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声渐远(下)
柳叶嘴
动了动,柳青严厉的瞪了她一眼,她方出去将润雨唤了进来。润雨自昨夜起便一直在外面跪着,因跪得太久,有些站立不稳,初晨道:“扶着润雨,给她看个坐。”
润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姑娘,是奴婢的不是,奴婢鬼
了心窍。”
初晨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姨娘了。叫你们将润雨姨娘扶起来,给她看个坐,没听见么?”回头对着润雨叹气:“看你说的,服侍爷原本就是我们的本分,你怎能说是鬼
了心窍呢?以前我就问过你,你一直不肯跟我说,白白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姑娘,和其他姨娘一样,就叫我娘娘。你再住在这里也不妥了,回头我便让秦嬷嬷给你单独收拾个院子。”
她这是要断了和润雨十几年的主仆情分了,润雨张了张嘴,突然反应过来,扑上去抱着初晨的腿:“姑娘,奴婢错了,真的错了,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初晨看着润雨,润雨跪在窗前,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在她的耳旁,头发上,映出淡淡的一层金黄。在她耳后的发际上,有一条拇指长的疤痕,因年代久远而呈现出一种惨白色。可以看出她曾故意将头发往那边
了
,但始终遮不住那疤痕。看到那个疤,初晨的目光闪了闪,最终轻叹:“怎么会是你?”
那是初晨八岁时,因学琴时总也弹不好一个音符而
怒绿绮夫人,绿绮夫人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玉如意向她砸去,当时她本可以让开,但犯了倔的她就是不让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如意向她的额头飞来。其时十一岁的润雨刚好从外面进来,见此情形,想也不想就飞身上去挨了那一下,绿绮夫人那一下,力气极大,润雨受了一击,立时鲜血横
,晕倒在地。在初晨扑到她面前时,她还挣扎着道:“姑娘,不可再犯倔。”润雨在
上躺了二个多月才好,伤好后就终身留下了这个疤,她原本就不多话的性格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初晨垂下眼:“你放开,好歹我们主仆一场,你脑门子上还留着为我受的伤。这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我也没有什么能耐护得住你。你自求多福罢,下去!”润雨只是不放手,初晨皱起眉头喝道:“还不扶润雨姨娘起来?”
柳青上来扶起润雨,劝道:“姨娘不要这样,既然得偿所愿,应该高兴才是,好歹也留些体面儿。”润雨听了这话,看向柳青,见几个丫头脸上都是浓浓的不屑和轻视。她偷偷喜欢彦信很长时间了,如今可以说是得偿所愿,但她心头就像
上了一块重逾千斤的大石,想哭又哭不出来,想笑却又笑不出。回头哭道:“姑娘,您不认奴婢,奴婢还是要认您的。王爷他,真的是为了您好,您莫要辜负了他一片心。”初晨怒喝一声:“滚!”柳青忙将她拖了下去。
初晨闷坐了半晌,方道:“你们下去,怜嬷嬷留下来。”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还是柳青道:“娘娘和嬷嬷谈罢,有什么槛过不去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们就在门外。”说着带了几个丫头下去,还体贴的掩上了门。
没有了外人,阿怜没有了那许多忌惮,上前一步拉住初晨的手,急道:“小祖宗!你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了?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初晨指了指凳子:“嬷嬷,你先坐下。”
阿怜虽然急,但也只有坐下耐心等待。
初晨道:“他是在怪我不肯为他生孩子呢,嬷嬷可知昨天他砸了的那粉是做什么的?想来你也猜到了。”阿怜既惊且疑,白了脸道:“姑娘,你做的这事情也太大胆,太,太大逆不道了,不怪王爷会生那么大的气。你这叫老奴说什么才好?”初晨若是想要平安的坐稳这个广陵王妃的位子,子嗣是绝对少不了的,姑且不论彦信是不是真的想要初晨好,但初晨有了孩子总比没有的好。
彦信的心思,她这几个月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彦信怀疑初晨动了手脚,总是暗暗让人监视搜查的事她心中也有数。她也曾经怀疑过,也偷偷查过,但也没查出什么来,便只当初晨真的是运气不好,没成想,初晨的胆子真的这样大,心思真的这样冷绝,竟然在每
用的香粉里下了避孕的药,就那样明目张胆的天天摆在众人面前,任谁也不会去怀疑那盒粉有问题。
初晨道:“嬷嬷什么也不必说,我和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风氏的恩怨,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瞒着我。他娶我不是因为喜爱我,我嫁他也不是我本意。他对我的好,无一不是在算计我。别的不说,我来了这府里,可有过半分的尊严?身为嫡
的任何权力我都是没有的,不要说管家,就是我自己的嫁妆,我又如何做得半分主?就是打发一个丫头,也还得伸手向奴才要钱。”
“若是没有如他的意,我就合着该冷死,该被人
笑?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只有讨好他,合了他的意,我才能过这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家族的荣辱,都是他高高在上的赐予我的。而且,就算是我事事都顺从他,最后他又肯放过我吗?我也不是要和谁赌气,我只是觉得,若是有了孩子,难不成要他和我一样没有尊严,奴颜媚骨的活着?我既不能很好的照顾他,又何必让他来到这世上受苦呢?”
见阿怜想说什么,她又道:“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我给他做了那件衣服,他说要赏我,带我去
游,其实是带我做什么去了?他其实是听说海澜万龙岛岛主的儿子白鸣灿带着一位姑娘那
要去游凤池山呢。还有元宵节时带我出去玩,也是为了和那姑娘搭上话。”
阿怜的脸突然白了,喃喃的道:“姑娘,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位,那位姑娘还好吧?”
初晨道:“你也害怕了不是?我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不过,这事本来就瞒不过有心人。她当年既然做下了,就应该考虑到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我也算是想通了,我自己不幸也就算了,何必让其他人都和我一样?那位姑娘,我很喜欢。我要不是想着这事若是被初
知道,还不知会怎样伤他的心,我根本就不管这闲事。”
阿怜松了一口气“姑娘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初晨道:“他总是往我心里捅刀子,总是威胁我,这样的人,也配做我孩子的爹么?我傻了才会跟他生孩子。”
阿怜奇怪道:“姑娘,上个月你们不是去了芳琳苑么?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问的是上次初晨没有机会带粉去,又吃着配来的药,怎么也没有怀上。
初晨沉默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我的运气太好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怀上孩子,但她大胆地猜想,这事,必然与秦嬷嬷拖不了干系。也罢,秦嬷嬷不想要她有彦信的孩子,她刚好也不想要,送上门来的助力,她何苦不要呢?她没有告诉阿怜的是,白鸣灿偷偷帮了她一个大忙,这个忙大得出乎她的意料,带给她无比的惊喜。
阿怜叹了口气,本来她还想着彦信未必真的对初晨无情,若是有了孩子,二人的关系兴许会好些,但既然老天都不帮彦信,难道这两人真的其实是有缘无份?想了想,阿怜道:“这事情我要去告诉夫人。”
初晨道:“你告诉她做什么?白鸣灿已经知道了,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此生都不会踏进这京城了。我看白鸣灿对她,可是宝贝得很,以万龙岛的势力,必然会护得她周全。还有,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不要我早早死掉,这孩子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她。”她虽然说要与绿绮夫人拖离关系,但如果绿绮夫人知道这事,还不知道会cha在中间捣些什么
呢,事到如今,她是坚决不肯要那孩子的。
阿怜想了一会,答应了初晨。初晨心里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的觉得彦信必然会将这事情瞒得死死的,只要阿怜的心偏向了她,以后她做事的时候会轻松不少。
“可是,你以后的日子怎么办?”阿怜不无担忧。
初晨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低声道:“还能怎么办?到哪步再说哪步的话吧?”
香粉里有避孕药的事情,她是谁也没有告诉的,也不知润雨到底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猜到的?不过在她做这事情的时候,她就有心理准备,甚至隐隐有些期盼能看到当此事暴lou时彦信的气急败坏和歇斯底里。彦信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会容忍得了别人这样对他?吃了白鸣灿的药,她身上的余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功力也恢复了大半。她现在所差的就是一个合适时机,可以让她一劳永逸地合理消失在众人眼前。
夜里彦信没有来,初晨自然也不想见到他,她一想到昨
彦信用刚刚碰过润雨的身子来碰她,她就恶心得想吐。但显然她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却不这么想,对她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谦恭顺从,一个个都显得表情沉重,就是那笑也看着是拼命挤出来的。晚饭送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并没有出现克扣或是质量下降,看来彦信这次并没有打算在这上面苛刻她,初晨暗暗松了口气。相比丫头们的担心,她倒好,晚饭也比平时吃得多,还让丫头们给她拿些消肿利水的物药来敷她那肿的难看无比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