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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怒问
 吴重在二房坐了坐就走了,但只这顷刻的功夫,沈宓也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前因后果,虽然对整件事他已经猜测到了十之**,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吴重走后他还在前厅坐了半晌才回房。而回房那一路上,那脸色竟如泼了墨似的黑得发亮。

 至于安宁侯让吴重带来的那三万两银票,他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眼,遂添了两千两进去,让吴重又送回了安宁侯府。

 吴重出门福娘就把话传到沈雁这里来。

 沈雁听后不由笑了。

 她知道沈宓无意于与安宁侯府结仇,但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摆平。三万两银子就想换得他站在郑王那边,是不是太瞧不起他了?

 沈宓虽然端正的时候居多,但偶然促狭一把也真真让人无可奈何。

 安宁侯给了三万两,以为补足了二房的损失,沈宓再补两千两进去,这是在告诉人家堂堂大国舅出手还不够大方,还是在暗示他沈二爷比他安宁侯有钱得多?

 无论如何这次是吴重不对,安宁侯治下不严,怎么着都能捞个处分。

 何况眼下皇后又正风头不利。沈宓不把他们参到御前就很对起他们了,就是被他打了脸安宁侯又哪有再记恨沈宓的理儿?

 由此可见,沈宓根本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沈雁很乐见如此。

 让他生气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本意是要擦亮他的双眼,让他看看他这个从小生活长大的家内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虽不迂腐但甚重孝悌,家里这些矛盾虽然略有听闻但从来也不曾放在心上,以至于前世才会被蒙在鼓里,趁早让他知道这些,对他和二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不是因为从吴重口中得知了这全是刘氏设下的局,他又如何会对安宁侯有这样的态度?

 天底下骨相残的例子多了去了。从前世里沈宦对于父兄一直不曾怎么提携他,他也毫无怨言就可以推测出来,他必然也是知道刘氏所做的那些恶行的,沈宦假若心里也有沈宓这个哥哥,那么前世为什么一直也未曾对刘氏改变态度?

 可见在沈府里,不是所有人都有沈宓这样一副仁爱心肠。

 “二爷现如今怎么样呢?”她问道。

 “方才在墨菊轩里清理什么东西,看模样是要寻到太太跟前去!”福娘说。

 “嗯。”沈雁点点头,沉片刻,说道:“不能让他去,你去传个话给黄嬷嬷。让她想办法留住他。”

 她这里发了话,黄嬷嬷哪有不依的,转头福娘就回话说沈宓被华氏留在正房了。

 晚饭前正在整理书架,碧琴便进来把沈夫人派了人去查吴重跟庞氏的消息告诉了她。

 然后又笑道:“圆通寺那边的小沙弥也传了话进寺,三爷已经决定晚饭后回来。”

 沈雁手拿着几本字帖翻看着,见到福娘进来,顺手拣出两本来让她堆到一边。然后跟碧琴道:“太太那边呢?”

 碧琴道:“太太那边说是傍晚会有确切消息,这次三肯定是跑不了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她祖上就是华家的家生奴才,几辈的人都把华家人当成毕生主子。刘氏竟敢朝他们姑下手,谋她的钱财,这口气她焉能咽得下去!

 沈雁点点头“有消息了就告诉我!”

 前世华氏的死因且不理会它。事情发展到这步,她是必须要对这件事做个了结了!

 虽说沈宓的名声半点没损,华氏的银子也一分未丢。可难道因为没有造成损失就可以放任这种恶行吗?就因为贼没有偷到东西便不是贼了吗?谋朝篡位的窃国贼没有夺位成功,便不算谋逆了吗?幸亏是她没得手。若是得了手,她又哪还有机会让她尝尽这煎熬的滋味?

 她把分开的两堆书指给黄莺:“分类放好,千万别弄错了。回头我要拿来编写字帖的。”

 夜悄然笼罩了曜堂。

 暮色透过开启的长窗涌进屋里。廊下灯笼发出的昏黄的光将窗棂边缘照出一圈光亮的轮廊,沈夫人站在长窗下,阴沉着脸,已不知多久没出声了。

 “目前小的打听到的所有事情就是这样,三联合吴大人以及刘府的刘夫人一起向二爷下的手,但不知道二爷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此外,似乎是二*给了笔钱吴大人才放的人,三从中有没有得好处,小的也无从得知。”

 回话的下人躬着站在门内,声音在静寂的厅堂里轻但是又十分响亮。

 沈夫人咬了咬牙,努力遏制着腔里如水般的怒意。

 她真没想到她打听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刘氏背着他与外人勾结,陷害沈宓猥亵良家妇女,这些字字句句像数不清的蜜蜂一样嗡嗡地在她耳边响起。她真不敢相信。刘氏嫁进府里这么多年,恭顺不说它,情不说她,且说她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冲身为她所有依靠的婆家人下手?!

 当然,每个人都有两面,可是刘氏心计再深沉,她图的也该是如何在沈府更有脸面的过下去,而不是勾结外人来拆夫家的台!

 她怎么会蠢到这样的地步,跟人合谋干下这种事儿?

 她就不想想,沈宓是她最看重的儿子,她使下的阴谋伤的是沈家人最为看重的名声,这样的事情,她敢担保季氏陈氏她们想也不敢想,她刘氏一个娘家还要靠沈家来撑着的寒门女子,有什么胆量向沈家向这样的手?!

 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把沈家当什么了?把她当什么了?

 昨她在问起她的时候,她还在骗她!她在骗她说吴重寻上门来乃是与庞氏之间有仇怨!

 这些日子她为着华家那桩事而心神不宁,原来不知不觉竟疏忽了这么多。

 她望着长窗外暮色里那一片深深浅浅的花木,深深了口气,伸手冲堂下站着的人摆了摆手。

 一屋子人无声地退下去,倾刻间桌上的琉璃盏照出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心里的怒火太旺盛,必须得独处着她才能使自己不至于下令让人像打伍氏那般杖打她!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五指纤长而细腻,一握拳,便皆紧紧地拢在一起。

 她育下的五个子女,包括身在远方的女儿沈思敏,他们就像是这五手指头,虽然有长有短,但却都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亲骨。刘氏背地里勾结外人陷害沈宓,她要休了她,易如反掌。可是,休了她,沈宦怎么办?沈莘怎么办?

 有底蕴的人家,谁会轻易一个休字,家丑不可外扬,哪怕是让她死,也好过再把她送出去招摇过市,时刻提醒着外人沈家选媳时的有眼无珠。

 可是不休她,她又如何平得了这心头之气!

 沈宪已经死了,沈宦不事功名,沈宣虽有才学但自己房里那点事永远也拎不清,只有沈宓。只有沈宓,他稳重而不刻板,随和而有原则,多才而不锋芒!虽然选择了最不该选择的华氏为,可是仍然挡不住他是未来最有希望担负起传承家族重担的人选!

 她不让他娶华氏,是为了他好,催着华氏为诞个子嗣,也是为他好!

 她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怎么会那么纠结于他的婚事?如是不是在乎他,怎么会这么多年还对他当年的坚决而耿耿于怀?

 身为母亲,她都不得不让步迁就他,可刘氏却偏偏有这狗胆,竟敢把手伸到他的头上!

 她无论如何也饶恕不了刘氏。

 “来人!”

 充满爆发力的声音陡然在屋里响起,桌上的灯苗都似乎被惊到,倏然在灯罩内跳跃了两下。

 “去,把刘氏给我带过来。”

 很快,刘氏顶着张苍白的脸到了门外,望着一室敞亮里站着的沈夫人,跨进门来便跪了下去。

 沈夫人望着她头顶,半晌冷笑了声“你为什么跪下,难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刘氏抖了抖,视线无意落到堂中平大伙请安陪座的位置。

 她忽然想起了伍姨娘。伍姨娘大闹完四房之后,便被沈夫人强势罚打了十杖。即使是下人,轻易也不会落得这样的惩罚,而伍姨娘不过是正好赶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招惹了身为嫡室的陈氏。

 现在,她觉得她就像当时的伍姨娘,在强大的沈夫人面前,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她甚至就连屏息着,也能够嗅到来自她身上足以淹没人的怒气。

 “儿媳,儿媳罪孽深重。”

 她伏下头去,对着地砖磕起头来。额尖碰上冰冷的砖,身上的抖瑟更加明显了些。

 如果今她果真被休出沈家,那么,她就等于是死路一条。她与沈宦夫这么多年,虽说他未有妾侍,但她知道,假若她被沈夫人休,他是不会替她出面说话的!沈夫人让他写休书,他也绝对会写!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那时娘家没有她的容僧地,她手无恒产,在外也无立足之地。即使她可以再嫁或自行谋生,沈家会让她在外行走丢自家的脸面吗?她就是被休出去,也是落得比死还不如的结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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