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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吹箫”与“知音”
第七十八章 “吹箫”与“知音”

 铮──

 一声悠扬浑厚的弦响从海苍帝修长有力的指尖出。

 琴音时隐时现,犹入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一缕悠扬低慢的箫声从远方浸润进来,飘忽无定,似那山间的清风明月。

 紧接着,琴音逐渐昂扬,气势宏伟,巍巍壮然,宛似站在山巅俯瞰天下苍生,又似立于天地洪荒独尊傲睨,闻琴者中万壑鼓,豪情扬。琴声忽转,淙淙铮铮,水潺潺,继而跌宕起伏,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坐扁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百舸争之际。尔后,轻舟已过,水势绕峰倘佯,时而余波石,时而旋洑微沤,水之声复起,清越幽,铮铮而逝。

 无论是高山之巍峨,还是水之洋洒,琴声中至始至终有一缕低慢婉转的箫声绵相伴,仿佛是一傲游九州,壮志凌云、顶天立地的男人身侧相随相伴、相知相酬的红颜知己。越与低柔,融得无懈可击,竟让这曲《高山水》演绎出了别具一格的侠骨豪情、红颜无悔。

 一曲终了,余音嫋嫋,半响,全场寂默。

 鼓琴者眸光微阖,神情高华,萦绕着清贵幽渺之气,然意态间发着狂肆奔放。

 弄箫者眼波粼粼,冷华无双,如出云之皎洁明月,又如破晓之瑰丽朝阳。

 曲醉人,境醉人,人,也醉人。

 啪啪啪啪,清脆的掌声自大厅响起,东御龙鼓掌起身,随即,大厅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

 “善哉,岛主之琴真乃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即便那伯牙复生也必逊三分。”东御龙大加赞叹,话锋一转,又赞道“凤的箫声低慢清幽,如美人嗫嗫絮语,又似轻风转,竟与岛主的琴声应上了天作之合。”

 东御龙对海苍帝的赞美不算夸大,也不是王婆自夸自家妹子。此次琴箫合奏,却是配合得天衣无,完美无缺。

 “阿姐,岛主琴艺妙绝天下,凤哪里能与岛主相提并论?”东御凤手抚玉箫,面色微红,娇嗔道。眸光转间,更坚定了嫁与这般举世无双的男子的心意。

 “哈哈,凤无需妄自菲薄。”东御龙朗声一笑,话是对着东御凤说,脸却向着缓缓起身的海苍帝道“伯牙与子期成就一段千古知音佳话。此番你与岛主的琴箫合奏也当得上知音二字。岛主,不知你认为如何?”

 一个狐狸百般勾引不说,没想到还有一个拉皮条的老鸹。

 江七巧心头那个怒啊,是蹭蹭蹭地直往上蹿。

 赶紧下榻,疾走几步,来到海苍帝身边。笑眯眯地对东御凤道:“龙少宫主真是一语中的。本夫人也没料到凤少宫主 吹箫 的技法如此之好,应该是时常在家练习 吹箫 吧?”她重重地咬着 吹箫 二字。

 东御凤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应道;“夫人猜得不错,凤却是在家苦练过吹箫技法。”

 “喔。”江七巧脸上的笑越发灿烂,隐隐竟含带着几分猥琐“能与凤少宫主这等绝陪练 吹箫 的人真是前生修来的天大福气,但不知,如此娴熟的 吹箫 技法,彼时初学,有几人指点?本夫人甚羡之。”

 “家父请了三位名师指点。”东御凤被江七巧脸上的笑容笑得心下有些发颤,又实在弄不明白这个庸俗夫人在说到吹箫时为何总是故意重重咬字。她再心计深沈,也终归是云英未嫁,洁身自好的闺阁少女,哪里像江七巧一样被现代腐毒熏染锈蚀得麻辣荤鲜,样样精通。

 东御龙虽是堂堂东海神宫的大少宫主,筹谋胜券不在话下,无奈也是待字闺中的纯洁少女,对男女之事仅知晓一爪半鳞,和其妹一样,只是奇怪这夫人为何笑容秽,总是故意强调那吹箫二字。

 而在场听懂弦外之意的人又都因为诸般原因无法启齿告之,只是不住地动面皮。除了少数几个高手尚能维持原外,大多数面色间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哈哈,纯洁的古代闺女忒是没听懂她的羞辱,看这两个女人的神情,估计宴会一结束必定会找人好好询问何谓吹箫?呵呵呵呵,相信那表情一定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精彩纷呈。可惜啊可惜,她没办法一睹为快了。江七巧心里颇有些遗憾,不过她眼下还是可以让这居心不良的两姐妹脸色再变变。

 “三位名师指点 吹箫 啊,难怪凤少宫主的 吹箫 之技如此高明。更难得天下间竟有这般疼爱女儿的父亲,比之本夫人的父亲还要溺爱得多,甚羡甚羡。”她满脸欣羡地赞着。

 “夫人过奖了。”东御凤被江七巧笑得越发迷茫,实在不知她到底想说啥。

 “没过奖没过奖。世人皆知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只是──叹世间古来无全事。如此天作之合的二人却于两年后,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江七巧脸上转为幽茫悲切“可见得,这世上知音二字亦应了 士为知己者死 一说。遥想当初凤少宫主不慎从屋顶跌落于地,险些丧生马车之下。唉,世间定数,本夫人真不忍见少宫主如此天人之姿将落得个红颜薄命,香消玉碎的境地,白白浪费糟蹋了一身 吹箫 的绝佳技法。故本夫人以为这知音二字真真是不要也罢。你以为呢,凤少宫主?”

 东御凤绝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眸光中隐隐闪动着噬杀人的狠戾。

 “夫人真乃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凤,还不谢过夫人的关心。”东御龙见形势不对,连忙跨出座榻,拉过妹子,向江七巧笑道。

 哟哟,笑得还满灿烂诚挚的嘛,就不知当你晓得我说的“吹箫”非彼“吹箫”后,还会不会镇定如初。江七巧连连摆手“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了。”

 “凤谢过夫人关心。”在阿姐的强烈暗示下,东御凤终于按下心中的杀机,对江七巧点头道谢,又向海苍帝柔柔欠身“也多谢岛主的不吝赐教。”

 赐教个鬼!江七巧嘴巴一张,正准备再添上两句,纤突然被一只坚实的臂膀极为有力地搂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小折断,充满了威胁。

 糟了,苍好像很愤怒。她警觉地赶紧闭口,可不能做了厅堂中红颜薄命、香消玉碎的首个例子。

 “赐教不敢当。两位少宫主,请。”即便身边忽然多出个抢话无数、废话无数的死女人,海苍帝仍是面色如常,淡笑然然。

 “岛主,请。”东御龙也知此时不是多话的时机,笑着携妹子移回座榻。

 海苍帝也不多话,半扶半携地拖着江七巧一起回到首位软榻。

 琴案蒲团被侍女迅速撤去,厅堂内在一列歌女乐师进入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喧嚣,似乎刚才的琴箫和鸣,舌战不曾发生一般。

 海苍帝端起案几上的冽酒轻啜一口,黑金色的眼睛由淡漠变得幽深如古井。

 “巧巧。”他在歌女清凉婉转的歌声中轻轻唤道,眸子微眯,斜睇着江七巧“以前在家里学过吹箫吗?”

 “没…没有。”江七巧微侧过脸,不敢正视那双黑金色的眸子,老老实实回答道。

 “没有么。怪不得巧巧甚羡有人指点女子 吹箫 之技。”轻柔飘忽的声音却突然独独在吹箫二字上咬得极重极重。

 “这个…这个…一般般,一般般啦。”江七巧后背汗水狂,干笑两声,这…这男人说的吹箫到底指的是本义还是引申义啊?

 “是吗?”海苍帝挑高眉,尾音扬起,随手放下酒杯,修长的十指互婆娑“巧巧,为夫对琴、箫、筝、笛几样乐器都略有涉猎。对这 吹箫 之技更能指点一二。不如今宴席散了,为夫就好好指点指点你,可好?”他不等江七巧回答,边勾出一丝佞笑,又接着道“至于那些个名师,为夫怕巧巧贪多,到时非但不能博采众家之长,反倒把自个给撑──死──了。”十指倏地收紧,骨节间发出咯咯的脆响。

 “苍说得极是极是,考虑得极好几极好。不要也罢!不要也罢!”江七巧身体一跳,连忙又是点头又是摇手,连声附和。死了死了,这男人貌似听懂了她说的吹箫,言谈间指的都是引申义!

 “很好,巧巧。”海苍帝森森笑着,大手一捞,将她搂进怀中,举袖轻轻揩拭着她额际的冷汗,柔声道“巧巧,你很热么,怎会这么多汗?可别病了,宴后,为夫还要指点这张小嘴 吹箫 之技呢?”手指在衣袖的遮掩下,暧昧地抚摸着她的瓣。

 轰──江七巧脸上火山爆发,恨不得一头钻进地下。

 莫夜遥遥看着首位上被岛主衣袖半遮的女人,神色有些呆滞,喃喃道:“凶暴血蝶果然名不虚传,百无忌,泼辣尖毒,尤其是在吃醋时,更是强悍无敌。”

 风微微叹息,回想起夫人刚到岛上看到他们时发绿的狼光,但,这不也就是夫人的独特人之处么?

 “怒涛,我决定告诫朗月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能靠近夫人,更不能听她大放厥词。”狂一脸慎重严肃,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你的女人自个看好,别到时候落得岛主那般下场,可就追悔莫及了。”他更对隔桌的好友兼同事殷殷劝告。

 “喔。”怒涛闷闷哼了一声,好像他家风花自从被夫人救了之后,就对夫人全面改观,颇有些崇拜了。他不想像岛主一样可怜,但又该如何杜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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