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义熙好端端的活着。
至少他在钩之阵屋的侍卫面前,看来还是活生生地。
侍卫们听见将军帐内摇铃的声音,快速地走入屋内。
“将这些女子遣回!”是义熙的声音,确实是义熙的声音。
“送她们回到父母的身边去…”
“是!遵命!”虽然心中有着某种疑虑,因为他们都
知义熙的本
,以义熙好
的程度而言,十个女人还不会如此快速就玩腻的。
然而身为一个主君,为人任
又霸道,自然爱憎之心是十分强烈的。
侍卫们慢慢走入帐中,他们扶着
女,坐在屋内的一隅。
在年轻的侍卫眼中,她们是
身的一族,活
生香。
而义熙则在
足之后,躺在帐中呼呼大睡。
“——大人睡着了?”随侍的小官点点头。
于是侍卫们便命令
女们穿上衣物,带着一些米粮、布帛回到亲人的家中去。
有些年老的父母,一听见女儿自宫中释放出来,便迫不急待地漏夜赶来
接。
“这些老油条,平常叫他们缴税的时候,不是
酸背痛,就是老眼昏花,现在叫他们来
接小姑娘,走的比飞的还快!”
“哈哈哈,怕你们这些好
鬼呀!”一些守卫兵士互相逗趣打着诳语,不消一会工夫,来人都走光了。
“好了好了,终于结束了——”一个陌生的、沙哑的声音发自竹林的顶端,那里好似有着一团馍糊的影子。
是一个老者。白发苍苍,白色的长髯却垂到
前来了。小兵们拿来火把,仔细一照,端详着那满是皱纹的脸颊。
“喂!老头。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是来带女儿的吗?十个人都走光了。”
“哈哈哈!我的女儿在这里呢!”他指指手中的酒瓢。
“蜘蛛那个小子跑到那里去了?”
“蜘蛛——”
“叫他来见我,就说我老人家到了!”
“蜘蛛——你不要在这里撒野——”
“你们这些蠢东西,我要蜘蛛丸来见我,听清楚了吗?告诉他,我就是‘钩’——”
“什么?真是奇怪的老头,好吧!就去请蜘蛛丸大人来治治他。”这是一个举止无限诡异的老人家,他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忍者吗?为什么敢直呼蜘蛛丸的名讳?小兵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到里面去通报了。
然而,里面却起了一阵大
动。
段藏马上就满头大汗的赶来了!
“劳您久等了!”一时之间,无论是砂上、
下、坪上都集合了一个个黑夜的人影。
他们的态度是如此的卑躬,甚至连蜘蛛丸也是仓皇着一张脸。
“嗯!嗯!嗯…”老人微眯着眼,望着四周男女的影子。除了首领钩勾也斋外,谁能有如此大的气派呢?
“蜘蛛!”
“是!”“听说你们被傀儡一族给整惨了?”
“真是惭愧…他们用的忍法实在太歹毒了,我一下子无法招架。而且…像贺麻这般的高手…只有首领您才有办法对付的。”
“贺麻那老小子…哼,我早就想要他颈上的人头。好吧,就让我和将军见一面吧!”蜘蛛丸低声向侍卫久米岛询问,久米岛苦着一张脸,表示将军还在睡觉,千万不可以惊扰他。
可是甲贺忍着——蜘蛛丸,却是夜以继
地,为防范傀儡忍者、六角高赖而奔波着,就连首领钩幻也斋也不例外。
久米岛不久之后,还是苦着脸来回报。
“不可以惊扰主君的…”他的嘴
颤抖着。“将军马上就要发脾气了,他根本就不想见你们…”
“什么?将军居然如此…”不仅蜘蛛丸,连丈介、黑市,也翻着白眼,愤愤不平地说道:“他根本就不重视我们的辛苦!好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还不如…”在众人议论之中,幻也斋静静地说了几句话。
“也难怪将军要对你们冷落,你们的行动实在是太迟钝了,叫人不能信赖!”
“可是也不该…”
“我们回到猿子去吧!何况我负伤在身,也需要时间好好调理一下。本来,我就不存进阶官家之望,只是心怀与傀儡、钵屋一决高下的心愿而已…”幻也斋毅然地站起身来。
久米岛手捧着三方用布帛包裹的砂金相赠,这是他们的工作报酬。当然,幻也斋没有拒绝的道理。
甲贺、猿子一
,终于离开钩之阵营了。就在此时,六角的夜袭先锋,已然突破京势的前线了。
尽管甲贺一族灰心的离去,并不表示他们已放弃战斗。忍者为了糊口,常常不惜揭发他人隐私,或是受雇杀人。然而钩勾也斋毕生的心愿就是消灭以贺麻为首的傀儡一族。
“首领,究竟过去你和贺麻有过什么恩仇?”
“这个嘛——是很久的往事了——”远在义熙出生之前。义熙的母亲
野富子,是个权力
及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她生下第一个男孩之后,不久旋告夭折,她一心怀疑是宠妾阿今所为。便下决心要狙杀她,将阿今
放至琵琶湖的小岛上。
“杀掉她,不留活口!”富子命令贺麻去暗中进行此事,当然是付出颇高的报酬,此外又允诺,让他
离傀儡族的悲惨身份,而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人外人。在重酬利
之下,贺麻至小岛上,一刀杀死了阿今。阿今当时遭富子
放,自是满怀怨恨。
可是事成之后,富子却开始担心起这个武功高强的傀儡忍者,她是个统御天下的将军夫人,怎么可以和四处漂泊的傀儡集团有所牵连呢?这个狠心的女子又有了另一个念头——她派出家臣去杀害贺麻,杀人灭口。家臣怕一击不中,便去请求甲贺的帮助,甲贺的第一杀手就是钩幻也斋。
长禄三年的晚秋。由于这一年夏日烈
剽悍,到了晚秋时节,竟下了连
的豪雨,近江的河川水涨泛滥,在琵琶岛附近的人家
失者不知凡几,沿岸一带酿成天灾。就在这个时候,钩幻也斋和钵屋贺麻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血腥斗争。
双方的喽啰俱多,于是不仅是一场单纯的甲贺忍法和傀儡忍法的凄绝斗争,他们的属下也身陷此劫,死伤惨重,两人的
战不分胜负,但是钩幻也斋却因估地利之优势而险胜了。
贺麻身受重伤,单身逃往出云。出云的钵屋之乡,即是贺麻的故乡。漂泊一生的傀儡忍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自然也不能和常人一样在普通的百姓住户间混居。他们就像野狗一般在山崖、谷间、溪畔杂居而生。
当然,被
得潜回故里的贺麻心中始终怨恨着富子,这股怨恨化成一团熊熊烈火,疯狂地燃烧着他的
膛,于是他一心教育、养育下属,以求能够复仇。
转眼之间,三十年的光
不知不觉的滑过。
贺麻老了,幻也斋也老了。双方的忍术都有了惊人的进步,连属下羽翼也一天天地盛大起来,再加上足利将军投人战斗的烈火中,这三十年的血腥浩劫,终究是越来越炽,永无了局。
“——原来有这么深的宿仇。”
“贺麻恨我,而我也必杀之而后快。”幻也斋抬起眉眼,突地转身向钩之里望去。
远处的野洲川附近,燃起片片火光。
哇——哇——哇,一片吵嚷声遮蔽了原本平静的平原。
“开始了——”
“啊——”
“不管他们谁胜谁敢,最重要的是贺麻,他藏身何处呢?”甲贺一行停下了脚步。
六角高赖发动了预定的攻击,由街道进攻的主力,结合了左右的翼队,形成一股无法抵挡的席卷军力。
右翼由湖岸的
地带,左翼由山路迂回而来。防守在镜山、三上山三四百米之地的上岐成招的军队,不知道这是夜袭之军,还以为是雪崩,仓皇的退走了。
固守湖岸的则是富山政长一队,他们虽然是颇为善战,却也没有注意到由湖上乘舟而来的敌人水军。
钩之里,眼看就要成为刀上俎了。
义熙在宫中不断接到战败后退的消息。老臣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他却稳如泰山一般。
“你们不要惊慌,这是小场面!”他依然穿上将军盔甲。
一旁的侍女急忙帮他穿戴,但是他却连钮扣也不扣,就像一具毫无知觉的木头人一般,等待旁人服侍。他张着惺忪的睡眼,一脸嫌恶。
“我眼睛好涩!”一面命令女人将灯火移远。
在薄暗中他开始草率地调兵遣将。
“在夜晚利用神
手攻击,可以打击对方的士气,我们应该好好的利用。”
“最重要的就是巩固御阵屋的军防,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
计,而分散兵力才对。”义熙望着面前这些带兵的将领,以调笑的口吻说道:“那些来攻击阵屋的混蛋,一看到我的身影,怕不惊心胆怯才怪呢!”
“将军确是雄才大略,但是这次的夜袭可不比寻常。”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总而言之绝不会议敌人侵入野洲川一步。”义照不曾留下一兵一卒作为后防,将所有的军队调往前线,直接与敌军做
搏战。
然而这样的计谋,正好落入六角势力的圈套中,看来义熙这一战凶多吉少。
数万的雄兵全力对准敌军而到野洲川的对岸。
“我们将六角势力驱赶出边境——来吧!全力反攻——”义熙诸将
欣鼓舞之时,六角的奇兵却悄然现身了!迂回山道一翼由猛将萱野右近率领六千之兵,湖上一翼则由奥岛大膳大夫领着二千水兵,一起向钩之阵屋进袭。
本阵营中只有一些老弱残兵,因而掀起一阵恐怖的混乱,在月亮未出之前,在夜空中爆裂的是
错纵横的火箭,钩之阵屋的四周是一片血腥的杀气。
本阵遭到奇袭的消息迅速就传到诸将的耳中。
“完了!他们直攻要
!”大军的人心开始慌乱。
六角兵势眼见敌人的意识动摇,故意缓缓收兵,等到纠合士兵之后,再展开第二波的攻击,这在兵法中称作“返波”
“不要让义熙府中人留下活口!”
“赶尽杀绝,夺取江南!”杀嚎声此起彼落。六角高赖的雄姿伫立在大军中央。他乘着一匹粟
的神驹,左右挥舞着巨大的薙刀英勇杀敌,他的偃月刀刃触及处,见血封喉,
般的头颅应声而落。
义熙的军部虽数倍于六角高赖,然皆为乌合之众,见敌人英勇的雄姿,莫不胆战心惊。所谓“征夷大将军”并不是一个常备的官职,而是因退败夷人有功,而取的临时封号。这是因军情而定的兼任将领。
去年秋天,义熙听信内大臣的建议,以“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削弱武将的实力,专门阿谀献策的细川等臣子极力劝导将军,表示六万大军都应收为将军权限,集中管理。因此最高指挥者,就变成形式上的将领。于是许多不忠的士兵,常在两阵
锋之时弃甲而逃,都是为了明哲保身之故。
发动猛攻的六角高赖不断在战场上呐喊指挥:“凡是弃押附潜逃者,一概搏杀!”所谓“押附”即是指背铠的部分。被敌人夺去押附,即是武士的
辱。一旦弃押附,不但无法保身,连潜逃也不容易。打铁趁热的六角兵势,势如破竹杀人如麻。
然而此刻偷偷的埋伏在阵屋外的疏林,悄悄观看杀人暴行的人,不是甲贺,而是傀儡一
…
贺麻眯起眼睛说道:“燃烧吧!燃烧吧!就将将军的阵所烧个
光。哈哈哈——最好一个人也不要留下。这是报应!富子那个狠心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恐怕就会迫不及待地回到京中来吧!”
“富子——是不是把花之御所也烧掉——?”
“是的,不过行动要快——”
“不要再令赤彦士去做此事,他又制造了良好的效果,眼见义熙的大军就要全军覆没了…而且,他也应该回来了。”火吹当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许他还想继续点燃本阵的大火。”
“他做的已经够了,再待下去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应该见好就收…”
“我去助他一臂之力,以防万一!”百齐之丹纵身而去,当六紧随在后,连藻屑也一并前往。
此时的本阵屋中就如一个可怕的火焰地狱。壮丽的御殿,栋栋遭到红莲般的火舌包围
噬。侍女们四处奔命,身上衣袖或多或少燃着火花。陷阵而入的杂兵急
地
、抢劫,整座宫殿是一个夜午的恶梦。
就在这混乱的当儿,暗中有一团人拖着水车迅速地穿过杀戮的人
,走向内殿。
只见义熙出神地拿着小薙刀坐在
上。
“他在那里!”水车中窜出数人,内殿地上因着水花而
起来。
侍卫们莫不蜂拥而散。
剩下
淋淋的一团人——蜘蛛丸、丈介…此刻帐中突然响起一阵狂笑。
“啊!还是首领独具慧眼!你们看,他根本就不是将军本人!”
“咦?”“傀儡忍者,你还不现出原形来?”将军独笑的身躯左右摇幌着。
“哈哈哈哈!你们看仔细了!我是钵屋一
的赤彦,怎么样?我们傀儡忍法很骇人吧?”阵屋烟臭漫天,如同阿鼻世界。甲贺忍者们不断
出足以致命的飞箭、手里剑!赤彦虽然穿着铠甲面具、然而他
出的双眼,身躯的空隙,刀痕累累,狂飞的袖剑终于今他不支地倒在龙
上。
甲贺忍者待到他气绝之后才慢慢靠近他的躯身。蜘蛛丸伸手取下他用马
伪装的短发。
“啊!”这个人不就是义熙吗?数刻前——义熙怀中躺过十个动人的女体,他尽情地享受,最后中了傀儡忍法(梦遗)而快乐的升天了。他的
布满脸。
甲贺忍者的飞剑,只不过是打在义熙的尸首上罢了。
而钵屋忍者赤彦早就在浓烟的掩护下遁走了。
“完了!让他逃走了,你们这群饭桶!”蜘蛛丸如今竟如处在火烧地狱中,头上的梁木因烈火熊熊而烧崩裂了。
“注意!你们赶快逃回首领的地方!”由蜘蛛丸领头,开始冲出火堆。
然而,
箭却凌空飞来!在一片火焰与浓烟之间,甲贺忍者早已神晕目眩,现在再加上恐怖的
箭紧随着他们的身影不放!
许多忍者由阵屋中冲出,却不敌弓箭手的埋伏,黑市首先中箭倒地,接下来丈介也伤痕累累地倒在屋前的空壕中。可内见大势不妙,心生一计乘马跃过,想要突破这道死亡线,但是不长眼睛的利箭却由背后穿心而入——其他的忍者也纷纷立毙于门旁。
蜘蛛丸身受重伤越逃越远,终于逃出危险包围圈。可是这阵冷箭来的快,去得也快。仿佛隐藏某种更深的意图,难道傀儡一族的人有意放蜘蛛丸一条生路,让他带着敌人至幻也斋的隐藏秘所吗?蜘蛛丸来到森林湖沼之畔,他的
腔不断剧烈地
息着,但是无情的首领幻也斋早就逃之夭夭,是潜在水底中,还是消失于夜空中?
“幻也斋,你气数将尽了…”是钵屋贺麻干嘎的笑声。好似在鞭策数万军势展开大战似地。阵屋像是一条
火的神龙,在下弦月的蒙蒙黑烟中,像是一个不祥的修罗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