汪的一副委屈样儿,却是不再哭泣了,小蛮不又惊又喜。

 陆伯言按了按口剑伤,嘿嘿笑道:“你这娃儿,算是很乖啦。老夫那重孙可比他淘气的多,有事没事的就哭,哭得老夫心烦意。”

 小蛮惊讶地道:“重孙?你…的重孙?”

 陆伯言白眉一耸,嘿地一声,道:“你以为老夫鳏独一人,无儿无女么?”

 小蛮低下头,轻轻摇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道:“你的儿孙,也和你一样,是此道中人?”

 陆伯言摇摇头,喟然道:“谁愿让儿孙干些刀头血的买卖?老夫甚至只教了长子武功,后来陆家彻底安定下来,儿孙们便再也不许学武了。除非世…否则学一身功夫,有害无益。”

 陆伯言沉默了片刻,脸上又缓缓绽出笑意:“得公子相助,老夫的儿孙现在都有一份正当的职业,现在重孙辈儿都上了学堂,读书认字做小先生去了,嘿嘿!老夫足的很!”

 小蛮心中一动,虽然希望不大,她还是想就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万一能打动这老人,就算不肯放她走,若是能把她的孩子还到郎君身边…

 谁料小蛮还未张口,一个骑士便急急赶到车旁,促声禀报:“陆老,有追兵!”

 陆伯言白眉一耸,沉声问道:“杨帆?”

 小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那骑士道:“追兵足有几十人,好象是独孤世家的人。”

 小蛮的心一下子又放下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盼着郎君来救她出去,可是她深知陆伯言的厉害,虽然瞧他现在受了伤,好象有气无力的样子,可谁知他还能不能动手,又盼杨帆来,又怕陆伯言伤了郎君,她这一颗心可矛盾的很。

 陆伯言先是有点诧异,随即恍然笑道:“嘿!独孤世家,有魄力!山东关陇,高门无数,就这么一个叫老夫佩服的人家。”

 说话间,陆伯言突然出手如电,往小蛮颈下一点,小蛮眼前一黑,登时昏厥过去。不等她软倒在地,陆伯言便扶住了她,向窗外沉声吩咐道:“甩不他们的,敌!”

 那骑士听了陆伯言吩咐,立即喝令下去,马车顿时停下,七八名侍卫呈半圆形护住马车,纷纷拔出兵刃,严阵以待。

 陆伯言把小蛮轻轻放倒在榻上,顺手把孩子揽在了怀中,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微笑道:“你爹是三爷的传人,你就是三爷的徒子徒孙了,老夫偌大年纪,跟你爹动手已经是不得已,如今还要为难你这吃的娃娃,九泉之下可真是没脸去见三爷了,呵呵…”陆伯言笑了两声,托起襁褓,把孩子小心地放到小蛮内侧,这才转过身,一掀轿帘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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